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涯恨
第十章 夜叉

而獻祭的第一人便是她的新一任主人——雲。
辰殿下!
紅一突然轉頭,冷冷盯著青一:「既然早已知道其實這裏什麼都沒有,為什麼還要死守?」
第一擊本身便已擁有驚天動地的威勢,絕大多數對手在這一擊下便無法閃避,極少數超強的對手比如雲之類的存在,則會看穿這一擊后所隱藏的劣勢。能夠針對那一瞬間露出的致命弱點並作出反擊的絕對是寥寥無幾,而凱另闢蹊徑,將真正的殺手鐧藏匿於威猛無倫絕對不會有人懷疑被當作誘招的第一擊之後,若是以為避開了第一擊便是勝券在握者,絕對無法逃過第二擊的襲殺。
一個是魔界中的傳奇天才,一個是四年裡不斷殺戮的冷血狂魔,縱然不曾相見,但彼此神交已久。這一戰,與其說是勢在不行,不如說他們早已迫不及待了。從凱在雲身上發現了辰的氣息開始,這一戰就再無法避免。而對雲來說,從得知所謂真實的那一天起,他就恨透了這片黑色土地上的一切,尤其是和伊維雅一樣有著紫瞳黑翼的魔皇一族。
不過,現實和想象之間顯然是有很大區別的。對於火焰領主奧莫蘭德來說顯然也是如此。對於宿敵莫名其妙地變得這般弱小,奧莫蘭德一點同情的心思也沒有,直接選擇了深淵中所有惡魔都會做的行動,極其乾脆地落井下石了。彷彿感覺到宿敵氣息的消失,奧莫蘭德巨大難聽的笑聲在燃燒平原上回蕩著,看不出什麼表情的石臉也似乎因為極度興奮而出現了紋理的細微改變。
「住口!」青一突如其來的斷喝驚呆了洛麗塔,她不屑地瞟了洛麗塔一眼,冷冷道,「請別再叫我。青一卑賤的名字,從高貴的您口中說出來多麼辱沒了您的身份啊。青一,高攀不上。」是的,青一這麼說的。雖然是這麼說的,那般卑賤謙恭的話語青一淡淡說來卻毫不掩飾她語氣中的不屑。
一想到這種可能,蘭斯莫名地焦躁起來。十三死衛很強大,雖然蘭斯並不認識她們所用的陣法,但是蘭斯早已看出來,這是一套將她們聯手威力發揮出數倍威力的配合手段。只不過死守著院子正中那間房間的她們失去了太多的靈活性,不——蘭斯沉默著再看了一眼,忍不住緩緩搖頭——與其說她們失去了靈活性,不如說她們或者說當初設計出這套陣法的那個男人他故意放棄了靈活性以及其他的攻勢變化,而將這群超強戰力聯手后的重點全部布置在防守之上,就算為此她們會受到更多幾倍的傷害。
青一不是沒想過,只是沒想到洛麗塔竟然會這麼快就做好了選擇。毫不猶豫地背棄了主人,決斷得這般迅速狠辣。剛才那片刻蘭斯和洛麗塔說過什麼?她為什麼會叛變得那般快?是主人真的已經罹難了嗎?
這一番純粹是廢話,雲都不在他還上門來探個屁?長公主卻只是偏著頭,似笑非笑的「噢」了一聲,哂道:「原來如此。」又故意地掃了掃蘭斯身後的黑衣騎士們,皺了皺眉,彷彿這才看見他們身上的血色一般,淡淡問道:「然則他們這是?」
史稱第二次「星辰叛亂」,前後不過兩日,此後,魔神軍只剩一個聲音。
青一卻不再看她,目光落到蘭斯的身上,這一個從喊出那句話后便冷眼旁觀著的始作俑者臉上正露出笑意,那是明了和譏誚的微笑。青一淡淡答道:「主人出現后哪還有走狗說話的份。蘭斯殿下,難道這便是您的家教嗎?」
突然,一聲兇猛的彷彿什麼野獸的巨大吼叫從眾人身下平原上發出,猛烈的風勢吹飛了幾人之間的互相瞪視。一道大型魔法陣的線條在迷霧之中陡然清晰起來。
這絕對是配合心理學陰謀學陷阱學戰鬥學技巧學的無雙傑作!
「雖然和計劃的不一樣,但是,凱大人,想必你和我一樣,都不願再無休止的等待下去了吧?」仇咧開嘴角,望著身邊所剩下的夥伴們,目不斜視的眼神中透出的卻是一樣的火焰。生冷的刺痛在背上突然泛起,不用回頭,仇也可以知道,這不在計劃中的變數是什麼。但他混不在意,或者根本就不再去考慮其他的東西。
他突然想起,這已經不是雪舞大陸。在功力大進卻又身受重傷的這一刻,本以為已經遺忘的過往,那屬於他又或不屬於他的記憶竟猛地席捲上來。比起四年前,實力突飛猛進的他心靈上的修鍊卻一點長進也無,身為克莉斯轉世的楓無情的背叛就像是一根刺一樣梗在他的喉中無法動彈,而生死不知的凌則是他無法迴避的另一個心靈缺口。而與之相反的卻是他的力量大進。多年來他不斷使用魔族禁忌「嗜魂」掠奪各種有關靈魂之類的力量,實力的增長簡直就像是神靈附體一般。然而始終不曾有過什麼增長的精神力終於在連場劇戰之後趁機反噬,他記得,在他的、雪舞太子的記憶中,這種現象,稱為「走火入魔」。
紅一下意識地看向青一,即便平時不服她為什麼能凌駕于自己之上,但是關鍵時刻紅一卻下意識地想要尋秋她的幫助。青一立刻便看懂了紅一的眼神——她想要退到屋中去!確實,比起空曠無憑的屋外,被雲殿下親手布下禁制的屋子必然會大大延緩她們的死亡時間,但是,如果雲殿下回來了呢?!他會不會原諒為了保住自己性命而擅闖禁地的她們?青一一點奢望都不敢有,雲的溫柔和殘酷她同樣清楚。從現在看來,留在屋外是十死無生,但進入屋內呢?一樣還是十死無生,除非——
雲微微沉吟片刻,凱也就這麼看著,彷彿兩人在這遠離巴達斯的南方平原上不過是一次偶然相遇而停下來聊天罷了。然而真實情況卻是,希芙一動不動暗地裡卻早已全神皆備,而她所盯著的人正是凱身旁一聲不吭的黑衣騎士首領仇。
「青——」
雲斜握著劍,腦海中翻滾的卻是千年前的記憶,已不是第一次體驗這種感覺的雲倒不再像四年前那般痛苦,不過巨大的信息量卻仍然讓他有那麼一時間的茫然。
逐漸顯露出的槍身不斷地顫動著發出哀鳴,槍尖盡頭被白煙吞沒。向前衝刺的魔槍帶動著凱往前衝著,極力壓抑著招式猛烈的凱卻突然感覺到一股莫名吸力自槍尖盡頭那瀕臨破滅的白煙深處傳來。
但是,所有人都不原意去激怒一位已經瀕臨死亡的絕世強者,更不願意付出巨大的代價而白白便宜了別人。
蘭斯突然笑了,看來事情的發展比自己原先估計的要更簡單。如果洛麗塔選擇了投靠新的力量,那麼七紅六青是否也會跟隨?蘭斯的想法並不是憑空猜測,不過他的猜測同樣很快破滅。
看著不動聲色的雲,佔盡先機的凱卻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他突然發現,那並不是刻意偽裝出來的姿態,雲真的是處在非常悠閑的狀態之中,就好像現在真的只是閑聊而已。身居高位血腥殺伐這麼多年的雲會感覺不到危機嗎?當然不可能,除非他早胸有成竹。但這同樣不可能,雲從來都沒有掩飾過想要趕回巴達斯的意圖。那麼,是什麼?這種凝重的壓迫感和巨大反差的悠閑態度,讓凱感到一陣陣煩躁,手下意識的往腰間虛按去,希芙額上緩緩流出汗水。
怒吼越來越近,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雲漸漸聽清了吼聲中的內容,臉色猛地一變。平原上青色的線條一如沉睡在他記憶中的過往,亮起神秘的符章,原野上同時響起若隱若現的誦咒之聲,圓形的軌跡盛起晶亮的光彩,一隻巨大的手掌猛地自魔法陣的正中穿破大地伸了出來,直抓向半空中正沉思的紫瞳少年。
遠處的聲音漸漸沉下,便連呼喊和砍殺聲也變得低沉稀少,洛麗塔知道,那五百血衛已經基本上被屠殺殆盡了。這是很容易想的事情,換作是她也不會對敵人手下留情,斬草除根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隨著嘯聲響起,幾乎所有的紅衣死衛都做出了近似的動作,以紅三為中心的短距離聚集,七劍的瞬間集中再顯劍陣攻擊的恐怖威力,瞬間便將幾位攔在紅三附近的黑衣騎士撕裂成碎片。
紅一大急,青衣侍幾乎死亡殆盡,只剩下青一青二背靠背死撐,但離死亡也不過一線之距。只看她們連劍芒都已逼出紅一便知她們已然是存了必死之心,現已開始燃燒最後的生命之力拉人墊背了。
雲沉默,一語不發,淡紫色的憂鬱雙瞳卻漸漸沉澱出濃郁,眉宇后是不容置疑的冷漠。
退可以,斷成三截或者兩截的選擇擺在她面前而已。累贅的敘述無法形容電光火石的迅捷,幾乎在仇動手的同時,剩下的其他那些黑衣騎士們卻已自動地撲向場中糾葛在一起的凱和雲兩人。
掌上可舞的身姿在少年身邊舞動的卻是奪目奪魂的殺戮之舞。地獄火沒有痛覺,如果有或許它們會體驗恐懼,可是它們不會恐懼,在它們眼前撲向少年的夥伴被一隻只肢解的慘狀只是為後續部隊提供了前進的空間而已。它們彷彿只是為了葬送在希芙手下而出現的。銀芒在閃動,銀芒后精靈公主銀白的眼瞳卻已經漸漸濃郁,從外到底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冷意,一彎深紫。
一眼都不看洛麗塔,蘭斯拔劍出鞘,黑幕下彷彿漫天星辰隕落盡聚於他掌心,光亮乍起,身後黑衣騎士魚貫而出,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肅殺之氣卻已然撞向門扉。
「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先收點利息。」長公主冷冷一眼掃過蘭斯手心,時機拿捏正是他出手前瞬間。蘭斯心中一涼,方知長公主竟是精進如斯,生死盡在她掌心!
這也是他們的陰謀?!希芙驚駭欲絕地斜眼往仇望去,卻只見到始終從容不迫的黑衣騎士竟也是一臉驚怒不已。那,是誰?無論是過去的精靈公主還是新生的死亡騎士,對於這片大陸的粗淺認知都無法幫助她看清面前的事情。而有希望看清的兩人,卻早已陷入到彼此的對決中,再也無暇他顧。
真是有夠奢侈的布置啊。蘭斯嘆息著拔出劍來高高舉起,猛地揮下。身後一隊黑衣武士魚貫而出,接連撲入戰場。這群黑衣武士所展露出來的實力和之前那些送死的炮灰明顯不同,青一是最先感到對方實力變化的一個,旋即紅一也感覺到了。
「殘雪——一點素皎萬殘機!」
光流散去,洗盡鉛華,岸邊的花草上托著一顆顆藍色的小光點,倒映出一道道黑色的身影,靜靜環繞。希芙細細的數了數,總共有三十之數,而更讓她不敢相信的是,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很強,其中更有幾個只憑眼光便讓她不敢稍動分毫,那是不下於夜叉王所展現出來的強大。
記憶到這裏發生了斷裂,不知道是薩格拉斯保存的不完整還是古爾丹當時已陷入彌留,從進入草原后的一切記憶都是斷裂的碎片。雲心中卻另有一種猜測,也許是兩個靈魂之間的互相滲透,卻彷彿曾經的他和另一個自己一般。
轟!可以想見當一座小山從百多米高的地方砸下來后那種塵土飛揚的效果是多麼恐怖。凱心中一跳,雖然不認識雲就這麼死了,但是看那現場效果卻忍不住湧起他已經屍骨無存了這類想法。
奧莫蘭德打的小算盤凱心知肚明,但偉大的睿智的奧莫蘭德大人沒想到的是,凱根本就不在意雲的生死,至少,在凱自己的生命面前,雲的生死無關緊要。它想要利用雲來牽制凱的動作無疑是太過愚蠢了點!
「告訴我,辰殿下在哪?」
殘雪的無差別猛烈轟擊連凱這軍團長級別的超高等魔族都無法抵擋,更何況是小小的希芙。如果不是當時她正好正對著凱的背影,恐怕她早已不能倖免。
不得不說,她的反應非常之快,她所做出的判斷顯然也是經過指導過,但是她卻忽視了一點,她面對的敵人不是一人,自然也不僅是兩人。更何況,他們是當年辰所統率的親衛,魔神第二軍中精銳中的精銳!
這陣形本身並沒有可供短期內攻破的破綻,但是陣形之外卻有兩個明顯弱點。第一便是她們所守護的院子,而第二,便是無法融入陣形甚至無法發揮出應有實力的洛麗塔。
鏗鏘悶響!千鈞一髮之中,希芙生生停下去勢,掌中月刃倒持豎在胸前,擋住這一記足以將她斬成兩段的突襲,同時藉著這股巨力重新年拉開和敵人的距離。
「大胆!」洛麗塔怒道,「雲殿下掌管第一軍團多年,攻擊雲殿下便是攻擊第一軍團!」
「殺!」一聲暴喝,剩下的十一個人本能地跟上,清泓劍光大盛。洛麗塔一陣手忙腳亂,一聲悶哼,腹側中劍。青一恨她背叛更殺死青三,下手更不容情,將洛麗塔逼出門外更反手一劍在她臉頰上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洛麗塔尖叫一聲,卻怎麼也不敢上前,看著青一冷冷地關上房門。
不用說別人,便是被救者本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如果雲能夠開口說話的話搞不好早就跳起來大聲咒罵「你這傢伙到底是想幹嗎?又要殺我又拚死救我」之類的問題了。
轟隆!
青六劍,一死四傷。青一一人的重傷便導致青劍陣威力大減,蘭斯這超等級的親自出手則讓這破綻進一步擴大。青二青四青五全部一輕傷二重傷,青衣劍陣瞬間被毀,青三更是為了保護被洛麗塔偷襲重傷的青一,死在洛麗塔劍下。
場中變成了奇怪的三處半,紅二四人守在青一身旁,蘭斯和黑衣騎士們退守門口,紅一和洛麗塔隔著他們遠遠地站著,兩人間也離得不近。而在眾人對峙的中央水晶棺旁淡紫衣裳的少女身旁站著一個風華絕代的白衣女子,一雙深紫瞳孔似笑非笑地盯著蘭斯。
「誤會?」即便只是在小屋之中,但也隨處可見這「誤會」的嚴重程度,更何況這裏可不是雲府內的普通房間,而是禁地中的禁地啊!長公主妙目一轉,卻掩嘴笑道:「真是好大的誤會啊!」
長公主卻並不急著殺死洛麗塔,殺死一個人從來不是懲罰對方的最好辦法。洛麗塔已經不再奢望什麼,然而突然的,那個改變了她命運的男人身影卻莫名地出現在她的眼前,即便她明知道那個男人應該遠在萬里之外,卻無法擺脫祈求的幻影。
雲開始明白,為什麼魔神王會選擇和魔界的夙敵聯手也要消滅古爾丹,他更佩服魔神王的氣度心胸,死亡騎士的強大他已親眼目睹,若是魔神王擁有這般手段,千年前聖戰時雪舞大陸早已淪為魔界土地,哪還輪得到龍皇出世。只是莫名的,雲卻突然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孤寂,在眾人的傳說中出現的那位至高王者身上縈繞。驀地,突然從頭冷到腳底,雲睜開眼,視線盡頭,漸漸熄滅的火焰中走出的是比火焰更加熾熱耀眼的男子,如同他火紅的長發。
「參見蘭斯殿下。」雖然眼中寒意恨不得把面前的男人給生吞活剝了,洛麗塔仍微微躬身,保持著表面上的禮敬。
洛麗塔目光一冷,寒聲道:「你想說什麼?拖延時間等待不可能歸來的人嗎?別妄想了,就算他趕回來也不會是為了你!」
「我認為,雲殿下根本就無所謂她的身份。」蘭斯輕輕嘆息,「他太驕傲了,驕傲得根本就直接無視了她的身份。即便他有所察覺,但在洛麗塔作出背叛的確切行為之前,他卻只會孤高地視若無睹。至於洛麗塔,驕傲的雲殿下恐怕根本不在乎吧?」蘭斯笑了,無視洛麗塔鐵青的臉,「的確,像這種虛榮又無知,好勝又白痴的女人,除了麻煩之外什麼也帶不來,什麼也給不了。這麼看著我幹什麼?難道你認為我說得不對想反駁我嗎?」
「愚蠢的惡魔!實力變弱了,連你的大腦也變小了嗎!」奧莫蘭德冷笑著,青火猛地整個躥出眼眸,內里卻升出一道石質堅壁。雲身外躥出黑霧將青火隔絕開來,風之哀傷卻竟然被擋在那石壁之前。
他看見什麼?還是舞妃作了什麼?腦海中飛快地閃過疑惑,不及多想,手中劍卻已然劈將下去,將將及體之時,青一卻突然感到劍下一輕,卻沒有多少驚訝。倒過來若是魔神第二軍軍團長竟然被一劍劈死那才真的讓她驚恐!
雲第一次覺得擁有魔族血統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如果沒有背上那對翅膀的話他就已經死定了。他雖然強,但並不認為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同時面對青火和凱的雙重襲擊而毫髮無傷。
黑衣騎士們本是身經百戰的戰士,除了被打懵的一開始,轉眼便反應過來,堵塞的眾人散開來,六人六人重新排上,簡單的小圓已然牢牢地將兩女鎖死在圓陣之中,再也騰不出手和紅一她們互相呼應。
紅一嬌軀微顫,下意識地往青一望去,卻見她已經撕開了半邊上衣,簡易的青色衣帶從肩膀繞過胸前穿過肋下將傷口縛住,青色的破布卻仍不斷加深著顏色。
一連整晚都在聽這些遠古的東西說著一腔不變的陳腔濫調,眉心一跳,忍無可忍的雲右手處銀光驟斂,左手猛地握上右手,雲猛地斷喝出聲:「風慟·斬月!」銀色光劍自少年掌中現出,瞬間擴展成十米寬的巨大劍身,一劍斬下。痛苦的哀號順著劍劈過的青色臂掌緩慢沉降,漆黑的天幕下,只見少年的深紫雙瞳色彩正緩緩褪去濃郁,直到極淡極淡,一如過往記憶中沉睡的少女。
便是魔神王在此,倉促相遇下也絕對不能做到這般輕鬆!但是,偏偏它們面對的是希芙,是只在三千年前曇花一現作為古爾丹親衛軍存在的新生死亡騎士!擺脫了生死規則既不能算作活物也無法當作死物的介於死者和生者之間的死亡騎士!地獄火賴以對敵的最強手段,對她起不了絲毫效果。還不僅如此,地獄火身上那本是燃燒著烈火不斷發出令人難耐高溫並隨時抽空所在位置空氣生機的一身火焰,在面對已經不再算是生物存在的死亡騎士,完全成了擺設。而它們龐大的身軀在這小橋的斷橋上更是難以發揮出應有的戰力,只不過給精靈公主增加了攻擊的部位而已。至於唯一可依仗的數量更是因為這簡單的地形而毫無用武之地,純粹地變成了希芙的練手道具。
全無窘迫勉強之意,雲淡風輕猶如閑庭信步。雲笑,凱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呆看著,即便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滯。伴隨了四年的黑紅長劍隨著舉劍的動作在空中一點一點散成光點,那震懾巴達斯的魔劍脆弱得彷彿本來便是由光組成的幻影,剎那間消失於凱的視線中。那一抹突然亮起的銀白晃瞎了他的眼,旋即他聽到了世界破碎的輕響,以及那不知從哪裡響起的嘆息。
大祭司便是唯一的權威,沒有人質疑古爾丹的決斷,即便在今日看來,這仍是當時最恰當也最正確的判斷。而之後各族勢力的趁虛追殺並沒有對那批倖存下來的獸人精銳們造成什麼實際性的傷害。
完全是不受控制下意識的便擋在他的身前,在希芙想明白過來之前,她已經遍體鱗傷。解決了遠超乎剛覺醒的她所能對付的對手,她身上沉重的傷勢,如果換作片刻前柔弱的精靈公主早已死去百次有餘。然而死亡騎士的軀體所賦予她的體質卻讓她僅僅只是看起來形象恐怖了點。
上一刻,槍還是槍,人還是人,而下一刻,雲卻再也看不清楚,那一把槍和凱之間的間隔。全無空隙的完美融合,就好像那把槍本就是凱身體的一部分。
劍與石交接之聲此起彼伏,同時伴著的是魔法陣底的慘嚎怒吼不絕於耳。
事實上,從今天殺盡雲府開始,所有人都沒了選擇。
奧莫蘭德頭顱微轉,突然發現了站在自己手臂上緩緩行走的少年。偉大的火焰領主大怒,毫不遲疑地掄起大拳頭一拳轟了過去。人影閃動,任那巨拳穿影而過,少年的身形在拳后十幾米處再次出現。奧莫蘭德連連大吼,單拳雙臂齊舞,誓要把少年給彈離身體,雲卻彷彿粘在了他身上一般,始終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一步不停。
橫地里搶出一柄同樣厚刃大劍自兩人空隙間堪堪插入,卻不是直線,而是弧!往外狂掃而出的巨弧!
