第九卷 蒼茫血
第七章 螻蟻

在更多的時候,他更像是個看破了世間冷暖的殘酷老人,無論是他的人還是他的心,一般的冷,這種冷,只有在經歷過自己所無法想象的那麼多之後慢慢累積下來的沉重。
馬車孤單地往前行著,趴在窗口的女孩,遙遙地望著那個自己度過了不算開心的童年時代以及遠談不上浪漫的少女時代的城市,心中充滿了彷徨,雙眼中滿是迷茫。
「是血啊……」他嘆息,「一點血或許只會讓他們遲疑,一個房間的血,便會讓他們學會暫時克制自己的慾望,如果他們控制不住自己的貪念的話,那麼,我會很樂意為他們舉行一場鮮血的盛宴。
「大、大人,這是獠牙他自己所做的決定……」
那一襲白衣微笑著的少年,還有他身後那迷茫的少女以及坐倒在他身旁那艷名遠播的血玫瑰,還有房間中橫七豎八地倒著的血族的屍體和黑衣大漢們的屍體足以更讓人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整個房間中更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緹雅不知。」當索莉緹雅第二次聽到他這般稱呼她的時候,她自覺地改變了自稱的方式,她越來越習慣這種順從著他的愛好而來的生活,習慣,本就是最可怕而巨大的力量。
「正如同您所說的,足夠的血會讓任何人都為之退卻,同樣,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所有的陰謀都無從施展起,您的力量已經完全超出了血族以及萊普城的那些人們所能對付的等級。對一個巨人來說,一隻螞蟻,和一隻稍微強壯的螞蟻,沒有任何的不同。」
索莉緹雅不曾看見,在一旁的角落裡,歌茜蒂雅看著那糾纏著的身影,雙眼中,卻是一片莫名的哀傷,彷彿憐憫。
而昨夜那般巨大動靜之後的連鎖反應便是今天早上她出去準備主人早餐的時候,連帶著那些人們,無論是「天堂」中的侍者們還是那些賞金獵人們看著她的眼神都充滿了敬畏,而那些成天喜歡幻想的侍女們看著索莉塔的羡慕嫉妒的眼神更是讓她有了一種從所未有油然而生的驕傲,雖然索莉塔同樣清楚她們所羡慕的是多麼愚蠢的念頭。
索莉緹雅霍地明白了少年的想法,沒有任何理由的,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歌茜蒂雅看著自己的眼神中充滿了憐憫?只是,即使被這般輕視著的自己卻感覺不到絲毫應有的羞惱,而是哀傷,為了那一個竭力地努力維持著自己悲傷的驕傲的男子,而哀傷。
雲臉上的笑容更深了,輕輕地說道:「是因為我殺了那麼多人嗎?還是,因為我不分血族人類的,都殺了呢?」
「呵呵,你不必這麼用力地搖著頭,我知道的……」雲笑著,他的目光卻轉到了埋首在他懷中的血族公主,問道,「歌蒂也知道的,對嗎?」
如果要說是「人為」的話,樓上雅閣中居住的那個人其實明明什麼都沒有對「天堂」做過,但要說這是「天災」的話,這一切卻又確確實實是因為那個人而變成了這樣,只是,給個天做膽,在這裏算是負責「天堂」營運的人卻也不敢真的去找那個人的麻煩。
魁休斯·達拉曼在瞬間的混亂之後立刻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的眼瞥過身旁那幾個眼神中已現出驚恐地看著那個少年的手下們,眼中一寒,下一刻,房間里已多了幾具血族的屍骸。
「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螞蟻了。」
他並沒有受到血契的控制?!
