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魔女盟
第十章 謀算

他的事情已經做完了,而現在,已經到了他退場的時候。新月卻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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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因茲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似的,身體依然筆直,緋羽卻清楚,如今還站著的老人不過是一個空殼而已。
披著斗篷的人在珠簾外站定,離新月只有不到兩丈的距離,對於聖級來說,這個距離幾乎等於不存在。
望月閣,還是四年前的望月閣,作為女王曾經的居所,雖然在主人離去后變得冷清,但宮人們沒有敢對這座偏殿有絲毫怠慢的,誰也保不準女王什麼時候便要來看看,比如現在。
沒有人知道帝特臨死前的怒吼代表什麼意思,他不是聖級,縱是聖級在那種情況之下也逃不命去。佛爾利斯獃獃地站著,胸口一道深約兩寸的傷口外卷著流著血,他卻只是獃獃地看著那身上插滿了箭的帝特瞪大的眼。
佛爾利斯怔怔地看著和普羅旺斯交談的金髮美男子,滿臉不敢置信。
該年春二月初四,新月女王一改登基以來的溫和姿態以雷霆之勢發萬乘之怒,將叛亂主謀凱因茲、帝特叔侄及其家族九族以內以及所有可能涉及參与謀逆的貴族家族斬盡殺絕、雞犬不留,便是一向以忠心皇室聞名於世的銀輝軍團的十二指揮使亦連去十人,連帶者不知凡幾。是夜,布雷半城盡赤血,血腥濃郁數周不散。其手段之血腥殘酷心思之暴戾無情震懾當世,鐵血魔女之名不脛而走血淋於世。
雪舞歷1047年春二月初四,這是一個註定震驚世界的日子。
阿斯末心中一苦,卻是打起精神來,柔聲道:「放心吧,奈莉希絲小姐智計無雙,帝特不過是跳樑小丑罷了,早在數年前小姐就已經為他們準備了歸宿。今日之事,一切都在小姐的掌握之中,你不需擔心。」說是「不需擔心」,其實阿斯末更想說的是「不需如此害怕」,只不過怕傷到這得到小姐特殊對待的少年的自尊心而沒有說得那麼直接罷了。
「讓開!!」彷彿萬馬奔騰的巨響裹著沙啞的沉悶聲響撞開了黑暗神殿的大門,門后侍值的神官口中的抱怨連同兩顆門牙光榮地成為犧牲品,然後,他整個人被撞了出去。
雪舞歷1047年春,意維坦宰相凱因茲公爵及其侄帝特侯爵密謀叛亂。
帝特被阿斯末激烈的反應給嚇呆了,而他身後那些親衛更是完全沒反應過來,有幾個更傻傻的呆看著舉劍殺來的阿斯末,仍然想不明白帝特大人的親信阿斯末大人拔劍想要幹什麼。唯一沒有獃滯的人是阿斯末身後的百合騎士們,在阿斯末的斷喝下,他們毫不遲疑地拔劍出鞘,就像是一群飢餓的狼,沖向了帝特的親衛軍!
左右迎上架住阿斯末長劍的是一對孿生兄弟,哥哥叫黑虎弟弟叫黑豹,兄弟倆使一般的長鐵棒,所學的武技是只有簡單的橫掃劈斬,但是在兩人天生的神力和沉重的黑鐵棒下卻將威力推上一個恐怖的境界!更難得的是,這兩兄弟自小心有靈犀,雖然渾渾噩噩不明世事,但聯手搏擊之術卻是修鍊得爐火純青!兩人渾似一人,配合得默契無比,便是實力早已攀上白銀階頂峰的阿斯末甫接之下也有點吃不消。
恩蒂騰地站起,擋在新月的身前,驚懼的目光將微妙的氣氛打個粉碎。奈莉希絲轉過頭來,漆黑眼瞳一掃,恩蒂只覺得遍體生冷彷彿連靈魂都被看穿一般恐懼,蹭蹭蹭地倒退三步,卻顫抖著伸開手擋在新月身前,雙手發涼。恩蒂想要直叱「奈莉希絲你背主叛國罪誅九族!」,但是勇氣和野望卻盡在那清冷的目光下卻步。
帝特越逃越遠,阿斯末心中越發焦躁起來,他不怕死,就怕死了也沒有完成小姐的任務誤了小姐的大事,那他就是百死也莫贖了!
重傷逃出皇宮的「影子」(緋羽)帶來的消息打破了他的自信,奔若雷霆的騎兵震天的聲勢將他最後一絲希望粉碎。凱因茲望著頭頂陰暗的天空,臉色卻是異樣的平靜。
阿斯末在看到帝特臉上遲疑時便加快了步伐,看上去就像是迫不及待想要迎上去的樣子,而他身後的普羅旺斯一邊狠狠地瞪了佛爾利斯一眼,一邊打出密令準備戰鬥!
佛爾禮斯不明白明明是他的深仇大恨,為什麼帝特會用那種眼光看他?佛爾利斯更不明白,那一劍殘雪他自問自己已經發揮出逼近當日嵐公主所使威力,為什麼明明實力還沒到達白銀高階的帝特卻愣是擋開了這一劍!甚至他差點死在帝特的反擊之下!
「你早已經知道我會來嗎?」新月這麼問,目光卻突然蒙上一層憤怒的光,「那你為什麼還要逼我?」
新月靜靜地看著奈莉希絲,那張絕世容顏過了這麼多年也不見得有半分老態,成熟的風韻將她襯得越發的驚心動魄起來。只是她的心,是否也一樣一直未變?
「什麼?!」新月神色大變,猛然站起,幾步疾走到珠簾后,催促道,「速速將詳情道來!」在她站起的瞬間,安琪兒猶豫著,手伸出了一半嘴張了又開,阻攔的話語終究沒有出口。
現在的銀輝,已經不是四年前那支鐵律分明的精銳了。
帝特緩緩步出營帳,抬頭看了看天空,遠處飄著的大片黑雲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算算天色也差不多了,一掀華麗披風,帝特帶著親衛們往大校場走去。今天,是他的重要日子,也是意維坦的重要日子。過了今天,他就是意維坦獨一無二的英雄,到時候,就算是女王,嘿嘿……帝特美美的想著,在娶了女王之後他是當攝政王好呢?還是自己當意維坦王?
凱因茲冷笑一聲,手高高的舉起。他早已作過最壞打算,利用剩餘的霹靂火和火油將整個宰相府布置成了死地!只要他的手一落下,宰相府便會在一連串的爆炸下毀於火海。離門近的女王等人或許會得救,但廳中那大票的意維坦臣工貴族卻將盡皆為他陪葬!