槍盡無槍。
「是嗎?」青一冷冷答道,「我倒是覺得,雲殿下絕對不會希望有您這種『朋友』惦記著他。」
是役,魔神軍第二軍團長蘭斯及親衛即原隕落星辰所屬玄衣鐵騎軍一千七百四十三人盡墨,第三軍團長夜叉王凱獨戰身死。雲殿下得魔神王陛下護佑,召喚天火流星懲戒獸人,獸人族自大祭司以降十三祭司連同獸人劍聖格羅姆·地獄咆哮以及幾乎全族精銳盡數戰死於獸人族聖湖旁。
洛麗塔猛地一驚,後背突然被冷汗浸透了。就在片刻前她竟然動搖了?在這種壓倒性的力量面前動搖才是正常的,但是,她忘記了,在她的身後的不是遵守魔界生存準則的人,而是雲所一手訓練出來的冷血戰士,她們所遵守的只有雲的每一道命令而已。如果她選擇背叛的話,在她投到新主人的麾下前,便會被她們秒殺了吧?
明明是佔盡上風的,仇卻突然感到惶恐起來,彷彿不是他抓住了雲而是雲抓住了他,他怒道:「笑什麼笑!」
「菲華落羽!」
六青七紅死衛連表情都沒有寸動,但是她們的劍尖卻齊齊微微地顫動了下。洛麗塔更是心顫,最清楚這幾年所作所為依靠的是什麼的洛麗塔的恐懼和擔憂也更甚:「你說什麼!」
在雲的示意下,精靈少女走出了圈外。
紅七青六,僅從數字上根本無法看出她們所代表的實力。而事實上將雲府外五百血衛擊潰所用的時間也僅不過逼退她們三步距離的一半。緊皺眉頭,雖然這次攻打雲府他們佔盡了先機所帶來人儘是魔神二三軍團中精銳中的精銳,更打了她們個出其不意,開始時的順利和對方的倉促應戰足以說明計劃並沒有外泄的可能,但是自從對手換了青紅死衛后結果卻是完全不同了。
望著劍身上那淡起的冰層,雲露出譏笑。手腕微顫,微用力便已盡碎,退復再上,除卻開戰伊始第一次碰撞之外,兩人槍劍竟是再無一次相交。若是換作普通人,早就對這沉悶的戰鬥感到厭煩。希芙和黑衣騎士們當然沒有這個顧慮,從戰鬥開始,他們就被彼此牽制著,誰也無法動彈。
洛麗塔右眼中滿是怨毒,雙手抓著長公主的手用力地掙扎扭打起來,只是全身功力早已在一天的激戰中消耗殆盡最後更傷于若丹倫得手下,現在的她又怎麼可能掙得脫長公主的魔掌!
體內氣息紛雜絮亂,無數道尖銳氣息就像一把把小刀一樣從血管里經脈里往外穿刺,而幾年來他不斷吸納進來的各類氣息更是趁機蠢蠢欲動,尤其是剛剛吸納進來的薩格拉斯的那道墨黑色氣息更是感覺到雲身上的變化拚命掙紮起來!
青一淡淡笑了笑,莫測高深地道:「您認為呢?」
若丹倫得大怒,小小人類竟敢這麼大胆侮辱誣衊魔族,手中紅蓮一揚,便要將她一劍刺死。劍到中途,若丹倫得卻停下了手,長公主猛地捏碎眼珠捏上他的劍尖,另一隻手卻握上洛麗塔的脖頸將她提起。長公主的臉上卻是笑意盈盈,如同洛麗塔眼中竟是解脫一般怪異。
身為辰手下最親信大將的蘭斯一眼便瞧破了這陣形之外的最弱點!毫不猶豫地展開身形,直撲向劍陣最深處看似最強的洛麗塔。最強點便是最弱處!
生死之間,有幾人選死?紅一選生,魔界準則向來如此。恨恨地瞪了洛麗塔一眼,手中劍卻再不停留,這一出手竟比適才更狠辣三分,一如洛麗塔。
凱被遠遠撞飛開去,重蹈了雲的舊轍,只不過他卻比雲幸運。從開戰伊始一直小心翼翼地躲在一旁不敢露出半點氣息的仇突然出手了。奧莫蘭德並不是沒有發現仇的存在,只不過仇比起雲和凱實在是太過弱小了。深淵魔域中的法則,弱者對強者的絕對服從造成了奧莫蘭德思想的誤區,仇覷準時機的突然出手更是大出它意外之外,甚至遠在凱的意外之外,因為——仇的目標是雲!
看著歇斯底里的洛麗塔,青紅死衛們冷冷的看著,心底卻或多或少都有些觸動,在這片黑色的土地上,人類的地位幾乎是最卑賤的。看到洛麗塔的痛苦和身不由己,聯想起自身的過往,她們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傷。
若丹倫得心中的感激還沒湧起就被雲的冷笑自嘲所截斷:「就算要殺也是你來殺是嗎?看來我們還真是相像呢。」
雲頭也不抬的淡淡答道:「你盡可以試試。」
而今天,他親眼見證了這一神話,也將把她們徹底摧毀。正如為摧毀她們他將要付出的巨大代價更成就她們的威名一般,蘭斯確信,沒有人能挽回她們的隕落,唯一能改變她們命運的人遠在千里之外,便是全力飛行趕路至少也需要一天的路程。再算算時間,此刻的雲應該已經和凱遇上了吧?他能不能動身還是一個大問題呢。
雲蹙起眉頭:「你來做什麼?」
在魔神王回來之前,獸人們便發覺形勢的轉變,他和_圖_書們或者笨拙,卻不是白痴。在各種勢力觀望初始,蘇醒過來的古爾丹毫不猶豫地作出了決定——回草原。
而也正是這一番因由,在有心探查之下,蘭斯卻越查越是心驚心喜。即便相貌氣息完全不是一個人,然而雲的言行舉止等等等等竟無一不和當年的辰相似。幾番旁敲側擊試探之後始終不得要領,似有若無的相似又讓他們根本不敢斷言云不是,於是便有了今天這兩個計劃。
力氣漸漸消失了……凱和雲都沒有意識到力氣消失的真相,仍以為是之前的火拚耗盡了力氣。不能輸!凱只是單純地憑著這股不服輸的意志撐著,但是旁觀者卻很容易就可以判斷出他已是強弩之末。而雲,看似姿態瀟洒,實則也是實力大損,功力盡耗,和凱不過彼此彼此罷了。
投降?不,決不能投降!她根本不敢想象投降后雲的反應。她最清楚身後青紅死衛對雲的忠誠,她更相信只要她有一點動搖,青一紅一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內誅殺她。洛麗塔猛地睜大眼,看見的卻是蘭斯譏誚的微笑,彷彿直看透她的心思。
這群黑衣騎士和燃燒平原上的仇他們一樣,都是辰最忠誠的部下。在燃燒平原一戰失去了偉大領袖之後,他們選擇了不同的道路,然而僅存下來的他們將彼此視為更親密的兄弟!
仇撲扇著破碎的殘翼飄在凱的身後右方,冷峻的眼神沒有一絲改變,更沒有一絲動搖,剛剛和緩了些的氣氛轉瞬又緊張起來。
或許惱羞成怒也無法形容這位第三軍團長的憤恨,如果說一開始凱只不過是打著撿便宜之類的打算的話,那麼奧莫蘭德這一番「偷襲」之後,凱已經將它當作了必須除之後快的生死大敵。
而在這時刻同樣做出反應而改變劍的去勢的同樣只有仇!只是,只有一把劍又怎麼能攔得下她?心中的疑惑一閃而逝,仇看見的竟是希芙直向他衝來的事實!
從不真實的夢境中醒來的少女只聽到雲淡淡的敘述然後便開始了身份轉換后的第一場殺戮。即便沒有見血,她也感覺得到,自己的雙手已經染滿血腥。
蘭斯不計存亡的消耗式進攻大量消耗了十三死衛的體力功力,而蘭斯這方面卻沒有那麼多顧慮。持續不斷的兵源和十三死衛不能撤退,只這兩個理由,這場戰鬥的結果就已經註定了,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是嗎?」感覺到氣氛的改變,蘭斯微皺起眉頭,旋即搖頭啞然失笑,「還真是雲殿下教出來的人啊。連嘴硬的程度都沒有什麼區別。話說回來,和他還真是、像……?!」
成為死亡騎士的希芙擁有了強大的新生肉體和非生非死的特性,但她擁有的戰鬥記憶絕大多數卻源於「生前」精靈公主時的記憶,其他的更多的是一種本能。假以時日,仇他們根本無法和擁有快速肉體痊癒的死亡騎士抗衡,然而對於新生而又前生過於弱小的希芙來說,他們卻根本不需恐懼。
不過現在,蘭斯已經等不下去了。任何通用的規則對雲魔來說都存在不確定。長公主真的受傷了嗎?他們真的翻臉了嗎?未必!這種危險的不確定性存在,讓蘭斯再無法忍受這種,恐懼?!
只有青一,冷冷地笑了:「弱者的理論在任何時代都有市場。但是洛麗塔,你真讓我失望。」冰冷的語調淡漠的語氣調侃的言語,每一樣都近似另一個人的身影,心有愧疚的洛麗塔更是仿似看見了心中最害怕的那個男人在冷冷嘲諷。蘭斯更是饒有興趣地盯著青一,他非常清楚,這種語氣和詞彙不是屬於青一的。
奧莫蘭德不知道掌下大敵其實早已岌岌可危,一邊小心地試探觀察一邊卻早已做好準備隨時反擊,待看到雲臉色鐵青的模樣,它心中卻更是歡暢:「怎麼說也是活了幾千年的老東西了,我會有那麼蠢嗎?薩格拉斯這王八蛋死都死了竟然還要拖我下水,當我是白痴么?」
雲冷哼一聲,不置可否地道:「我要是再不回來,我這群侍女可就要被人欺負到死了。」
希芙手中月刃本已短極,仇這一下無功的重擊更將彼此的距離拉至極短,對於希芙來說,這簡直就是對方找上門來送死!當然,仇顯然並不這麼想。首先,他不是一個人。
無槍式和殘雪,槍和劍這兩種武器所能達到的技的破壞力的極致,在誕生後有生以來第一次激烈碰撞后,那兩人便是那般模樣了。雲閉著眼,左手負著背,持劍的右手橫向斜指著地板。凱緩緩站起身子,努力地挺直腰,冷冷地看著握劍斜指的少年。
殘酷的事實再一次證明,同歸於盡這種高難度的動作是需要雙方配合的。
「她的命是我的,你要帶走也該問問我這個主人的意見吧?」洛麗塔右眼突然瞪直,不可思議的幻影猛地化作現實,緩緩從虛空中走出的身影卻赫然正是最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
小山大的巨大石掌用流星般的速度砸將下來,奧莫蘭德滿意地笑了,它最欣賞就是某位前輩的那句「速度和體型完全沒有任何關係」,它非常滿意自己的這一擊,完全做到了「靜如處|子動若脫兔」這句上古名言的地步。奧莫蘭德慢慢地掀開手掌,眼洞青火晃悠了幾下,竟然沒有看到那隻小爬蟲的屍體?莫非自己功力大進竟然一掌將他打得粉身碎骨屍骨無存了?
雲頭痛的是下面那一片像霧不像霧怎麼看又不像生物的詭異「麵糰」,怎麼看都飽含敵意的樣子,但——下意識地瞟了凱一眼,卻赫然發現對方也是皺著眉一臉無奈疑惑的模樣,顯然,這並不在凱預定的劇本之內。不過,這額外的劇情已經將整個布置給全部打亂了。
秀眉微挑,青一敏銳地聽出了蘭斯話外的潛含義:就算雲殿下早已知道了,你們也不怕,是嗎?這麼說來,對方早已準備好強大的戰力堅信一定會可以毀掉他吧?除了凱殿下,難道傳說的那人,也出手了嗎?!
「你這麼做的話,想來父皇會失落得緊呢。不過,如果獎勵讓我滿意的話,我也不妨視若無睹一次。」
即便被如此搶白,凱臉上的笑容卻不變:「你還是那麼冷淡啊,我還以為若丹倫得殿下和你相處這麼多年多少也會影響你一些呢?」
雲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下垂的長髮根根顫抖著猛地揚起疾馳直射仇的面孔。仇大驚,撤劍急退,雙翼微揚已躍上半空,轉身便向凱飛去。仇看見的卻是凱不敢置信的恐懼目光,心念電轉,仇下意識地轉頭望去,卻只看見一具熟悉的無頭身軀保持著躍空的姿勢緩緩下落。
就在這種眾所觀望的奇妙形勢下,古爾丹和他的獸人殘軍平平安安地回到了獸人族的家園,而那一天魔神王從人界歸來,來不及洗去風塵便已撲向草原。
千年前聖戰時,魔界大軍萬眾一心橫掃雪舞,百族俯首器千族消亡。在魔神王和兩位公主的率領下,雪舞大陸上諸種族無不被打得千瘡百孔便是生命力如蟑螂的人類也幾盡滅族。
狂風捲起,蘭斯出手了。
外篇 血流(三)
青一大急,她非常清楚舞妃和雪妃之間的區別,更知道舞妃洛麗塔和這種高手的戰鬥經驗幾乎為無。手中劍光大盛,青一急欲衝出,卻被從旁衝出的三個黑衣騎士給攔了下來!抬眼望去,卻突然發現對方眼底的譏誚。青一大驚,猛地一陣福至心靈,她突然明白過來,目光森森地盯著身前厲害得過分的黑衣騎士們,冷道:「你們不是第二軍的人!」
為什麼是我?!洛麗塔睜大了眼,很想這麼問。但是她清楚,對蘭斯來說,她只不過是玩具賽雷特國的附屬品!所以,這幾年來她一直效忠著雲,而蘭斯也從來沒找過她直到今天生死關頭,他和她彷彿很自然地又恢復了這種關係。
左手往後一拖,右手魔劍發出一聲哀鳴,痛苦的哀嚎衝擊著黑衣騎士們的雙耳,連正在併合的劍網都為之一頓,身上溢出的魔氣卻無法停止似的向前衝出兜出斷層!雲詭異一笑,英華冷峻里竟透出一股異樣的美麗風情,右手魔劍再鳴,劍尖不斷抖動著,竟隱隱往後縮入!而另一手后拔姿態里卻從不可見的縫隙中綻露出一絲銀色光華!
「你跟了這麼遠的路,從巴達斯跑到這裏,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雲皺起眉頭,臉上已經流露出不高興的神情。
環膝抱著透明琉璃瓶的紫幽花,瑟縮在水晶棺后,緊緊地縮著身子,紫裳不敢抬頭去看那恐怖的畫面。一隻斷手突然擦過她的鼻尖嚇得她差點大叫起來,右手死死地捂著嘴不敢發出大點的聲響,紫裳害怕得像只無助的小狗。今日前的雲府禁地已然成為無間地獄。黑衣騎士們連魔神王都不在意,更何況是隔了三代的子孫!
「我不記得我們的約定中有請你代勞教訓我的侍女,更不記得有允許你踏進這裏。」
眉頭微皺,雲冷道:「說了還是要死?」
殘存的獸人們簇擁著他們生命垂危的大祭司趁機穿過人魔通道回到魔界,但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出發時高達七萬的精銳獸人戰士回到魔界的竟然只有區區不到四千人!而獸人們賴以生存的導師,獸人族的英雄,偉大的大祭司古爾丹更是重傷垂危。獸人們群龍無首,他們才剛剛在巴達斯佔有一席之地,而古爾丹的倒下則讓他們的所有像泡影一樣破碎了。
石肉四濺!
洛麗塔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時,旁邊卻突然傳來一陣掌聲。像是觀賞到什麼好看的戲劇似的,蘭斯滿意地拍著掌,呵呵贊道:「不錯,不錯,詞鋒犀利也就算了,更難得的是這種不卑不亢不屈不饒的氣質。對雲殿下我真是越來越好奇了,雖然我和他並無深交,但只看今日你的表現,有僕如此,主人是什麼樣子我大概可以想象得出了。」
狹長的細劍窄薄的劍身彷彿游魚靈動地穿過青三紅五,反手一劍擋住穿插追上的青六。被青六甩開的黑衣騎士已經重新纏上青六,更多的黑衣騎士馬上填上空隙,將紅四青二的去路盡數擋住。
蘭斯都已經在這裏了,關於凱夜叉的消息自然不會有假。第二軍團長可以攻擊雲府,手掌第三軍團的凱當然可以對付雲!真、真的是他們聯手的陰謀嗎?!不然為什麼雲殿下沒有一點消息?!洛麗塔心潮湧動,恐懼卻自心底不斷湧起。對於雲的忠誠源於對雲深不可測實力的盲目崇拜及更深層的恐懼!
鏗!
「風慟·咬痕!」極似「菲華落羽」卻更勝無數倍的狂野劍技精巧而又瘋狂地傾瀉在兩邊的掌臂上,彷彿被啃食似的一點一點漏出小洞傷痕,就像是被吞噬了似的!如果是啃食的話,那這張嘴是不是太大了點?凱無奈地看著那在短短几息內就被徹底削成碎片的巨大臂掌,突然懷疑自己之前的舉動是否太衝動了點?
青一沒有感到一絲輕鬆,反倒是心中一沉,對事事算計清楚運籌帷幄收盡漁人之利的長公主更感忌諱。這一戰,雲府和第二軍團兩敗俱傷,長公主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一向不合她心意的第二軍團長蘭斯以及所有心腹一網打盡。以她的手段,今日之後魔神第二軍必然徹底淪為她的棋子,如此一來,魔神第一第二第四軍團皆在她掌控下,那……不!還不止!如果再算上同時被引出巴達斯的第三軍團長凱夜叉的話,那她幾乎是將魔神軍內所有勢力一網打盡!心更冷,莫名的寒意將青一整個裹起,開始模糊的視野里,她看見,長公主正朝洛麗塔她們走去。
深紫雙瞳似笑非笑地盯著洛麗塔,長公主無奈地搖了搖頭:「有眼無珠志大才疏,實力低微又不安於本分,不甘卑微又看不清形勢,難怪他一點都不在意你。」
門破,一扇門又怎能擋得住如狼似虎的玄衣鐵騎?那可是隕落星辰當年的最強親衛!而他們的首領,正是蘭斯。
「想激怒我嗎?」凱不屑地瞥了眼雲,「我還以為你會有所不同,沒想到最後的手段也是如此無趣。雲殿下,如果我是你,我就老老實實地回答問題,然後可以死得痛苦點。」
凱怒了,就算是雲,拽歸拽,也不敢這麼無視他!深藍長槍出現在掌中,身體微轉半圈,雙手掄握的長槍已然橫掃而出。槍未至,聲先響,震天雷響突動,凱身周十丈之內已是一片蕭瑟,不用槍之鋒銳而轉用橫掃的一擊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強橫!
屋外猛地響起廝殺聲音,心猛地沉了下去,蘭斯冷冷地盯著長公主,她已然回到先前的位子,怯生生的模樣彷彿不曾動過,只有她手中的薄刃劍尖正慢慢地滴著血:「長公主殿下,您這是什麼意思?」
轟!
