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光明火
第二章 月亮

「是的,殿下。」低下頭,避開那恐怖的視線,他急急地說過去,轉回敘述的主題。
那根本不是「人」幹得出來的。
「……克洛德大師和辛丹大師已經離開神殿了,其餘幾位法師也都一齊返回法師塔,楓殿下出關之時,神殿里已經沒有魔法師了。」灰衣男子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事若非他親眼所見他又怎能相信?
布里亞德修鍊禁忌武技后已經變成戰鬥的機器,在接到命令或者撕裂那個人前絕不會擅離戰場,既然他不見了,只有兩種可能。要嘛他已經戰死,要嘛他被黑暗神殿的人帶走了。但現在看來,顯然和她們預測的出現了巨大的偏差,而這幾年為此和黑暗神殿暗鬥戰死的那些忠誠者們更是天大的笑話。而銀和詩更沒有想到的是,再出現的布里亞德竟然是這麼驚天動地。
「嗯。」
「又是『嗯』!」皺皺眉,銀不滿地道,「你能不能說點有用的?」
「不會。」娜蒂雅不假思索搖頭,旋即反應過來,奈莉希絲利用的是她們的心理死角。娜蒂雅並不是想不到這點,只是——
而詩無從知曉的是,當她回頭看向城主府方向時,另一個女人也正看著她們離去的方向。
娜蒂雅沉默。即使已經用過黑暗秘法改變了布里亞德的身形,即使他已經被救贖完全摧毀了神智,娜蒂雅也不敢放心,也不可能放心。這件事只有有半絲泄露,對剛剛有了希望的黑暗神點來說,那便是滅頂之災。
詩開口的時候灰衣男子趁機恢復了呼吸,就像是到達了天堂,只片刻詩的問題卻再一次將他推入深淵,渾身發冷。
拳頭緊握,眼中亮起危險的神色,銀繼續說道:「現在海浦·科頓不知為什麼封鎖了消息,但世上從沒有不透風的牆。布里亞德現在所做的已經嚴重偏離了諸神的教義,一旦傳揚開去會對天神殿的聲譽造成無法挽回的……教宗陛下還不知道布里亞德做出這種可怕的事來,我們必須立刻通知天神殿本殿。」
極端的詭異之下,最簡單的答案浮現出來,詩突然全身一僵,直勾勾地盯著灰衣男子看似平靜的臉孔,問道:「是不是法師塔的召集令?」聲音之輕,彷彿生怕驚動了蟄伏深淵的惡魔。
「又是月前?」詩敏感地發現了偶然的巧合,追問道。
而現在,這又是楓的預言嗎?是她四年前便讓自己留在這裏的原因嗎?
「這件事情,我們不能自己作主。」銀認真地比劃著,可惜對面另一位殿下很直接地無視了銀的嚴肅。雙眼凝在虛空當中,清冷的雙眼彷彿水晶,晶瑩剔透。
奈莉希絲卻笑了,眼睛眯成危險的線狀:「如果是你,抓住了世仇手下的重要人物,你會『大方』地將他放到對手面前嗎?」
奈莉希絲笑道:「你相信寒血劍就是這個導火索?」
久不出面的傭兵王海浦·科頓震怒出關,直接支會天神殿留存在落人群的最後據點,落下狠話「你們自己看著辦!」落人群的天神信徒們一下子慌了手腳,所有調查的證據加上海浦·科頓的最後通牒,於是他們派出信使馬不停蹄日夜趕路終於將消息傳到最接近他們的聖劍使手中。至於如何決斷,那就不是他這個級別的人能管得了的了。
灰衣男子眼中閃過一抹讚賞,對楓殿下的判斷感到衷心讚歎,態度越發恭謹起來。「是的,霜炎殿下。楓殿下出關后不久便命屬下南下,給兩位殿下帶來一道口信。」
這件事就發生在五天之前,一隻從天夢出發準備經落人群前往布雷的中型商團及其雇傭的雇傭兵撕成了碎片,手段之兇殘冷酷令人髮指。就算是再堅強的人,看那恐怖的畫面一眼都無法逃過幾月的噩夢糾纏。
「是。」男子躬身行禮,「楓殿下一切安康,容顏不變,只是發眉皆白,猶如六十老婦。殿里用盡了法子也不見效果,陛下已派人四處尋訪高明的藥劑師,只是楓殿下自己似乎並不在意。」