但索莉緹雅知道,他是不會說的,她沒有問,她不敢問,那必然是他內心最深處的秘密,是令他瘋狂的痛楚源泉,她不能問,那裡,是一個禁區,如同他不準自己自稱的「奴」字一般,是他心中劃下了死亡界限的禁區。
雲沒有回答,但此刻,沒有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而在魁休斯·達拉曼的心裏此時更是自動地根據自己已知的信息而自動編織做出了最「準確」的猜測。
「後來趕到的那些人,雖然他們出現的時候表現得很震驚,但是從他們的穿戴來看,對於被匆匆吵醒的人來說,他們也穿戴得太整齊了點,而且雖然他們極力隱瞞,但是有些人的衣服裏面明顯是鼓鼓的,藏著什麼更是不言而喻。」得到主人的讚譽,索莉塔開心地接下去道,「至於他們為什麼什麼也不問,很顯然,他們早就知道了前半部分,而至於後面的,在看到滿地的屍體之後,他們應該是想問也不敢問吧?」
但是無妨,至少現在與他總算是結成了友好的關係,否則,如果如同自己先前所建議的那樣將他絞殺,那可真是得不償失地豎立www.hetubook.com.com起一個無論是達拉曼家族又或者甚至是整個月族也無法敵對的敵人,那自己可真是月族的千古罪人了。
魁休斯·達拉曼帶著釋不去的恐懼和焦急,在向雲道別之後,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而這時,被適才打鬥聲吵醒的人們這才開始驚訝地小心翼翼地在那原本是屬於門的地方開始了正常的探頭探腦及小聲議論。
「你還在擔心他們嗎?」雲微笑著輕輕問道,看似歧義的話語卻絕對不會讓索莉緹雅誤會他話語中的意思,他所謂的「擔心」,只可能有一種解釋。
而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表示徹底臣服的最大表現便是,她願意為他而去改變自己的習慣。
「呵呵……」少年突然笑了,狀極開心,他收回了他的手,看著索莉緹雅的眼神中多了一絲輕柔,索莉緹雅卻知道,自己,已經從鬼門關中來回走了一趟了。
「為什麼這麼詫異地看著我?是不是因為這麼一個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的大魔頭竟然會突然說出這麼富有哲理的話?」看著索莉緹雅窘迫的神色,雲輕輕的笑了,他的眼神中卻是淡淡的苦澀,「難道你以為我只會殺人?」
索莉緹雅驚訝地看著自己的主人,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竟是越來越不了解這個成為自己主人的少年了,與其他人不同,她知道少年的真實年齡,因為這是他所說的,但是當她面對著他的時候,她卻怎麼也感覺不到對方只不過是和他表面年紀相仿的少年。
索莉緹雅微微搖頭,答道:「不是的,我知道,無論是人類,還是血族,在您的眼中,沒有任何區別。」
當然,此刻,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一場令人窒息的風暴正在醞釀著,而處於這風暴中的男子同樣也不知道,又或者,他根本,就毫不在意。
「哦?」雲嘴角那在魁休斯·達拉曼看來絕對是堪稱完美貴族典範的優雅微笑卻讓他的心瞬間冷到谷底,「你說的小女孩,是不是她呢?」雲微微側首,溫柔地看著歌茜蒂雅,他的眼溫柔而冰冷,如同他的聲音。
他不敢抬眼,餘光卻將少年的身影掃進眼內,但是他所看到的,卻是平靜得彷彿什麼也不曾發生過的雲淡漠的英俊面容,魁休斯·達拉曼卻再也不敢稍有異動。在這一刻,他突然明白,雲所說過的那句「要她生要她死都是我的自由,還輪不到他來對我指手畫腳!」的含義。
「是,主人。」
「他是女神降給我族的懲罰!他是魔鬼!」
但是,魁休斯·達拉曼所突然想起的卻是雲的言語中另一個嚴重至極而令他不敢相信的事實,以至於他震驚地抬起了頭,完全失去了他一向維持著的貴族風度,長大了口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少年和那從頭到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小公主。
「嗯。」雲點了點頭,臉色卻仍是那般平靜,他輕輕說道,「不錯,曾經身為他們中的一員的你應該最是了解他們的人了。你所說的在一般情況下來講,也的確不錯。但是,你還是說錯了一點……你知道是哪一點嗎?緹雅。」
雲平靜地看著這一幕,魁休斯·達拉曼的臉色劇變,魁休斯·達拉曼的突然出手,還有那些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死到死仍只是驚恐無比地看著自己彷彿看著天生剋星的小血族們,一臉平靜。