奧莫蘭德怒吼一聲,握著雲的右手已經一拳砸了過去。可憐雲身受擠壓之苦,加之盛怒下奧莫蘭德力量大增,只要想象一下蟲子被捏在人類手中緊握成拳去擊打另一個人就足以令人毛骨悚然,而雲卻恍若未覺,只有薩格拉斯臨死時的冷笑和奧莫蘭德的譏嘲在功虧一簣的事實面前不斷地嘲弄著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心靈!然而,在這樣的痛苦下卻另有一股憤怒開始猛烈衝擊起來,本已斷絕了聯繫的身體竟隱隱恢復了幾分控制。
看著那悠閑地站在門口的蘭斯,舞妃洛麗塔鐵青著臉,冷冷掃視。殺喊聲漸漸遠離,殘餘的血衛們顯然想要儘力突圍求援,衛于雲府偏僻角落的這個小院卻始終冷清。
從來都不曾在外面行動過,青一之名更是只在雲府中出現,蘭斯竟然連這也知道了?!對方準備得這麼充分,雲歸來的可能性更加的渺茫,青一心一冷,握緊劍的掌心冷汗卻更多。
雲是否也不知道,所以才開始思索?凱不清楚,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趕快恢復過來,或許這條撿來的命又要丟掉。
「噢?你確定不是你記錯了嗎?」長公主妙目一轉,眼眸中卻流露出莫名的挑釁,雲身上微弱的氣息和傷痕纍纍的模樣似乎也在映襯著什麼,屋中的人不論哪方都下意識地秉緊了呼吸,他們突然發現,長公主和雲之間的關係並不像他們想象的那般「融洽」。
一寸短一寸險。
不,現在已經不能用團來形容了,無形的火焰已經擁有了龐大的形體,那燎原的身姿已不是蒼白詞彙所能形容的龐大,有如氣霧一般不斷上升。被這突變給攪亂了對決、計劃的四人在空中驚駭欲絕地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現在在發生的到底是什麼,誰也不知道下一刻發生的會是什麼。只是,沒有人敢放下身子跳下去,四人都清楚,下面那已被青火吞噬的平原再沒有生機。無論是雲或凱都清楚,獸人族完了,那些最虔誠的薩滿信徒最強壯的戰士獸人各族的精銳幾乎一次性全部報銷了。雲突然又想起獸人大祭司的雙眼,那雙悲哀無奈的灰色雙眼。
雲冷笑道:「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夜叉王殿下。廢話少說,打還是不打。」看著雲漸漸踏近的身形,凱嘴角突然露出一絲詭異微笑,淡藍光芒覆蓋在他的表面,闊出一丈寬度的筆直光柱,猛地衝上天空,洞穿天際!
「你是誰?你怎麼會躲在這裏?」問出這話的當然不會是蘭斯,他就算瞎了眼也不會認不出魔族長公主伊維雅殿下。洛麗塔的表現不能說不對,在剛剛轉換門楣后蘭斯對她的在意度顯然極低,如果不好好表現一番的話恐怕日後也討不了好。只可惜——
凱的出手只是瞬間,雖是水藍色的冰,卻同樣快如閃電。不,比閃電更快,凱出手的瞬間戰鬥便已經結束。這一戰,兩個人都同樣迫不及待,捨去一切的花招和浪費時間的試探,將所有的期盼等待化為一擊。
那麼,你會選擇什麼呢,在整個巴達斯所有魔界高層聯手的情況下,你會選擇什麼,洛麗塔·賽雷特?
那為什麼心中不安?是因為辰的先例讓自己動搖,還是因為被他們視為巨大威脅的雲竟然從頭到尾都這麼「配合」?是他真的忽略了自己等人的秘密,還是、還是他根本就有恃無恐?!
「不來不行啊。」蘭斯嘆息著,一副身不由己的模樣。
危機關頭,凱卻傻了眼,雖然早知道這大塊頭不是什麼好惹的主,但凱怎麼也沒想到,這傢伙塊頭這麼大竟然還是個那麼心細的主,不動聲色間就設下了心理陷阱將自己誘了進來。不及多想,一邊在心裏暗罵自己的貪心原本想撿個便宜結果卻踢到了石板,一邊卻已不慌不忙地倒轉槍口,擊向地面。
「偉大的戰神早已經將一切都寫好軌跡,你也好,我也好,不過是既定的命運中渺小的塵埃……」
身後殘破的雙翼已然成為擺設,蠕動的喉頭咽不下口水,那雙深紫瞳孔正停在他的眼前,如同那正摸上他脖頸的冰冷手掌,還有耳邊傳來的輕柔聲響:「我知道你知道的,告訴我,辰的事,所有……」
然而,只差一分,卻終究無法向前哪怕一厘。紅七眼中的怨恨更深,火紅色的神采卻終於慢慢黯淡褪去。洛麗塔的劍阻擋了她一分,讓紅一的劍毫無阻隔地刺穿了她的心臟。抽劍,紅七的血噴了出來淋了紅一一臉,血霧后,四道火焰般的紅色緩緩燃起。紅二阻止著姐妹們衝上去拚命的衝動,剩下的四把紅劍卻再也無法阻攔住紅一和洛麗塔的聯手,更何況還有數十個黑衣騎士!
場中人卻突然被這更意料之外的變故給驚呆了,便連怒氣沖沖的奧莫蘭德也停下了準備轟向仇的攻擊。惟有凱突然心中一動,卻猜到了仇這麼做的理由。
青色的火焰燃燒著的草原上,一下子躥出了冰冷的氣息,火紅色長發下凱猛地沖了出來,如果嘴角未斂的笑容。雲沉默著,腳步一動未動,雙眼卻陡地沉了下來,淡紫瞬間轉作深紫,濃郁得一如手中騰起的黑紅長劍!
雲臉色驟變,張口欲言,體內驚濤駭浪般湍急的氣息激蕩卻撞得他胸口劇痛,而身體四肢的麻痹卻更為嚴重。
若不是在戰中,雲自然不懼,但是現在卻是劇戰之中,面前聳立的高大巨人不說,便是凱和他之間也是敵多過友。莫說要覓地療傷了,只怕他現在若是露出一絲真實信息來,恐怕這兩魔便要先聯手將他給滅了。雲只能期望奧莫蘭德已經發現他的古怪,不再把他當作薩格拉斯。不過顯然,神和魔都跟他苦仇怨深,否則他怎麼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如果凱將他拿下來最好,但倘使無法從他的口中得到答案,就讓自己親手挖出他的秘密!是的,蘭斯就是這麼想的,所以他這麼做了。他的計劃不算周密,但在這天然的絕好時機前,卻成了天衣無縫的玄妙布局。
雲冷冷地看著它,一點動彈的意思都沒有,事實上他也沒有力氣動彈。奧莫蘭德忍不住開懷大笑,眯起的眼縫內青火閃爍:「渺小的爬蟲,你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只不過多喊了兩句『薩格拉斯』你就真的以為偉大的奧莫蘭德只有那麼點智慧嗎?更好笑的是另一個傢伙,竟然連如此簡單的陷阱都沒有識破,被偉大的奧莫蘭德大人一腳踩扁。哈哈!哈哈哈哈哈!」
門外,蘭斯也在猶豫。雲府禁地之名巴達斯人所皆知。雖然只是一扇小小的普通門扇,但誰知道深藏其後的是什麼?人生總是不斷面臨選擇,蘭斯選擇了進攻雲府,而現在他又要選擇,雲府禁地,那一門之隔,他進,還是不進?選擇的答案早已明了,只是他卻無法下定決心,目光微轉,掃到一道陌生的身影,蘭斯突然眼前一亮,露出微笑。
傳說中,龍皇乃諸神之子,神之聖使,他手中所持神劍為諸神傾盡所有而精緻的無雙神器。所以偉大的魔神王陛下也無法抵擋那恐怖的鋒銳,所以惱羞成怒的魔神王陛下對她下了詛咒(當然也有傳說是小公主所下)——凡持有此劍者必親手殺死最愛之人會為之所殺。
殿下為什麼還不回來?紅一動搖了,方才沉下去的投降念頭神使鬼差地又冒了出來。這一分心,手上劍勢便慢了幾分,本已漸漸不支的紅衣劍陣立時感到壓力大增。
連風都靜止了,彷彿是因為命運終於轉向最糟糕的方向發展。
驀地,雲陡然驚覺下方的改變。青火彷彿燃盡了旁物似的哀鳴一聲,迅速地往下潰散下去,就彷彿是退潮的潮水又像是潰敗的軍隊。雲和凱下意識地對望一眼,旋即省起彼此此時的立場。
雖說這幾年來雲的實力他們琢磨了許久,但是真正所見的不過冰山一角罷了,誰知道在那淡紫雙眸后還藏有多少實力?從一開始,蘭斯就不指望凱那路計劃能夠成功,他有自己的計劃,既然豁出去了,就要玩大的。
「不虧是雲殿下親手調|教出來的。」蘭斯嘆息一聲,不知是讚賞洛麗塔在這種形勢下還能全身而退還是讚賞青紅十三衛以擋百的狂傲!洛麗塔退在一旁,撕下衣襟擦拭臉頰傷痕湧出的鮮血,衣襟后盯著青一的雙眼滿是怨毒。即便被外人尊為舞妃,只有她才清楚,這個院子中的一切她連靠近一步的資格都沒有,而青一,更是她永遠指揮不動的人物。
絕命式本是拖人陪葬的絕命招式,只是無意間被逼出絕命式的凱固然是心有不甘而有所猶豫,雲更是不願陪他死在這裏。
頭頂的天空已經和周圍一般被黑霧蒙起,蘭斯知道,在今夜血月當中之前,不會有人來打擾這場突如其來的盛會。會打擾的人已經都離開了巴達斯,唯一留下來的長公主卻仍然在沉睡當中。
古爾丹沒有違背昔日的誓言,他將獸人族推上了榮耀的頂峰,旋即,便是地獄。隨著力量的加深,在古爾丹心中對力量的主人薩格拉斯感到恐懼時,薩格拉斯趁虛而入,往日侵蝕的點點累積悄然發動。古爾丹的戒懼在誕生的那一刻起便失去了意義。薩格拉斯計劃好了一切,在聖戰的緊要關頭,它開始插手獸人族的行動,不知不覺中被控制了的古爾丹在惡魔的暗中操縱下,踏進了自己和敵人一手編織的絕殺陷阱。
看著奧莫蘭德驚訝的臉孔,凱尖銳地冷笑道:「怎麼?很意外嗎?就許你一個人聰明其他人都是蠢豬嗎?長得亂七八糟也就算了,還那麼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誰啊?魔神王陛下嗎?!」
「洛麗塔,你去開門。」
動手?為什麼是「還不」?場中除了蘭斯和雲府的人外竟然還有第三方勢力嗎?心念電轉,腦海中疑惑方起便被暈眩替代,眼前一花,胸口處卻已傳來劇痛!
轟隆巨響!
「真是討厭啊,你這傢伙。果然,我還是很討厭你啊。」凱微微一笑,「也好,我早就想領教領教血魔王子的手段了。」
雲被奧莫蘭德打得完全陷進了巨大深坑之中,身後精靈希芙傷上加傷,手上無力再無法摟住他,早已滑落在地。多少年了,他已經多少年沒有這般狼狽過了?雲抬起頭,想要看向飄浮的雲彩,卻只見到一團巨大的黑影漏過的幾抹血光晃花了他的眼。
風勢漸減,連同迷霧一併悄然退去,一如不曾出現過一般。燃燒著青火的碎石殘骸已然消失不見,以身所畫的軌跡卻彷彿烙痕一般深深地刻在燃燒平原之上。響徹遠古的呼號,伴隨著怒吼猛然響起:「薩——格——拉斯!薩——格——拉斯!!薩格拉斯!!薩格拉斯!!!」
蘭斯第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卑微和怯懦,那不是雲的手法,第一時間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再一次失落的事實讓他揮出了刀便要隨手解決這個廢物。然而,他終於停下了劍,在今日,第一次。
長公主站在血雨腥風之中,冷冷注視著逃走的兩女,動也不動,彷彿根本不在意她們逃跑的事實。長公主是雲的母親,自然可以這麼做,但是青一她們卻不行。背叛,是殿下最不容許的原罪,她們怎麼敢就這麼放洛麗塔紅一離開。但是,沒等她們行動,卻見那扇門忽閉忽開,先後兩個身影被逼退進來,兩人狼狽的臉上寫滿了驚恐,正是逃離的洛麗塔和紅一兩人。而門口露出的兩張臉孔,一男一女,那個女的她們不曾見過,但是那個男的卻讓她們齊齊一震,正是魔神軍第四軍團長卡丹迪羅·匹萊茲·若丹倫得!
而本是阻止希芙的仇卻沒有希芙的好運氣,在凱的眼中便已是幾不可見的劍氣對仇來說,根本就是無形的!雙翼在變起的瞬間已然展開,比起凱仇是幸運的,遠離了戰鬥的中心便連漏過來的劍氣也已威力大減;比起希芙來,仇卻是不幸的,沒有凱擋在前面只能一個人硬抗的他所受的傷遠比希芙要輕,但是那食骨噬心般的痛苦卻是一陣一陣地催發著他的神經。冷漠如他竟也忍不住發出痛哭哀嚎直至聲嘶力竭!至於另兩個黑衣騎士,不知該說他們是幸運還是不幸,他們的弱小以至於在一瞬間就被那凌厲霸道的劍氣瞬間秒殺,既沒有受到多少痛苦也沒有選擇便報銷了老命。
「你!!」洛麗塔大怒卻無法反駁,從理論上和實際上來說,蘭斯說的才是事實。
旁觀的蘭斯打了個和圖書響指,淡淡笑道:「原來如此。我就說嘛,雖然我這幾年都沒有直接找過她,但他如果真的一點都沒有察覺的話,那就太讓我們失望了。也讓我們這些好像如臨大敵的傢伙們顯得太白痴了點。幸好,他總算沒有讓我們太過失望。」
「呼。」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蘭斯寬容的臉上漸漸沉了下來,卻聽他道,「洛麗塔·塞雷特,不要再拖延時間了,你所指望的救兵不可能來了。長公主殿下和你家殿下動手后,若丹倫得殿下就沒有回過西從殿,你用血衛作引安排出去的人手只會撲個空而已。」看著臉色突變的少女,蘭斯優雅地翹起了嘴角,「當然,是如果他到得了的話。」
天衣無縫,這來自天外的一擊同樣完美得看不出一點破綻!一直到槍尖刺中肉體的瞬間,雲也沒有想到破解或者躲閃的方法。凱笑了,從辰消失的那一天起,他就想著有一天親手舞出這一槍,他已經沉默了太久,而今天開始,他便要「洞蒼穹」!沒有人能躲過這一擊,即便今天,是他自領悟這一擊后第一次使出,凱卻有十足的信心。突然,他卻看到雲笑了。
奧莫蘭德冷笑一聲,心中的戒懼才終於略微放下,它顧忌的當然不會是雲,只是從它出現在魔界的那一刻起,它感覺到的熟悉氣息不僅是已然極為弱小的薩格拉斯的氣息,更有一股熟悉的令它極度恐懼的氣息同樣在周圍環繞。
笑容微冷,凱輕笑一聲:「不錯,你說的是。」微頓了下,他停住了腳步,不再上前,嘴角的笑卻更深,「我原以為你不是魔族,不是歧視。你該知道我的意思,你做的很多事都不符合魔族的行事風格。」搖頭晃腦了一會,又道,「你心狠手辣,殺伐決斷,六親不認,隨手殺人都是成百上千的。說你不是魔族,你做的很多事連魔族都干不出來。看來是我錯了,你的身體里流著魔皇高貴的血脈,毋庸置疑。」
既然計劃早已被她看透,一切都已落入她指掌,遲早要死不如趁她手下尚未到來趁勢反戈一擊,或許還能換得幾許生機。心思打定,幾個暗號發出,蘭斯便要動手。
這一招擋無可擋避無可避,從出手前的準備姿勢到槍出手直到槍的盡頭,看不出絲毫破綻!從槍尖到凱甩后的左手指尖,那是一條筆直的直線,而這直線的兩點則和凱本身畫出了一個完美的圓形,將一切可能躲閃進攻的角度盡皆封死。這本是不可能存在於世的一擊,也就是在魔族強橫肉體支撐下再加上凱超絕的實力才有可能施展出這一擊!
小小的陷阱加上迅捷的一腳搞定了另一強橫的人物,奧莫蘭德心情大好,卻沒有因此忘記之前的大敵。眯起眼縫,將對它來說渺小得有如爬蟲一樣的雲捏起,捏著他的雙手將他提到自己的面前。
適中的距離剛好讓戰鬥力發揮至極致,就像是故意湊上去被全力打上一拳似的。銀光消失,映入青火瞳孔中的是一雙巨大無比的漆黑雙翼,還有那遠處剛消逝的銀色細線陡然增大!
雲忍不住微微皺眉,擁有部分龍皇記憶的他對這柄神器的鋒利非常清楚,然而現在竟然連石頭都刺不|穿?判斷錯誤便該為此付出代價。青石巨人反手打出,將雲擊飛出去,摔在平原上。而這隻是攻擊的開始,奧莫蘭德狂吼著連續擊出直拳盡情地宣洩著。從它的表情看來,顯然能像現在這樣痛快地轟擊過去的宿敵,讓它感到非常興奮,至於雲的感覺顯然不在它的考量之中了。
與此同時,遠在魔都巴達斯,也有人在同樣嘆息。
這是古爾丹的幸運,又或者是獸人族的不幸。
蘭斯的眼神微微變化著,正緊盯著他的青一立刻便感到了怪異,然而在她明白過來之前蘭斯卻突然笑了。青一心中警戒一下從極度危險的七級提升至生死存亡的九級!她看不出蘭斯的后招,卻本能地感覺到危險,左手食指輕彈劍鋒,連續三聲短促的劍響彷彿警鐘驟起。聞聲眾女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在這清音之中卻突然響起蘭斯豪邁的笑聲,只是此刻聽來卻分明多了一絲銳利,如刀。卻聽他陡地一聲大喝,聲若鐘鼓,震得眾女齊齊頭暈瞬間,腦海中卻聽得分明,他喊的是——「還不動手?!」
指尖輕彈,鏗鏘龍吟彈指攀上藍光,盪出滿天藍色星河下。凝神望去,黑紅盡頭,是一柄淡藍色的長槍!
仇身後的漆黑雙翼已然凋零大半,便是掌中大劍也無法聚集起太多的力量,但就是這般微弱渺小如螢火的他卻一劍斬斷了奧莫蘭德緊撰的右掌手指,將雲給救了出來。只不過這勉力一行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仇的生命力魔氣早已幾乎消耗殆盡,在剛剛將雲救出來后,仇只能勉強地撐起翅膀卻終於在離地二三十丈的地方便摔落下來。
摩擦著氣管像是忍受著什麼巨大的痛苦,低低的笑聲從咽喉處逼出,笑聲由小到大,轉眼少年笑得連眼淚都嗆了出來,顫抖的身體笑得無力地低下靠上劍尖,連刺進了他的胸膛都恍若不覺。
長公主臉上卻一點驚異也無,就好像早已猜到了一般,淡淡笑道:「皇兒,你回來得倒是真快。」若丹倫得的眼珠都快瞪爆了出來,洛麗塔神思恍惚看不清楚,其他人可是看得分明,雲可是真的撕裂了空間就這麼憑空走出來的!這分明是傳說中早已失傳的空間魔法!再看長公主竟然沒有絲毫異樣,莫非她早已知道雲竟然會此等異術?再想深一層,長公主和雲一脈相傳分屬母子,難道這空間魔法竟是長公主傳於雲?!突然的猜測讓若丹倫得心更寒,長公主的形象在他心中更高大了一圈。
「放肆!」「住口!!」
「剎那芳華!」
正因為相信沒有人能威脅到雲的存在,洛麗塔才會堅定不移地忠誠于雲。生長於魔界人類皇宮的洛麗塔這麼想是理所當然的,依附於強者生存是魔界生存的基本法則。而在今夜之前,雲便是洛麗塔所能依附的最強者!這並不代表一旦遇到更強的對手時她便會選擇背叛,但是,在無可抵擋的力量面前重新選擇正確的道路才是魔界的生存常識。當然,也有效仿雪舞大陸上古代傳統的為主戰死,但是畢竟是少數。
所以,這一場戰鬥,凱才會那麼迫不及待!以至於在雲拒絕的初始便沒有想過再次嘗試。也許在他的心理,早已渴望這一場戰鬥!
