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魔女盟
第六章 流言

聽到哥哥的名字,佛爾利斯心中一動,悄悄地掩到窗邊,微微抬頭眺進屋內,落入眼帘的是房間內側兩個相互倚坐的姐妹倆,更讓佛爾利斯心中大跳的是,那倆姐妹的容貌穿著,竟與奈莉希絲有七分相似!
佛爾利斯眼前一亮,一本大約三指寬的紅色封皮的書在一堆雪舞大陸史的金色封皮中格外刺眼。手指猛地攀上紅色書背,微微一拉卻拉之不動,佛爾利斯大喜,試著感覺機關移動的位置,猛地按住書背上沿向著外下方用力折下。
不消少年逼問,恐懼到極點的薩彼倒水似的一股腦兒全部講了下來。佛爾利斯卻越聽心越冷,薩彼的哀嚎在他的耳旁不斷迴響,他卻全無所感,只有那遙遠得彷彿天邊的真實將他壓得連背脊都彎了下去,不斷地顫抖著!
帝特大怒,劍鋒一指道:「追!統統去追!你們這群蠢貨都去!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天黑前我要看到他的屍體!!誰跟他接觸過就給我摘下那人的腦袋!!快!」
「咳,你聽說了嗎?」胖的一個神神秘秘地掃了掃身旁,壓低了聲音對瘦的那個道。
「這、這可能嗎?」
帝特一呆,待見到來人飛起的身形已知自己上當,大怒之下復又大駭,雖然不知道對方在密道里發現了多少,但是單這一點就足夠令他們恐慌不已!然而對方狡猾的應變卻已脫出了他的控制範圍,帝特清楚,來人的功力和他幾乎不相伯仲,而對方靈便機巧的身法更是他所不及!
是將軍、是帝特!他就是薩彼勾結攀附的對象!就是他害得西西里亞家破人亡!是他害死了父親!!就是他!!!後面的話佛爾利斯已經完全聽不見了,巨大的轟鳴讓他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腦海中隱隱響起的卻是當年最初遇見娜蒂雅的那段對話——
「這、你這麼一說,好象也是噢。」
奔跑了大概百息,已經有大概五十米的地方看不見長明燈的燈火,前方卻突然光明大盛,佛爾利斯心中一跳,知道出口便在眼前。反手撕下一片衣角將臉頰圍上,掌中利劍緊握,一式碎雪已然握成劍訣,他不知道前方等待的是什麼,他只清楚,他必須趕回去將他發現的秘密告知奈莉希絲殿下!
瘦子滿臉狐疑地低聲回問道:「哪位殿下?」
他為什麼會在這裏?他竟然違抗女王的旨意了?!心底浮現的疑惑瞬間被那更強烈的憤怒淹沒,薩彼臨死前的話直接將少年僅存的理智燒成灰燼!
雖然佛爾利斯小心翼翼又隱隱有些期待地希望和守衛暗哨們來次「親密接觸」,但是直到他轉過後園來到最後的華屋面前時,仍然沒有實現這個願望。
佛爾利斯全然不顧自身安危,劍劍拚命,狀若瘋虎!將嵐這一系的碎雪劍法中那種獨有的冷戾瘋狂發揮得淋漓盡致,竟沒有人是他三合之將!佛爾利斯吼叫連連,越發勇猛無比!
眼皮一跳,佛爾利斯被自己的巨大發現給嚇傻了。轉瞬反應過來,佛爾利斯沉下心來,咧開嘴無聲一笑,摸了摸懷中火摺子,大步走入洞內。初生牛犢的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如果出不來了,該怎麼辦?
咚!!