僅有的幾人雖僥倖地逃過大難,但在近距離親眼目睹了那場慘劇之後,幾乎都精神失常,什麼也說不出來。就連兇手的外貌形象也不是他們確認的。落人群黑暗領袖修森在得知消息后率所屬隊伍追擊深入魔森深處,結果遭遇慘敗,連修森都身受重傷。但也知道了兇手的形象:身高大約七尺八寸,武器是一把斷了的殘劍,劍身似紅似黑,諸多描述,赫然正是天神十二聖劍寒血劍布里亞德當年模樣和*圖*書
詩沉默。雖然她一向沉默,銀仍是感到詩此刻的不同,在詩的側臉,她隱約看到一絲猶豫。詩猛地站住腳步,緊挨著詩的銀反應奇速,緊跟著站定,下意識地錯開一小步,與詩互成犄角,手中聖典翻出,氣息感知掃過四周,卻一無所獲。
出乎意料之外卻又似乎在意料之中的,詩沒有在灰衣男子臉上看到哪怕一絲驚詫的表情。不為人察的微微皺眉,詩又問道:「楓殿下是否已然預見了這種情況?」
「嗯。」她這麼回答了。
謝過侍女,溫暖的觸感透過手指傳了過來,使者緩了緩氣,彷彿將連日來趕路的疲倦都放了下來,就像是回到了溫暖的南方。不過顯然他很清楚兩位聖劍使殿下都在焦急等待他帶來的消息(某位殿下發亮的眼神更是讓信使心中發毛),深吸了口氣,他開始敘述來自落人群神殿駐點的消息。
銀隱隱泛起一絲寒意,彷彿回到了那個男人重傷的那夜,嵐幽幽淺笑地盯著她,眼神如刀,微笑如刃。
灰衣男子施禮完畢,直起身來,回答道:「啟稟兩位殿下,一切安好,楓殿下也已於月前出關,只是……」
灰衣男子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屬下不知。屬下只是傳達楓殿下的話罷了,兩位殿下見諒。」
調查的結果讓這些傢伙們越來越小心,特別是當發現那道不合理的命令竟然是源自落人群上層時,這批駐紮在落人群的天神信徒們嗅到了危險的味道。商人聯合的亞伯特根本不知道他的小小疏失已經給想要保密的埃德蒙諸人造成了大麻煩。而埃德蒙等人久居上位,更是根本不會想到這小小的一點遺漏竟會被天神殿順藤摸瓜摸出這麼多東西。
「誒?為什麼?」銀猛地一甩手,三道銀芒呼嘯著穿透窗戶,「誰?!」
心微微一寒,娜蒂雅毫不猶豫地點頭答道:「怕!我們和他們鬥了這麼多年,不用說佔到上風,便是如今日這般可以光明正大走在陽光下都是先輩們從未想過的奢望。我們和他們之間的關係正處在一個前所未有的微妙時刻,雖然兩殿目前很平靜,但我相信,只要哪怕一點的微壓,必然會重新點燃戰火,都將失去控制,無論他們,還是我們。」
「那你認為呢?」
「是……小姐。」娜蒂雅低下頭。
「什麼?!」這下不僅是銀,便是詩都是大吃一驚,喝問道:「這不可能!克洛德大師呢?辛丹大師呢?神殿常駐法師本代九人,怎麼會找不出主持魔法傳訊法陣之人?!說!」
「相見爭如不見,不見也罷。」低沉的聲音遠遠傳來,一陣狂風依次掠過兩人身旁,露出斗篷下那一柄火紅神兵,一如光明神殿前被映紅了的常青樹,葉紅如楓。
「……而且,那個野蠻人的身高,身形,臉型和布里亞德都相差太大。」臉型可能是因為鐵面籠罩的緣故發生改變,但身形卻只能偽裝,而這世界上沒有多少偽裝能逃過詩的感知。
看著失態的銀,詩暗皺了下眉頭,轉向單膝跪在地上的信使輕聲說道,「在神的面前眾生平等,你一路辛苦了,請起身回話。慢慢告訴我們,這是怎麼一回事?」
「噢?是這樣子嗎?」銀眼中亮起危險的光芒。
當然,這種小雜貨店裡賣的奢侈品絕大多數都是兌了水分又兌了水分再兌了水分的東西。不過這點顯然不是兩位殿下關心的重點,信使也很清楚這點,所以也只是簡略地帶了過去。冷夜朝陽這東西一向不多,賣到落人群的更少,就算是兌了水的次品,也是俊俏的貨物,一般的雜貨鋪都會進上幾瓶「以防萬一」,就算是天神的據點也不得不入鄉隨俗。當然,像她們這種既不想引人注意又不是專為了賺錢而來的「普通」雜貨鋪所進的貨是不知道第幾手的冷夜朝陽了。