右手蒼茫已經凝縮得僅有寸許來長,左手銀輝越來越亮,那裸|露在外的已依然可見是一劍柄模樣的銀色流質!猛然握緊,哐啷脆響突然響起,那震爍魔界諸族的魔劍蒼茫已然碎裂不見。
而陣中四人卻茫然不知,他們或立或倒,卻同時保持著一種詭異的茫然,除了本能地全力驅動體內魔氣治療傷勢之外竟一時都沉默了下來,便是始作俑者的凱面對這一幕也感到一股莫名的悲哀。
洛麗塔越想越怕,卻陡地聽到一聲斷喝:「洛麗塔,投降吧!」
若丹倫得毫不猶豫地道:「長公主殿下絕代風華,實乃我魔族第一美人!」
燃燒平原上,下起了數千年來的第一場雪,而草原上那青色的火焰卻燃燒得更盛。青色的火焰交織著白色的雪花,青白之間只有深邃的黑暗裡濃郁深紫越發濃郁。
浩大的聲勢,真正到處卻無半點聲息。希芙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來到身前丈外便自動破開流向兩旁的光流,一語不發。卻突然感到一陣莫名心悸,在「轉生」為死亡騎士之後的現在,她想不明白還有什麼能夠除了主人以外還有誰能讓她感到這種壓倒性的壓迫!懷疑歸懷疑,源自生物的本能卻讓她更加小心戒備,提防著那不知從哪裡便會射出的冷箭。
若有若無地掃過雲身後少女,凱翹起嘴角:「就憑那隻小精靈嗎?」
這是薩格拉斯的不幸,又或者是古爾丹的幸運。
左肩盡頭符紋乍裂,猛然騰起乍裂血痕,沿著臂管衣袖中分兩半,手臂肌膚上血管青筋盡皆浮現。若一臂便是一世界,現在的狼狽模樣便是世界末日,不斷噴出的血液詭異地順著中分軸線流向手腕盡頭消失於虛空之中。
雲府禁地中所放置的究竟是什麼?從流言流出之日起,這個問題早已在巴達斯魔族貴族上層,不,甚至整個魔界各族所有上層人物中都在心中暗自揣測著。至於在民間流傳最廣的「安置著一個魔人少女的水晶棺」版本說,幾乎所有高層人物都嗤之以鼻,蘭斯也不例外。只不過比起其他人來,有過辰那麼一位頂頭上司的蘭斯心底多少存了一絲疑慮,所以才會幾次三番派出人去調查這位雲殿下。
外篇 血流(一)
他們的戰鬥能力遠在其他士兵之上,十三死衛立刻感到壓力大增,身上的傷口更是逐漸增多。對她們來說,一天的戰鬥在平時或許沒有什麼,但是接連連續一整天毫無休息間歇的高強度戰鬥,蘭斯從覺醒攻打雲府後便早已下定的策略終於開始起作用了。
雲陡地明白過來,為什麼當時自己使用了禁法「嗜魂」吞噬了薩格拉斯和尤利安的靈魂合體之後竟然沒有找到靈魂秘法!他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麼當時他找到的只有當年古爾丹擁有的一切卻找不到他最想要的靈魂秘法!
風之哀傷之名,魔族裡無人不知,而她的形象更是被魔神王陛下親手刻在魔王宮外的石柱上牢牢緊記。
這、這怎麼可能?她不是在和雲戰後受傷閉關了嗎?!她怎麼可能在這裏?她根本不可能闖過黑暗天幕的不是嗎?!蘭斯不自信地自問了一句,至少對他來說這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除非——
蘭斯相信,在那裡,一定隱藏著雲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他堅信那就是辰的消息。在魔界的這幾百年來,只有辰的名字是禁忌,如果說有什麼是雲那個位置還不得不選擇隱瞞的,那麼一定是與辰有關的信息!蘭斯堅信,答案就在眼前。
甚至仇根本沒有打過任何招呼,身旁幾個黑衣騎士卻已自然地打出了配合。前頭橫刺里殺出的攔阻只不過是第一擊,背後左右搶出兩劍同樣色澤大劍一上一下封死了希芙所有的退路。
猛地抽幹了空氣,屋內一片死寂,淡紫雙瞳瞬間濃郁,緊緊地盯著那緩緩遠去的背影。雲撤劍斂于虛無,冷漠眼神深深地望了若丹倫得一眼,旋即轉過身去,不再去看。
蘭斯瞠目結舌地看著面前換了個人似的長公主,雍容華貴盡皆不見,那種咬牙切齒的怨毒眼神看起來就像是被激怒了的毒蛇一般陰狠而毒辣。
當然,事實上,她所受的傷絕對是嚴重的,只不過在死亡騎士那強大得變態的物理防禦及恢復能力面前而黯然失色而已。地獄火是強大的,特別是成群的地獄火更是如此,若易地而處,希芙能否支撐到雲清醒過來都是還是個問題。然而,幸運的是,他們所在的位置是神殿門口那一條架在橋上的孤橋。地獄火龐大的身軀成為它們進攻的弱點,只能一隻只上來的它們只能選擇單打獨鬥,而薩格拉斯的死亡對它們的影響則隨著時間的逝去而越來越明顯。它們的智力還不足以幫助它們判斷事情的進展,而它們的遲疑則給了逐漸熟悉戰鬥方式的新生死亡騎士千載能逢的好時機!
「噢?」雲笑了笑,劍卻沒有絲毫收起來的意思,「你這麼有把握?」
禁地,禁門。誰也不知道那扇普通的門扉後面藏著什麼,但沒有人相信會是平靜。洛麗塔也不相信,但是她別無選擇。晶瑩潔白的手臂這幾年不知沾染了多少鮮血,而今天終於輪到她自己的血了嗎?
「可是,真的好笑嘛。」淚不去抹,就這麼任它掛在臉龐,少年仍笑著,狀若歡欣,「從來到這裏開始,我苦苦找了四年,尋了四年,用盡手段心機,也不過是想要找到一點他的線索而已,而現在你竟然問我,辰在哪裡?好,非常好!」少年用力地鼓掌,放聲狂笑。
紅衣衛分兩邊散開,護衛在青衣衛之旁做出一樣的姿勢,與之前那種強勢不同,已然多出的卻是一絲莫名的慘烈氣息。紅一就站在所有護衛的最前面,和青一一前一後的守著。
凱臉上微笑不改,那直插天際的藍色光柱卻彷彿突然失去支撐彎曲著倒塌下來,旋即變成洪水一般的光流鋪天蓋地的傾斜下來,往前方衝去,就好像是憑空出現的巨大瀑布,那洶湧的氣勢比起地獄火的降臨方式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希芙挺身擋在雲的身前,手掌一翻,那朵銀芒便擋在身前,右手倒持著豎在胸前,仿似要破開頭頂壓下的光流瀑布。
他抬著頭,仰望著陰暗的天空,從四年前來到這片黑色的土地起,已經又過去四年了。自到達巴達斯之後,他就再沒有使出過碎雪劍法,是早已遺忘,還是想要遺忘?再過幾天,又要再失望一次嗎?
掃了眾女一眼,目光回到蘭斯身上。蘭斯臉上仍保持著微笑,只是眼瞳中卻已是一片嚴肅的神色。青一當然清楚對方在顧慮什麼,只不過她非但沒有解釋清楚的打算,甚至還準備將之擴大。這也是沒辦法下的應急之策,洛麗塔的背叛對她們的打擊並不僅僅是精神上的,至少這防禦劍陣便再無法像剛才那般發揮百分百威力。
冷冽的殺意凝結在洛麗塔的脖頸邊,青一冷漠的聲音緩緩響起:「舞殿下,您在想些什麼?」
而雲卻已經跳上天空,看著高高躍起擦過他腳底的青火,眼中疑惑一閃而逝,卻突然綻出一絲憤怒!那卑微的青火竟藉著風勢死纏不休地追上!雲大怒,反手揮出風之哀傷,青色流風瞬間抽空了青火所藉助的風勢,自半空中熄滅消退。空氣中卻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聲音,彷彿怒嚎!
言罷,銀白劍芒驟起光亮,仿若一道閃電驚天狂濤,若丹倫得甚至完全來不及動作,這一劍早已超出肉眼所能捕及的速度。反倒是他所隨身霧族五侍這全然不同於魔族的另類存在搶先一步自他身上飛出,攔在若丹倫得身前瞬間化成一座霧牆。若丹倫得認得這招,那幾乎是他們的最強防禦,只是,這一次卻再擋不住那輕巧的劍身!
青一等人雖然實力超強,卻架不住瘋虎般前仆後繼的玄衣鐵騎。從早晨戰至深夜,她們的體力心力早已消耗到一個極低極低的水平,青衣侍一死四傷其中更包括青一這個青紅十三衛的實質首領,十三劍陣名存實亡。更有和諸女同出一脈的洛麗塔趁機落井下石處處狠手,青紅十二衛轉瞬間已然處處皆傷。
雪舞歷1047年秋二月,魔神軍第二軍團長蘭斯第三軍團長凱夜叉夥同前第二軍團長隕落星辰舊部以及東南獸人族叛亂,借獸族豐收慶典圖謀殺害偉大睿智的魔族長公主殿下及其子云殿下。天幸雲殿下臨危不亂,指揮若定,先後斃凱和蘭斯于燃燒平原及巴達斯雲府。
也只能是一擊。拘束于空間法則下,任何強大的力量都必然有無法避免的制約存在。而隨著力量的逐漸增強,雲越來越清楚地感受到這一規則的束縛。
凱輕笑,雲冷笑。身旁的少女和黑衣騎士沉默著,不消去看,彼此的動靜已全部看在眼裡。
死亡騎士再強,也不可能是無敵的存在,否則三千年前古爾丹就不會敗得那般慘。希芙,就是雲的第一件試驗品,改造成死亡騎士的肉體挽留了她本該消亡的意識,卻抹去了她的生命,從此再也無法恢復當日單純精靈身份的精靈公主只能作為死亡騎士的存在直至死去。
凱笑了,那是瞭然的笑意,一如久違的朋友再見,或許,在他的眼中,雲本就是辰的延續。「很好,看來你等不及了。」
紅七怒吼,竟是全然不顧來劍盡處,掌心鋒芒更急,直刺向紅一咽喉,正是雲所親傳的幾劍孤招之一——玉碎!
地獄火不是無窮無盡的,不知疲倦地向著少年進攻的它們在希芙輕巧的舞姿下耗盡了數量,大小不一滿地散落的青色岩石尚未失去升騰的熱度,作為它們對手的希芙並不是毫髮無傷。
燃燒著火焰的平原上,劍和劍之間的交擊將即將西沉的夕陽映襯得更加焰紅。
雲倒轉劍柄,不知不覺中,卻已按下碎雪的起手式。
「我還不至於這麼愚蠢!」洛麗塔的眼神毫無疑慮的透出不屑,冷聲道:「那麼您還想要什麼?莫不是想要宣布和第一軍團開戰嗎!」
「有這麼好笑嗎?說出來讓我也聽聽如何?」突然一道冷笑自虛空中冷冷劈開,奧莫蘭德的笑聲嘎然而止,斜眯著眼睛上下搜尋著,終於凝固在漂浮在眼前的細小身影,只是那搖曳不定的青火看起來竟似對適才還大打出手恨不得置於死地的死敵感到疑惑似的。
自然不是因為憐憫,憐憫這種東西早已從魔族的情感中剔除,只是,一隻纖纖玉指擋住了他的劍鋒,蘭斯的劍再也無法向前推進一寸。然後,屋中的人都聽到了那雍容華貴的聲音「我勸你還是不要那麼做比較好。」
劍光一抖,七劍連環,瞬間爆發出的巨大威力將高歌猛進的蘭斯生生逼退。紅一沉著臉,冷冷地看著悠閑的敵人,心中焦躁不安,雲殿下遠在千里之外的事實讓她的心越發恐懼起來。
青一能想到的,紅一自然也能,再看蘭斯有恃無恐的模樣和洛麗塔快速做出的決斷,對於事實如何,她們心中或多或少都有數。洛麗塔紫衣華裳如常,臉色亦如常,面對紅一的責罵,她卻只是淡淡一笑:「莫忘了我等是魔神王陛下的子民,我早已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魔神王陛下,對魔神王陛下的忠誠高於一切。殿下對我等雖有小惠又怎能比得上魔神王陛下的萬世恩澤!雲魔竟然敢犯上作亂,藐視魔神王陛下的威嚴觸怒君上,我等又豈能因私人的小恩小惠而忘卻大是大非?!」
比起仍在思考而沒有反應的某人,旁觀的凱卻看不下去了。怎麼說,雲也應該算是魔族的人,就算不管他和辰之間那種模糊不清的關係,怎麼說,他也還是魔族長公主的嫡子,如果是自己幹掉他也就算了,這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傢伙竟然敢虎口奪食!簡直是混帳!自己還有話沒問完呢!雲這傢伙也真是的,跟自己干架的時候就生龍活虎的,怎麼換了個對手就被秒殺了?
黑色細線幾下翻卷,蘭斯這實力超過她們的超戰力一加入,本是遊刃有餘的防禦陣形一下子就被打亂了節奏。能將十三死衛聯手威力提升至數倍的陣法打破了人數無法決定等級的規則,但是當蘭斯採用同樣的方法並加上超等戰力介入,她們的優勢便消失了。洛麗塔緊握手掌,掌心已經被汗水浸濕。
「你想激怒我好討個痛快是嗎?」輕柔的話語卻好像晴天霹靂將洛麗塔最後的美夢驚醒,恐懼的眼神看著長公主就像看著魔鬼!長公主湊到洛麗塔的耳旁用僅有他兩人聽得見的話語說道,「你知道嗎?其實,我曾經在人類中生活過一段時間內,這種激將法我已經見過很多次了。」
「你瞎樂嗎?要守護的東西就在眼前竟然看不到!」失血過多讓她的頭腦開始不清醒,青一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凱睜大了眼,旁觀的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雲當然沒有死,他只是身子一側,一晃,人便已經踏上了奧莫蘭德的手臂,前後決不超出0.01秒,而舉重若輕的姿態更是彷彿閑庭信步一般輕鬆。
「當然。」洛麗塔一本正色地回答著,紅一反倒被氣得噎住說不出話來。這時,旁邊一道略有些虛弱的聲音冷冷插|進來道:「既然如此,舞妃殿下,能否請您告訴我等未曾感受到魔神王陛下榮光的子民,我們的主君現在如何了?」
她只能守,硬架硬擋,蘭斯不費多少力氣就輕鬆勝了。一腳踢開青一,蘭斯不再去管那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的青一,劍上黑炎褪下,挑起紫裳的下巴,往兩旁散開髮絲露出女孩清秀的臉孔和臉上無法掩飾的恐慌。
聽到洛麗塔「義正詞嚴」的說辭,紅一怒道:「洛麗塔大人,舞妃殿下!您是否忘記了殿下是怎樣對待你的?莫說殿下本領高強武藝卓絕天下無人能敵,便是殿下偶有小恙,你自問自己這般做法可對得起他?!」
每到血月正圓之時,在那一瞬間的銀月降臨之時,他都會看到她痛苦皺眉的樣子。不忍心看她痛苦的樣子卻又無法放棄唯一的奢望,只能寄望虛無縹緲的天命。沒有人明白這種痛苦,沒有人。
「呵呵,真是讓我意外的大方呢。」蘭斯淡淡一笑,卻提起手指緩緩地搖了搖,「這可跟我知道的你不同呢,青一。你應該表現得更鐵血冷酷一點才符合我心中的形象。」
看不見槍的掌心卻擺出握住的姿勢,身上攀上火紅鎧甲,連臉都被面凱所覆蓋,瑩潔的深紫光芒在凱的身上沿著某種詭異的規律到處流轉,一個個不知其義的凌亂符號隨著流散的氣息漸漸浮現出來,旋即凝為實質印痕烙印在那火紅鎧甲之上。大紅與深紫相間,只片刻,紅愈紅,紫愈紫,那閃亮的光明轉眼已是奪目的光芒大盛,猶如熾熱燃燒的天上魔日。而這一切到現在竟不過只過去一息!
長公主緩緩收回長劍,在長公主動作開始之後,雲才開始了收劍的動作,兩人那緩慢的動作就像是怕對方誤會了似的,但在若丹倫得看來,卻更像是在尋找著反戈一擊的機會。
這是一場遲到了四年的戰鬥!
流滿血的屋子內殘肢四處,臉上鮮血直流的洛麗塔痛呼哀嚎著,風華絕代的長公主指捻著一隻眼珠,神思黯然。紅一看著面前這詭異莫名的場景,陡地發出一聲驚悚的叫聲,突然不顧一切地朝著門口衝去!青一張了張嘴,想要挽住昔日的姐妹,終於緩緩閉上雙眼,閉眼前她已經看見了,那一叢紅蓮劫火從若丹倫得的身上躥了出來。
「青侍退!紅侍看我手令,變陣!」紅一冷喝著將已變成礙手礙腳的青衣侍扔到后場,紅衣七劍成集中陣形緊縮起來,退守至小屋門口。
這兩人真的是母子嗎?
「呵呵。這話你說了不算。不過——」蘭斯揮手阻止了想要說話的洛麗塔,看著青一好奇地問道,「我比較好奇的是,你怎麼知道,洛麗塔是我的人。」
長公主忽然一笑,將洛麗塔隨手拋開,擦過雲的身旁,雲的眼連眨都不眨一下,冷冷地看著長公主順手劈來的快劍。全場中只有若丹倫得勉強看清了長公主的動作,卻無補於事駭得他大驚失色,唯一讓他欣慰的或者便是雲無力還手的呆愣反應,但很快他就知道他錯了。
又是一聲巨響,奧莫蘭德左腳下平原以它的腳掌為中心向外擴散出一個方圓四十丈的大圓,偉大的夜叉王殿下生死不明。自來到魔界開戰到現在實則過去不過一刻罷了,魔界魔族中兩位強橫人物竟然先後敗北,若是對外說出誰又會信?凱費盡心機將雲引離魔都處心積慮地設下這遍地陷阱的死絕之地,又何曾想過竟然會連自己都給搭了進去?黑衣騎士們忍受屈辱苦忍了這麼多年卻敵不過雲持劍后的一揮,事前又有誰會料到?
計劃即將成功,蘭斯卻一陣莫名唏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否值得。
古爾丹留下來的痕迹不多,被薩格拉斯所佔據凝結成魔核似的結晶便是其中之一,也是最接近古爾丹本人的存在。從所吸收的記憶來看,當年古爾丹找到這座神殿來時,由於沒有精靈皇族的血脈揭開完整封印,在遙遠的歲月中被精靈族打碎身軀的薩格拉斯只能使用類似寄生的方法和古爾丹保持了一種共生的奇怪關係。
黑炎燃起,蘭斯已向著青一撲去,動若奔馬!青一咬著牙,卻動也不動,無法閃躲,因為,紫裳就在她的身後!這是雲的命令,也是她們十三姐妹中唯一一個接受的除了守護這房間之外的新命令!