索莉緹雅雙眼中迷茫神色陡地消失,轉過頭來,看著那已強勢地佔有了自己身心的少年,眼神掠過一抹溫柔,輕輕答道:「多少有一點吧,畢竟那裡是我生活了二十七個春秋了啊,主人。」
雲微微一怔,旋即明白過來,雖然他自己心中對於自己為什麼能夠「抵抗」血族那奉為神賜的血契仍是莫名其妙,其實,也許應該說完全感覺不到才對。
並不是魁休斯·達拉曼的意志不夠堅定,只是一直被月族奉為神賜的血契竟然失效的事實驟然出現在魁休斯·達拉曼的面前,換作其他的月族人則早已是嚇得面無人色無從思考起。
雲霸道而瘋狂的話語中充滿了殘酷無情的血腥氣息,索莉緹雅看著面前那對自己來說不過是剛成年的孩子的少年,雙眼中神色複雜,在接觸他之前,她只會以為他是嗜血的瘋子,在接觸他之後,她卻被那份比血腥更瘋狂的悲傷壓得幾乎窒息。
只是,她從不知道,他會這般平凡的溫柔,因為,即便在昨日,在他佔有自己的時候,他也是那般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彷彿不讓人接近他一般的高高遠離著。
和-圖-書那些人是不會懂得感恩的,相反,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們會像飢餓的瘋狗一般循著秘寶的氣味糾纏不休,那夜流的血也只能暫時扼制他們的野心,他們的慾望卻無法根絕。」
而這些他所知的,僅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他實在是不知道如果自己說出完全的事實的話,面前的這些傢伙會不會恐懼到立刻開始逃亡。沒有人可以在得知自己得罪了這麼一個強大的敵人之後還能保持住冷靜的吧?
這一事實的發現差點便令魁休斯·達拉曼當場瘋掉!這怎麼可能?!無論是多麼強大的生物,在血契的作用下,根本就無力違抗主人的命令,古茵帕斯的小公主即便沒有任何力量,她的血契也不可能連基本的束縛力都沒有!
「哦?血契還可以解除?」雲微微一笑,他的眼掃過歌茜蒂雅白|嫩的脖頸,似有所指。
「一個人一輩子會經歷過很多的事情到過很多的地方也可能僅僅固守一地,但無論是誰,當他到了生命的最後他所回憶的所眷戀的,必然是那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時代的地方……」輕輕的嘆息卻一如昨日一般溫柔,在他溫柔的撫摸之中,索莉緹雅迷失了,靜靜地聽著他的話語。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指責我,瘋狂?」雲微笑著,他的手撫著索莉緹雅露出的白皙脖頸,輕輕問道,聲音輕柔得彷彿情人的撫慰。
「你呢,你是怎麼想的?告訴我,我想知道你怎麼想。」主人溫和的話語打斷了索莉塔的遐想,相處多日,索莉塔已漸漸清楚,自己的這位主人雖然有的時候非常霸道,但是卻又十分喜歡問自己這種問題,她曾懷疑過主人的身份,而魁休斯·達拉曼昨晚的恭謹更是讓她對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而至於這種問話的方式,應該是主人以前所保留下來的習慣吧。
魁休斯·達拉曼對魁奇·達拉曼的料事如神更是佩服得死心塌地,不過他同樣相信哥哥並不知道血契竟然對那個人無效的事實,否則恐怕他所交待自己的還要更恭謹得多。
邊境之地奇美拉的幾個負責人乖乖地聽著佩羅茲的話語,不敢反駁,看著他們臉上那仍有些不以為然的樣子,佩羅茲真是怒從心起,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若不是看在這幾年來他們也算為奇美拉立了不少功勞,他真想直接把他們都給滅了。
「是,請大人原諒……」
「……如您所願,月魔大人。」
「是……」索莉緹雅垂下頭去,她無法反駁。
「不過,歌蒂是我的!要她生要她死是我的自由,還輪不到他來對我指手畫腳!記著,回去告訴他,叫他不必再挂念了……至於月族,呵呵,你可以叫他和他那位已經是族長的妻子放心,歌蒂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威脅的,這是我的保證。」
但是,在魁休斯·達拉曼這般問到之時,雲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一絲不屑的冷笑不需假裝便已經輕易地襲上嘴角,看著魁休斯·達拉曼驚慌失措的淡紫雙眼中滿是嘲弄。
對於一個驕傲的強者來說,他不屑也沒有必要去欺騙那遠遠弱於他的對手。至於月族,也許在他的眼中,跟那些低賤的人類在自己的眼中沒有什麼區別吧?