「萬事小心。」
「呸!」老人無力的反抗連弄髒薩彼都做不到,他只能憤怒地瞪著主人的仇人冷笑,「薩彼,我知道,你是在害怕小少爺回來報仇!所以才這麼迫不及待將我們這些西西里亞的『老人』都抓回來!阿挲斯和丹加已經被你害死了,你就想從我這裏套出小少爺的下落!嘿,我告訴你,你休想!有種就打死我,老頭子老命一條陪你玩!你殺啊!老頭子會在下面等著你!等著小少爺回來把你送入地獄的那一天!薩彼!你個孬種懦夫!殺了我!殺了我!!」
胖子拿起杯子,愜意地一飲而盡,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左右看了看,目光在落到佛爾利斯身上時露出一絲警戒,旋即釋然。對著瘦子招招手,一胖一瘦兩個腦袋幾乎都擠到了一塊,卻聽胖子小聲再小聲地道:「還能是哪位殿下啊?在我們意維坦,能稱作殿下的也就剩下黑暗神殿的那一位了吧?」
正當他大驚大怒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侵入者逃出生天時,一道低鳴的破空聲突然插入他的視線,直直地穿過侵入者的肩膀,帶起一叢血雨,連同那飄逸的身形一併隕落,卻仍是掙扎著越過了圍牆。
佛爾利斯劍勢大盛,逼退身旁嘍啰,直接撲向帝特,口中厲嘯連連,猶如癲狂!但帝特的功力豈是那些小嘍啰可以相比,只片刻,佛爾利斯適才所取得的些許優勢立刻化為烏有。
寂靜的通道中只有他的迴音在隱隱回蕩。沒人?薩彼下意識地轉頭望去,已經死去的老人瞪大的雙眼死死地盯著他。冷冷地打了個寒顫,薩彼只覺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甚至不敢回頭確認!
佛爾利斯緊了緊衣領,將半個臉孔都埋在狐毛的領子里,看上去就像是那些怕冷的孱弱子弟一hetubook•com.com樣。
「要殺他的是將軍大人!」「當年還有這條漏網之魚!」
「嘿嘿嘿嘿……」淫言穢笑立刻濃烈了兩人間的氣氛,人們一向不吝以最卑劣的想法去揣想無法觸及的雲朵。
「噢,我的女神!」瘦子發出了理所當然的驚嘆,當然了,作為一個意維坦人,他口中的女神指的是水之女神黛娜蒂爾赫萊斯。
似乎是覺得安全了,胖子的聲音壓得更低,手比了一個向上的動作:「就是那位殿下的傳言啊?」
「還能是誰!」凱因茲冷冷哼了聲,「那人中了我一箭,他雖然在最後關頭避開了要害,但已受了重傷,不足為慮。就算他活著回去又如何,奈莉希絲不動手我也要動手了。倒是你,我不管你做過什麼,馬上回去把尾巴都給我掃乾淨!在這個時候別給我添麻煩!然後就回駐地去。銀輝軍團一定要牢牢地抓在我們的手中!」
「啪!!」突如其來的脆響將正在悄悄說話的兩人嚇了一大跳。聞聲望去,卻只見那獨自喝悶酒的少年正要拾起不小心掉落地上的酒杯,卻連續抓了幾次都沒有抓到,旋即就像一個標準的醉鬼那樣趴在桌上半晌不動了。
盡頭處拐過一個拐角,通道越發寬闊起來,也越發明亮起來,偷偷地探了探頭,拐角的那邊似乎是間牢獄,玲琅滿目的各種刑訊工具將陰影襯托得更加恐怖,另一邊角落的盡頭背對著一個依稀熟悉的背影。佛爾利斯心怦怦地跳著,就像是熱戀的少年,緊張得額頭滲出冷汗。他小心地貼著牆角,聲音漸漸清晰起來,那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冷笑!
「老、老哥,你、你前路還遠,不要衝動啊!你、你安心的去、去吧,到了那邊頂多我多燒點紙錢給你用,你、你不要……」額頭汗水潺潺而下,求饒的言語嘎然而止,薩彼感覺到了,那隻冰冷的手正不斷地顫動著,而且那手雖然冰冷卻並不僵硬,顯然並不是屬於死人的。這一下,他立刻明白了對方肯定不是死人,而是功力恐怖的高手!但這發現卻絲毫沒有給他帶來一點歡喜,反而更讓他感到恐懼!一個秘密潛入將軍府密道地牢里的高手,想想都知道對方絕對不是來踏青旅遊的!
心裏隱隱下了決定,過了良久,胖瘦二人結帳離開之後又過了許久,佛爾利斯裝作喝多了未完全清醒的樣子,在結完帳后東搖西晃地慢慢走回大街。連續轉過幾條小巷,佛爾利斯眼中的迷醉收了起來,瞳孔中殺機翻滾!