海浦看她沒眉目凄然,卻自有一股倔強,想起雲,陡然長嘆一聲,不再多話。
重重地撞在牆上發出巨大聲響差點連他的耳膜一併震破,然而沒有人為他申冤,甚至沒有人看他一眼。提那奇亞·朵莫伊爾·依莉娜高達三丈的巨大雕像低著頭,俯視著自己的信徒們,玉石質的肌膚竟彷彿也柔和得添上一抹悲哀。
凱因茲回過身來,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那是胸有成竹的自信,他搖頭說道:「我早已說過,沒了奈莉希絲,黑暗神殿什麼也不是。至於新月女王?她只不過是一個心腸太軟的普通女孩罷了。如今奈莉希絲重傷垂死,帝特又擔任銀輝軍團副軍團長多年,銀輝軍團倒向我本就是理所應當之事。帝特雖然魯莽但不是不識大體之人,他身旁又有阿斯末那等能人,想必銀輝軍團此刻已然屈服。我並沒有欺騙他們,只不過是提前將這好消息拿出來和他們分享而已。再說了,這是他們親自探查出的消息不是么?」
而帝特這方,最先反應過來的卻是帝特本人,毫不遲疑地抓過身旁小兵擋住阿斯末的雷霆一擊,帝特已然藉著人群躲入親衛軍中。而他所招攬的那些草莽中人終於發揮出應有的作用,在大規模的戰場中他們或許無法起到什麼太大的作用,但是在這種小規模的百人戰中,卻是他們最能盡展所長之所在。
新月眯著眼,狹長的細縫中透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光芒。從心講,新月不喜歡這個有著一頭黑色長發的美麗女人,不僅僅是因為她的父親是凱因茲手下親信,從她毫不猶豫地「出賣」安琪兒,新月就知道這個女人有著與柔弱外表決不相符的野心和狠辣。
看著躺倒在地的安琪兒解脫的微笑,簡單的殺字新月卻怎麼也無法說出口!神色陰晴不定,良久,她揮了揮手,彷彿有些疲憊的嘆道:「帶給奈希吧。她的信徒,只有她才有權處置。」頓了頓,新月看向夜和海浦問道:「那些人都死了嗎?」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卧病在床」的凱因茲正對帝特面授機宜,得到這個消息后,凱因茲笑了。他原本也沒指望那個軟心腸的小女孩能幫他什麼忙,只要她不跳出來瞎攪和,這場戰爭就已經落幕了。事實上,從奈莉希絲重傷垂死那一刻起,戰爭就已經落幕了,失去了奈莉希絲的黑暗神殿不僅是失去了自己的利刃和頭腦,更失去了靈魂。
一隻溫暖的手突然握上她冰冷的掌心,恩蒂一驚回頭,卻猛然驚覺,是新月女王!新月溫和地看了她一眼,淡然道:「你出去,不許任何人進來。」恩蒂下意識地望了奈莉希絲一眼,回首望著新月女王用力地點了點頭,心中竄起的興奮難已遏制!
從殿後走出的神官們無一例外地鐵青著臉,黑暗神殿外偶然的裝作不經意經過的人們,驚愕地看著那重新緩緩合起的沉重高門,只留下暴風雨前的寧靜淹沒其他。
沖!
魚貫而入的騎士們佔據了前院,和凱因茲府中的死衛們對峙著,凱因茲所邀請的座上客搖身一變成了他手中的人質。騎士們身後,一群弓箭手已然佔據各個要害地形,勁弓疾箭統統指著凱因茲和他手下的死衛們,而那些被脅持的臣工貴族們更是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安琪兒苦澀hetubook.com.com的笑著,連辯駁都無力。任誰來看,這都是早已計劃好的陰謀吧?誰會相信,在一年前她根本不知道還有這個父親的存在?更不知道之前那一連串和女王相遇的「巧合」她都並不知曉?
「這是什麼話?他凱因茲把自己當什麼!早朝時不去拜見君王卻去宰相府上參見他!他、他以為他是王嗎!簡直放肆!」一名忠於貝葉斯皇室的前朝老臣當著凱因茲信使的面將請柬撕成兩半,那信使也不著惱,嘿嘿冷笑著離開了,眼裡嘲弄和憐憫的神色差點讓這位老臣忍不住不顧身份衝上去暴打他一頓!
偌大的院子中,只有凱因茲蒼涼的大笑回蕩著。笑聲陡收,凱因茲的臉色已回復平靜,盯著新月冷冷說道:「就算她算到了一切,她有沒有想過我手中的這一批人質呢?站在這裏的人幾乎囊括了朝堂上大大小小的官員以及布雷幾乎所有大小貴族的族長。我承認我輸了,但殺了我,他們都得給我陪葬!這些人都死了,你靠誰處理朝政?這些人都死了,沒有我,你要用多久才能讓意維坦恢複原狀!我親愛的小公主啊,她,有沒有告訴你遇到這種情況你該怎麼辦?」
布雷城外,十一禁軍指揮使齊聚一堂,帝特坐在上首,靜靜地看著往日一個個斜眼看他的將軍們吵成一團,這種高高在上超然物外的感覺讓他都感到有些醉了。
黑虎黑豹兩兄弟雖然驍勇,但是在百合騎士們的默契配合七殺劍陣強大恐怖的殺傷力面前就顯得太過薄弱了點。更何況草莽之士大多穿不慣正規的騎士鎧,帝特一向也隨之任之以之為真猛士,但到了和百合騎士團這種非正規遠勝正規的騎士們相鬥時,這群沒有達到聖階的凡間高手就吃虧在了這鎧甲上。
是只有他們嗎?佛爾利斯陡地感到一陣苦澀,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是黑暗神殿在幾年前是什麼模樣他還是清楚的,而阿斯末是什麼人?意維坦銀輝軍團第三指揮使!這樣的人,竟然一早便是黑暗女神的信徒?奈莉希絲殿下、黑暗神殿,真的只是為了對付凱因茲叔侄嗎?
「帝特!拿命來!」少年口中蹦出的怒喝像是埋藏了數年的深仇一併竄起,雙眼一片通紅!
沒有人相信,一直強勢對峙著的兩強就這麼突然隕落了一角,正如所有人都震驚著,凱因茲宰相那妖異般精準的布局操縱。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驚天動地。當天晚上當那份燙金請柬送到布雷貴族們手中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這場還未結束的戰爭卻已經落幕。這並不是四年前水神殿那時的情況,比起根深蒂固讓意維坦王百般禁忌的水神殿,失去了奈莉希絲的黑暗神殿,什麼都不是。更何況,還有一個他們根本不可能戰勝的高大身影擋在他們的面前。
布雷皇宮裡,再溫暖的壁火也無法驅散空氣中的寒意。安琪兒跪在柔軟溫暖的絨毛毯上卻只覺得連膝蓋都凍僵了,新月女王的沉默更讓她感到恐懼。女王和奈莉希絲的親密眾所皆知,女王和奈莉希絲最近關係的轉變同樣眾所皆知,但誰也不敢保證她們那麼多年的深情已經沒有半點剩餘。新月女王如果震怒,也許安琪兒會更心安一點。
帝特已經全然顧不上身後的追兵了,他不知道阿斯末為什麼背叛,但是他清楚,對方是為了殺死他而來的,而最有可能這麼做的只有一個人,而有能力這麼做的只有那個人!
隔著厚重的宮牆,慘嚎哀泣之聲仍不絕於耳,推開窗子,黑暗的天空下,黑暗的城市裡,有一條火龍正蜿蜒著向著皇宮衝來!新月平靜地看著宮牆外火光衝天的城市,聽著順風傳來的哀嚎,陡地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望向了簾外。
「阿斯末,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原來你也一樣!那你就為了那愚蠢的理由去死吧!」臉色猛地陰沉下來,帝特冷笑道,「阿斯末背叛銀輝軍團,陰謀行刺本將軍,罪無可恕!無論何人,凡殺死阿斯末者,賞萬金,以其位授之!」
軍帳中走著,帝特突然看見遠遠的,他的手下心腹阿斯末也帶著親衛走了過來。忍不住心中一喜,這些年來多虧了阿斯末用心輔佐,否則他也不能那麼順利的在銀輝軍團中站穩腳跟。雖然帝特堅信就算沒有阿斯末的輔佐,他終究也能做到,不過對於阿斯末這「最有眼光」的手下,他仍然保持著一份超然的欣賞和重視。
衝過去就是活命!