索莉塔尚未從雲的話語反應過來,她的眼霍地睜得巨大,她的唇瞬間迷失在那強而有力的侵佔之中,如同她的心,一般,陷落,陷落,她只聽見他的聲音在自己的耳旁響起,霸道而不容反抗,如同他不斷佔據自己身體的手,「索莉緹雅,從現在起,你的名字就是索莉緹雅,只屬於我一個人的索莉緹雅。」然後,便是她只聽見自己最後的呻|吟,「是,我的主人……」
自「天堂」在這萊普城開業以來,恐怕,還是頭一天遇上了這種情況,而且,現在的這種情況還真的說不上是因為「人為」還是算是「天災」了。
但是,這顯然更不可能。
「嗯。」雲輕輕地點了點頭,彷彿絲毫沒有注意到女人最後所刻意保持的稱呼,又或者他根本就不在意女人的試探,他沒有看見索莉緹雅眼中的失落,又或者他刻意地不去看。
「大人……」
佩羅茲怒瞪了那個說話的男子一眼,陰沉的聲音鬱郁響起,沉悶得如同響雷一般死寂:「自己做的決定?你說是獠牙自己做的決定?你以為我是傻的啊!獠牙那傢伙就是欺軟怕硬的主!沒有你們幾個的慫恿,他敢擅自就作出這麼大的行動?!」
「不錯,你很細心。」雲滿意地點了點頭,輕輕讚歎https://www•hetubook.com.com,頓了頓,又問道,「還有呢?」
這麼說無疑便是承認了佩羅茲的猜測,幾個人同時低下了頭,不敢看他的臉,佩羅茲微微苦笑:「你們這些白痴!你們怎麼也不想想,青龍的那些傢伙們都乖乖地放手的東西是那麼好吞的?青龍的實力在這裏並不比我們弱上多少知道嗎!」
魁休斯·達拉曼苦笑道:「不是的,血契是依莉娜女神賜予的榮耀,豈是我等子民所能冒犯的!但是,如果主人不在了,那麼血契的存在也就無所謂了。」
是什麼樣的傷悲才會讓他變成現在這種樣子?索莉緹雅想知道,索莉緹雅相信,一個偶爾會流露出那般溫柔的哀傷神色的人絕對不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嗜血瘋子,如果是的話,她早就選擇了自我了斷。
雲輕輕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的輕蔑卻是那般熟悉,就彷彿昔日的自己看著那些螻蟻一般的人類時一模一樣,魁休斯·達拉曼暗自苦笑,心中卻開始相信他的話語。
雖然奇美拉傭兵團是實力遠遠超過青龍遙遙位居榜首的第一傭兵團,擁有的高手更不是青龍傭兵團所能比擬的,但是,在面對一個超級高手的怒火之前,兩者卻是同樣的脆弱,而沒有任何分別,就好像對一頭大象來說,無論對手是一隻螞蟻,還是一窩螞蟻,對大象來說,其實都沒有區別。
如果超高等魔族是這般厲害得恐怖變態的存在,那麼我和哥哥再怎麼努力又有什麼用呢?一直以來所追尋哥哥的理想,那振興月族的偉大理想更是突然讓他感到一陣小丑似的自嘲。但如果是另外一個原因的話,魁休斯·達拉曼已經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如果是女神已經拋棄了我們的話,那麼我們該怎麼辦?