「誰?!」拐角處突然傳來的聲響嚇壞了正得意揚揚的薩彼,撿起地上的,身子卻往一邊的通道退去。雖然口上說不怕,但是從那天帝特陰沉著臉讓他去追查漏網的那條小魚時,薩彼就感到了風雨的氣息,就如同現在,全身上下的神經都在提醒著他,危險的逼近!
————————
「……說吧,說出來。看在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的份上,我會在將軍大人面前多替你美言幾句,將軍大人一開心說不定還會賞你個小官作作。老實痛快地交代清楚,你省事我也省心。有財大家發,有官大家做,我薩彼對自己人一向是不會虧待你們的!」
突然,一個蒼老虛弱的聲音憤怒地反駁:「下賤的走狗!你以為我是你嗎!薩彼,虧你還掛著西西里亞的姓氏,老爺怎麼會有你這麼個白眼狼的親戚!!」
「你記住,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就是佛爾利斯,格蘭迪·西西里亞已經死了。」
在兩旁的牆上離地近兩米處各懸挂著一排長明燈,燈和燈之間相隔著都是大約一米,長明燈上既不微弱也不耀眼的火焰彼此之間錯落著,前後兩端都看不見盡頭,只有那幽幽飄動的長明燈火整齊的點著,讓人不禁悚然動容當初建這通道者的用心。
「密道什麼的現在都無所謂了!你怎麼不想想,為什麼是這個時候有人潛入了密道!」凱因茲冷冷地盯著他,「白痴!那瘋女人要動手了!」
鬚髮俱張,老人用力的掙扎連帶著連在牆上銬住手腳的鎖鏈一起震動,發出恐怖的聲響,薩彼本能地縮了縮身子。老人卻也只能這麼虛言恫嚇而已,不一會兒便用盡了力氣,任鎖鏈吊著喘著粗氣,兩隻眼脹得通紅死死地盯著薩彼。
「唔唔唔唔唔!」瘦子用力地掰開他的手,也跟著胖子緊張兮兮地看了下周圍,待發現沒人注意后才低聲問道:「聖女殿下能有什麼事?是哪些不開眼的傢伙在亂傳些什麼?」
他認得,這並不是帝特的將軍府,因為,面前不遠處隔壁庭院里聳立的那高塔一般的建築在布雷僅此一座!那是四年前榮登宰相位的意維坦第一重臣凱因茲公爵所建的觀星樓!而他所在位置赫然便是宰相府後院花園,誰也會想到在雅緻巍然的假山中竟會藏著這麼一條驚人的密道?!
如果聽故事的人失去了興趣,講故事的人也會失去大部分樂趣。胖子一hetubook•com•com見瘦子的反應,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想法,眼珠子溜溜地轉了起來,只故意嘿嘿冷笑,卻不說話。
他要殺的當然不是那亂嚼舌根的胖瘦二人,自從他回到意維坦后便隱約有聽到類似的謠言,一開始還只是極少數的猜測,像脈絡這麼清晰的「真相」也是這三、四天才漸漸流行起來,而更讓佛爾利斯感到羞愧和憤怒的是,這個傳播謠言的人,竟然曾經是他們西西里亞家族的人!
「孩子,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窗外,一雙明亮的眼睛注視著少年消失在洞口的身影,不一會,似乎機關的力道用盡了,書架上那紅色封皮的書緩緩收了回去,與此同時的是那緩緩移回位置的書架將漆黑的洞口重新蓋住,遮斷目光。
就憑那些嘍啰就能抓住能從自己面前逃脫的人物?!帝特怒極反笑:「叔叔,不是我說,你那些手下恐怕不是人家的對手!」
光明陡然襲下,早有準備的佛爾利斯眯起了眼,只留下一點餘光適應驟然轉變的環境,腳步卻不敢有所停歇,身後的腳步聲已然越來越近。一會兒,佛爾利斯已然適應了突然大亮了的光明,頭頂清澈的藍天清楚告訴他已經脫離了地底,而眼前所見卻讓他大吃一驚!