新月遠遠地看著凱因茲,四年前那個英俊溫柔的中年男子如今已經是兩鬢斑白,皺紋爬滿了他的額頭。不過五十歲不到的年紀卻蒼老得像是七、八十歲的老人。新月突然感到一陣愧疚,這些年來,如果不是凱因茲的主掌操持,意維坦不可能有今天這般局面,甚至在當初意維坦王和索唯親王身死之時便要動亂不堪。
就算離著十來米遠中間更隔了數十個軍士在廝殺著,帝特卻仍然感到一陣心寒!少年眼中刻骨的仇恨不容虛假,即便他不知道是他謀害的那一家的後人,但是能將白銀頂峰高手瞬間斬殺的傢伙絕對不是他這個半吊子高手擋得住的!
沒有人說話,即便百合騎士團直接闖入正殿女神像前的行為令黑暗信徒們生惱,憑空而生的那份肅殺卻讓所有人噤若寒蟬!認出那車架的人更是無一例外的神色大變!沉重的腳步卻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速度,只是沉重的身軀裹著沉重的氣氛一併凝滯了時間,才讓那錯覺彷彿過去了很久,直到黑色的洪流消失在正殿後很久人們才開始懂得呼吸。
凱因茲或許心存不軌,但對意維坦來說,他卻是功大於過的。只可惜——新月憐憫地看了遠處的老人一眼——只可惜,從一開始,凱因茲就只是奈莉希絲那龐大計劃里一顆身不由己的棋子罷了。
恩蒂抬起頭,臉上滿是驚恐,這實在不是應該出現在一個剛推翻了上司的勝利者眼神,難道——眼中寒光一閃,新月猛地直起身來,冷冷問道:「奈希對你父親下手了?」
進入後宮,新月的腳步越來越急,卻不是往她現在所居住的中宮而去。隨身女官安琪兒帶著宮女內使緊緊地跟著女王,心中的驚訝卻越來越深。因為她已經認出了女王所要去的地方。是的,從進入這條路開始,目的地只可能是望月閣,當新月還是三公主的時候,她所居住的地方。
良久,久得安琪兒以為時間都已經停止流動,那飄飄淡淡的聲音彷彿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傳旨。御醫西曆先生速速前往黑暗神殿救助黑暗神女殿下。」
看著凱因茲蒼老的模樣,還有臨死時嘴角微笑,她竟彷彿看到一抹解脫,就彷彿如釋重負的笑容。莫名的,新月感覺心很沉重。
古老的都城在瘋狂了數日後突然沉寂下來,甚至變得死寂。奈莉希絲遇刺的消息像插上翅膀似的飛快地傳播著。隨後,便是百合騎士全員戒備,黑暗神殿全面封鎖,連同女王聖旨被撕西曆醫藥師被百合騎士驅逐一條比一條更震撼的消息傳遍了布雷貴族界,令他們不約而同的噤若寒蟬,心下卻又同時劇烈搖動起來。
慘然一笑,安琪兒蒼白著臉,卻沒有露出驚慌或是震驚,就好像早已知道這樣的結局一般。
御醫西曆是難得仍活著待在官位上的前朝老臣,他擁有的精湛醫藥學,正是他保命護身的最佳法寶。誰敢保證自己沒有個萬一?對這位真材實料的醫藥師,即便是權傾新月朝的凱因茲也保持著表面上的尊敬。所以西曆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也會被人扔出門去。是的,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身漆黑鎧甲的騎士抓起他和他的醫藥箱扔下了台階。如果不是那台階只有一米多的高度,這位醫藥師的葯恐怕就要先用在他自己身上了。
帝特話音剛落,他身旁的親衛們已然沸騰起來,看著阿斯末的眼神就像是看著美麗的未來。只要是人就會有私心,在巨大的誘惑面前,阿斯末的手下們是不是還能那麼團結?前程,官爵,美女,權力,帝特相信沒有人能阻擋這種誘惑,除非他不是人。
遠遠的望見阿斯末敦厚英俊的笑容,帝特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卻突然一僵,帝特發現阿斯末身後跟著的少年親衛正冷冷地看著自己,漆黑的眼瞳中充滿仇恨!
老臣們下意識的望向臣子首位,那裡本該站著的瘦削身影影蹤全無,老臣們心知肚明,宰相大人的卧病在床十層十是假的。對於女王和宰相之間那種暗涌波動,他們心知肚明又憂心忡忡。凱因茲之前從不曾這般公開的和女王叫板,但是昨天夜裡的一封請柬,將一切都打亂了。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從元宵過後便開始失控的形勢在奈莉希絲遇刺生死不知的那一刻起終於完全崩潰。
黑色的天幕漸漸將布雷籠罩,貝葉斯皇宮內的這個角落卻是一片寂靜,直到慌亂急促的凌亂腳步打碎了寂靜,將陷入回憶中的女王驚醒。新月冷冷地看著面前跪伏著的人,這個一直想著代替安琪兒成為她心腹的女人。
遠遠地看著年輕的女王,四年前還似個小孩子的新月在短短的四年內已經成長到這個地步了嗎?和圖書隨意一站,容顏微肅,便已是這般威嚴,為什麼自己竟然沒注意到呢?凱因茲苦笑,在心裏他總是把新月當成那個軟弱的女孩,所以才沒有發現她已經長大了。
向夜微微頷首示意,新月一禮拜見海浦,驚得老人忙跳起身來,連聲「不敢」。無論原因若何,新月是確確實實的一國之主,這一大禮便是聖級高手也感到惶恐。
春二月初三,夜。
凱因茲權迷心竅死有餘辜!看著那些「得救」的忠臣們一個個迫不及待地用最惡毒的咒罵他們之前的主子來證明自己的忠誠,新月突然想笑。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人該為凱因茲的死感到愧疚的話,那她應該便是其中之一了吧。這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早在四年前的那一天,凱因茲的結局就已經被決定了——
「阿斯末!你竟然背叛我!!」帝特憤怒的吼聲從親衛中傳出,原本紅潤的臉已經變得蒼白,他心中更充滿了不解,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以至於這最先效忠於他的第一親信竟然背叛他!
但是,凱因茲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更不會把煮熟的鴨子往外面推。他猜測皇宮中的女孩,或許是心軟或許是不願親手了結她或許真的仍在猶豫,但是她可以等,他卻等不了了。
兩道目光在黑暗中驟然相撞,遲到的雷聲轟隆隆響起,將奈莉希絲的答案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之中,只有心如鐵石的時間記住了那一夜的嘆息,和那兩個告別過去的女人。
「說。」帝特沉聲應著,卻轉向第一指揮使蒂洛特,他很清楚,真正要問的人是誰。
「小子,很害怕嗎?」佛爾利斯腦海中一片混亂,隱隱的感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卻不敢細想,阿斯末突如其來的嘲弄立刻將他驚醒。下意識的拔劍出鞘,劍到一半佛爾利斯方才反應過來,看著阿斯末訕訕笑笑。
死者已矣,生者卻不會再關心失敗者的下場。
安琪兒一怔,怯怯的喚道:「可是陛下——」
聽著阿斯末的話語,佛爾利斯卻是面色怪異地回望著他,語音微顫地問道:「阿、阿斯末大人,您是說,奈莉希絲殿下幾年前就已經算到了今天的局面嗎?」
「二百七十四家大小貴族臣工付諸一炬燃起的焰火,還能不華麗么?」新月走到奈莉希絲的身旁和她並肩而立,俯視著在火焰中掙扎的布雷半城,神色平靜,手中翡翠杯里的酒漿同樣一點未動。早在離開凱因茲家聽見奈莉希絲密令記下每一個出現在凱因茲家的貴族名字時,新月就已經隱隱猜到奈莉希絲的想法了。
影子全身僵硬,看著凱因茲的眼裡滿是不敢置信。
看著凱因茲,影子愣愣的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像打翻了五味瓶心中一陣莫名,良久,影子有些苦澀地問道:「那,那些準備刺殺新月女王的『黑暗信徒』們現在在哪?」
奈莉希絲靜靜地回望著新月,在沒有他的四年裡,只剩下她們相依為命。四年前她對她說「你要去坐那個位置」,新月去了。只不過是短短的四年,當年青澀的小女孩已然成長為執掌一國的君王,只是她的心,是否一如當年那般未變?