她顯然不是這裏成為禁地的理由,也不會知道。
黑衣騎士的加入戰鬥將勝負的天平徹底傾斜,纏鬥下去敗的必然是勢單力孤的雲。但是,凱要的卻不僅是雲的敗!所以,他才會在佔盡優勢下,一擊而勝!是為了讓雲心服口服,還是為了和辰的弟子(?)分出勝負?矛盾的心情怕凱自己也不明了吧。
在面對異界降臨的惡魔結晶精華大集成的最強傑作時,即便是超強橫存在的超超超高等魔族掌控魔族的王者,也無法對蜂擁而至的地獄火視若無睹。更何況,那些燃燒著渾身散發著惡臭氣味的大石頭讓魔界的王者感到了不悅。
凱跪倒在地,兩腿肌肉已有大半被削去,便是魔族力量特徵的身後雙翼也凌亂凋零,而掌中魔槍卻再也無法維持下去漸漸消散於虛無之中。兩人的這一番拼殺竟將附近的地形完全改變。
微蹙眉頭,凱淡淡笑道:「雲殿下,有骨氣固然好。但我記得,在你們人類中似乎有另一種說法,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無論敵我盡皆失色,各自退開。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發生了什www.hetubook.com.com麼。
「我拒絕。」雲終於淡淡地說出了早已被猜到的答案,雖然是拒絕,但是卻彷彿敵我雙方都悄悄地鬆了口氣。剛才的靜默中那種不斷增強的無言壓迫力自始自終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對於長期在燃燒平原中鍛煉的仇等人感覺更是奇異,就彷彿面對的不是即將屠戮的對手,而是一個地獄火削弱領域無限加乘了的集合體。
紅一怒極反笑:「如此說來,你倒是深明大義得很?對魔神王陛下忠心耿耿了?」
拋棄自尊換來的是如此「無用」的「廢物」,少年心情之惡劣可想而知。而在這隨時可能暴走的魔獸面前,沒有感情的地獄火忠實地執行著召喚者以鮮美的靈魂血肉獻祭而作出的詛咒死命——無休無止的追殺!直到少年死去為止,當然,它們被拆成碎片同樣可以解決這不死不休的死局。
奧莫蘭德痛呼一聲,卻下意識地握緊右手掌,雲的身體傳來一陣古怪的劈啪脆響,雲臉上的表情變成痛苦,額上冷汗潺潺而下,他無從知曉,他此刻全身骨骼竟有大半出現裂痕,若是奧莫蘭德多加一分力,恐怕他便會全身骨骼盡碎。便是日後逃得性命也不過廢人一個。
眉間皺紋更深,雲冷笑:「既然明知必死,你認為我還會回答你的問題?」
啪的打了個響指,迎上凱凝重的眼神,雲淡淡笑道:「忘記說了,她沒有鬥氣,也沒有殺氣和劍氣。收起無謂的測試吧,你要戰便快些,我想快些趕回巴達斯。」
落地之後,仇虛弱無比的身體卻支撐著強戰了起來,緊緊地盯著雲的眼,大劍無力頑固地擱在雲的脖頸旁。仇大口地咳著血,深紫色的眼瞳中卻只有執著。
驟然一寒,青一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身上的傷雖重,卻也沒有此刻的懊悔沮喪來得刺|激更大。耳旁傳來紅一諸衛們的怒斥驚喝,嬌聲里的憤怒和不信都清楚告訴她事情正朝她最害怕的方向發展。
全心全意只在戰鬥中的兩人卻根本沒注意到兩人外的其他。槍火在空氣中四溢,藍冰黑火彼此若即若離互不靠近,偶一交手也是隨觸即分。這場期待已久的戰鬥在最初的瘋狂之後,雲和凱卻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小心應付,就彷彿是害怕一個不小心而讓這場戰鬥瞬間結束。石破天驚的第一擊后平淡如死水的戰鬥續曲顯然並不足以讓兩人感到不好意思。
這種感覺是如此強烈,以至於在他明白過來之前,他的手已納入虛空,遠遠望去彷彿自腕處齊齊而斷,詭異莫名。雲臉上卻不見痛楚,只是幾抹猙獰更盛,右手上魔劍蒼茫卻突然發出爭鳴!是不滿,更是憤怒是不屑!雲仿若不覺,雙瞳已陷入茫然,更有無數細點自他眼內深處四溢流動,如同白色衣襟下胸口某處傷痕開始發出的嗚鳴,壓迫著心底即將浮現的記憶,不願去想。
念及此,莫名地打了個寒顫,洛麗塔已經確定了立場:「作為雲殿下忠誠的屬下,我堅信沒有人能打敗殿下!」
「你不但變得弱小還變得狡詐!但是這種無聊的把戲你以為瞞得過我嗎!薩格拉斯!你身上的臭味就算再怎麼隱藏也無法藏起來啊!!」奧莫蘭德怒吼著,握起拳掌,向雲擊去。
「哦?我還不知道,雲殿下竟然是如此戀家的一個人呢。」眼中精光一閃,凱臉上重新露出笑容,「又或者,雲殿下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呢?」
掃了她們一眼,蘭斯淡淡說道:「雲殿下的家教還真是奇怪呢?舞妃還在,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發號施令了呢?青一。」
便是冷漠如雲,也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了天空,不明白凱這毫無作用的胡亂一擊有什麼作用。唯有雲身後面無表情的精靈牢牢地鎖死凱的氣息,對他的怪異行為視若無睹。
凱突然睜大了眼,噴出的血竟順著槍身流向枯骨混合著上面的皮肉慢慢重新構築出晶瑩白玉!凱猛地明白過來那噁心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一招錯,滿盤錯。
笑容微滯,凱卻彷彿確定了什麼似的輕聲說道:「果然瞞不過你。也是,如果是他的話,也絕對不會忽略過去。那麼,你來獸人族這裏之前便已經猜到了會發生了什麼吧?比如,獸人族騷亂的真相之類的。」
魔法陣卻沒有停止,破碎的青血石肉重新融入魔法陣中,只有痛苦哀嚎始終不絕,這其中更有一抹毫不掩飾的憤怒沖淡了聲音中原本的那絲恐懼!地面突然破裂開來,左手臂已然穿破裂縫撐上了平原,旋即便是右臂,雙手支撐著往上跳起。雲冷漠地看著那巨大的身影沖裂了魔法陣在燃燒平原上站起身體,嘴角卻溢出譏嘲的微笑。
門開,安靜輕盈,房中擺設陳列一目了然。錯愕首先插入屋外眾人心中,蘭斯冷峻臉容沉默著,看不出一點心理波動。屋內眾女亦是驚愕,反倒是重傷的青一最先反應過來。
心中一股怒氣突地躥了出來,轉瞬間卻在雲不知覺下已然澎湃成型,劇烈激蕩。體內氣息四處亂沖亂撞,奧莫蘭德另類的譏誚醜臉近在咫尺,雲猛地「哇」一口吐出鮮血,落在奧莫蘭德眼瞳上的青火卻更激起一陣火花。
心突然冷了下來,外面響起的廝殺聲和沉悶的砍殺聲正不斷接近,蘭斯已然清楚今日之事自己所犯下的錯誤。長公主和雲豈是易與之輩?雲又怎麼可能這麼大意這麼容易就讓他們給騙了出去?嘴角發澀,蘭斯明白,眼前的是一個早已布好的陷阱,就等著自己等人往裡面跳。長公主回來后隻字不提辰彷彿完全忘記了這個人,但是她心底顯然從來不曾忘記那天大恥辱!
長公主淡淡微笑,對蘭斯的一言不發卻沒有勃然大怒,隨手捋了捋額前髮絲,聲音卻越發輕柔:「不願答嗎?也罷,我也不勉強你。不過從他執掌第二軍團時我便看見你跟在他身邊了,當年的一切你也都看在眼裡,這麼多年了,我有句話一直想問問你,你說,我對他,可有半分不好?」
「這是殿下命我帶給你的話。你聽清楚了嗎?」青一冷冷說著,緩緩直起身來,握劍的手卻停止了顫抖,「那麼,死掉也沒有怨言了吧。」
火發紫瞳,所用力量竟是寒冰。
「當然不是了。」蘭斯毫不猶豫地一口否定。平淡的語氣卻讓洛麗塔的心更沉了下去,巴達斯每天都有或多或少的火拚隨時發生,魔神王並不禁止子民之間的「切磋」。有多少家族消失在這種「友好的切磋」之中洛麗塔不知道,但是她突然明白,如果雲殿下再不回來的話,雲府便看不到明天的晨光了。
聖劍(魔劍?)咆哮著,哀鳴著,器物無知,不懂自身的悲哀,神器有靈,卻沒法改變自身的悲哀。人懂得悲哀,可以改變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最終無法改變,這是否更加悲哀?
早在長公主到來之時蘭斯就已開始暗自戒備,長公主的和藹態度絲毫也沒有放鬆他的警戒,所以當長公主劍指黑衣之時,蘭斯第一個便反應過來,拔劍相迎,與薄刃劍猛然相交發出巨大聲響!
洛麗塔臉色大變,看向青一的眼神也由單純的憤怒變化驚疑不定,更隱隱透出一絲恐懼。聯繫起青一適才言語,紅一等卻是剛反應過來,齊齊臉色大變。洛麗塔剛才的背叛還可以用魔界的生存法則來解釋,但如果如青一所說那般,那麼洛麗塔根本早便是蘭斯所布下的棋子。
早已被主人遺棄的招式在異界的土地上再次奏響,已是四年韶華悄逝。漫天銀光向唯一的目標奔去,可憐堂堂夜叉王剛死裡逃生又陷入死局。吞噬了主人血肉破開千年封印的魔劍,盡情地宣洩著怒氣,以此憤怒為燃料點燃闊別許久的殘雪又豈是輕與?
紅冰盡頭深紫雙眸下身後已批展出漆黑雙翼,凱身上鎧甲晶瑩如冰,彷彿水晶製成。全身被無數符號覆蓋著,譜盡雍容華貴,更顯神秘詭異。而黑衣騎士們微頓之後卻仿若未絕的向前衝去,手中大劍不停,數十柄大劍封死天上地下所有後退之路,鋪天蓋地展開雙翼的魔族子弟將血色的天空替換成漆黑。
雲冷哼一聲,答道:「還沒問就已經翻了一倍。我現在很煩,而且我不認為我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馬上給我消失,除非你想打架。」
所以蘭斯很自然地笑了,臉上卻多少帶著一些無奈,就彷彿是對對方的不配合和不自覺的無奈:「舞妃,我既然來了,就不準備這麼回去,或者您認為我這麼大張旗鼓的來,只不過是來為您清理門戶嗎?」
電光火石眨眼瞬間,胸口猛地一輕,刺眼的劍刃已經抽離了身軀,青一本能的反擊卻落到了空處。抬眼再看時,洛麗塔已經翻出了陣形,在蘭斯身旁不遠不近地站著。身旁青三青四搶上,一左一右地扶助青一,撕下布條給她裹傷。其他諸青衛紛紛環繞四周劍刃斜指向前,瞪著洛麗塔的雙眼卻像著了火似的狠狠燃燒——「洛麗塔大人,您……」
「當然了,我們是母子嘛。不過如果你乖乖的聽話,我會像以前那樣給你獎勵的。」
仇想退,後方便是火焰領主奧莫蘭德,雲若追就要計算那大塊頭的存在,然而,雲的手卻抓著他的劍,仇的大劍彷彿嵌在雲的身體里拔之不動!是要劍,還是要命?
連續噴出幾口鮮血,胸口處潺潺而下的紅色液體更是沒有片刻停留,洶湧有如決堤泄洪!只有那凹陷倒進的銀芒猙獰萬丈!就彷彿彼此呼應似的,左手胸口同時光芒大盛,一抹殷紅血色緩緩流溢,錚鳴的龍吟在魔界第一次響起之時遇到的竟便是生死之戰,她怒吼,又或是在發泄深埋千年的憤怒?
隨後,古爾丹從薩格拉斯那裡獲取了力量。薩格拉斯當然不安好心,當古爾丹所學的力量越深便越接近所能承受它本體力量的容器要求。為了振興獸人族,古爾丹縱使察覺了薩格拉斯的用心不良仍是毫不猶豫地借用了這股惡魔之力。被黑暗玷污的薩滿教義卻將獸人族重新推上頂峰,甚至從來都是魔族心腹的魔神第二軍也第一次出現綠色皮膚的戰士。
仇的手突然開始顫抖,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犯了一個錯誤。
僅此,便是無可饒恕的重罪。
「南、南方?!夜叉王是衝著雲殿下去的?!」洛麗塔猛地一驚,雖然有傳過前一句的消息過來,洛麗塔卻從不曾想過凱是衝著雲過去的!因為,那幾乎等於宣布兩大軍團之間的戰爭!而現在,這一閃而逝的猜測卻猛地變成事實砸在她的面前!
主僕連心,新生的死亡騎士只有對主人的絕對忠誠支配著身體的行動。在擋無可擋退無可退的決死封殺下,身材苗條的小精靈竟將身體無限蜷縮成團。上下兩柄大劍本是封鎖的絕佳用具,卻在那不符合現實的體型差距下變成最大的漏洞,若純論身體的反應速度,黑衣騎士中除了仇沒有人能贏得過她!
「真是完美的一擊,太可惜了……」
希芙算得很准,卻沒有預計到這一群一起出生入死配合默契的人反應速度之迅捷更在她之上。
彼此心中閃過諸多念頭,實則現實中所過的時間不過數息,蘭斯淡淡笑著接著道:「而且我不認為雲殿下可以代表第一軍團。」
輕輕嘆息,青一別開臉去,緩慢的動作讓每個人都清楚地看到了她臉上由平淡到不屑到憐憫的轉變。
由於偏重性不同,即便天賦使得她進步神速功力大進,但是幾乎沒有多少的真正對戰經驗,在這種高等級的戰鬥前,她顯得太過稚嫩了。而最先發現這一點的便是蘭斯。
「魔神第三軍夜叉王凱!」雲一眼便看出了對方的身份,即便對方並沒有出現在這裏的理由。世界上的事本不需要理由,就好像現在凱的眼中那不再掩飾的深邃敵意一般。
偉大的奧莫蘭德大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凱一大堆冷嘲熱諷給砸暈了。腦袋的巨大顯然並沒有讓它的智商多出同樣體積的分量,奧莫蘭德卻本能地覺得凱所說的不是什麼好話,而凱臉上那種譏嘲的嘲諷表情更是生動得根本不需其他人的補充說明。
「唷喲,這不是我們美麗的血魔皇子嘛?真是激動人心的意外相遇啊。」誇張地做著表情,眼珠幾轉,最後落在雲身上骯髒的衣衫,凱驚奇地問道,「這是怎麼了?您怎麼這麼狼狽啊?」而至於精靈公主希芙,凱根本就沒有看過她一眼,就彷彿根本不在意一般。
如同這次一般,薩格拉斯催發古爾丹的生命力召喚地獄火想要阻止古爾丹的「愚蠢」行徑,可惜他失算了。古爾丹作為獸人族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大祭司,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他的精神力反而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大境界,和薩格拉斯拼了個旗鼓相當。銜尾追來的魔神王則和本該去阻止古爾丹的地獄火碰了個正著!
一身寒冰氣息盡斂化深藍為火紅,唯有掌心盡頭兩人相交無可抵禦之處驟然破開空間的那點深紫,在視野中逐漸睜大放大,瞬間便會貫穿彼此的身軀。凱笑了,這是那該死的拋棄的男人離去這麼久后第一次露出的真心的笑容,這是他一直想要「還」給辰的一擊,現今,由雲領了也是一樣吧——「辰你個混蛋……」
若不是早已不是和辰對決前的雲,只這一招便可以分出勝負。當然,其結果絕對不是雲所料想的那般。雲之所以能躲過完全是運氣,或者應該怪罪于凱的壞運氣。剛吸收了大量(巨量?)知識的雲在那一瞬間突然猶豫了下,而正是這瞬間的猶豫將凱的反擊給盡數破壞。也因此錯誤地估計了彼此實力的兩人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不由得一陣陣小心翼翼的互相試探。直到仇出手!
「什麼話?難道母後會傷害你這些可愛的女孩們嗎?啊咧啊咧,我想起來了,難道你把那唯一不通武藝的小吸血鬼帶走也是為了躲過我?你可真是讓我傷心呢。」長公主寵溺的語氣沒有絲毫說服力,她的指甲更突然兇狠地在洛麗塔臉上摳出三道血痕,用力之狠連內里血肉都翻了出來。洛麗塔咬緊了牙一聲不吭,僅存的右眼孤零零地望著少年,一如四年前。
是了,薩格拉斯知道自己要找什麼,所以明知逃不過時它寧願自我毀滅召喚火焰領主奧莫蘭德!薩格拉斯是故意的!就算奧莫蘭德無法打敗雲,他也再不可能得到薩格拉斯的靈魂秘法,因為,薩格拉斯早已被他「吞噬」了!這頭上古惡魔在明知無法逃脫之際竟仍布下陷阱狠狠地扇了勝利者的雲一個響亮的巴掌。
雲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滿臉冷淡:「彼此彼此吧。反正你也不像是專程來找我聊天的。不過我很懷疑你能近得了我的身旁嗎?」
語調微顫,蘭斯猛地省起,他們這一脈相承的源頭和他苦苦追尋的辰是多麼相似啊!嘴角咧開微笑,本已決心不惜和雲翻臉也要找到辰的蘭斯對這意外確定的新證據並沒有太多的激動,只不過是更堅定了他的決心而已。
門關。
外篇 血流(四)
右手將劍倒插回鞘,左手拇指食指撐開摸著下巴,蘭斯彷彿在考慮著青一的提議。但是青一卻沒有冀望於此的打算,一道道指令在手指眼神的微變間悄然流出。看似不變的陣勢卻在青一的指揮下悄然變化,只不過在外人眼中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區別,所以青一也不虞會讓蘭斯發現。想當初她根本就不明白為什麼要將變化的命令做得這麼隱晦而複雜,然而現在她不由更衷心佩服雲殿下的先見之明。
緩緩走到洛麗塔身前,長公主一把抓起她的下巴,輕佻挑起,看著洛麗塔眸中恐懼怨毒的神色,陡地失聲輕笑:「你是否還在怨天尤人,甚至怪罪自己竟然生在人類家庭?」纖細的指甲沿著洛麗塔的臉頰緩緩上滑,生冷的觸感讓女孩心中的恐懼攀至頂點,長公主冰冷的話語直擊心靈,那纖細的指甲停在她的眼瞳上,飄來滑去,偶爾的觸碰一下讓她疼得流出淚來。
「的確是誤會。都怪我平時太寵著他們幾個了,殿下您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教訓這幾個不知好歹的兔崽子!」蘭斯重重地點了點頭,拍胸脯狂點頭地繼續說著廢話,暗中卻早已和幾個手下通著消息。屋外的死寂先前只讓他感覺到順利,而現在卻讓開始感到不對勁。
輕彈劍尖發出錚錚龍鳴,雲淡然微笑:「我的實力越強你豈不是越滿意?否則又豈對得起你這麼多年的悉心栽培?」斜眼打量了下已經驚呆了的若丹倫得,雲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呢,這麼快你就準備拋棄這傢伙了呢。也罷,那就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紅色的烈火淹沒在少年前後左右,只有一叢白影從頭到尾不曾遠離他身旁一丈,而那凋零的青色石塊更是被希芙都全部擋在了身外,隨著他們前進的步伐而壘出一條青色的走廊。
已經又過去四年了嗎?
然而,就在黑衣騎士動彈的瞬間,凱條件反射似的突然改變了進攻的方式。上一刻還是小心的試探,下一刻便已是狂風暴雨似的兇猛攻擊。上前提半步,掌中長槍倏然不見,那不是劇戰中的一時眼花,更不是凱一時興起準備棄械投降。臉上浮現的微笑卻掩飾不了凱眼中的瘋狂。
青一瞄了一眼似乎已經被劇烈的變化完全嚇傻了的洛麗塔,淡淡答道:「這院子內的事情雲殿下全權交給我負責。如果蘭斯殿下您願意就此退去的話,我可以保證今天發生的一切雲殿下不會知道。」
提槍蓄力,踏足虛空的凱橫槍之時,卻給人一種穩如泰山的感覺,甚至讓奧莫蘭德產生了一絲錯覺,就彷彿凱就是撼之無用的巍峨山峰。奧莫蘭德卻清楚這是凱的實力所帶來的威壓對它的精神所產生的影響。奧莫蘭德悶哼一聲,左手臂上青色的彷彿泥沼油污一般的血肉隨空凝聚,轉瞬間竟複原如初,它大聲怒吼,剛複原的左手臂緊接著又是一拳砸出!
這是她們第一次踏入所守護的這間屋子。平淡無華的擺設,除了中間屋子中間盛放的水晶棺之外,竟根本看不出一絲配得起雲府禁地這個身份的尊貴或是神秘。
雲和凱同時變色,同時跳了開去,只不過方向卻是相反。雲卻不是跳出,相反,他的身影在消失后的瞬間便出現在希芙的身後,將她攔腰抱起。而就在他抱起希芙的時候,那越燃越盛的青火同樣席捲而至,眨眼便吞沒了上一刻他們的處身之所。
洛麗塔冷哼一聲,自腰間擎出軟劍,劍氣到處森寒冷意直淌。然而,蘭斯卻只是冷笑,絲毫不為所動——把你留下來便是他最大的錯誤,舞妃洛麗塔!