詩搖頭,雖然是她自己提出的可能,卻被她自己否定:「但是不對,楠殿下對黑暗神殿的關注從未停止,如果真的是黑暗神殿動的手,神殿不可能一無所知。黑暗神殿沒有這麼大的能量!」
「天神十二聖劍,為了守護人間所挑選出來的最後的戰士,其佼佼者甚至能抗衡傳說中的超高等魔族的存在。這是從全大陸幾萬萬人類中所精心挑選出來的精英,是繼承了千年聖戰時守護者之力的最強戰士,是智慧和力量的象徵,是人類最後的希望。」幽幽的,清冷的聲音彷彿從空氣中飄起,奈莉希絲看著m•hetubook•com•com窗,對距離不過毫釐的娜蒂雅卻視若不見,她的嘴角危險的彎起,冷笑,「可是對我們來說,他們只不過是拿在瘋子手中的危險的劍!」黑暗神女突然收起笑容,神色平靜:「她發現了又如何?我會怕她找上來嗎?呵呵,那時候,就算她不找我,我也要找她。」
娜蒂雅驚訝的發現她的小姐仍是那般淡淡的冷冷的偎在椅上,剛才所見竟彷彿是她的錯覺,她寧願是她的錯覺。
為什麼?娜蒂雅終究沒有問出口,她已經看見,在她和奈莉希絲之間已經多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將兩人遠遠的隔開。
渾身一抖,灰衣男子急急道:「銀殿下誤會了,神殿依然安然無恙,楓殿下楠殿下教宗陛下也都安好。只是,這魔法傳訊法陣卻是真真不能用了。概因神殿已找不出主持魔法傳訊法陣之人了。」
「不必,這是楓殿下的意思。」斗篷男子搖搖頭,轉身沒入小巷。
自當年雲和辰在落人群戰後,天神殿在落人群中的勢力便被盛怒的落人群三巨頭壓制到了最低點,再加上落人群的巡邏人員的頻繁調動是在秘密進行之下的,天神殿根本就無法發現。最先發現不對勁是純粹的意外,神殿在落人群的最後一個落腳點是一個一般的雜貨鋪,不過偶爾也會進三倆「奢侈品」,比如——冷夜朝陽。
「請兩位殿下多多小心,若事不可為,請速返本殿。」
信使急忙陪笑:「殿下不清楚是理所當然的。這件事才剛剛發生不久,消息又被落人群嚴密封鎖了,要傳到這裏想必還需要一段時間。」
銀轉頭看詩,卻發覺詩一點遇敵的緊張都沒有。收回聖典,不滿地瞪了詩一眼,埋怨道:「詩,你搞什麼鬼?莫名其妙地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停下來,害我以為我們陷入埋伏呢?」
「血劫慘案?」銀挑了挑眉,「那是什麼?我怎麼沒聽說過?」
「見過兩位殿下。」
「已經稟告完畢了,殿下。」灰衣男子恭敬行禮,他心裏清楚,如果不是面前這位殿下一路暗中護送,也許他早已死在幾次突來的襲擊之中了。更別說剛才銀的突然出手,想到這裏復又行了一禮,「多謝殿下又救了屬下一命。」
灰衣男子陡然想起什麼,追上幾步,問道:「您不進去見見兩位殿下嗎?」
「謝殿下。」一身便裝的南方來使身形微顫,旋即直起身來,保持著恭謹的姿勢退到一旁。
她、她竟是故意讓布里亞德在她們面前生食生肉的?!——「生食生肉,真是野蠻的進食方式呢。除了極南之地的野蠻人之外,還能是誰呢?」奈莉希絲淡淡微笑,妙目一瞟娜蒂雅,笑容更冷,「她們,一定會這麼想的吧?」
娜蒂雅心中一寒,奈莉希絲平靜的話語里血腥味濃得無法掩蓋,她彷彿看見了堆滿了屍骨殘肢的戰場里,黑暗神女一個人冷冷微笑。
身為黑暗神殿最核心的成員之一,娜蒂雅很清楚導火索是什麼東西,毫不猶豫地點頭道:「他有成為導火索的一切潛質。愚蠢,自大,和我們有著化不開的深仇,孤身在外下落不明。」
詩微微一怔,不解其意。
「楓殿下的意思我已經清楚了。而且……」詩緩緩搖頭,說道,「很不幸的是,殿下的預言可能已經成為現實。今日,就在你來之前不久,我們剛剛接到密報,落人群那邊已經出事了。」
高亢的聲音戛然而止,娜蒂雅駭然的看著奈莉希絲冷漠的眼瞳,深邃的漆黑中有一團火焰撲閃著凶光!