但是他不敢多陶醉,帝特清楚頂多明天便是一切結束的時候,想到奈莉希絲那張絕美的容顏他不由心下一熱,連身下某個部位也變得火熱起來。凱因茲平淡的宣布突然在心底響起,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想起那絕世的容顏此刻多半已然變成黑炭,他突然感到一陣噁心。猛地一拍桌子,帝特躍起身來,冷冷地看著驚愕的將軍們,說道:「就知道吵吵吵!吵什麼?魔女已經身受重傷,那些威脅到國家安危的妖人現在就躲在黑暗神殿里,你們還有什麼可以吵的!」
阿斯末抬頭微撇了帝特一眼,看著他扭曲的臉,淡淡說道:「帝特大人,這話是從何說起?我阿斯末是銀輝軍團的人,我的忠誠早已獻給貝葉斯的女王,您所謂的忠誠真不知從何說起?」
少年腦海中的混亂沒有人能給他解答,除了阿斯末本人。從普羅旺斯帶著佛爾利斯進入營帳后,阿斯末便感到奇怪,雖然彼此並不熟悉,但是普羅旺斯的謹慎勇猛阿斯末早已知曉,所以他才更奇怪,在這種攸關黑暗神殿生死的緊要關頭,普羅旺斯怎麼會帶這麼個青澀的小毛頭出現在這裏?
「想死就跟來。」新月冷冷地丟下這句話,轉身走進望月閣,咿呀一聲將門內外隔成兩個世界。關上的瞬間,新月分明看見安琪兒的臉上,淚滴滑落。
身旁殺氣驟現,一道青鋒盪開長劍一撩黑豹力道千鈞的重斬,阿斯末反手一劍撩起,步法微變,已然退開三步,正好脫出黑虎黑豹攻擊範圍,而在他的身旁普羅旺斯已然站定。
新月抬起頭來,輕輕說道:「海浦爺爺,這一禮不是以意維坦王的身份,而是以他的未亡人身份感謝您遠來相助。您和他是忘年交,又是奈希姐姐的長輩,晚輩向您一禮也是應該的。」
外篇 魔女
這段話端的是說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便是對帝特最看不起的蒂洛特也不由懷疑自己看錯了人。當然,換作任何一個人在不斷連續重複練習了上萬遍之後也可以說得像帝特這般決斷,只不過面前這些指揮使們不知道而已。
新月久久不語,許久方才開口,目光深深地凝視著:「既然你早已猜到,為什麼不索性放開早早離去?」
帝特一呆,已是下意識的放慢腳步,再看去時,卻發現那少年已經不見,就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而在他看見那少年的位置上是一個一臉無害的中年男子。帝特不是什麼反應極其迅速的天才,但是這幾年畢竟不是白混,懷疑的念頭既然神使鬼差的冒出來,自然地便去尋找支持或者推翻的證據。
外軍營是由他的另一親信第四指揮使英吉利率軍指揮,這個人一向和阿斯末不和,兩人之間常有爭鬥,英吉利更多次在公開場合下表示對阿斯末居於他之上的不滿。帝特收服此人時原本便存著以後制約阿斯末的想法,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雖養尊處優多年,帝特總算是在軍營中渡過的,在生死關頭更是將吃奶的力氣都使了才出來,恨不得把兩隻手都換了腳,跑得再快些更好。眼見得就是遠處高聳的哨塔和巨大的柵門,帝特是大喜,雖然他身旁的人都快死光了,但只要過了這道門,後面,就是英吉利的部下!那時候阿斯末身邊的人就是再多一倍也休想殺死他了!
安琪兒臉色一冷:「我不希望我母親死後還要被人打擾!而且——」臉上流露出不需掩飾的哀傷,安琪兒凄然道,「奈莉希絲殿下都被她害死了,我、我……」
阿斯末冷冷地瞥了帝特一眼,緩緩搖頭道:「帝特大人您這話是從何說起?身為銀輝軍團的一員,忠於女王陛下本就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對付你的理由只有一個,因為你正在背叛我們的祖國!」
「我早該想到的,原來是你……」笑容里漸漸只剩下苦澀,凱因茲長嘆一聲,帶著未知的嘆息,緩緩閉上了眼。
雖然不聰明,但是簡單的生路死路帝特還是分得清楚的!帝特更加僥倖的是,那個少年的仇恨讓他發現了端倪沒有陷入重圍,想起這他更不由一陣陣后怕,只差一步,他現在就已經死無全屍了!
像這位老臣家裡發生的一幕也在布雷的其他地方上演著,然而更多的是恭敬有加甚至是卑躬屈膝的將家僕打扮的宰相府信使送出自家大門的貴族們,一邊心中發苦一邊將笑臉擺得無比燦爛,即便那信使走的時候往往身上揣著即便是富甲如他們也感到心痛的巨額財產。但沒有人覺得不值,相反,在這些貴族心中,這份交易絕對是他們賺了。所有聰明人得到的都是同一句話「帝特大人剛帶著銀輝十一指揮使拜訪過我家大人。」
「你可是怪我將你貴族臣工一掃而空?」奈莉希絲轉過頭來淡然微笑,漆黑雙瞳中彷彿亮起一陣光亮,就彷彿窗外撕開黑暗的那一道閃電!
普羅旺斯的回答只一句「神女殿下命我帶他來的」就讓阿斯末閉上了嘴。只不過落到佛爾利斯身上的眼光卻又多了幾分古怪,但是當看到少年神思恍惚心神不定的樣子,阿斯末忍不住又在心中重重嘆氣。
很快的,帝特就發現,阿斯末帶出來的傢伙們確實不是人!至少,一般人在面對高手時的恐懼他們彷彿全部沒有!更離譜的是,他精心收攏的那披草莽高手,竟然、竟然只是勉強和阿斯末的手下打了個平手?!不!是阿斯末的手下們佔了上風!
後腦上突然挨了一下重擊,安琪兒昏迷前的最後意識看到的竟是新月女王的幻象,嘴角露出解脫的微笑。「陛、下……」
「是,殿下!」之後奈莉希絲對普羅旺斯說了什麼,佛爾利斯已經完全沒有聽到了,只有胸口那股火焰越燒越烈,直要將一切都燒毀殆盡。
新月淡然問道:「那麼你今晚來,是想要確認我有沒有變?」
「咚咚咚。」腳步聲猝然響起,驚動了沉思中的新月女王,片刻,敲門聲響起。轉過身來時,她又變回了新月女王,柔弱的三公主在四年前就已經死了。
黑暗神殿畢竟曾經輝煌過,手下奇人無數m.hetubook.com•com,只要奈莉希絲還沒有徹底死去,誰也不敢保證不會出現什麼變故。而對於凱因茲來說,在這種時候,任何變故都是不允許的。
奈莉希絲輕笑一聲,深深地看了新月一眼,啞然搖頭——我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冷靜。
奈莉希絲挑起眉,接過新月遞過來的杯子,看著杯子中清澈透明的酒漿,淡淡問道:「你知道我會來?」
「陛下,是雲字密使!」
「擋下他!快擋下他!」帝特再不遲疑,在親衛們的護送下開始迅速往外退去,他非常清楚,閱兵大集合即將開始,而一早阿斯末便已將在此期間的巡守安排接了下來。當時帝特還未阿斯末的忠心感動,現在想想這白眼狼根本就處心積慮要制他于死地!