「哭什麼?我又不會殺了你,你怕什麼?」心中猛地一松,突如其來的劇痛卻隨之到來,洛麗塔哀聲痛嚎,僅存的右眼死死地盯著長公主,左眼處已是血肉模糊的一個深洞。纖細的指甲上,洛麗塔美麗的眼瞳已經失去生機靜靜地拈在長公主的指尖,她細細地打量著,彷彿在欣賞什麼寶物似的。旋即,似乎現在才發現了若丹倫得,長公主轉向他,輕聲問道:「若倫,我美嗎?」
雲不屑地輕掃一眼:「就憑這些雜碎就想將我留下?夜叉王,我該說你狂妄呢還是無知?」
仇冷冷地看著場中火拚得早已忘記了儀態的兩人,心中卻突然想起了過去,遙遠的辰還在的時候以及辰離去的這數十年。滿身的血液突然火熱起來,就像是沸騰的岩漿等到了爆發的時機,眼中的火焰越來越熾熱,他們所包裹的圈子越來越大,就牢牢地釘著彼此之間的距離,形成一個圓。
長公主也不著惱,淡淡的眼神從蘭斯身上飄過,一一掃過昔日站在另一個男人身後的玄衣鐵騎們。本是理直氣壯咬牙切齒的鋼鐵男兒們對上那貌似故作淡然的剪水雙瞳凄凄切切的模樣,莫名的火氣卻去了三分,下意識地別開了自己的腦袋。蘭斯不答,長公主也不追問,神思渺渺彷彿又回到當日看著那人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樣,卻聽那聲音幽幽淡淡的輕輕響起:「他是魔族天才,他有他的驕傲,他有他的尊嚴,陛下賜婚他眉也不皺就推了,娶那下賤的混血女婢為妻,多少人讚歎一聲,有情有義。我呢?在他眼裡我算什麼?他可曾替我想過一想?他可曾想過他如此絕情做法,多少人在背後笑我辱我,他又可曾在意?」
同樣是那麼站著,竟然在瞬間便驅走了悠閑,就彷彿片刻瞬間站在那裡的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燃燒平原上,原本平整的地形已經被幾人的戰鬥給重新變了一個樣子。青色的碎石,地獄火的殘骸,在平原上排列成詭異的標準圓形。仇和希芙已經先後退出了這場戰鬥。解開了一直埋藏在龍皇一族血脈內聖劍的封印,手握風之哀傷真身的雲又豈是他們能應付得了的!只一招便將他們逐出戰場,讓他們再無戰鬥餘力。
雲府禁地的傳言從四年前雲入住時便時有傳出,世人或多以為是以訛傳訛或者故意誇大,卻只有蘭斯清楚,雲府確實有一個地方被划為禁地,那是用不知道多少枉死者和有心人的血硬生生劃出來的血色禁地。蘭斯看著面前不大的院子唏噓萬分,僅他這邊就有四個生死相隨的兄弟沒有倒在千年聖戰的戰場上卻死在這小小的庭院之中,屍骨無存。
只顧著在記憶中尋找這幾年千辛萬苦的唯一目的的少年閉著眼,卻不代表地獄火便可以輕易完成它們的任務。作為驗證所獲取力量的第一件試驗品,精靈公主希芙所展現出來的,是截然不同於這幾年來他所教養出來的青紅侍女所同樣超絕的戰鬥力!
直到死去,對方眼中仍是滿眼不可思議,旋即漸漸黯淡。青二卻不理不睬,發出一聲一聲怒吼,撲至青一身旁,搶起大姐,兩人兩劍勢若猛虎,瘋狂斬殺黑衣騎士!
看不見的無數劍光砸下,退避早已不及,凱只能運起魔槍高速旋轉著,勉強擋住那無跡可循的高速劍。卻仍擋不住偶爾露過的劍氣,每一擊輕易便削去整片魔氣,更有嗤嗤聲音不斷作響!凱心頭更驚,急欲脫身重開,偏偏這殘雪最後一式本就是碎雪劍法最兇狠兇殘的招數,看似雍容華貴連綿細密貌似沒多少威力,實則將一分力化作十分力更不斷牽引空氣中水元素疊加,化身千萬力也千萬,到最後每一分每一劍所用力道更何止原本一份!
但是,即便得到了無數強大的秘訣,即便擁有了當年古爾丹所擁有的一切,但是,沒有。雲真正想要的東西,沒有,哪裡都沒有。即便擁有那般強大的甚至斬破生死界限的能力,也無法喚回早已不知迷失在何處又根本不知是否已經消散的靈魂。
奧莫蘭德仰天大笑,得意愜意的樣子便連臉上紋理也似乎更鬆動了許多。
看著明顯不相信的眾人,蘭斯卻露出了笑意,目光隨意掃過故作冷漠的眾人,他冷笑道:「怎麼?既然知道凱殿下已經不在巴達斯,難道你不知道他往哪個方向去了嗎?」
白煙陡散。
痛苦的哀嚎自地面上魔法陣內深處遠遠傳出,雲臉上表情冷漠依舊一點都沒有停手的意思。凱下意識地睜大雙眼,卻勉強只能看見一道一道劍的軌跡,他有些無奈的自嘲,他清楚,他所看到的那些劍的軌跡實際上至少也是十倍以上的出劍數的疊加。
風之哀傷甫動,瞬間劈出千萬劍將仇的身體斬為碎末,腥風血雨後露出少年平靜的笑臉,緩緩向凱走去。凱大驚,身形急動,竟是毫不猶豫地和雲錯開直線,將奧莫蘭德龐大的身形露了出來。
原本要殺死的大敵卻變成了救命的稻草,世事之奇莫過於此。凱當然沒那麼好心,只是倉促之下再無力旁顧。希芙反應倒也不慢,只看凱狼狽的反應便猜到自己的主人已經脫離了危險。力量魔氣盡往月刃上去,刃鋒暴漲直插入土三分,藉著去勢將去勢生生停下。縱使應變奇快,希芙卻仍是被偶爾漏過的劍氣擊得重傷。
青一開口說道:「蘭斯殿下,您可以就此退開嗎?」
但是,一聲怒吼突然打斷了兩人的對峙。
雙眼微凝,凱飄逸的長發有如跳動的火焰往上飄起,他的身影漸漸模糊起來,不,應該是他身前的空間漸漸模糊起來,就像是火焰燃燒所模糊的視野。寒風陡起,夾雜在寒風中,是凱雙眼中陡然射出的鬥氣!那是一股狂放不羈的筆直鬥氣,吹亂雲額前的發露出凱逐漸凝重的表情。
話盡,剩下的便用劍來說。無論人間魔界,從來都是如此。
長公主似可無不可地微微點頭,卻露出些失望神情,旋即搖頭:「多少年了,你都從小孩子長成大人了,還是這麼一句。魔族第一美人,魔族第一美人,嘿,為什麼他們總是不喜歡深紫色的眼瞳,這人類女子的眼瞳真的這麼美麗嗎?」
微微牽動嘴角,本是走火入魔再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雲在不知覺中卻笑了,放肆而嘲弄的笑淹沒了偉大的睿智的冷靜的奧莫蘭德大人的理智。大聲怒吼一聲,火焰領主雙手緊握就要將這隻竟敢嘲笑偉大的睿智的無www•hetubook.com.com所匹敵的奧莫蘭德大人的小爬蟲捏死!
蘭斯微笑了笑,若是平時對方的警告他自然會放在心上,不,若在平時他根本不會踏入這頭獅子的領地。至於洛麗塔耍的小小心機他更是有些好笑。洛麗塔的話語中故意略去了第四軍團長若丹倫得的阻止之力。不過蘭斯並不在意,自從長公主殿下受傷閉關以來,若丹倫得殿下便再沒有回過西從殿,更不會知曉遠離巴達斯的這一小角落裡正發生的事情,更何況為了以防萬一,犧牲了手下二十個魔祭司才弄出的黑暗天幕會讓巴達斯的這個角落在月上中天之前看起來非常正常。
紅一愕然而憤怒地截斷道:「青,你在說什麼!他們進攻雲府闖入禁地大肆破壞!我們怎麼能就這麼讓他們離開?!」青一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紅一猛地閉上嘴。青一轉過頭來,緊緊地盯著蘭斯,等待他的回答。青一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天的根本不是戰鬥,而是戰爭。而對於戰爭,她們能起到的作用實在有限,全部戰敗身死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雲殿下根本不可能趕回來,甚至連他是否能回來都第一次產生了疑問。然而她們還要活下去,要守著房間中的她一起活下去!
眉頭微皺,淡紫瞳孔中掠過一絲怒色,反手將希芙送上後背,小精靈乖巧地摟住雲的脖子鎖定好自己的身形。右手上銀光連閃,風之哀傷在手,一出手便已是碎雪——
青火哀嚎的瞬間,一直持續的吸力驟失。黑衣首領仇抓住機會,毫不猶豫地躍身而起,堪堪避過青火的侵襲,也聽到了那聲不甘的怒嚎。仇心中震驚,不是因為凱的見死不救,凱的見死不救早在他的意料當中,他震驚的是傳來怒嚎的那團青火!
這是絕對的實力差。希芙和仇已經用身體感受到了這一點,他們再無出手的念頭,也已經沒有出手的能力。緩緩站起身子的男女突然感到一陣脫力,只片刻,竟然連站直的力氣都沒有了。希芙臉色微變,抬頭環顧,旋即大驚失色,張口想要呼喚,卻突然發現,竟然連張口都不能。
「我們當然是。」黑衣騎士冷冷回答著,眼中卻浮現出狂熱。這種眼光青一非常熟悉,那是十二分的崇拜和無條件的服從,就如同她看著雲主人一般。但她並不認為蘭斯擁有這種魄力和實力,但如果不是的話,又是誰?
「雲殿下忤逆母尊,在魔神王陛下的從殿中大打出手,蔑視君上目無我神,已在燃燒平原被凱殿下處死,爾等還不速速放下兵器投降?!」
洛麗塔卻是毫不客氣,冷冷答道:「既然您知道會給我們帶來這麼多麻煩,為何您還要一意孤行呢?」
凱啞然失笑:「當然,難不成你希望我謊言欺騙你?明人不說暗話。我問你,今日被我這般堵在這裏威脅,就算你被迫屈服,以你睚眥必報的性子,身後又有長公主為你撐腰,你回去之後難道不會報復我?你認為我會不會放你離去?」
洛麗塔暗裡冷笑一聲,臉上卻露出讚賞笑容:「紅一你幹得不錯。我會替你向主上求情的。」剩下的紅侍們聚集在紅二身旁,驚怒不已地瞪著紅一和洛麗塔。紅一傻了眼,渾渾噩噩的腦袋想不明白的是,她只不過猶豫了下怎麼就背叛了?!紅三就站在紅一身旁,而洛麗塔竟然能輕易殺死紅三,紅一怎麼也無法逃脫責任,當此嫌疑之地更有洛麗塔攪渾的話語推波助瀾,紅衣侍們又怎麼可能不懷疑?
黑衣騎士們不愧為精英,一下便明白了局勢的變化,一邊防備著紅一的偷襲,一邊已然故意讓開去向著其他紅衣侍們撲去。看見黑衣騎士們明顯的故意區別,紅衣侍們更是堅信紅一的背叛。
洛麗塔眼見紅一神色,猛地心中一動,撲向紅一身旁紅三,卻是倏然大叫:「紅一你還不動手?!」
「什麼意思?」長公主微瞥一眼,側臉露出半個嘴角勾起傲然微笑,卻突然牛頭不對馬嘴地問道,「蘭斯,你跟了辰多少年?」
於是,一切的繁瑣憤怒莫名盡皆化作了衝天一吼!
眼見長公主似乎已經身陷死局,青一眾女的心懸到頂點,卻突然看見一點紫芒自漆黑劍幕中驟然大亮,叮鈴叮鈴劍點之聲不絕於耳,那一叢白色身影身周竟現出一朵深紫黑蓮,伴隨著一聲輕響,轟然炸開——
雖然深恨洛麗塔背叛導致幾個姐妹死於非命,但青一卻突然恨不起來,同為人類,更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無法釋懷。如果不是身份的天塹橫在那裡,她甚至想要祈求長公主殿下賜洛麗塔一個乾脆好了。
雲和凱齊齊一驚,皆以為是對方的布置。望去時卻只看見一片青色火焰向著場中的四人撲來。青火所到之處,無論芳草碎石都一一融化吞噬,就像是被吃掉了一般。
「噢?看來,還真是值得期待呢。」凱雙眼中玩弄的意義更深,手中冰槍挽出冰花,斜斜指向少年的所在,身體和槍身連成一線,連那淡然的身形也猛地挺得筆直。
從空的手中接過龍皇所遺留下來的龍珠開始,到落人群劇戰後無意間汲取其中記憶,一直到與辰決戰後覺醒屬於祖先魔族血統,到現在,被塵封了千年的魔劍,才終於破鞘而出!
與此同時,青衣死衛們齊齊做出了反應,卻與紅衣們不同,同時放棄了自己身前的對手後退至青一的旁邊,劍鋒抵向地面,一股莫名的氣勢卻已然散發開來。
直到奧莫蘭德脖頸旁,素手輕揚,旋即繼續前行。三步,奧莫蘭德的頭顱錯開脖頸緩緩滑落,它身上的青火飛快地消沒下去,龐大的身軀向前倒塌,重新散落於地,迎合著少年的心意在地上還原成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六芒星陣。轟隆聲中,白衣少年緩緩踏步虛空的身影,仿如神氐!
聽到奧莫蘭德這麼說,雲更是驚駭欲絕,任他怎麼猜他也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早已知道薩格拉斯身死的消息。雲的驚訝似乎給奧莫蘭德帶來更多喜悅,卻聽他繼續道:「除了靈魂獻祭之外還有什麼能將偉大的奧莫蘭德大人從深淵那邊請過來?當我降臨時便感覺到了你身上的氣息,你以為那種隱藏術對偉大的智慧的奧莫蘭德大人會起作用嗎!哼!雖然偉大的強大的奧莫蘭德大人不怕你們,但是在魔法陣發動之初如果你們拚命攻擊的話,我就會失去來到這裏的寶貴機會。偉大的睿智無比的奧莫蘭德大人迅速地想出了這個辦法並成功了。卑賤的弱小的爬蟲,你們確實強大,但還不夠強大,這樣子半吊子的你們竟敢大意的小覷我——偉大的睿智的強大的奧莫蘭德大人!小小的地獄火都有可以降低你們實力的領域,而在我的身旁,你們竟敢如此託大?!當真是找死。不過,你應該感到驕傲了,能成為偉大的睿智的奧莫蘭德大人征服異界的第一個祭品!噢對了,這還是薩格拉斯的遺願,以他自己靈魂的最後祈禱可真是美味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們都沒有和對方交手的必要條件,卻早已足夠。
揭開了神秘面紗之後,紅一所感到的是錯愕。「這是怎麼回事?!」她忍不住問,高昂的聲線因為極度的差距而變調。青一閉上眼,淡淡回答:「就像你看到的那樣。」
淡紫雙眸在目睹那光明的瞬間突然回復銀白,小精靈還未曾從生與死之間的界限中明白過來,便已昏厥過去。直到昏迷前一刻,她才感覺到胸口傳來的痛苦,猶如冰灼火凍般的地獄深淵!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勝敗已分之時,龍皇橫空出世,一人一劍鏖戰魔族,更將魔族小公主拐帶,雖然最後魔神王親自出手拆散了兩人,但這件事嚴重打擊了魔族大軍的士氣,而之後魔神王以一招之差意外惜敗於龍皇之手引發三千年前和獸人戰爭時的舊傷而不得不重新陷入睡眠,更是將即將到手的勝利拱手讓給了龍皇。毫不誇張地說,千年聖戰之所以失敗,完全是敗於龍皇一人之手。
距離最近的黑衣騎士們在停頓了萬分之一秒后便繼續衝出,凱嘴角甚至露出了勝利的笑容。然而,笑的卻不是他一個!衝天而起的漆黑魔氣突然湧向雲的掌心。剎那間凱便已發現了其中的詭異,那不是攻擊,那竟像是在為雲提供力量,更是不惜自身損耗所釋放的本源魔氣!然後,他看到了雲的笑,美麗而冷酷。
冷風散去,紅髮黑翼的夜叉王立在空中,橫槍冷視著這來自異界的大敵。若不是見機得快,用魔槍打出一個地洞來,順勢化去了奧莫蘭德那一腳攻擊,恐怕我們堂堂夜叉王魔神第三軍團長差點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對方手上。
凱走到奧莫蘭德的腳旁,敲了敲厚度比他的身體還高的腳掌,說道:「喂喂,大塊頭,雖然我知道你敲得很爽我也看得很爽,不過,能不能麻煩你暫停一下?」
——《雪舞異錄·魔界傳說》
「呵呵呵呵呵呵,蘭斯殿下,感謝您的讚譽。不過在那之前,您能否讓您的孩子們先行退下?您應該清楚我家殿下的性子,平時便是自家下人都不允許進入這間院子的呢,如果他回來發現……」臉上露出難色,洛麗塔貌似關心地道,嘴唇上的譏嘲卻愈加明顯。在「我家殿下」幾字上的重音更是讓蘭斯決不會誤會對方話語中的真意。是勸解,更是警告——「這裡是雲府的禁地,退出去,要不然雲殿下回來大家都玩完!」
大劍斬上小小的月刃?不!是那柄銀白月刃點在大劍之上,纖巧的小腳猛地踩上仇的鼻樑,暈厥的感覺瞬間侵入他的頭腦。身體的自然反應關閉了他的視覺,正睜開時已失去了那纖小的身影。
不知道是凱的聲音太小,還是奧莫蘭德敲擊的聲音太爽,總之,凱的話語沒有得到回應。已經處於極度興奮狀態下的火焰領主只是不斷地使用著最原始的攻擊手段發泄著不知累計了多少年的憤怒,而不知是興奮還是憤怒,它身上的青火卻愈發濃烈起來!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她是誰?這裏怎麼會有青紅十三衛以外的人?紫幽花?那個人類國家的殘存者嗎?她怎麼在這裏?云為什麼允許她進入這裏?一連串的疑問先後閃過,蘭斯突然發現,已然重傷的青一竟然不顧自身傷勢死守在紫裳身前!蘭斯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深紫色的薄刃劍離雲的咽喉還有三分,雲手中那不知何時出現的銀色長劍已然抵在長公主的小腹之上,在她刺穿他的咽喉之前,他的劍一定會先將她劈成兩段。
露出的是雲蒼白的臉,還有那令人悚然心驚的淡然微笑,左手盡頭,一柄波光粼粼的銀色長劍赫然入目!凱渾身劇震,自四年前見到雲掌中魔劍時便埋下的疑慮終於揭破!
心不斷往下沉去,長公主的柔和言語絲毫沒有帶來一絲溫度。從長公主出現開始,蘭斯便隱隱感到不對了,卻搞不清長公主來意,只能不冷不熱地道:「雲殿下蓋世英雄,蘭斯並非故作孤傲清高,實在是怕為雲殿下所拒啊。這次聽說雲殿下遠行東南,方才忍不住想要上門前來探視一番。」
「你有資格嘲笑我嗎!」看著青一那種淡然的微笑,洛麗塔彷彿看到了索莉緹雅,莫名的怒火突然湧上心頭!如果可以選擇,她又怎麼可能願意背叛!只是從一開始,賽雷特就是蘭斯的「玩具」,雲自己沒有搞清楚狀況就從那裡面帶人回去能怪得了誰?這麼大聲吼著的洛麗塔彷彿因為聲音的提高更確定了自己的受害者身份,如果、如果當時不是雲把她帶出來的話她又怎麼會、怎麼會必須日夜承受這種恐懼和痛苦?!
蘭斯抿著嘴,沒有回答。
劇戰中豈容分神!青一這一分神已然被對手搶入近前,接連三劍從上中下三個角度鎖死青一進退躲避之路。青二拚死搶上全然不顧及自己的一通死攻方才將青一救下。青四青五青六三人搶上救助兩位大姐,卻不防被蘭斯橫掃來一劍瞬間破掉五人小陣,黑衣騎士們見縫插針不斷穿插而上,將青衣侍生生截成兩段!
腳步落地的瞬間,雲正正退出一步,時間的落點切得正准,就彷彿早已配合多年的默契舞伴:「我們都不是擅長拐彎抹角的人,直說吧,你找我做什麼?」
所有人都知道,從此淪為三流勢力的獸人和古爾丹強大的奧秘是一塊大蛋糕。
青一諸女目瞪口呆地看著血雨中那一道雪白雪白的身影,驀地齊齊打了個寒顫,再不敢看那風華絕代的長公主一眼。反倒是洛麗塔和紅一身處生死之際,反應反快上幾分,奪門而逃。
猛地靈光一閃,青一突然想起了一個傳說中的人物。雖然只過去了數十年,對人類來說,那一個因為長公主而成為禁忌的名字的確已經遙遠的成為傳說,但是對魔族來說,這一段沉默的時間卻足以將他們的仇恨憤怒累積到爆發的頂點!而那個男人,正是魔神第二軍前任軍團長,被魔族稱為「隕落星辰」的魔族驕傲——麻木爾杜拉貢·西切·辰!