詩側了側頭,向灰衣男子問道:「楓殿下的意思,是要我和銀走上一趟?」
看著沉默不語的娜蒂雅,奈莉希絲淡淡一笑,輕聲道:「去準備演出吧,娜蒂。別擔心,很快,她們不會對我們造成麻煩的,很快,她們就會離開星河了。」
點若辰星的美麗雙眼眯成了危險的弧度,腰間垂著的粉紅絲帶無風自動,詩緩緩踏前一步,卻已停在了灰衣男子身前,近得連對方額角的微小汗珠都看得一清二楚。
奈莉希絲道:「你還是擔心她們看出來?」
灰衣男子急忙說道:「殿下莫急,且聽屬下說來。非是楓殿下不願用魔法通道傳訊,實在是我們已經無法使用魔法傳訊法陣了。」
「詩,什麼替布里亞德道歉什麼的,你剛才那麼說,心裏不是那麼想的吧?」走在回殿的路上,銀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兩女看似緩步而行,實則和_圖_書速度飛快,她也不虞被人聽到她們之間的談話,有天神殿里感知第一的詩在,除非是奈莉希絲請動黑暗神降,否則等閑人物絕對瞞過她的感知。
證實了心中的猜想,詩卻沒有一絲高興的表情,銀看著詩微蹙的眉頭,心更沉了下去。銀轉過頭來,對信使沉聲問道:「除此之外,楓殿下還有什麼交待嗎?」
灰衣男子自然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他可不是四年前的那個瘋子。知道無法推託,他乾脆攤開了手,尷尬地笑了笑,下意識地朝四周看了看。看他動作,銀冷冷道:「不用看了,我們向來喜靜,這附近百米內只有我們三人。」
「我想我們需要派人往布雷去一趟。」
敘述著來自楓殿下的警告,灰衣男子回想起楓十五歲的小臉上露出的與年級決不相符的鄭重神色時,下意識地肅起了臉。他還記得楓眉宇間的憂慮,那是他跟隨這麼多年來極少在這位殿下臉上見到過的鄭重。
面色凝重,銀點了點頭,說道:「有這個可能。但我還是有些懷疑,總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
身子晃了晃,詩和銀同時清醒過來,比別人知曉更多千年聖戰真相的她們,立刻便聯想到魔法師們離去的唯一可能以及那即將降臨的恐懼狂潮。
「落人亂,雪舞劫。」銀喃喃自語著,臉色不由得難看起來,看了看詩,卻發現詩從容的眉角也彎了起來,猛地悚然一驚。對於楓的預言能力,出身天神殿核心的兩位聖劍使沒有絲毫懷疑,對於楓的智慧,四年前對付那人的事更是最完美的詮釋。但也正是因為對楓能力的清楚認知,才讓銀震驚,到底是什麼樣的預見,才讓她接連用了「劫」和「亂」這兩個不詳到了極點的字眼?