在意維坦王和索唯親王這樣厲害的人物手下苦心經營了數十年,終於擁有了今天的權勢,甚至距離那渴想了一輩子的位置只剩一步之遙,卻在以為勝利在望的時候被生生掐斷!而對手,卻只是兩個小女人而已。
至少在他的計劃里,到這個時候,帝特早就應該陷入他們的包圍圈裡死得不能再死了才對。恨恨地盯了眼在敵群中拚命衝殺的少年,阿斯末忍不住向普羅旺斯抱怨道:「小姐是在想什麼啊?怎麼讓你帶著這麼個小鬼上戰場?這不是添亂嘛?」
凱因茲長笑一聲,臉上神情卻突然變得有些詭異,他點了點頭:「是的,陛下。從那人身死之時,從先皇他們出事之後,我就猜到了,無論是誰,只要擋在你們路上的,你們都會毫不猶豫地掃除。」說到這,凱因茲搖頭苦笑道,「而我費盡心機圖謀的一切,卻終究逃不過她的算計。想來,在四年前,你們就已經看到今天的結局了吧?嘿!好一個黑暗神女!好厲害!」
帝特的怒吼嘎然而止,遠遠看著阿斯末的眼瞳里刻滿怨毒,連連冷笑:「好!好!好!那賤人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背叛我?是銀輝軍團的軍團長寶座還是榮華富貴權勢美女?」
這是新月登基四年來第一個清閑的早晨,這是四年來新月女王第一次回到望月閣,安息的檀香,濕潤的晨風都將新月帶入公主時的記憶,時而微笑,時而沉醉,憂鬱的眉眼緩緩舒展開,淚水卻彷彿失去了控制般,緩緩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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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後世的角度來看,新月女王所作所為雖然在極短時間內將整個意維坦權力全權回收于君王之手,但血腥殘酷的御下手段對國家的長期發展卻是極其不利。
春二月初三,凱因茲稱病在家。四年前刺殺事件中失去親人更失去權力地位的貴族們以利布坦、甘達爾、辛迪拉三家為首聯名上書新月女王,要求徹查四年前刺殺事件真相,並強烈要求立刻圈禁重大嫌疑人奈莉希絲·納布斯!其態度之慘烈令人悚然動容,其言辭之懇切辛酸令聾者泣血,新月女王卻仍猶豫著,無法立下決定,早已得到凱因茲暗示的朝臣百官紛紛跪下求旨,最後僅有十來名以正直聞名或死忠於貝葉斯皇室的大臣沒有出聲附和。新月女王大怒,以奈莉希絲重傷在床生死不知為由拒絕眾人要求,旋即憤然退朝。
「你不驚訝?」披著斗篷的人語氣中透出一絲訝異。
「不錯!小姐天縱之才,早便看到凱因茲叔侄的狼子野心,早早便做好了布置,早在他們開始圖謀之前,小姐便已經準備好陷阱就等著他們跳進來了!」阿斯末朗聲一笑,面上一層自豪的光亮得刺眼。
「帝特!!!」怒喝聲猶如晴天霹靂,身旁眾人只見一道絢爛銀華在人群中猛然崩起,就像是郎瑪山甭了那一角勢若千鈞,壓得周圍眾人喘不過氣來,就連時間都彷彿凝滯!
且說帝特邊戰邊逃,手下的高手越打越少,反應遲鈍點的如黑虎兄弟二人已被斬殺大半,聰明點的早已覷個空遠遠逃開。看了看他們逃離的方向,阿斯末也不追趕,後面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只可惜大魚沒打到,倒是一群小蝦米自投羅網,那也怪不得他了。看著遠處被親衛們裹著往後退去的帝特,阿斯末冷冷地笑了笑,小姐早已交待,只有這帝特,是非死不可!只是,看著帝特逃走的地方,阿斯末不由皺起了眉。對峙已經不可避免,勝負更有可能逆轉,從帝特提早看穿了他的計劃,阿斯末心裏便已存了為教獻身之決心,只是看佛爾利斯越發不滿起來。
「是誰?」新月的聲音柔柔的,卻掩不住話中的怒意。夜在一旁看著,見到的卻是森冷陰寒的笑意,便是久經殺戮的海浦看到新月臉上的笑容時,亦是忍不住渾身一冷。沒來由的,他突然想起了奈莉希絲,她臉上掛著的赫然也是這樣的微笑。
新月怔怔地想著,遍體冰寒,連什麼時候回到了皇宮都不清楚。她獃獃地坐著,蜷著腿抱著膝,想著過去的那段日子,眼睛里漸漸透出幸福的光來。
斗篷掀下,水藍色的影子漸漸模糊,露出一張冰冷美麗的面孔來,卻赫然正是水聖女緋羽·絲蒂娜·克蕾婭!地上的新月屍體緊接著變成幻影憑空消失,簾幕後緩緩走出安然無恙的新月女王,神色複雜地望著躺倒在地的安琪兒。
話語里的譏嘲連傻子都聽得出來,知情的人都知道,凱因茲所憤怒的「她」指的是誰,更加清楚凱因茲那股怨氣針對的是誰!身處暴風中心的女王卻只是笑,那平淡的笑容卻冷得讓人心寒,「背棄君主,是為不忠,不顧家族,是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徒,留之何用!你要殺便殺,也算他們為國盡忠了。」
一夜的急行軍,跟著普羅旺斯和他屬下的騎士,一群人在天未亮的時候在遠遠可以望見銀輝軍團駐地的地方停了下來,直到金髮男子的出現,他們換上銀輝軍團的盔甲戰衣,跟隨著銀輝軍團第三指揮使阿斯末大人,在他麾下親兵們的掩護下,趁著黎明前的夜色大搖大擺地進了軍營。
帝特的黨羽們立刻反應過來,一個接一個跪了下來,很快,周圍已經看不見一個站著的人,連蒂洛特都已經跪伏在地。強所未有的滿足感充斥在帝特的心口,耳旁又迴響起凱因茲的敦敦良言「再強大的力量也會屈服在權勢之下,奈莉希絲垂死,從今天起,意維坦再沒有人敢違逆我們。至於銀輝軍團?哼,聰明人自然會作出最有利的選擇,你所要付出的只是給他們一個台階。」
安琪兒跪安轉身,一張臉刷的變的雪白。
「諸卿,誰能告訴本皇,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同時告假?哼,凱因茲卿病了,大伙兒就都病了!!」不知是否光線問題,老臣們只覺得女王柔柔弱弱的聲音中充滿了肅殺之氣,一個個磕頭不已,老淚縱橫,卻都說不出話來。新月女王拍案而起,怒氣沖沖地返回後宮,留下一群忠心打了水漂的老臣們面面相對,長嘆告辭離去各自回家。
「陛、陛下!神女殿下瘋了!」
「要殺了她嗎?」問這句話的是緋羽,她看著新月,這是新月的部屬,也是背叛她的人,該怎麼處置,她最有發言權。如果不是安琪兒適才說的那番話,也許她已經和外面埋伏的那些個水神神衛以及凱因茲的手下們一起被處理了。
奈莉希絲做到了,新月就在她的身旁,看著奈莉希絲一點一滴的向她四年前說過的話逼近,直到今天,她提前一年做到了她說的話。先王死了,索唯王叔死了,忠於貝葉斯皇室的大臣們死了,現在,帝特死了,凱因茲死了,有能力阻擾她們將意維坦拖入復讎漩渦的人統統都死了。憑藉奈莉希絲一早安排下去的那些人,意維坦已經徹底的掌握在她們的手中,再沒有人能阻止她們了。