凱因茲冷哼一聲,並不反駁,只是看著那陰沉的天空,沉聲道:「你必須馬上走!回家去!」
「看看你像什麼樣子!都是做將軍的人了!稍安勿躁!」凱因茲望著牆外淡淡道,「讓他們去追就好,你去湊什麼熱鬧!讓人看見你這本該在城外數里的將軍大人出現在城裡很好玩好嗎?」
說罷,帝特便也要起身去追,旁邊一隻手伸出攔下了他的去路。帝特轉首怒視,卻只見正放下弓的凱因茲一臉凝重,看著他的眼瞳里更有掩不住的沉重。
「老不死的東西,你可要搞清楚了!如果不是我明智的早早地投效了將軍大人,就憑那個不開眼的老鬼,我們西西里亞家早就絕後了!」燈下,薩彼拿著白凈的絲巾擦著自己的手,牆上鐐銬銬住了手腳的白髮老人左邊臉頰高高腫起,看著薩彼的眼神里滿是不屑和憤怒!
胖子不說了,果然反勾起瘦子的興趣來,卻聽他追問道:「說說,說說。胖哥,你體胖心寬啊,別跟瘦子我計較啊。」胖子嘿嘿笑了笑,又重新看了看周圍,這才湊過身子低聲道:「這事還就跟我們那位純潔善良的白雪公主有關!」
經常會有些被戀人拋棄了的有錢人子弟跑來這裏買醉,同時想要吸引新的獵物的目光,也有一些十四五歲急於證明自己已經長大的小屁孩也總是迫不及待地叫上一兩壺陳年佳釀,雖然到最後是被抬回去的居多。佛爾利斯處身在這樣的環境中一點都不引人注目,他就像是介於兩者之間的合集,每次來,總是靜靜地望著窗外,偶爾喝口小酒。
他們,果然是一夥的!!
姐姐自嘲笑了笑,摸著妹妹相似的美麗容顏,輕輕嘆道,「至少我們姐妹倆還活著,不像其他的那些姐妹們,這些年一個個失蹤了。我已經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只要我們還能活下去,這樣不好么?」
漫天的銀華切斷了少年的思緒,手中捏好的碎雪劍條件反射地贏了上去,心中那股超越其他的憤怒讓少年發出了怒吼,震天的劍擊聲驚動四野!假山花石后,隱伏的暗哨紛紛探出身影,刀劍槍兵在雙方的掌下游曳交戈,發出聲聲震響!
帝特狠狠地點了點頭,轉身便要離去,卻冷不丁被凱因茲一把拉住。帝特正要發火,卻陡然見到凱因茲的眼睛中露出的深深擔憂,罵音效卡在他的喉嚨再也說不出來,他突然想起,凱因茲和他是這世上相依為命的最後親人了。
酒肆歌欄,是流言蜚語最容易興起之地。但佛爾利斯從沒有注意更沒有想過,會有一天在這裏,聽到有關奈莉希絲小姐的負面流言,就好像斜對著他坐著的那對商賈。
狠狠地扇了老人一巴掌,打掉了他僅存的老牙,發現老人只能虛張聲勢的薩彼很囂張的笑了,滿臉的皺紋擠到了一塊,眯著的兩隻小眼睛里儘是戲虐和得意:「老傢伙你放心吧!格蘭迪那小鬼死了薩彼老爺我都死不了!嘿,你以為是我要找他是因為害怕那個無能的小鬼嗎?反正你也要活不了多久了,今天薩彼老爺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讓你不至於死了還做個糊塗鬼!要殺他的是將軍大人!將軍大人不知怎的突然想起當年還有這條漏網之魚沒有清楚乾淨,害得老爺我都被將軍大人責罵。不過沒關係了,用不了多久你的小少爺就只會是一具屍體!而你,你就先去吧……」
「呼,呼!呼!呼!!」呼吸漸漸急促,冷汗滑下額頭,流過臉頰,打在吞咽的喉頭上,薩彼慢慢的,慢慢的迴轉過頭去,這一轉頭竟用了平時數十倍的時間才完成這簡單的動作。
是的,是薩彼·西西里亞!佛爾利斯hetubook•com.com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調查薩彼,但是,當他在骯髒陰暗的夜巷裡,親眼看見薩彼和傳播謠言的手下在那邊接頭商談時,佛爾利斯恨不得揮舞掌中利劍將他們全都殺死!