銀皺了皺眉,喝道:「只是什麼?說話不要吞吞吐吐的!」
詩的猶豫似乎間接證明了銀的觀點,但她仍是皺著眉,回望著城主府的方向,神思不定:「南蠻的野蠻人,你知道他們的存在嗎?他們有帶著鐵面的習慣嗎?」
沉默,像是沉重的山峰疊壓在男子的身上,就連偶爾吹起的微風都變成利刃鋒寒瑟瑟!
本欲出口的銀猛的閉上嘴,詩的話已然逾越了身份,話鋒里隱含責備直指楓殿下。灰衣男子半躬一禮,平凡的臉孔面無表情:「屬下不知。楓殿下只吩咐屬下,盡人之所能最快將此訊息傳達給兩位殿下,請兩位殿下往落人群一行以探究竟。除此之外,屬下一概不知。」
點點頭,詩轉身提步往神殿方走去,銀急忙跟上。在轉過拐角之時,詩突然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城主府的方向,眼中精芒一閃而逝。她始終記得,楓曾經和她說過一句話:從來就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良久,對灰衣男子來說就像是過去了半輩子那麼久,詩輕輕開口,沉重的氣氛才微微一松,那突然亮起的雙眼卻是銳利如劍:「最後一個問題,既是這般重要急迫的命令,楓殿下……神殿為什麼不使用魔法傳訊法陣,而是讓你從北國一路趕來?」
「什麼!布里亞德出現了?!」兩位聖劍使剛回到神殿,就被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驚呆了。
詩皺了皺眉,雖然考慮的角度不同,但銀的結論和她的推論卻是相似的。她並不認為黑暗神殿能在楠的關注下將她們要找的人偷偷藏起。除非黑暗已經籠罩了整片大陸,但那顯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會那麼巧?雙臂殘缺?那精鋼手臂雖然力大無窮又堅硬無比,但有人會為了這特地砍下雙臂嗎?
銀不敢忽視,詩更不敢忽視。沒有人知道當年她突然破除了習慣離開天神殿南下入意維坦是為了什麼,但是她自己清楚,那是因為和楓的一席談話。或者說,是楓給她的一則預言。她遇上了那個男人,那電光火石的一戰後,她突破了橫亘許久的瓶頸,實力大漲,隱隱然直逼銀之守護者閣下。
銀卻已介面問道:「『林』?什麼『林』?」
「你說,那個人,是不是布里亞德?」
直到離去很久后,灰衣男子斬釘截鐵的回復仍殘留在兩位聖劍使的心中。若換了其他任何一人的帶言,即便是當年號稱神殿第一智者的諾德曼·卡倫紐特也無法讓兩位聖劍使堅定的心思動搖,但是,這來訊是楓!是被除了教宗陛下外唯一具有預言能力的楓殿下!
「你怕?」黑暗中的少女眨了眨眼,調皮的語調卻是一片死寂。
她們不知道,只是心頭卻突然齊齊浮現,奈莉希絲m.hetubook•com.com微笑冷漠的臉龐,陰冷森寒。
灰衣男子大胆地抬起頭微瞥了詩一眼,旋又飛快地垂下頭去:「是的,霜炎殿下,魔法師們的離去就在楓殿下出關前一天。」
「是!來之前楓殿下曾經交待過,事關雪舞眾生,請務必走上一趟,打探清楚情況,並盡量不要和落人群方面發生不必要的麻煩。楓殿下預言,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將和他們面臨共同的敵人而攜手。」微頓了下,灰衣男子又說道,「楓殿下傳言,請您務必小心『林』。」
「銀殿下果然知識淵博。」詩深深吸氣,雙瞳中波瀾無光,「如此說來,黑暗神殿可能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謀奪了那片極南之地,將那支強大的天生戰士族群當做了黑暗死士的材料來源地。」
但是今年到了交貨的時間,他們卻沒有從收貨人那裡得到預定的貨物,理由是收貨人同樣沒有從他的收貨人那裡收到預定的貨物。如果只是這樣那也不過是小事一件罷了,只不過那個負責進貨的天神信徒對自己沒有完成任務感到可恥,想要通過其他的渠道完成自己沒有完成的任務,而他這一動念,卻發現了諸多奇怪的地方。
銀不知道,詩不知道,灰衣男子自然更不知道。
首先,是冷夜朝陽供應的突然減少,幾番周折后他才在拼湊麟角里推測出冷夜朝陽數量劇減的原因。其次是某個敗家子在購買了整整半個落人群所需的冷夜朝陽后被個小偷給毀了的商場流言為什麼會被下令壓制?當這個忠誠的信徒將他偶然發現的東西報告上去后,對落人群懷恨在心的天神殿諸人幾乎是立刻展開了暗中調查。