身為黑暗神殿親傳弟子,阿斯末對黑暗神殿還有黑暗神女的忠誠是一般人根本無法想象的。四年前那場巨變后,奈莉希絲性情大變,溫和的微笑下是更冷漠的疏遠,難得見到她對男子與眾不同,佛爾利斯雖然還是少年,但是那種似曾相識的氣質卻讓他想起了當年的那個人,而對於奈莉希絲的打算也就不由得理解得歪了點。
凱因茲哈哈大笑,臉上神色竟是由衷的佩服,他道:「這就是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地方啊!命運若是想要操縱一個人,必然是先操縱他的心,我便是如此,她早已算到了吧,即便我猜到那可能是陷阱卻仍忍不住要踏出這一步!她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只差我自投羅網而已。哈哈,哈哈哈哈!」
凱因茲淡淡微笑,雙手緩緩張開,夜風拂過他的臉吹亂已開始泛白的發,卻彷彿擁著整片天地,連那瘦削的身影都突然變得高大起來。只見他一揮手,洒然笑道:「良禽擇木而棲,銀輝軍團如是,朝臣們自然也如是。過了明天,黑暗神殿也好,奈莉希絲也好,甚至——」語氣一頓,深深地看了影子一眼,沉聲道,「甚至是新月·貝葉斯,他們都將成為歷史,只有我,是勝利者!你說,這群把家族看得比國家要重要得多的牆頭草們,怎麼可能去選一條必死之路?」
「陛下。」突然感到幾分苦澀,話轉了幾圈,吐出來的卻是,「您終於來了。」彷彿解脫,又彷彿恍然大悟似的,話說出來后,凱因茲卻如釋重負般的露出一點笑容。
這怎麼可能https://m•hetubook•com•com!這裏面除了黑虎黑豹之外,其餘那些人也幾乎都是白銀階以上的高手啊!這群人,這群人?!帝特猛地瞪大了眼,他看見他用了千金從民間招來的一位已幾乎到達白銀階頂峰的高手竟然被一個還沒成年的小鬼一劍洞穿心窩!等等!那個招式!難道是——
「你是想為奈莉希絲報仇?」非男非女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怪異。
該年春末,天夢微雨連綿,雅特長公主嵐收到新月女王使者來信,前往意維坦首都布雷與黑暗神女奈莉希絲以及鐵血魔女新月女王會合,世稱「魔女同盟」。
往事已矣,吾等後人永遠無法揣測當年新月女王之所思所想到底為何,但撇開其他不論,正是由於新月女王果敢狠辣的手段才在短期內平息了可能產生的動亂,並一統政令將君權集中推至頂峰。此後辰雲之亂時,意維坦方能上行下效令行禁止無人敢違背,從而一手拉開了歷史新章的序幕。
影子渾身一冷,突然發現面前人不僅是卑鄙無恥這麼簡單,他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其目光之深遠一般人根本無從所及!而正如凱因茲所說,所有人都相信了他們千辛萬苦付出了巨額財產才換來的「絕密消息」!
阿斯末這方人數雖然較少,但是局勢卻反過來壓制著帝特方廝殺著。如果不是帝特方那些個高手們的存在,恐怕戰鬥的開始就已經結束。即便如此,帝特也看出了己方的不妙,帝特拔劍出鞘,身子卻悄悄往後退去,他身旁那批親信更是心有靈犀的一併護著他往後退著。
毫無疑問,當銀輝軍團向凱因茲投誠之後,無論是奈莉希絲還是新月女王都沒有了哪怕一絲勝算。沒有人懷疑這是謊言,試想如果這不是真的,以凱因茲一貫謹慎的性子又怎會如此迫不及待而且強勢的逼迫眾人做出選擇?
緩緩站起,鳳目一掃,新月淡淡介面道:「朝這裏來了,是嗎?」
恩蒂連連點頭,語氣惶急地道:「奈莉希絲殿下的百合騎士團正在挨家挨戶的抄家,已經有數十家大臣貴族被她滅門了!而且他們、他們還朝、朝……」
中軍帳,帝特靠坐在虎皮椅上,板著一張臉做出威武的模樣,雖然底下一個人也沒有,但是他卻彷彿正享受著眾人崇敬的目光。已經年近28的帝特看起來早已不是當年那般青澀,多年軍旅將皮膚晒成麥色,蓄著短須的模樣看上去還真有幾分威武,只是雙眼中無法掩飾的洋洋得意破壞了整體的感覺。
大廳中端坐著的臣工貴族們一個個面無血色,凱因茲的異常他們方才便已隱然察覺,騎士們的坐騎踏響更是讓他們感到恐懼,但沒等到他們偷偷溜走,凱因茲府內化妝為家衛的死士們已然在凱因茲的命令下將明晃晃的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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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退!馬上退出去!到外軍營去!快!」帝特一邊揮舞著劍一邊呼喝著,且戰且退著往外軍營退去。原本為了防備第一指揮使蒂洛特他們的布置反而變成了如今救命的稻草,帝特都不知該感謝自己的多疑,還是痛罵自己的有眼無珠了!
凱因茲死了,曾經不可一世,隻手遮天,一手掌握意維坦大權的男人,在凡人所能獲得的最接近榮耀的頂峰,倒在了距離皇位僅有一步之遙的咫尺卻永遠的天涯。
帝特的幸運在於他的反應遲鈍,帝特的不幸在於他終於反應過來。對阿斯末的信任也擋不住突如其來的懷疑,特別是當這懷疑得到新的證據支撐時更是如此。帝特沒有關心對方親衛長什麼樣的習慣,但是對於手下第一親信阿斯末的隨身親衛卻因為多少多見過幾面而保留有相當的印象,當掃遍阿斯末身旁也沒有看見任何一張熟悉的面孔時,帝特已經停下了腳步。
緊閉的沉重殿門口聳立著高大的騎士,清一色漆黑的盔甲后冰冷的目光就像是擇人而噬的虎豹,惡狠狠地盯著每一個靠近神殿的人,無論是故意或者「無意」,他們一律舉起劍鋒!這其中,只有一個人進去了,那個人是意維坦財政總長,奈莉希絲·納布斯的祖父,海席亞菲·納布斯。而他進去了后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最後二十丈!
崇拜英雄並極其希望有一天也成為英雄的帝特怎麼忍受得了「手下們」那種不屑的鄙視目光,一直,一直,一直夢想著有一天,他會真正的坐在這個位置之上,指揮千軍萬馬建功立業。而今天,他終於走到了這一步,便是那些高傲的看不起他的將軍們也不得不屈服在他的面前。一個人都不在身邊的時候,帝特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新月點頭:「這麼多年姐妹,你在想些什麼多少總是能猜出來些的。」
「不,我只是想一起死。」安琪兒搖搖頭,粉紅指甲猛地割向咽喉!