「這是為了你好。」
「是她的人?!」
「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最近的一個護衛都在這院子之外,很好,就跟我來之前得到的消息一致。」佛爾利斯心叫一聲僥倖,緊張的心下更有一種興奮的刺|激跳上心頭。
但是他不能。他還不知道是誰在薩彼的背後暗中指使。是銀輝軍團副軍團長帝特將軍嗎?還是有人想要借薩彼的手來陷害挑撥他們?幾天來,佛爾利斯跟蹤的目的和理由已然完全變了個主次,對奈莉希絲的擔憂逼得深懷仇恨的少年不得不壓下憤怒。然而,少年人的耐性在毫無進展的調查面前越來越弱,而胖瘦二人毫無顧忌的誣衊則將少年最後一絲理智摧毀!
「是,老師。」
不過一會兒,佛爾利斯大力揉擦了幾下,將淚水擦乾,將窗子裂縫拉得更大了些,翻身躍進屋內。環顧四周,屋子角落裡擺著一張桌子,桌子左上撂著一沓薄薄的書籍,在書籍的旁邊還平放著一至常用的鵝毛筆架著筆托。幾排書架整齊排列在書桌后靠著牆,滿滿的書籍錯落有致地排列著。
佛爾利斯手上猛地加力,勢大力沉的一記斜劈斬下卻落了個空,將將露出半邊身子!帝特大喜,一式斜撩便要將這明顯發現了他們秘密的侵入者斬殺當場。佛爾利斯暗笑一聲,反手握劍在地上輕輕一點,倒退著躍上半空,竟是直接踩上了帝特的劍身,再次躍起,身法全力展開,劍鋒在高牆上再一點借力,竟是要直接翻出高達三米的院牆!
「老師,為什麼要改變我的容貌?」
「戲?你說的是奈莉希絲小姐被擄劫那件事?聽說百合騎士團死了很多人啊,連團長都死了,你怎麼說是戲?」
許久一聲輕柔的嘆息將窗戶半掩,腳步聲漸漸離開窗邊,屋內響起交談聲。
「嘿,上次奈莉希絲那女人還和那個據說是什麼護衛騎士的白髮怪站得那麼近,搞不好他們早就……」
心知肚明那些小兵根本攔不住對方的帝特忍不住急道:「叔叔!!你有什麼事待會再說,我要趕上去抓住那小子!」
話雖如此,瘦子眼中露出的卻是一種異樣的興奮!胖子露出了一副我還不知道你的表情,挑了挑嘴,低聲道:「還記得兩年前神殿門口那場戲嗎?」
帝特冷笑一聲,腳步微轉讓過當胸一劍,反手一劍直削來者手腕!佛爾利斯躲避不及,吃痛下卻陡然回復清明,受傷手腕一縮一放,左手搶出,竟是順著劍勢凌空一劍疾刺,直指帝特咽喉!帝特大驚,忙回劍自守,佛爾利斯卻出乎意外的回縮後退,且戰且退下,轉瞬間便已退至牆邊。
「怎麼不可能?」胖子白了瘦子一眼,「沒看奈莉希絲就成為黑暗神女了嗎?要說這裏面沒有一點貓膩你相信嗎?」
小開的窗戶放進微暖的陽光,底下的風景一覽無遺。這裏曾是屬於西西里亞家族的產業,佛爾利斯無從知曉,當年在這個位置,就坐著他的兄長和傳說中的雪舞太子。他的心神都被底下的風光給牢牢吸引住了,全神貫注得令人不忍打擾。
「放心吧,叔叔,銀輝軍團十一指揮使已經有一半是我的人!」帝特抬起頭,雖然故作平淡,眼中卻掩飾不去得意。凱因茲微蹙起眉,卻又知此刻絕不宜自己人再生嫌隙,強壓住對帝特不成器的怒氣,沉聲道:「這不夠!在這種時候,哪怕一丁點的不穩定因素都可能毀了我們!奈莉希絲就快忍不住了,你回去后先穩住另外那批人,之後我會再聯絡你。你現在回家去,不要猶豫,更不要婦人之仁,該殺的統統殺掉!女人是什麼東西,等這件事完結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