詩緩緩搖頭,秀眉深鎖,回望向城主府的目光遊離不定,隱隱有一層神光閃爍。
銀蹙著眉,仔細回想,但怎麼想腦海里始終浮現的卻是對方撕咬生肉那一幕,那種血腥野蠻的感覺讓她的胃部又不斷蠕動。「不,我不認為他是布里亞德。雖然布里亞德本來就不怎麼注重貴族修養,修習了血魔卷后更是變得瘋狂,但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曾經高傲的寒血劍會變成吞吃生肉的野蠻人。」銀再次搖了搖頭,確認道,「我不這麼認為。」
「像她們那種幾乎沒親歷過風雨的大小姐們,真的能看出不對勁的地方嗎?」奈莉希絲的聲音低低的,沒有波瀾起伏的響起,卻冷得像鋒利的冰錐,一下子刺破橫亘在娜蒂雅心中的疑惑。
博覽群書的銀比詩更清楚這代表的可怕,疾聲厲色地急急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沒有讓幾位大師先放過訊息過來!」
銀點頭答道:「不錯,我曾在前輩的遊歷傳記上看到過,在意維坦再過去的極南之地,存在著這麼一支奇特的種族,無論男女老少都是強大的戰士,雖然不通武技,但粗野血腥的作戰風格給那位前輩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記錄上也的確有記載著,他們中最強大的戰士會戴上鐵面遮住自己的臉,作為他們的當代戰神來崇拜。」
天神殿的人也沒有想到,在他們即將摸到真實的前一刻,震驚落人群的「血劫慘案」發生了。而這一慘案的發生也直接導致了他出現在這裏的最直接理由。
信使已經退下,銀和詩靜靜相對,銀很清楚,天神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那些狡猾骯髒的黑暗信徒更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攻擊機會。想到這,她便無法不埋怨非要修鍊那武技的布里亞德。把自己練得不人不鬼也就罷了,現在還要連累所有天神信徒。
想起那個鐵面人撕咬生肉的模樣,銀就忍不住想要作嘔。強抑著胃部挪動的不適,她皺著眉道:「布里亞德失蹤了那麼多年,神殿派出那麼多人手怎麼找都沒有一點線索。的確,在這片大陸上能不動聲色地將我們要找的人隱藏起來的,也只有那些黑暗信徒了。」
微皺眉頭,詩沒有回答,只是空氣中的溫度更寒了一分。
——————
「好了?」斗篷蓋住了發問者的臉龐,斜下的夕陽掩住了剩下的陰影,低啞的聲線聽不出他的年齡。
雖然天神殿從沒有放棄過搜尋布里亞德的下落,但是詩和銀心中都清楚,那一戰之後布里亞德這麼久仍未出現的原因只可能是「身不由己」。當時布里亞德是直面那個人的第一人,戰後更是身受重傷,而所有人都被辰雲兩人之間的曠世決戰給吸引住了,等到他們想起要去搜尋布里亞德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連斷了的寒血劍一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
灰衣男子沉吟了下,彷彿想起了什麼,臉上神色一下子放鬆下來,卻仍是滿臉苦笑:「兩位殿下有話好說。屬下只不過是小小白銀階,可經不起你們雷霆一擊!」
「我們知道了。」詩揮了揮手,插入了話題,淡淡續道,「但這並不是你來這裏的理由吧,說吧,楓殿下有什麼要交待的。」
灰衣男子臉色陰沉地點了點頭,眉宇間儘是憂色。
灰衣男子暗自苦笑,心道這哪裡是我能決定的事情,表面上卻當然不敢放肆,越發恭敬地道:「啟稟銀殿下,一月之前,幾位大師帶著他們的學徒是突然離去的。只留下了一封魔法信簽說明原因。」
和外界不同,從千年聖戰起,法師塔一直和天神殿保持著相對良好的關係,十二聖劍這雙方共同努力的結晶更是絕佳的緩和劑,因此法師塔常有法師常駐天神殿,一來是聯繫兩家感情,二來也是魔法師們為避免完全脫離俗世而留下的一步暗棋。法師塔一向對此持默認甚至是放縱支持的意向,像現在這般天神殿竟然沒了法師才是這千年來極罕見的詭異!