「不!薩格拉斯!不!你這骯髒卑鄙的惡魔!你欺騙了我!你竟然還敢呼喚我,偉大的火焰領主奧莫蘭德?!我要將你撕成碎片!你又弄傷我了!我要碾碎你,把你的頭顱撕下來當作收藏!不!該死的惡魔你竟然還不停手!!」
外篇 血流(二)
凱卻以為這是雲強撐的笑容,洒然笑道:「你覺得如何?可還有看頭?」
人心不足蛇吞象。凱剛逃過了生存危機便想要保留這唯一的線索。只是這本是用來同歸於盡的招式威力之大豈是他一人之力所能輕易停下,但卻仍然停下了!
僅僅只是十三個人類侍女,竟擋住了數百經歷過無數戰鬥的魔神軍精銳戰士,在這之前說出去誰信啊?蘭斯便不後悔這次和凱豁出去儘力一搏,只是明明勝利果實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卻偏偏被擋在了那麼十幾步外,讓他怎麼甘心?!
「不!!」厭惡和噁心同一時間躥上胸口,夜叉王下意識大聲咆哮,全力反運魔氣往後狂拉!前後矛盾的氣息衝撞毫不留情地打在主人的身上,凱猛地噴出了血,染紅了槍身!
古爾丹拚死趕回草原,不僅是為了保存獸人一族的血脈,更是為了將潛伏于靈魂深處的惡魔重新封印在精靈族製作出的精美牢籠。薩格拉斯怎麼甘心坐視被它視為容器的弱小爬蟲竟然想要埋葬它!
退去血色污漬露出真身,凱雖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但是每一個魔族中人都不會忘記它的樣子!
「殿下。」怵然一驚,猛地想起那個鬼神一般的男子,紅一心中的蠢蠢欲動驟然止歇。想起那孤高寂寥的男子,紅一心中的恐懼瞬間壓倒了剛躥起的背叛火苗。和洛麗塔不同,為雲親手調|教出來的她們清楚知道那個男人最殘酷無情而又強大無敵的一面。
眼中閃過一絲讚賞,蘭斯保持著依舊的客氣:「舞妃日安,蘭斯不請自來,給您添麻煩了。」
「風之哀傷啊,呵呵,你終於把她喚出來了呢。我還以為這一天還要再過一段時間呢。」長公主愛恨難明地打量著少年手中的長劍,若丹倫得聞言卻是悚然一驚,風之哀傷對魔族甚至魔界意味著什麼沒人不清楚,而風之哀傷的主人更是魔界千年來的死敵!
紅一之所以沒有再開口,正是因為看到了青一的手勢,那是通知變陣的手勢,更是破釜沉舟的最後決斷。青衛紅衛互不統屬,蘭斯所見識到的劍陣其實是兩個小劍陣所組成的大劍陣。她們或許尊敬雪舞二妃,卻和她們不相統屬,負責十三死衛整體組織的是青一,當青一做出決定之時,紅一隻能遵守。
遠處旁觀的凱原本還有些幸災樂禍,卻越看越是心驚,風之哀傷在手的雲所展現出來的實力比起之前更多出了不知凡幾。那隻青色的巨大石手不過將雲籠罩了不到六息,便再攔不住那一道道銀色光華,從指縫手背慢慢接續穿透而出,將整個天空映得一片蒼白。
洛麗塔微微一顫,妙目瞟向青一,熟悉里卻開始閃爍陌生的顏色:「青一,你說什麼?」
同一時分,毫無來由的銀芒驟停,四散的光華瞬間倒流,天地間突然只剩凱一身紅冰凜然生威。佔盡上風威勢的凱額前汗水卻突然滴落,駭然神情深掩后是理所當然的怒吼,一如當年——「無槍式·絕!」
「薩格拉斯!薩格拉斯!薩格拉斯!」出現在平原上的是從未見過的巨大的青色身影,如同放大了無數倍的巨型地獄火,頭部應該是眼睛的部位濃郁的藏青色火焰不斷地往外吞吐著,彷彿眼光閃爍。
地獄火龐大的身軀以及它身上無處不有的熾熱烈火再加上它天生所自帶的削弱領域,正是它強大而恐怖的真正奧秘。任何生物,便是強橫如魔神王猝遇之下也不能完全視若無睹。而削弱領域的存在並不僅是獨立唯一的,當複數的地獄火站在一起,同等數量的削弱領域沒有互相抵消更不會因為唯一性問題而效果不變。而是疊加,還是成幾何倍數的威力疊加!
簡單的話語宣告戰鬥的開始。
南方的獸人叛亂便是他們針對此作出的最後一次試探——辰開始改變以及當年最後消失的地方——如果雲是為辰而來的話,從這幾年雲的行為來看,如果不是巧合的話,那麼雲沒道理不去。而接下來,雲的一系列行動都應了他們的猜測,試探計劃沒理由停止,只不過直接轉為最終計劃而已。凱已經等得不耐煩了,蘭斯雖然嘴上不說,但同樣感覺到厭煩了,這無休無止的等待。
青一的神色變化蘭斯一一看在眼內,嘴角彎起,他不需要對方相信,他只要她們動搖就夠了。他抬起頭,看向籠罩黑暗的天空,這詩篇的最後一章,也該結束了。
洛麗塔自知,倉促下所布置的東西已經全部失去了效力,心更不斷往下沉去。蘭斯安排得這麼周全,他的進攻肯定不是什麼一時的心血來潮,而巴達斯竟然這麼平靜,難道竟然是他們都已經默許了嗎?!
而青火盡頭赫然映入的「小小」身影身上仿似熟悉的氣息猛地落入心中,火焰領主奧莫蘭德已經認出來了,在那「小小」的身體上若隱若現著薩格拉斯的氣息!它仰起頭,怒吼一聲,雙手握拳向著雲所站的位置猛力敲下!
早已不是昨日少年的雲立即判斷出其中蘊藏的恐怖能量,數年來不曾有過的古怪感覺猛地攀上心頭,轉瞬消失。雖然並不明白那些神秘符號的具體含義,但云也感覺得到,一旦等到凱出手時必定退無可退。
雲冷淡答道:「這和我們今天的事情沒有關係。說吧,你想要什麼?魔神第一軍和魔神第三軍有什麼交情也和我無關。我不記得我和你有什麼糾葛。說出你的來意,否則我將視你為敵人。我現在心情很不好,不介意找一個人來發泄一下怒氣。」
青一苦笑,目視紅一示意。紅一瞭然,換手接過指揮,陣形再變將青一環入最後,青紅相間地排成兩排,既是死戰不退的氣勢更有互相監視之意,以免此人心浮動之時,又多出一個洛麗塔。
深紫薄刃劍破空而至,出現得如此突兀卻又如此自然,彷彿從一開始它就在那。這一劍既不刺向雲也不擋住風之哀傷,只是憑空地刺在空處,卻自然而然地將雲下一步所要前進的路線招式統統截斷。長公主柔柔弱弱的聲音再次響起:「皇兒啊,母后可要怪你越俎代庖了呢。若倫是母后的崇拜者呢,你怎麼能一劍殺了他?」
雲耗費心血培養出十三死衛守衛的小小房間中可能只為了盛放一個女孩的水晶棺嗎?在這片以實力為尊用拳頭說話的土地上,浪費十三個高等魔族戰力的強大戰士為了守護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死人身體?蘭斯無法相信這麼荒唐的理由。當所有可能的理由都變成不可能時,唯一剩下的便是真實。
「殘雪——一點素皎萬殘機!」
雲淡淡笑道:「我不會為了無關人士的生存問題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度假。」
而看到洛麗塔臉色大變聽到蘭斯的話語時,眾女都清楚了事實,卻下意識地齊齊看向青一。這是事實,那麼照青一的態度,她竟是早已知道了嗎?雖然問出疑問的是蘭斯,然而卻是眾人的疑惑。
無法克制和未知的恐慌輕易地將本就猶豫的某人推進更深的地獄,那一瞬間的失神註定了他敗,完敗!
冰藍氣芒乍起旋斂,一抹亮銀彷彿早已等待多時一般隨即亮起,架上那代表死亡的幽藍!迅速濃郁為深藍色的大劍挾著萬鈞力道的一擊卻被那雙纖纖小手輕鬆架下,奪命的銀芒卻沿著劍鋒旁縫隙直奪咽喉!
青一紅一對視著,兩人的焦距卻都不在對方身上,水晶棺旁淡紫衣色的少女手捧著晶瑩的花瓶,臉上卻是莫名的猶豫之色。
蘭斯的眼中重新浮現出笑意,青一選錯了方法,聰明的人往往會做出聰明的選擇,而對於同樣聰明的人來說,這卻是最明顯的破綻。青一大感不妥,卻沒有辦法繼續解釋什麼,再解釋不過是更加深對方判斷的證據罷了。
看著把自己逼入絕境的大敵突然鮮血四濺血肉橫飛甚至連骨頭都隱約可見,便是大腦神經粗大如夜叉王也忍不住目瞪口呆瞠目結舌,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只有早已脫出意志控制的絕命招式絲毫不顧忌兩個當事人的存在,繼續運作了下去。深紫色的槍尖撕裂開空間的創口,直奔向雲的心臟!縱使已經血肉模糊得根本分不出哪裡是心髒的位置,那早已鎖定雲魔氣的魔槍卻不會認錯!
長公主卻笑了,笑容如冰:「你以為我做得夠了?該收手了?」蘭斯不語,來個默認。長公主眼神突冷,脈脈溫情瞬間不見,蘭斯更感心寒,外面廝殺聲更響,屋內卻是一片死寂,只有長公主幽幽的聲音慢慢響起:「你怎麼知道夠了?你以為他對我做的只有這些嗎?你以為他犯下的罪孽只有這些嗎?你以為我做了這些就已經夠了嗎?不,當然不!」
甫一相交,蘭斯便身軀大震如遭雷擊,薄薄的劍身上傳來的巨大力道就像是一座大山般撼之不動。一切只是剎那,蘭斯反應過來待要再加力時,卻只覺劍上一輕,一股香風擦過他的身邊。身後傳來一聲悶哼,本就充滿血腥的屋內更添了一道亡魂,一道漆黑光芒自長公主的身上放出猛地衝過屋頂直入雲霄。
只是,面對這異常的一幕,最該詫異的人卻沒有任何反應,不,只不過是反應出乎意料外的詭異罷了。「果然是這樣嗎?」雲無奈地嘆了口氣,身上氣息微調,那剛被吸收的一部分黑暗氣息漸漸散發開來,奧莫蘭德雙眼中青火大盛,便連身上石縫相連處也躥出了青色的火焰,似乎因為主人的憤怒而騷動著。
青一大慟,知道這一分開便是死別,再也不顧其他,劍鋒一寒,劍尖上已逼出三尺青色劍芒,怒吼一聲便向前撲上。蘭斯劍轉,在青一背上重重一拍,打得她吐出血來,身前黑衣騎士冷笑一聲,齊齊搶身而上,他們身後傳來幾聲慘呼,眼見得青四三人是不活了。青二大聲怒吼,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打在劍上,竟也逼出三尺青芒,將身前劇戰許久的對手一劍腰斬!
對峙的兩人不像母子,看上去更似生死大敵,長公主似笑非笑的神情更隨著掌上指尖的顫動而變化著。難堪的沉默在空氣中積聚著戰鬥的序曲,若丹倫得猛地握緊拳頭。
凱什麼時候見過這種精緻華美的小巧招式,更不清楚這一招看似華麗的奪命劍在雲此刻那強橫得恐怖的超絕實力下又將它推到了何等恐怖的威力!一時的怔愣失卻了先機,剎那的震撼將他推進了痛苦的深淵,佔盡先機展開劍勢的殘雪盡情地抒寫著華麗的憤怒,激蕩四濺的亮銀飛向虛空,沉寂成光點淡淡飄過,彷彿碎雪。
即便如此,上一次的教訓也足以讓它小心謹慎,只不過它這一小心謹慎,雲和凱就倒了大霉。確定了大對頭不在的奧莫蘭德心中大喜,已經再也感覺不到那絲微弱氣息的它更是堅決認為那是它的錯覺。但是面前這隻小爬蟲眼中的那種光芒卻讓它忍不住微微心顫,察覺到身體反應的奧莫蘭德更是惱羞成怒地大吼道:「你看什麼!爬蟲!」
擋開了橫刺胸前的一槍,雲冷笑道:「你就這麼顧忌我嗎?」
前車之鑒,後事之師!洛麗塔事情便在眼前,誰敢保證不出現第二個叛徒?紅衣侍們劍下微亂,紅三下意識地退開幾步,洛麗塔大喜,幾番戰鬥下來她的實力竟然大進,心神不寧的紅三竟然被她一劍穿心而死!到此,紅衣劍陣已然崩潰!
「讓您失望了真是抱歉。不過我只對雲殿下負責,只好辜負您的心意了。」用眼神手指暗自指揮著諸女,青一一邊緩緩開口,「不知道您對我的建議覺得如何?」
「不要浪費你寶貴的時間嗎?」凱笑著,冰冷,「那麼讓我們進入正題吧。我來,是為了問你一個問題,或者兩個問題。」
年輕時,凱也曾經幻想著,有一日會在雪舞大陸上和圖書和風之哀傷的後裔傳人盡情一戰,只是,他從不曾想過有一天竟然會在魔界土地上和她遭遇!更不曾想到,竟會是握在雲的手中!更沒有想到,竟然是用這種詭異得不可思議甚至隱隱讓他感到恐怖的方式出現!那極近似於精血魔劍的召喚方式,更是他心頭驚恐萬分!
雲突然感到一陣莫名心悸。在破了凱石破天驚的第一擊時,他本以為便可以結束戰鬥。誰知人算不及天算,誰曾想到那般兇猛呼嘯的雷霆一擊竟被凱硬生生分成二段招式!在眾人都以為分出勝負的瞬間正是任何人都會因此而微微鬆懈的時間點,而凱出人意料的招式正是基於此而產生的絕技。
魔神王的反應將最後能阻止古爾丹的力量帶走,獸人大祭司步向沉睡的神殿,從此永遠消失於世人面前,隨同他埋葬的還有那不被知曉的異界惡魔薩格拉斯。
劍舞風沙,青一飛快地轉動著腦筋。這不是好奇,而是防禦的本能。事實上,直到現在她仍然不明白身為魔神第二軍統帥的蘭斯有什麼理由要進攻雲府。如果說是為了對付長公主的話那實在是太勉強了,蘭斯這麼做除了徹底激怒雲殿下和長公主之外,什麼也得不到。
如果不是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希望,凱根本不會忍耐這麼多年。這麼多年後,卻什麼也沒有改變,唯一確定的是,雲一定和辰打過交道,甚至可能雲便是辰的學生!
雲笑著挽起了劍:「你不是同樣迫不及待了嗎?忍了這麼多年,儘可能避開和我的對撞,費盡心思將我引出巴達斯,你為的不就是現在這一刻嗎?」
「你會,你一定會。」凱搖著頭,否定了雲的質疑,「這趟既然做了,我就不怕鬧大。」隨即語音微頓,凱似笑非笑地看著雲,「我不相信我在巴達斯的布置你會一無所知。否則如此良辰美景又有佳人在懷,你又何必這麼著急離去?」
不僅是氣質氣息,辰和雲兩人從行事到性格糾纏,無一處相同,卻無一處不相似!而雲這四年來暗中尋訪的一些東西更是讓他們堅定了這類看法。很明顯,除了為了那表面上的理由(為了那個躺在冰棺中的女孩)之外,他肯定在尋找著某些東西。而最有可能的答案,便是辰!出於某種不清楚的理由,雲在尋找著辰當年遺留下來的痕迹。就如同雲當時的突然出現始終被人懷疑一般,凱懷疑雲的出現很可能是辰的安排。
青一甫動之時,紅衛首領紅一便已明白過來,只不過擋在她面前的人卻比青一更多些,她卻無法像青一那般衝出去。心思微轉,唰唰兩劍爆起劍芒奪得瞬間空隙,紅一立刻撮唇尖嘯,同時改變方位,撲向身旁紅三面前敵人!
臉上再看不到任何表情,雲冷漠地道:「你威脅我?」凱沒有說話,不停的冷笑已經代表了他的回答。雲卻突然笑了,即便他的笑里沒有任何笑意:「我最討厭兩件事,第一件是背叛,另一個便是威脅。」
清楚雲的人都知道,當他這般反問的時候往往便是殺戮的前奏,長公主卻仿若不覺,轉身緩緩走出屋外,輕輕說道:「辰的消息如何?」
紅一臨死前的慘呼陡地截斷了洛麗塔的哀嚎,她用僅存的右眼怨毒地盯著長公主,冷冷道:「我知道他們為什麼都不喜歡你。」長公主神色微動,抓住洛麗塔脖頸的手卻不由又多了一分力:「為什麼?」洛麗塔立感呼吸不暢,憋紅了臉伸長了舌頭,嘴巴一張一合卻說不出一個字來。長公主猛地清醒過來,緩緩鬆開了手,洛麗塔一陣乾嘔大口地喘著氣,剛逃過一死的她卻猛地抬起頭,臉上露出詭異笑容,大聲道:「因為你賤!你故作清高,滿腹驕傲,你算什麼東西!你只不過是個沒人要的賤貨下三濫的婊子!你們魔族都是一肚子男盜女娼亂|倫荒淫無道的垃圾!」
「呵呵呵呵,真是不乖的孩子呢,竟然學會討價還價了,不過你放心,我想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火焰領主奧莫蘭德眯起了眼,緩緩走來的少年身上那粘稠得彷彿液體流動的殺氣刺|激著它的鼻腔(如果它有的話)。奧莫蘭德並非無智,只不過雲他們的實力早已在剛才被它摸得一清二楚,在它身周百米之內削弱領域更是將他們的實力壓縮到極致頂多隻能發揮出十分之一便已是絕頂天才,當雲這麼殺氣沖沖地向著它走來時,它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直接擊打。而它的錯誤選擇也導致了它的魔界旅遊行就此夭折。
凱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雲的力量並沒有增加多少,但是自從雲喚出那把新劍后,所發揮出的實力豈止是十倍百倍的增加!至少,在面對下方那怪物時,凱雖然不懼卻沒自信能做到如此從容不迫輕而易舉,而看雲那副冷臉冷心的樣子,貌似除了心情不好之外還真的對他沒什麼影響。最直接的證便是隨著雲的劍動,那青色的石手一截一截地開始大片剝落。只是,和之前的地獄火不同,雲削掉的手臂已不僅僅是石頭,在石與石之間竟然隱約可見類似血管經脈之類的東西一邊流著漆黑色的不明液體一邊噁心地蠕動著。
青色的烈焰已經躥上了巨大的手掌,兩人(魔?)都在笑,雲冷漠地笑,奧莫蘭德譏嘲地笑。就在這一刻,一點深紫卻突然穿透了巨人的左手臂,並猛然爆散開來!
洛麗塔當然可以拒絕,但拒絕的後果是什麼她同樣清楚。既然已經拋棄了自尊就不需要再裝矜持。即便如此,洛麗塔卻無法掩飾心中的恐怖,下意識地放慢速度,緩緩向屋子走去,那同樣是她這麼多年來也不曾接觸過的禁地。洛麗塔不知道,在她的身後遠遠看著的蘭斯同時緊握拳頭,掌心已經濕了。
掃了掃紅一一眼,青一已然明了對方的心思,舞妃洛麗塔叛主,青衣侍一死四傷,紅一此時心中浮動可想而知。青一喘了口氣,咬破嘴唇,痛楚令她的眼神恢復了一絲清明,卻聽她寒聲道:「值不值得自有殿下決斷,但在你質疑前先想清楚,這是殿下的命令!」
「青一、姐姐,你們、進來吧。」顫巍巍輕輕響起帶著遲疑和恐懼的聲音打破了青紅兩人對視的目光。除非那被准許進入的唯一例外出聲召喚,那麼,她們或者還有幾分希望不會被雲遷怒——青一的心鬆了口氣旋又感到一陣無法容忍的罪惡感攀上心頭——但是,那位少女卻肯定無法逃脫雲的責罰了吧?