「笨!只有這一件嗎!」胖子不滿地提高了音量,旋即反應過來,將聲音壓得比之前更低,「我說的是黑暗神殿獻俘那件事!」
「什麼?」瘦子立刻豎起了耳朵,配合地做出了審視環境的動作。
薩彼哭喪著臉,哀求道:「大、大俠,你放過我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的啊,我只是照將軍大人,不不不,我只是照著帝特的命令在這裏看守重犯的啊。你、你的手可要輕、輕點啊!」
「噓噓!小點聲小點聲!」胖子一邊做噤聲的姿勢,一邊小心地四處查看。幸好現在元宵剛過,這種飲宴歡場本就沒有多少人,而有一定消費水準以上的三樓更是如此。
「我們又能要求什麼呢?」姐姐嘆了口氣,「大少爺過世了,我們這些姐妹還能怎麼樣?就算沒有被伯爵大人『買』回府中,我們又能去哪裡?難道去露宿街頭嗎?」
一切都是為了六天前的那場偶遇,那個掛著西西里亞家族姓氏的叛徒。佛爾利斯就像是只發現了獵https://www.hetubook•com•com物的獵豹,靜靜地蟄伏在陰影的角落,冷冷地注視著那張骯髒的臉孔。
看起來,這裏似乎是一間書房。佛爾利斯這麼猜測著,小心翼翼地開始起他的檢查工作。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些什麼,那對姐妹的言詞雖短,卻足以讓他隱隱猜到當年的幕後黑手是誰。
很快,佛爾利斯發現,這不是幻覺。在一邊通道盡頭更遠的地方真的隱隱傳來誰的慘叫,只是隔得遠了又或者其他什麼原因,隱隱約約的聽不分明。深深地吸了口氣,佛爾利斯斂去聲息,將娜蒂雅所授步法輕字訣發揮至極致,就像是貓兒一樣輕靈的移動著腳步。
佛爾利斯靜靜地靠著牆,彷彿全身的力氣都消失了。薩彼的出現將深埋心底的仇恨和憤怒,連同家破人亡孤苦無依的痛苦一併翻出。幾天來,因為事涉奈莉希絲的關係,佛爾利斯將心頭煩亂的情感強制壓下,然而,在突然見到熟悉面孔時,他終於克制不住那洶湧翻滾的情感,淆然淚下。突如其來的淚水,似乎因為身處險地而來得更加急促,佛爾利斯無聲地哭泣著,發泄著壓抑了一年多的痛苦,任淚水直流。
所以你才不讓我隨意外出,所以你才……是的老師,我已經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胸口如遭重擊,佛爾利斯突然知道屋中姐妹的身份,那是他大哥格慕羅·西西里亞曾經費盡心思收集的女姬!格慕羅寬和的微笑在眼前浮現,淚水卻無聲無息地奪眶而出!
胖瘦二人齊齊鬆了口氣,對視一眼,竟發現對方額上都有冷汗流下。齊齊打了個哈哈,瘦子立刻轉換了話題,胖子心領神會地說起了其他的事情,很快就將這段交談拋諸腦後。沒有人看見,伏首桌上的少年那幾欲噴火的眼瞳,殺機閃爍!
良久,地牢中重新恢復了寂靜,只有他粗重的喘息沒有停歇。佛爾利斯轉首望去,掛在牆上的老人他還記得,那是當年西西里亞家敗落後留到最後的其中一人,他至死都冷冷地看著薩彼,沒有屈服。佛爾利斯心中大慟,顫抖著伸出手去,緩緩蓋上老人的眼,而就像是感應到大仇得報似的,老人的嘴角竟彷彿帶著一絲微笑。
沒有,什麼也沒有。空蕩的通道里只有長明燈微弱的燈火輕輕搖曳。薩彼鬆了一口氣,正想自嘲幾句,一隻冰冷的手突然握上脖頸,捏住了他的喉骨!手腳一陣冰涼,薩彼記得,在他轉過身來之前,那邊什麼東西也沒有,除了剛被他打死的那個老人,現在本該是一具屍體的老人!!