抬頭看了銀一眼,復又低下頭來,詩輕聲道:「就算是再深沉的黑暗,也無法阻擋神的目光。等待銀,我想神殿的特使很快就會帶來教宗陛下的旨意。」
詩搖頭:「原由我們且不去管,你只答我,那個人,你覺得像布里亞德嗎?」
「搖頭是什麼意思?」銀無奈苦笑,「我拜託你噢,詩殿下,和你相處這麼幾年都快把我的淑女氣質給磨光了,若是讓楠老師看到我現在的模樣,恐怕會被她斷絕關係逐出師門吧?」
「看來,已經到了。」詩睜開眼,只見銀正摸著送回手裡的三片書頁,看著面前今天見到的第二個使者。
窗半開著,溜進來的陽光在黑暗裡劃出一道分界線,將光與暗分成兩個世界。娜蒂雅站在窗邊,即使已看不到早已遠去的身影,她仍是駐足窗口,就像鐵面人對生肉鮮血的執著。不經意地掃過離得遠遠的鐵面人一眼,轉向黑暗神女,問出心中的擔憂:「好不容易才瞞過他們,現在卻將他放在她們的視野里,小姐,這樣真的可以嗎?」
而這件事的惡劣性質更是讓所有天神信徒都不敢掉以輕心。銀可以猜到海浦·科頓封鎖消息的理由,即便和天神殿不合,但他顯然並不希望在這時候令天神殿的信譽掃地。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麼理由,銀可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只是海浦·科頓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她卻無法立刻做出決斷。
幾次和天神殿中人交手,對於他們造成的麻煩記憶猶新,她的姐妹莉絲更是死在對方手中,對於奈莉希絲這般輕易的說法,她實在無法苟同。其他人不說,單隻天夢的那位殿下,便是關係大大和緩的現在,也是諸多黑暗信徒切齒敬畏的對象。
「說。」
看著奈莉希絲小姐那副淡淡冷冷的模樣,娜蒂雅猛的鼓起勇氣道:「可是小姐,對方畢竟是天神殿的十二聖劍中人,曾和寒血一同戰鬥的人,就算他現在模樣大變,或許她們一時無法發現,但是時間久了,我們——」
「你說什麼?」甫一開口,詩就把銀嚇了一跳。看著詩認真的眼神,想起剛才離開城主府時詩奇怪的反應和突然提起的布里亞德,銀眼角狂跳,不可思議地反問道,「可能嗎?」
「怎麼會是你?神殿出什麼事了?」銀意外地看著眼前普普通通的灰衣男子,平凡的臉容放入人群根本看不出來。但是銀記得這張臉,在楓的身旁,所以她才更覺奇怪。那件事之後,楓殿下就返回天神殿閉關不出,到現在已經過去四年。
不要說是他,就算是在他心中地位尊崇聰慧過人決斷迅速的兩位聖劍使殿下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1043年辰雲之戰起那個夜晚到現在,已經四年沒有過布里亞德的消息了。
沉默,難堪的沉默,空氣中卻出了幾分寒氣。手已然按上聖典,銀看似不經意的站位,卻已死死地將灰衣男子圍死在兩人的包圍圈內,只要他稍有異動,便會立刻招來兩位聖級高手毫不留情的劫殺。
「但布里亞德已經失蹤了。」娜蒂雅微微一愣,不解地看著微笑的黑暗神女。奈莉希絲卻只是微笑,鐵面人看著娜蒂雅,目光獃滯,卻讓娜蒂雅渾身更冷。
時光彷彿停滯,也許它真的停滯。
————————
「你說『不能』?是什麼意思?」聽出灰衣男子話中暗指,銀忍不住冷冷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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