行禮已畢,新月站起身來,轉身望向窗外蒙蒙亮起的天空,只是這麼站著,王者氣勢已自然漾出,那是遮掩不住的羅密得一般耀眼的光芒。海浦復看了新月一眼,心裏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第二指揮使戈爾貢站出身子不卑不亢一禮揖下:「將軍大人,屬下有一問不吐不快。」
新月臉上的笑容更冷了,看向了夜,眼中露出一絲確認的疑問。夜緩緩點頭,衣袖一籠,手上已多了一把亮銀色的長劍,而海浦桌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柄貫在鞘內的漆黑墨劍。
第三指揮使,身為帝特最心腹的阿斯末最先反應過來,單膝跪下大聲道:「願尊將軍將令!」
看見突然出現的夜,新月女王臉上卻沒有絲毫詫異。夜不卑不亢的微微一禮,清冷深邃的目光底微不可察的滑過了一絲憐憫。圓桌旁,鬚髮皆白的老者坐著看著兩女,目光落到新月身上時變成了憐愛。對新月,對奈莉希絲,海浦·科頓一直有著一份愧疚,這位落人群的無冕之王一直認為,雲的死歸根結底要始於落人群那一戰,而當時如果他……所以,對於兩女的請求,他才會無力拒絕,倒不僅僅是因為海席亞菲這老友的關係在內了。
凱因茲卻突然笑了:「你看,連你都不敢相信我會這麼賭,他們又怎麼知道我有這麼大胆?」凱因茲冷笑,「不管帝特帶不帶得回銀輝軍團,明年明日,都是貝葉斯皇室最後血脈的忌日。嘿,謀國計劃泄露惱羞成怒的黑暗魔女不甘就此失敗,就算死也要禍害我意維坦,故命狂熱的『黑暗信徒』刺殺女王陛下導致女王身亡,然後,我,唯一的最後的英雄,在危機關頭挺身而出,帶領忠誠的臣民們將黑暗神殿徹底摧毀,以黑暗魔女奈莉希絲的人頭祭奠女王,使黛娜蒂爾赫萊斯的榮耀重新照耀意維坦,然後,登基為王!」
佛爾利斯想不明白,就像帝特至死也不明白,為什麼新月女王會突然出現在這守衛森嚴的軍營重地?她不是應該在宮中被「黑暗信徒」的垂死掙扎給刺殺了嗎?
嘴角微動,露出的表情不知是笑還是什麼,執杯不飲,奈莉希絲看著靜靜地看著她手中杯子的新月,忽然展顏一笑,移步到了窗邊,放進滿城火光,嘆息道:「好久沒有看見這麼美麗的焰火了。」
安琪兒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儘是嘲弄:「雖然我只見過他七次,但我父親是怎樣的人,我比你清楚。刺殺了女王,如果我失蹤了或者活下來了,那不是很奇怪嗎?我那雄才偉略的父親怎麼會留下這麼明顯的破綻?」
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屬下。帝特的突然止步並沒有得到身後親衛的配合,雖然這些親衛里不乏這些年裡他籠絡來的高手,但是對於一支軍隊來說,缺乏紀律性正是他們最大的缺漏。而阿斯末,所率領的卻是百合騎士團第一分隊這最精銳的精銳!更何況阿斯末本身正是銀輝軍團僅此于第一指揮使蒂洛特的將軍!眼看帝特起了疑心,阿斯末當機立斷,早已按運的功法瞬間提升至極致,猛地拔劍出鞘,一聲斷喝,直接合身撲上!
「說吧,什麼消息。」新月女王的聲音淡淡的,對於她親手布置的最高級密報竟然毫不關心的樣子。安琪兒莫名一冷,眼中亮起猶豫,外面那人卻已然開口,聲音非男非女,卻不難聽,反而很有種中性的韻味。「啟稟陛下,銀輝軍團反了。」
——《雪舞異錄·辰雲之亂·魔女同盟》
掀開珠簾,走進內室,眼前的一桌一椅莫不與當年相仿,屋子正中圓桌上擺放著精緻的紫金檀香爐,長年不息的檀香讓整個閨房充滿了靜意,一點都沒有許久未有人居住的憋悶。看著面前一切似曾相識的物事,彷彿突然走進人生里最初也是最後的開心時光,新月緩緩走到窗邊,推開那一扇窗子痴痴地望著窗外,彷彿下一刻,那張溫柔微笑的臉又會突然出現。突然轉身,身後靜靜立著的女子冷若冰霜,只有一雙眸子深深的猶如星河直要將人吸進去一般,正是黑暗神殿三聖女之一——夜!
「你來了。」新月淡淡開口,平靜,一如什麼也不曾發生過,宮牆外的慘呼哀嚎彷彿春風掠面,聽而不聞。
「既然不捨得,為什麼還要背叛?」非男非女的聲音冷冷地敲打著安琪兒心靈最脆弱的地方,刺人的目光彷彿將她心中的秘密都看清,「就因為凱因茲是你父親?」
普羅旺和_圖_書斯暗自苦笑,心道:這哪裡是我能決定的?
海浦抓起安琪兒的手放到鼻下嗅了嗅,忍不住失聲道:「竟是—鉤吻!好狠的小丫頭!」夜從陰影處緩緩走出,白衣飄飄,唯一不同的是,手中銀劍上沾滿了血腥,就像是地獄中走出的魔鬼!她緩緩抬頭,看向披著斗篷的人,微蹙眉頭說道:「你帶來的人都已經死光了,不用裝了。」
夜點了點頭,又問道:「陛下,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你們都留在外面。」
新月微微閉起雙眼,眼縫裡卻泄出絲絲寒光。
「報仇?我們連入局的資格都沒有,怎麼報仇?」對心如死灰的嵐,奈莉希絲斬釘截鐵地說出她的決心:「你看著。五年之內,我就要坐到這桌上。我要這所有的人,後悔他們做過的一切!」
目光盡頭,順樓的階梯上,一身白衣的奈莉希絲轉了出來,隔著珠簾倆倆相望,突然發現,彼此的容顏都已模糊。
鑲金嵌鑽的貴重請柬從送到每一個它的主人手中時,就開始大面積地製造恐慌猶豫氣憤無奈以及妥協。極盡華麗之能事的請柬裏面寫著的內容就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只是單純的一句「凱因茲身負國家之重託,然身體突染重病,不敢以一人廢國家之大事,請諸君明日過府一敘,望諸君以國家大事社稷安危為重,莫讓我皇失望。」
「我來了。」奈莉希絲點頭,長長的睫毛蒙住了她眼中的光。新月緩緩移步走到桌旁,桌上擺放著一隻白玉壺,旁邊兩隻翡翠杯靜靜地躺著,正是四年前離開天夢時嵐的臨別贈禮。
安琪兒捂住口不讓大叫出來,淚水洶湧而出,模糊視野里,新月女王回頭望著自己那不敢置信和錯愕的神情。披著斗篷的人抽出長劍,從懷裡取出絲巾輕輕地擦拭著劍鋒上紅色的液體。
這位自豪的大醫藥師屁都沒放一個就灰溜溜的跑了。百合騎士冰冷的眼神和不停摩挲的腰間利劍,就像是豹子的爪齒,從上到下布滿了赤|裸裸的殺氣!新月女王的聖旨都直接撕了,他個小嘍啰還能說什麼?