「姐姐,我們就像這鳥兒似的,被關在好看的籠子里,被人餵養供人玩弄,從一個人的手裡轉到另一個人的手裡。格慕羅少爺是這樣,伯爵大人也是這樣!我們不僅是玩物,還只是那個女人的影子!姐姐,這樣的生活我們到底還要過多久才是個頭啊!」
「可是那傢伙他從密道……」
「……如果你堅持,可以。反正西西里亞家族支系並不少,但是沒有必要的話不要提起。」
元宵方過,難得的悠閑街道回復了往昔的熱鬧,畢竟,除了富家貴族外,老百姓們更盼望著藉著這好節日多賺一點,格蘭瑪大道更是如此,就好像少年現在所在的這棟華樓。
「這也是為了我好嗎?那、仍然姓西西里亞可以嗎?」
「好了,我們快出去吧,這裏可是伯爵大人幾次交代不可亂闖的地方,若是讓他回來發現你我在此逗留,又是一頓好罵。快走吧,好妹妹。」「是是,我的好姐姐。」妹妹一邊嘴裏低聲咕噥著「你還真是聽話啊」一邊追著姐姐的身影往外走去。
猛然「哇」的一口鮮血噴出,佛爾利斯惡狠狠地將薩彼轉了個個,卻猝然驚覺,手中的人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一具屍體,往外凸出的眼球滿是恐懼驚惶,一陣異樣的臭氣從他的下身隱隱透出。
佛爾利斯跌坐在地,滿眼茫然,只有那劍卻緊緊地撰在手裡,捏成血。
「是是是,大俠明鑒秋毫啊,都是帝特這畜牲見色心起啊!他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大少爺搜羅有諸多形似奈、奈莉希絲小姐的女姬就動了心,又覬覦西西里亞家族龐大的家產,所以就找上了我!大俠明鑒,我、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我也是為了保存西西里亞家的血脈才被迫參与他們的計劃的!我、我絕對不是故意陷害老爺的啊!」
餘光到處,將四周場景全部收入眼內,確定了此處的安全后,佛爾利斯一個縱身躍上了圍牆。小心地探了探牆內場景,佛爾利斯背靈巧得跟只貓似的,靠著牆倏地滑下,凌空虛拍的一掌將下降的力道減弱,落地時竟是如葉之墜,無聲無息。
再探了探,確定沒有其他人存在,佛爾利斯這才轉身出來,一陣濕潤的微風輕輕拂動。輕輕地呼了口氣,呼吸沒有任何不適,佛爾利斯明白,這裏另有通氣孔,心中的那份震驚卻越發凝重。
他先前走過的地方隱隱傳來輕微的聲響,佛爾利斯更不猶豫,轉和*圖*書身沒入地牢另一邊的通道,將娜蒂雅所授步法輕疾二訣運至極致,順著長明燈幽藍的燈火將身後傳來的驚呼遠遠拋下。
「噢!這樣啊,胖子你也太大驚小怪了吧,黑暗神殿的那群傢伙一向都是神神秘秘的,有些什麼隱情也很正常啊。」瘦子恍然大悟,雙眼中興奮神色卻有些淡了。對升斗小民來說,大人物私生活上的秘密比大事更能吸引他們。瘦子一聽原來傳言不是那如白雪一般純潔的奈莉希絲小姐的隱私,興趣立刻就減了幾分。
沉重的書架無聲無息地移動開,露出牆上三尺寬的洞口和漆黑一片的隧道。
聞言,胖子頓時露出一副你不知道了吧的得意神情,卻不開口了,把個好奇的瘦子急得是搔脖弄首,好不難受。眼珠微轉,瘦子換上一副拍馬的嘴臉,執起桌上酒壺為胖子滿上一杯,謙卑地道:「胖哥,您潤潤嗓子,潤潤嗓子再說。」
哐!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輕響驚醒了茫然的少年,佛爾利斯猛地跳起身來,從方才那種茫然的空虛情緒中跳了出來,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想起現在所在的地方。
佛爾利斯一呆,旋即反應過來,厭惡地將薩彼扔在地上,猛地發一聲吼,少年拔劍出鞘在薩彼的身上瘋狂地亂砍著,口中發出不明其意的低吼怒嚎,就像是絕望的野獸!