然而,兩個人都不願認輸,因為那莫名其妙的堅持和心中那股無法釋懷的怨氣。
雲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那種霸道得簡直不講理的強烈佔有慾表現根本不像是魔族中人,而在得知這一習慣之前,已經付出了至少三十位高等魔族以及無數魔族的性命。所以,即便凱對突然強大了無數倍的精靈少女很有興趣,但是當真正接近之時,凱卻對希芙視若無睹起來。
深藍長槍撞上青石巨腳發出巨大聲響,奧莫蘭德痛呼一聲,閃爍不定的青色火焰突然猛烈起來,怒吼著抬起被砍出一道細痕的腳毫不猶豫地向凱踩去,龐大的身體速度卻一點不慢。受雲和奧莫蘭德的戰鬥影響,給凱造成了一種錯覺,好像奧莫蘭德只有蠻力和超級堅固的身體,速度快不到哪裡去。而奧莫蘭德更有意加深他的這種錯覺,在提起腳的時候速度放得緩慢,凱就這麼被無意的雲和有意的火焰領主的「默契配合」下不幸地擔當了一次犧牲品。
「那麼,你們都去死吧。」
雲沉思時所流露出的那種自然淡雅全身都是破綻的樣子更是將他們心中的攻擊慾望全部挑起,偏偏在得到命令之前還要苦苦忍受控制著自己。這種矛盾的滋味不要說普通的黑衣騎士了,便是仇和凱也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影響,只不過他們的控制力遠遠超過了其他人,沒有他們那麼難受罷了。
青紅十三衛這套雲親授的劍陣,固然威力巨大,連蘭斯都不敢直撩其鋒,但是,對同樣熟悉劍陣的人來說,破綻同樣明顯。洛麗塔的倒戈不僅是帶走她一人戰力,更讓本威力無窮的劍陣變得破綻處處。更讓紅一無法容忍的是,比起蘭斯他們這些外人,洛麗塔這位曾經的舞妃殿下下手更狠更絕!
只是,終點就在眼前之時,蘭斯卻突然一陣躊躇。看似平凡的院子其實是深不可測的死亡禁地,那麼院子里看似平凡的房間是否也深藏著雲魔的秘密?
蘭斯沉默,當年這事他並不贊成,但辰的決定他又怎麼能反對?他雖然同樣深恨長公主,只是要他昧著良心說違心之言卻是不願,他只能嘆息一聲:「當年辰帥所做或有不妥,但他對我族又豈是無功?長公主殿下您為了一己之私竟然請動陛下將辰帥侮為我族叛逆,更親率第一軍精銳萬里追殺,您、您……」
凱微笑著移動腳步:「唷,聽說最近這裏的野獸們有些騷動嘛,最近我又沒什麼事,就申請申請過來這邊晃晃了……」
傳說中那個男人在燃燒平原一役時已經死了,但是如果他仍然活著呢?等等,燃燒平原?!那不就是殿下這次去的地方嗎?!渾身突然冒出一股寒氣,比眼前的劍鋒更冷,青一突然想起,雲這次的目的地不正是燃燒平原嗎?!難道是……所以他們才會這麼肆無忌憚?!
「笑話!」洛麗塔冷笑數聲,話語里滿是譏嘲,「您貴為魔神軍第二軍團長,巴達斯里有人可以強迫您去做什麼嗎?更何況,是我家殿下和凱殿下都不在的現在。」
不再是高貴驕傲的精靈,而是沒有溫度冷冰冰的行屍走肉,只是一具殺戮的機器,少女在清楚地認知到自己的處境之前,便已經不受控制地跳起殺戮之舞,那本是她所引以為傲的舞姿現在只有唯一的作用,如同她昔日嬌貴的身體,現在只為了守護那沉默的紫瞳少年而存在。
青一越戰越驚心越涼,她已然不懷疑這些黑衣騎士的身份,除了玄衣鐵衛魔界中再無法找出戰力如此強大的一支隊伍。她只是不明白,他們竟然會出這麼大力氣將這麼多的力量布置在她們這裏,難道他們就這麼有把握殺死殿下嗎?還是,雲殿下那裡所遭遇的是更加強大的恐怖對手?!
這便是記憶中所記載的全部。雲睜開眼,眼前的一切彷彿三千年前的一幕重演,唯一不同的是,雲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吞噬。即便因此不可避免地會被影響到深層次的靈魂存在。
紅一卻沒有青一那麼多的想法,紫裳和她更沒有多少交集,保住姐妹們的性命才是她現在必須考慮的事情。
驟然的死寂中,只聽見魔核運轉的聲音在凱耳旁彈奏著恐怖樂章。莫名心悸應合著耳旁鼓點,凱死死地盯著煙霧盡頭,擋在槍尖上那看不見的地方!突然躥出了一隻手,不,那就是一隻骨架包著幾片碎肉而已,摸上了槍身,撰緊!
心中愈驚,愈發確定此行難免,蘭斯猛地橫下心來,拋下一切,怒吼著撲了上來,手中長劍一展,魔氣盡數催進長劍之中,轉瞬間大叢黑炎已然躥出劍尖,將整柄劍包裹得一絲不露。蘭斯身後黑衣騎士們早得他暗號,呼聲中默契的撲將上來,一人一劍從各個角度或劈或斬或突或刺,竟是將前後左右上下八方所有死角盡數堵死!
青色的火苗慢慢升騰著,又漸漸熄滅,若隱若現的青火由平地上開始往虛空攀爬。就像是與地上的魔法陣相呼應,映在希芙眼中的景象漸漸變得扭曲,升騰起的圓陣更沿著特定的軌跡此起彼伏著漸漸躥起青火。
「他毀了我,我就毀了他。他以為放我一命就可以抵消他做過的一切嗎?他以為躲得遠遠的就可以逃得了嗎?嘿嘿,哈哈哈哈!辰!你在那邊看著吧,我現在動不了你,但也不會太久了,我們很快就會再見了。」長公主又哭又笑,狀似瘋癲,蘭斯的心卻只不斷往下沉去,他不知道對方的具體念頭,但他清楚長公主這麼大方地任眾人看到她這番模樣,顯然並不准備放過這屋中的任何一人了。而當她講回心中欲言之時,便是眾人身死之時!
殘雪嘎然而止,而凱也僥倖地撿回一條命,而另外一個撿回性命的卻是希芙。雖然距離凱和雲兩人的實力有著絕對性差距,但新生的死亡騎士為了保護主人而做出的拚命舉動卻仍是慢了一步。而這慢的一步卻恰好成為她救命的契機。
「不!!!」破裂成兩半的手臂並沒有結束,站在分成兩半猶如雙塔中央的雲閉著眼,劍鋒翻轉,被傾斜掩蓋的銀色光芒吞吐出鋒銳,然後,暴漲!
雖是如此,當聽到雲毫不轉寰的直接拒絕時,凱冷冷一笑,沉下臉來:「看來雲殿下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討教一番了?」
其後長公主殿下以血腥手段清洗第三軍團。雲府之戰三日後,魔神軍第四軍團長卡丹迪羅·匹萊茲·若丹倫得請辭軍團長之職,長公主允之,其後若丹倫得進入東從殿任長公主親衛副長。
「這樣也好。反正本來也沒打算假別人之手。你到底和辰有什麼關係,就讓我來親手確定吧!」微眯起眼,凱緩步走入包圍圈內,黑衣騎士們散開來,繞成一個圓。
蘭斯輕柔地擦拭著長劍,即便早已過去多年,他也不曾換過武器,從辰手中接過這把劍開始便不曾換過。
長公主聞言點了點頭,淡淡說道:「原來是這樣子啊,擅闖皇子府邸擅傷皇子女人,的確是該好好教訓一下,那不如就讓我代勞一下好了。」言未落,長公主的身影卻已飛掠而出,掌中突然現出一把深紫色薄刃劍,爍爍生輝!
幾年來從未有過的絕望之情再一次襲上心頭,就彷彿四年前血魔將來到賽雷特首都的那個夜晚,耳內彷彿又響起母親姐姐的殘叫哀嚎和魔族猖狂囂張的大笑。左眼血和右眼淚一起流了下來,終於連掙扎都變得無力,洛麗塔低低地哭泣著,最後叫的卻是媽媽。
沒有人說話,玄衣鐵衛們看到「大仇人」悠然現身眼睛早都瞪紅了,蘭斯也差點失去冷靜,但也僅僅只是一會而已。畢竟,這麼多年來,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見到長公主殿下。原本他也不會如此衝動,只是在這種特殊的場景下多年壓抑的情緒也有些失控了,而且蘭斯也沒想到,長公主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蘭斯莞爾一笑,笑容里卻露出一抹嘲弄,輕搖手指:「小姑娘,這件事你說的不算。更何況雲殿下只是代掌而已,甚至長公主都不曾正面給過他什麼職位。所以,雲殿下是雲殿下,第一軍團是第一軍團,這兩者是絕對不能混為一談的。」
凱想逃。巨大的恐懼撰住他的心將所有感官對恐懼的描述放大無數倍,少年微笑的冷漠容顏比魔神王的震怒更讓他驚恐。強大的異界領主奧莫蘭德的輕易被弒更將他的這種恐懼推至頂峰,那是全沒來由的源自靈魂的恐懼!但是他動不了,即便是雲在殺死奧莫蘭德之前,他的視線始終牢牢鎖住凱。凱有理由相信,只要他一動,那雷霆萬鈞的一擊必然會在下個瞬間將他吞沒。
雲故作驚訝:「高高在上的夜叉王竟然也會關心卑微人類的想法?您還真是博學啊!」
猝然心驚,凱猛然轉頭,即便明知自己的舉動有多麼愚蠢,卻克制不住看向那群黑衣騎士的慾望。他看見的,是一群無頭的戰士,手中大劍已然力盡,依存的去勢純粹是憑著慣性的使然!
蘭斯仰天打了個哈哈,微笑道:「聽說雲殿下府下青紅十三衛雖非我族,然實力突飛猛進之速更由在我魔族之上,我這幾位兄弟聽了不忿忍不住想要上來切磋一番,卻和雲殿下門下發生了些許誤會。」
如同洛麗塔之前一般,紅一同樣面臨選擇,洛麗塔抓住她疏忽的一瞬將她推向死局,就這麼糊裡糊塗的背叛,或者一個人孤軍戰死以證清白?洛麗塔沒有給她太多的選擇時間,和紅七的邊戰邊走,洛麗塔嬌聲一退,已然將紅七的劍牽引至紅一的身前!害死姐妹的叛徒就在眼前,紅七立刻紅了眼,一錘胸口,大口鮮血吐出,長劍盡頭紅芒暴漲,竟是不理洛麗塔直向昔日大姐斬去!
※※※
「有閉關當然有出關咯,蘭斯你的理解力怎麼變低了?」長公主微微一笑,明眸皓齒,蕩漾清泓,竟有一種極其艷麗之感。蘭斯大駭,就在剛才他竟然有剎那迷醉的感覺,對意志力無比堅定的他來說,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怎麼能不讓他震驚萬分?!再細看去,往日雍容華貴的長公主面容不變,然而言行神情竟隱含萬種嫵媚。蘭斯並不是不明就裡之人,只看此便知,長公主竟是功力大進,百尺竿頭更上層樓!
淡紫眼瞳猛地收縮,少年輕聲問道:「辰殿下?」輕跳的眼皮眨也不眨地望著仇,彷彿在確定什麼。仇看不出少年臉上的神情是悲是喜,卻有一股莫名寒意猛地滲入骨髓,馬上被另一種憤怒和堅持給淹沒,劍刃滑破肩膀抵上少年的胸口,仇一把抓起他的領子:「別裝傻!當然是隕落星辰麻木爾杜拉貢·西切·辰殿下!告訴我,小子!馬上!要不然我就刺穿你的魔核!」
長公主低低一笑,深紫長劍驀然一顫,竟然分身雙劍,仔細看去才知不過是劍的高速來回。面對蘭斯眾人撲將上來的圍殺之勢不躲不閃,長公主手卻不停,一劍化為雙劍,雙劍化為四劍,長公主的身形也跟著轉了起來,越轉越快,劍也越舞越快,到後來已全然看不見劍和人的區別。而這時蘭斯的劍已經到了,他的全身裹在黑炎之中,就彷彿是地獄的魔神,臉上肌肉全然扭曲了,顯然這一劍已凝聚了他全身之力,拚死也要拉上長公主陪葬!再看其他黑衣騎士也盡皆如此!
只有超越死亡,才能變得強大。
憑藉著拼接起來的記憶,雲發現了燃燒平原由來的真實。
所以乾脆放棄了嗎?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對戰鬥中的兩人而言,時間卻彷彿停滯。
這裡是雲府,巴達斯除卻魔神殿外的第一禁地。而蘭斯現在所站的地方便是雲府禁地中的禁地,十三青紅死衛牢牢地把守在小院入口。而在她們之前,五百血衛已死傷泰半,再也無力阻止如狼似虎的魔神第二軍精銳闖入禁地。
心思陡然混亂,手中劍光卻突然大盛,咬牙切齒地連續逼退三人,青一已經衝出了包圍,舉劍斬向背向她的蘭斯,而蘭斯彷彿被什麼吸引了一般正呆看著身前的洛麗塔。
十四年,對於人類來說,實在是太過奢侈的計時單位,更何況人類的靈魂。
雙瞳微縮,敏銳地發現對方話語中故意露出的消息和警告,蘭斯淡淡一笑,對雲所擁有的實力估計又往上提了一個等次:「好犀利的詞鋒。雲殿下真是把你們調|教得很好呢,我原以為可以在日落前結束這場戰鬥,沒想到現在卻已經天都黑了,我卻連院落都沒有進過。」
撲!劍光如電,刺穿凱的翅膀,手上魔槍也隨之微頓,只這微頓瞬間卻再擋不住那不停的閃電,一道接一道的霹靂無情地穿過魔槍的防護刺穿凱的身體帶起蓬蓬血花!生死之間的體驗很多人一輩子也嘗不到一次,我們偉大的夜叉王陛下卻非常「有幸」的在短短的幾息之中連續償到了兩次。這不知該算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
洛麗塔大怒,雖然青一的話並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卻分明指到她頭上。這麼多年來,青一是第一個敢對她這麼無禮的人。
耳際一陣轟鳴,若丹倫得心知,那是霧族無法為人耳所捕捉的臨死哀嚎,卻無暇讓他去感慨生命的脆。劍尖翻轉,往日替他擋過無數次災厄的霧牆已然喪盡,露出少年淡然冷漠的微笑和那一把觸目驚心的風之哀傷!
蘭斯緩步向前,每一步都極慢極慢,都每一步邁出都至少有一名十三衛傷於他的手中。重傷的青五更是差點死在他的手裡,所幸身旁青四反應超快,以臂戴劍擋下那一劍,卻也付出一臂的代價,而她們爭取到的不過是一會兒的苟延殘喘罷了。
冥冥中彷彿有一隻手擺布著滿地的地獄火殘骸在眾人都沒有注意的時候,將滿地燃燒著青色火焰的碎石沿著詭異的軌跡悄悄排列成人所未知的圓形陣圖。若從高空中俯視而下便可清晰看到那一縱一橫的交錯著組成的神秘符號,在火焰的青芒下開始漸漸散發出光芒來。
動手的人是洛麗塔。
死亡黑蓮盛開,華麗得讓人忽視了她的殘酷,直到劍舞結束之時,仍沒有人從那份美麗中清醒過來。蘭斯的劍反轉過來,死心不息地向著長公主刺去,劍尖觸到她柔軟的背部肌膚卻突然停了下來,如同約好了一般,所有黑衣騎士連同蘭斯全身血肉猛地爆散開來,在小小的房間內下起了一場血雨。
而不論願不願明不明白,隨著對新身體的掌控逐漸熟練,希芙的戰力同樣成幾何倍數激增著!那完全違背了武學路上所通知的常識,這已經不是武道,而是魔法,更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邪異術法!
那銀白素裹已伸展開雙臂,猶如撲火的飛蛾直掠近那被無數大劍所構成的漆黑劍獄!半退的仇,飛撲的希芙,包圍的黑衣,時空彷彿凝滯在歷史的筆尖,漆黑下,那一團亮麗的銀華突然大放光明,在這片黑色的土地上宣告覺醒!
只為一戰!
三千年前,當古爾丹和薩格拉斯展開爭鬥時,薩格拉斯也同樣召喚了地獄火,只不過當時薩格拉斯的力量遠遠超過現在,雖然限於古爾丹的限制卻還不至於拿自己的靈魂出來獻祭。而奧莫蘭德更是不在意,只不過,當它一過來這邊時便碰上了這一界的最強者,魔界至尊魔神王!還在魔法陣所架開的兩界隧道中掙扎的奧莫蘭德只不過露出了半個身子便被魔神王給打了個落花流水匆匆逃回深淵魔域,而這次竟然又是剛剛冒頭就感覺到了那個強大得不可思議的氣息,若不是感覺中似乎有些不對頭的微弱,它恐怕早就調轉頭顱毫不猶豫地逃回去了。
背叛了魔神王,又被人類「盟友」背叛,在人魔領域邊緣地帶的絕谷里,被聖戰的敵我雙方毫不留情地兩面夾擊,獸人族的精銳戰士們在這一役中傷亡慘重。怒極攻心的古爾丹捨命念出了他所掌握的最強大的咒語,以生命為獻祭召喚出了地獄火,將魔界及雪舞大陸兩邊勢力全部掃入。古爾丹的絕殺也讓魔神王的聖戰再一次無功而返,而雪舞大陸的精英們則在這一役中損傷泰半,所有勢力重新洗牌,之後便是無盡的戰亂,一直到千年前龍皇出現,才結束了兩千多年的紛亂。
讓她們青紅十三死衛所拚死守護的,就是那一具水晶棺中的少女。紅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這怎麼可能?!」諸如此類的疑問句和感嘆句寫滿了她的眼瞳。她無法相信,犧牲十三個高等魔族戰力的自由度綁在這裏所要守護的只不過是這樣一點價值都沒有的東西。在戰力寶貴高實力更寶貴的魔界,這種行為已經不僅是浪費,更是極度的奢侈!她本以為她們所守護的是什麼秘密中的秘密,也曾如外界般諸多猜測,卻怎麼也沒想到,竟然真的只不過是一個死人的屍體!一股怒氣突然衝上頭頂,自己等人竟是為了這種沒有任何價值的東西死的嗎?!
洛麗塔下意識地轉頭看去,卻發現蘭斯只冷冷地看著那個美絕人寰的白衣女子無視她的存在。渾身莫名一冷,洛麗塔突然明白,她犯了一個錯誤。蘭斯的聲音冷冷傳來:「長公主殿下,您不是閉關悟武了嗎?」雲和長公主之間的戰鬥雖然人盡皆知,不過私下裡卻沒人敢正面提起,而長公主的閉關同樣是以悟武的名義。
秋波流轉,伊維雅一一掃過面前人們,青一紅二,黑衣騎士,紅一洛麗塔,最後又回到蘭斯身上,呵呵一笑道:「難怪我今天突然覺得有什麼牽挂著我似的總讓我靜不下心來,原來這裏這麼熱鬧呢。蘭斯啊,你今天這麼有興緻嗎?我記得,從雲來到巴達斯之後,你可是從沒有和他發生過任何交集呢。」輕咬著食指指尖,長公主偏著頭,彷彿思考著什麼,銀白長發披散開來,渾身上下充滿了魅惑。
蘭斯緩緩搖頭:「投降吧,你們沒有機會了,雲魔回不來了。」
青一冷漠地瞥了洛麗塔一眼,淡淡說道:「這就是你背叛了殿下后得到的嗎?」
古爾丹的決斷是沒有錯的,魔神王絕對不會容忍背叛的獸人族存活下來。而當時的他身受重傷,更有薩格拉斯不斷地侵蝕著他的靈魂想要佔據他的身體,如果對上了魔神王絕無還手之力,更會連累了這一批僥倖殘存下來的族人們。
雲冷漠地打量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看向凱,低諷道:「這就是你依仗的力量嗎?」
生死劇戰之末,全場卻是詭異的死寂,突然,卻傳來一聲不合時宜的驚恐叫聲!蘭斯皺眉望去,原來是青一搶先下場,而青二緊隨她之後便被衝上的五把大劍斬去四肢頭顱,反倒是被撞飛出去的青一暫時撿回一命,而在她的身後一個身著淡紫衣裳的少女正被青一護在身後,滿臉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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