索莉塔怯怯地望了望自己的主人,如果說之前她對他只不過是恐懼的話,那麼現在無疑便是敬畏了。不過只要想想連在這邊境之地讓賞金獵人們聞風喪膽談虎色變的傭兵殺手魁休斯·達拉曼在他的面前都是那般謙卑,那麼索莉塔也就釋然了。
這麼基本的判斷都無法得到,這些白痴,真是笨得跟豬一樣!現在怎麼辦?青龍的那些傢伙肯定是從哪裡比我們更快地得到了某些確切的消息,所以他們才會這般明智的選擇按兵不動。
血族的遭遇早已足以說明一切,而他們愚蠢的行動更是為那個人實力的強橫再添上濃濃的一筆,一群白痴,他們怎麼也不想想,如果他的實力僅僅不過如此的話,他又怎麼可能從血族的包圍中將那位公主殿下擄劫而出?並安全地帶出血族的領地?而如果他能夠憑一己之力做到這一切的話,那麼他又怎麼可能是那群散兵游勇所能對付得了的?
魁休斯·達拉曼偷偷地抹了抹汗,少年那冰冷的目光讓久經生死考驗的他也感覺到壓力的沉重,而且,看他的眼神,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可能,只是出於顧慮而沒有下手罷了。
但是昨天,不,確切地說,應該是今天凌晨,奇美來在這裏最厲害的獠牙,竟然就這麼隕落了,那個男人,他簡直是在踐踏奇美拉的驕傲和榮譽。
「哦?」雲下意識地瞥了眼半睡半醒朦朦朧朧不知發生了何事的歌茜蒂雅,一臉微笑地道,「回去告訴你哥哥,就說我感激他的提醒。」這般說著的少年卻突然神色一沉,冰冷的氣息瞬間籠罩整個房間,他的眼盯著魁休斯·達拉曼的雙眼,直刺進他的心頭。
「您太客氣了。」魁休斯·達拉曼苦笑道,「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月族從來不會虧待朋友。不過家兄曾言道:畢竟我們相交不久,您不信任我們亦是正常,如果您不放心的話,在此將她處決便可,月族將欠您一份情。」
「嗯,不錯,是妥協,雖然,也許他們並不願意,但是他們別無選擇,因為,我沒有給他們選擇的選項。」雲輕輕地點了點頭,眼神中卻沒有絲毫的笑意,他的手輕輕地抬起索莉塔的下巴,微笑著看著索莉塔微微有些暈紅的臉頰,輕輕說道,「都答對了,索莉緹雅,這是給你的獎賞。」
索莉緹雅卻彷彿突有所感一樣,抬起了頭,盯著少年的眼,良久,霍地露出苦笑,說道:「也許,是因為,我也未擺脫螞蟻的思維方式吧……」
而索莉緹雅也不否認,在昨夜之後,她多少少了點對他的懼怕,雖然敬畏依然,卻多了一絲自然的親昵,她輕輕點頭,答道:「是的,主人,我還在擔心。
「主人,索莉在想、在想,為什麼他們什麼都不問?」索和_圖_書莉塔突然想起昨晚上那些個人們眼中的詫異震驚恐懼畏懼明明充滿了疑惑卻什麼也不敢問噤若寒蟬的樣子,就忍不住一陣好笑。
「呵,說下去。」
雲摸了摸光潔的下巴,一臉玩味地看著魁休斯·達拉曼誠懇的臉,似乎在考慮著他所說的真實性,良久,他輕輕一笑,說道:「原來如此,我原本還以為如果歌蒂死了我也不會跟著死呢,多謝你的提醒了。」
「說!」
「誰可以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佩羅茲低吼著,他的聲音中卻壓抑著讓人恐懼的怒意,「我只不過是離開了幾天而已,你們竟然就捅出這種簍子來,你們誰可以告訴我,是哪個白痴做的決定!」
然後便是劇烈的恐懼,瞬間盤踞了他的心頭,對於魁休斯·達拉曼來說,無論是前面還是後面所猜測到的原因都遠遠超出他所能想象的範圍之外。
「在他們勉強可以對抗的力量面前他們或許會維持尊嚴,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們或許會順從貪念,但在足夠多的鮮血面前,他們只會選擇退步!呵呵……再說了,要舉行血的舞宴,本就需要愚人的存在,他們不懂吸取教訓的話……更好……」
雲看著那自從早晨出發后離開了萊普之後便沉默了下來的少女,心中明了,微笑著問道:「怎麼了?感到傷感了?」
嘆了口氣,佩羅茲想了想,終於還是將他這些天出去后所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然後,如同他所料想的那般,在他說到了一半之後,那些人們的臉色就已經全部白了。
當然,佩羅茲也不至於天真到會以為對方認不出有奇美拉的人在其中,畢竟,在那個人的身邊,可是有著昔日的血玫瑰索莉塔,而獠牙,她沒到底會不認得吧?