連他自己都有些訝意,他竟然能這般隱忍!雖然薩彼出入皆帶著將軍府護衛,但是以佛爾利斯現時實力,這六天里起碼已經有過不下四次的機會將薩彼致於死地,可是他卻沒有這麼做。在昨夜之前,這是為了揪出當年薩彼勾結逼害西西里亞家族的幕後黑手;而在昨夜之後,是為了守護他所景仰的女神。
是誰,在這裏修建了這麼一條密道?是將軍帝特?還是,他的叔叔帝國宰相凱因茲?!布雷人都知道,帝特將軍現在所住的房子是在之前他和他叔叔凱因茲一起住的房子的基礎上擴建的。在這棟房子下竟然修有這麼一條秘密通道,他、或者該說他們想要幹什麼?
即便沒有受過專業的探子訓練,佛爾利斯也知道,在潛入時第一時間該做的便是確認自己的隱蔽性及四周的環境。
目光漸漸凌厲起來,佛爾利斯感覺空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凝滯了。深呼吸,這恐怖的猜測令佛爾利斯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胸口的悶塞讓他甚至出現了幻聽,彷彿聽到誰在痛苦哀嚎!
「我只問你一句。」冰冷的聲音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讓薩彼的心嘩啦嘩啦地一陣冰涼,卻聽那聲音冷冷地接下去道,「當年陷害西西里亞一家的幕後黑手,就是帝特嗎?」
沒有!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佛爾利斯一拳打在腿上,肉體的疼痛讓他的腦袋不至於發熱。到底是怎麼回事?腦筋急轉,這裏什麼都沒有,為什麼帝特會禁止她們亂闖?不對!這裏肯定藏有什麼害怕人知道的秘密!佛爾利斯拍了拍臉,目光四轉,手指無意識地在書架上陳列的書背上一一劃過,突然,他的手指停了下來。
「那、我的名字呢?」
「嘿嘿,不知道了吧?不敢相信了吧?!」兩隻小眼睛擠到了一塊,胖子的臉上滿是說不出的興奮,就像上一個這麼告訴他的人一樣,「奈莉希絲和黑暗神殿根本就是一夥的!」
胖子很淫|賤的笑了:「什麼黑暗神殿獻俘啊,什麼敬慕奈莉希絲小姐啊!嘿嘿,誰知道奈莉希絲是不是在這之前就偷偷和他們勾勾搭搭眉來眼去的!」
妹妹臉上頗有怨懟,在姐姐心如死灰的眼神面前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啪!」
就在這時,斜刺里陡然抖出一片青鋒,將少年所化銀芒從中斷下!猶如一盤冷水當頭澆下,佛爾利斯猛地看清了對方的容顏——那是本該在城外銀輝軍營的將軍帝特!
「薩彼!」心中狂叫,憤怒從心底翻起,殺戮的衝動急速衝垮他的理智,冥冥中卻又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束縛著少年的手腳,讓他連動彈都不得,只能任那骯髒污穢的冷笑呼喝傳入耳內。
瘦子大吃一驚,失聲驚呼「你是說……」,剛說了三個字便被早有準備的胖子一把掩住,切斷了本來就很低的驚呼。
佛爾利斯的事先準備最後還是沒有派上用場,順著腳下的階梯一路摸索著往前走出十五階,再向前時已是平地,再往前走出約摸十來米,前方便隱隱傳來光亮。佛爾利斯閉緊了氣息,貼著牆壁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腦袋微探,卻發現轉角過去竟是一條寬達五尺的通道,而他所在的卻是通道中間轉出去的一個拐口。
「什麼?你是說……」
全身毛孔陡然縮起,佛爾利斯一下子貼到了牆壁上,應聲而開的窗子放出一陣淡淡幽香,中人慾醉。佛爾利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屋中人發現了自己的存在。
佛爾利斯已經在三樓這個位置坐了六天了,就算是因此錯過昨夜的元宵慶,他也沒有後悔過。只有他才清楚,決不是因為什麼情感問題才會坐在這邊喝酒。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