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 管京生

一輛奧迪Q7輕緩地在不遠處停下來,從車上下來一個年輕男人,這個年輕男人西裝革履,二十多歲的年紀洗去了一身的浮躁開著八十萬上下的車子一般情況下富二代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在億萬富豪滿地走的上海富二代並不少見,只是這個年輕男人卻有一股子富二代所稀缺的韌性,這種韌性,也可以叫做鳳凰男的特質。
「你好。」劉習楓伸出手,面帶微笑,眼神中有一種猝然望見偶像的驚喜,也有一種守株待兔成功的得意,還有一種難以掩飾的炙熱,這是男人在看自己對手的時候才有的炙熱。
年輕男人,叫劉習楓。
歷史的雄渾滾滾而過,絲毫驚不起黃浦江一如既往的安靜安逸姿態,依然潺潺而過,緩和溫婉的江面沒有長江的蜿蜒黃河的兇險錢塘的澎湃,黃浦江以它自己獨樹一幟的安靜姿態貫穿了這座金融巨子城市,見證著整個中國,整個遠東的經濟動脈逐漸成長,也和圖書見證太多太多的人在這裏崛起,在這裏落魄。
中國有十三億人口,實際數字肯定會比這個官方數字大很多,這樣一個恐怖的人口基數下按照概率論出現成批的天才怪才鬼才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所以中國有一大批優秀的人們在這個巨大的舞台各顯神通,是金子的,終究會發光,而是石頭的,鍍上了再多的金色內心依然是沙礫而已。
車子漸行漸遠,從後視鏡里看著管逸雪和那個平庸攤主,劉習楓喃喃念叨兩個名字,管京生,管逸雪。
你永遠猜測不到一個衣著光鮮亮麗從賓士寶馬上下來渾身上下都是傲氣和高深莫測的人可能是一個西裝裏面破破爛爛背著無數債務的大騙子,而路邊坐在樹下搖著扇子乘涼不修邊幅的老頭子可能擁有無比輝煌的過去。
做完了這一切,這個男人繼續坐回他的象棋攤邊,眯起來的眼睛透過鏡片打量著來來往往匆忙的人們,或男女或hetubook.com•com者老少,或者形單影隻或三五成群,沒有人注意這個象棋殘局攤子,也沒有人在意這個小小攤子的主人,他就以這種姿態坐在路邊,偶爾會有人瞥向他的象棋攤子一眼,甚至會駐足停留一下,這個時候這個男人就會賣力地叫賣自己的殘局,「十塊錢一局,破了就給你一百塊錢。」
劉習楓點點頭,嗯了一聲,不再說話,蹲在象棋攤前皺眉沉思。
不用累贅地描述他的頭銜他的身份了,這個名字,這三個字,就足夠了。
思考良久,劉習楓終於伸出手下了第一步,攤主瞧了一眼,隨手應對。
管逸雪點點頭,伸出手握住劉習楓的手,沒問他的身份,認識他的人那麼多,跟他握手的人也那麼多,他沒有空一個個地去記住名字身份,點到即止的交流以一個動作兩個字開始和結束,劉習楓沒有久留,握手之後甚至沒有要名片遞名片的意思,轉身就走了,上和圖書了他的奧迪,緩緩離開。
「有煙沒?」發福的男人憨態可掬,站在他的身邊,此時此刻若是有心人必然能夠發現這兩個人的相貌竟然有幾分相像。
管逸雪。
一言不發地站起來,劉習楓沒有半點懊惱的神色,實際上每天他都會抽出一個小時跑到這裏來跟這個男人下三盤棋,每次都是三十塊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每次都是無一例外地輸掉,輸了之後他也不多說什麼,上了車就走這次也是同樣,輸光之後劉習楓也不逗留,站起蹲久了麻痹的雙腿轉身卻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了另外一個男人。
黃浦江邊,卻遠離外灘,在上海這座外界人看來彷彿地上鋪滿了黃金的城市,一個普普通通的象棋攤子前坐了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身上的衣著普通,落拓卻並不狼狽,身上的衣服褲子鞋子都並不值錢,可全都乾乾淨淨,一張人到中年自然發福顯得有些虛胖的臉上戴著一副眼https://www.hetubook•com.com鏡,他正坐在象棋殘局攤前吃一份十塊錢一份的盒飯,物價飛漲,現在在上海能夠找到一份十塊錢的盒飯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事情,男人吃得津津有味,盒飯里每一粒米都被他撿起來吃掉,然後把剩下的盒子小心地收拾好放進二十米外的垃圾桶里。
劉習楓走到象棋攤前,掏出錢包,從裏面一疊的百元大鈔裡頭拿出似乎是專門準備的十元鈔票遞給攤主。
這兩個名字,分別代表著中國金融兩個時代。
周而復始,半個小時之後劉習楓的三十塊錢全部陣亡。
三十多歲,不會超過四十歲,很清瘦,穿著一套看不出牌子的西裝,裁剪合理,內襯白色的襯衫,在上海很尋常的打扮,身高也不超群,一米七多不到一米八,站在人群中不會讓他的頭頂跟燈塔一樣醒目,也不至於要低頭找他,長相很清逸,有一股子書生氣,很柔。卻不至於讓人感覺女性化,這是一個很有味道的男人。
十分鐘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後,攤主道,「將軍。」劉習楓看著自己被將死的棋,搖搖頭,蹲到另一幅殘局前,開始沉思。
上海,這座見證了太多一夜暴富和一貧如洗神話的遠東金融中心城市。
劉習楓見到他,對這個男人他並不陌生,甚至說這座城市只要是在金融行業打過幾年滾的人都該認識這張臉。
象棋攤前,管逸雪站在黃浦江邊,背對著街道,手臂放在江堤的護欄上,看著黃浦江安靜流淌,一時無語。
不經歷底層殘酷的摸爬滾打,從小錦衣玉食的富二代絕對磨鍊不出來這種韌性。
攤主笑呵呵地說了一句,「又來了啊。」膚淺的笑容里有著看財主特有的光芒。
每天我們上街都會遇見形形色|色的人,跟無數個人迎面而來再跟無數個人擦肩而過,這些人里,有男女老少,表情或者自然或者僵硬或者麻木或者平靜或者興高采烈或者失落黯然,沒有人知道他們每個人的故事,擦肩而過了,就是路人,一張臉譜化的臉,轉瞬即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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