魁休斯·達拉曼只覺得自己所堅持的信仰在一瞬間崩潰,偉大的月神所賜予我族的無上神力竟然失效了?!還是雲的實力竟強大到足以同女神的神力相對抗?!
魁休斯·達拉曼下意識地看了看那坐倒在少年腳旁的人類女子,他當然不想放過索莉塔,最好是連歌茜蒂雅也一起死去更好,但是他卻不敢動手,在他的目光移到那個女子身上的時候,他感覺到同時有另一種心悸落在自己的身上。
雲或許並不清楚那些睚眥必報的賞金獵人們殘忍暴戾的特性,但是索莉緹雅卻絕對不會不知曉,雖然那一晚剩下的那些人在雲的血腥手段面前退卻,但並不代表著他們就會就此屈服。
索莉緹雅拚命地搖著頭,卻不再是如同之前那般因為害怕觸怒了他而否認,她霍地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哀傷,他那種淡淡的故作不在意似的自嘲,讓她的心一陣陣疼了起來。
「是,主人。」索莉塔頓了頓,微微思索了下,輕輕說道,「昨天的襲擊應該是萊普城那些深信您身上帶著血族秘寶的賞金獵人們的一次聯合行動,領頭的那個黑衣人叫獠牙,在這邊境之地名氣頗大,是隸屬於號稱第一傭兵團的奇美拉傭兵團的人。不過他們應該只是臨時的聯合罷了,這從昨天您要他們找出一個做主的人來時他們的遲疑便可以知曉了。」
「是不是,覺得我,很瘋狂?」少年問,他的笑容是溫和的,看著索莉緹雅的雙眼中卻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情感。
「請您不要誤會……」魁休斯·達拉曼苦笑著道,他霍地想起面前的男子仍帶著那個小女孩的血契的緣故,只怪他實在是太恐怖了以至於才會讓自己忽略了這麼個重要的事實,他趕忙解釋道:「我們並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為您解除血契而已。」
索莉緹雅看著他,感覺是複雜的,他毀了她過去的生活,卻又給了她新的生活,只是,從始自終,她都沒有選擇的權利罷了。又或者她有過,只能在死和按照他的安排活下去兩個之中二選一。
不要說是自己了,便是自己的老闆,「天堂」真正的主人,在那個人的面前也只能卑躬屈膝保持尊敬,而自己又算是什麼東西?「天堂」的萊普負責人真是欲哭無淚了,只好苦笑著安慰自己就當是放假好了,反正在這萊普城裡總是那麼熱鬧的「天堂」也難得這般冷靜。
索莉緹雅心中一寒,卻莫名的彷彿瘋了一般,輕輕地微微點頭。
無論是街上還是最熱鬧的「天堂」,到處都是一片冷清,看不見人,在這之前,在「天堂」附近有事沒事轉著的,在「天堂」大廳中常坐著的,統統消失了個乾乾淨淨。
那個人是什麼人物啊?那個人可是擄劫了血族的小公主當寵物,並以一己之力hetubook.com.com從血族中殺出一條血路來,囂張地在這裏等待血族前來送死,又順便教訓了那些囂張的賞金獵人們的大人物啊!