在四年前,他雖然在新月女王及凱因茲的支持下坐上了銀輝軍團副軍團長的位置,但是帝特心中清楚,對於銀輝軍團來說,他只不過是一個外人,還是靠家族庇佑才進入銀輝鍍金的廢物。
披著斗篷的人聲音突然變得壓抑了:「你明知道必死,為什麼還要背叛這麼信任你的女王?就因為你身上流著凱因茲的血?」
兩女都不是多話的人,海浦一個老人家當然不可能和兩個小女孩有什麼共同話題,三人間的氣氛沉悶得就像是壓抑的天空,連遠處的雲層都是黑壓壓的一片,看不見盡頭。
新月猛地拔高了聲音:「進來!」門咿呀一聲打開,隔著珠簾,遠遠看著,當前一人正是新月女王隨身女官安琪兒,而後一人全身籠在漆黑的斗篷之中,將頭臉也蓋了個嚴實,就像是個黑色的影子。新月端坐在海浦剛才坐著的位置,夜和海浦已經隱去身形,即便看不到,新月也知道他們就在這裏。安琪兒掀開珠簾,恭恭敬敬的遞上一面巴掌大小的碧玉牌,隨後自然的退到女王的身後。玉牌正面是一輪明月,旁邊糾纏著許多雲彩構成一幅美麗又和諧的複雜圖案,而背後則是一個大大的雲字,正是新月女王麾下密探最高級者方能持有。這種玉牌,一共只有三枚,而見過它的人不會超過五人。
「是。」戈爾貢直起身來,手指著帝特身後牆上巨大的銀輝軍旗,朗聲說道,「帝特大人,我銀輝軍團世代守衛意維坦對皇室忠心耿耿,從沒有過叛逆之舉!戈爾貢是個粗人,不懂什麼大道理,我只問大人您一件事,你敢不敢對著銀輝軍魂起誓,這次進城只是為了對付黑暗神殿的叛逆嗎?」
良久,影子的目光突然變了,那是一種恍然、震驚混雜著無奈以及瞭然的複雜目光,當影子重新沒入黑暗之前,影子聽到凱因茲的話輕輕響起:「現在,該你向女神證明你的忠誠了。」
那聲音還帶著些年少的青澀,那仇恨卻是從骨子裡透出殺氣!
銀輝軍團!
凱因茲看著影子,微微笑著,一言不發。
銀輝軍團肯定已經落到他們叔侄倆手裡了!毋庸置疑!
退即死!帝特心中突然湧起明悟,左手握上劍柄,電光火石間,最先湧起的卻是蟄伏強壓數年一腔複雜情緒盡化做莫名怒吼——「不!!!」
這一天的清晨,意維坦朝堂大殿上,大半臣子在早朝論證之時影蹤全無,三三倆倆的老臣一眼便可望盡,登基三年的新月女王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沉悶的氣氛伴隨著羅密得升起的光明一併灰暗下來。
眼角餘光里,只見那一漾銀華已然電射而至,路上所阻無不受傷斃命,而那劍鋒所指赫然便是他的背心要害!大駭之下逃走亦是不及,腦海中一片空白的帝特卻彷彿突然第一次看見這一劍的震撼,如同那一個傳說的絕代風華!
「大人,您就這麼肯定他們會上當么?」看著凱因茲意氣風發勝券在握的模樣,影子忍不住問道。
眼中閃過一抹憐憫,披著斗篷的人緩緩舉起劍,劍鋒所指,正是安琪兒的心房。空曠的房間中只有冰冷的聲音淡淡響起:「不過,你父親看來並不像你這樣看重這段父女之情。比起一個女兒,他顯然更不願意讓知道女王身死秘密的人活下去。」
布雷有很多人都無法入睡。無論是奈莉希絲遇刺重傷還是黑暗神殿封鎖戒嚴,都讓他們感覺到暴風雨降臨前的窒悶。雖然表面上是黑暗神殿和宰相大人之爭,但是在這些人的眼中卻是王權和相權之爭!追不知道奈莉希絲和新月女王親如一體,而現在,女王已經無法庇護她的姐妹了,那麼接下去她還能保住她的王位嗎?誰也不知道這種風暴會捲入多少人,聰明點的都選擇明智保身一旁觀望。但是很明顯,凱因茲大人已經等了太久,已經沒有耐心了。
手邊要揮下,猛地——修長的劍刃從後備腰際刺入直往上穿出胸膛,凱因茲低下頭,獃獃看著透出胸膛的那一抹劍尖,猛地回手抓去,他第一次抓住了影子的手。冰冷,滑膩,柔嫩,這是一雙顛倒眾生的手,這是一雙本該紅袖添香琴瑟低吟的手。那淡藍水霧一陣晃動容顏卻更模糊了,凱因茲全身一震,漸漸模糊的雙眼卻突然看清了淡藍水霧后這四年來一直想揭穿的真貌——那一張溫柔似水的清秀容顏,一如四年前一般楚楚,只是嘴角已抹去溫暖的笑。
佛爾利斯猛地抬起頭來,捏緊了掌心的劍。
大地的震動終於停止,厚重的大門在專業的撞擊下很快便倒塌在地,露出寬廣的前院來。一身華服皇冠明珠的新月女王走進大門,和前院盡頭大廳門口的凱因茲靜靜對望。這一刻,交手數年的兩人竟不是大敵,更像是惺惺相惜的對手。
恩蒂跪在地上磕頭不止,不敢答話。
突如其來的困惑讓少年感到迷茫,臉上表情卻漸漸鎮定下來,阿斯末看著天色,良久,淡淡說道:「是時候了,小子。」
新月深深地看了奈莉希絲一眼,緩緩搖頭:「他們雖然身處高位,真正做事的人卻是他們的副手。你既然敢動手,那批人肯定已經掌握在手。你從來都是將一切都計劃好了,我知道的。」
帝特想不到的事情多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當然,阿斯末也是一樣。
佛爾利斯端坐著,面無表情地看著普羅旺斯和阿斯末討論複核著最後的行動,心潮起伏不定。銀輝軍團不是只忠於貝葉斯皇室的嗎?為什麼身為第三指揮使的阿斯末大人是忠誠的黑暗信徒?而且……在調查帝特的過程中,他曾經發現,阿斯末是帝特在銀輝軍團里的親信心腹!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在女王那道嚴令下來前,阿斯末便經常陪著帝特在布雷出現。但是……
「是——」披著斗篷的人猛地抬起頭,一道銀光撕裂了時空!
無論是祈禱的信徒還是侍值的神官們都被遠遠地隔了開來,百合騎士們無一例外的沉著臉,在他們的中間是三個已經看不出人樣的人,破爛的衣衫全身漆黑的模樣就像是剛從礦坑中撈出來似的,只從他們身上殘破的衣飾一眼便可認出,那正是百合騎士團的標誌。而在騎士們的正中一輛嚴重變形的馬車變成了板車被前方的騎士們拖動著往前行走。
昨夜,一片死寂的黑暗神殿突然「熱鬧」起來,奈莉希絲將他帶給百合騎士團第一分隊隊長普羅旺斯。還記得,在見到奈莉希絲時,普羅旺斯臉上那種從絕望到狂喜興奮的變化,佛爾利斯還未想清楚普羅旺斯為什麼會露出那種神情變化時,奈莉希絲的話語瞬間便燃毀了他的理智:「因為你的勇敢,我給你復讎的諾言。現在,時間到了,去吧,少年,跟著普羅旺斯,去手刃你的仇人。」
帝特暗暗吃了一驚,但早已得過凱因茲事前指引的他表面上卻是毫不遲疑地轉過身去,對著牆上藍底白百合的銀輝軍旗右手緊握平舉著貼在胸前:「以我的生命和靈魂起誓,如果我所說有絲毫虛假,願死於亂箭穿心之下屍骨無存!」
是因為拋棄了奈莉希絲小姐才想要贖罪嗎?安琪兒想著,粉紅色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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