而他們,甚至連表示「主上,你為什麼殺我」的疑惑神情都沒有露出,到死,他們都只是恐懼地看著,那有著月魔之稱的少年。拉洛姆·達拉曼醒來后的瘋狂話語突然在魁休斯·達拉曼的心中響起,他霍地開始強烈地動搖起來。
不過幸好,這次並不是只有奇美拉傭兵團的獨自行動,否則,就真的什麼都無法挽回了。
「哦?刻畫得很深刻嘛。你好像挺深有所感的樣子,緹雅。」雲微笑著,輕輕點頭。
「怎麼?還有事么?」冰冷而沒有語調起伏的聲音在魁休斯·達拉曼的耳旁響起,思想尚未完全清醒過來的他,思緒仍嚴重混亂之中,又或者他已經震驚到麻木!以至於他竟是下意識地開口問道:「你,你……你沒有受到血契的控制?!」
看著索莉塔欲言又止的模樣,雲微微一笑,問道:「你又在想些什麼,索莉塔。」
看著那早已消逝的身影,雲霍地微微一笑,雙眼中卻是一片冰冷。
你的保證?你的保證有什麼用?魁休斯·達拉曼暗自苦笑,卻連搖頭反對的機會都沒有,那鎖定著自己全身的殺機清楚地告訴他,只要他稍有異動,下一秒他所承受的必然是那如同雷霆一般的重擊。
但是現在看來,他們兩人之間絲毫也不像是主人和僕從之間的關係,如果真的要說的話,倒更像是主人和寵物類似的親昵,而且,這誰是主人更是一眼可知!
雲微微一笑,輕輕說道:「人類的小孩調皮的時候會將滾燙的水倒進螞蟻窩中,對螞蟻們來說這是滅頂之災,但是對於那個小孩來說,這隻不過是一個好玩的遊戲而已。」
「這裡是你前半輩子所生活過的地方,你在這裏度過了一個女人所擁有的最珍貴的時光,在這片土地的每個地方都灑滿了你的汗水。這裡有你的家人,和你並肩作戰的朋友,和你一起生活的親人,你的眷戀,你的愛,那些愛著你的人,你的恨,被背叛的痛苦,所有的感覺,都記錄在這片土地之上,你會感傷,這是理所當然的。」
少年卻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溫和地微笑著,看得索莉緹雅俏臉微紅,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們。旋即,索莉緹雅卻又陷入憂心忡忡的擔憂之中。
他就像是最吝嗇自己親和的神氐,在受了傷之後,孤傲地高高站著,拒絕著所有人的接近,竭力地維持著自己的驕傲,那般悲傷。沒有得到,就不會失去嗎?
任務已經完成,更得到了任務之外卻重要至極的信息,雖然此次跟著自己前來的精銳全部死光,但是對於達拉曼家族來說,最不缺的便是忠誠的戰士。
歌茜蒂雅頭也不抬地輕輕動了動,便算是點頭了,她的小手抓著雲的衣襟,彷彿想藉著靠得更緊而得到更多的溫暖。雲寵溺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將她摟得更緊了緊,看得索莉緹雅心中一酸。
「啪!!」奇美拉傭兵團在萊普地方的負責人佩羅茲冷冷地掃視著面前噤若寒蟬的人們,心中充滿了憤怒!自從他接受了萊普城這一地區的任命以來,在邊境之地這個複雜的地方,他努力地維持著奇美拉的榮譽!
而,這正是佩羅茲此刻的心情。
看來,還是得自己親自走一趟了……
萊普的每一天都是熱鬧的,在這裏,能平靜的生活著的人們幾乎都已經死絕了,而剩下的也幾乎都搬走了。然而,今天的萊普卻迎來了久違的冷清。
「因為,我曾是他們中的一員……」索莉緹雅垂下頭去,她並不以傭兵的身份為恥,但是賞金獵人,特別是邊境之地的賞金獵人的所作所為,她卻怎麼也無法以這個身份為榮,即便,這便是她的工作。
魁休斯·達拉曼的神態更加恭謹了,他心裏卻開始了瘋狂的盤算,而他對哥哥所做出的「和月魔和解」的決定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而且除此之外,他哥哥竟然還彷彿未卜先知地交代了他,歌茜蒂雅小公主的事如果不行不要強求這種明智的補充。
「是血。」男人的眼中浮起那令她害怕的血紅,彷彿殺戮時所陶醉的那種神情,他的微笑彷彿也帶上一絲瘋狂,猶如猙獰。
當然這一切也有可能只不過是魁休斯·達拉曼的判斷錯誤,但那就等於說歌茜蒂雅·古茵帕斯這個只有十五歲甚至就人類來說都屬於未成年的沒有絲毫力量的小公主實際上是個比她的父親腓德烈更加卑鄙無恥隱忍功夫天下無雙的大陰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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