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棋手的規則

他不知道,主教此刻為什麼會改口。
像是有一股神聖的意味,降臨在這個影影綽綽的教廳,共同籠罩在二人身上,讓他們不約而同地陷入了祈禱般的寂靜。
「本傑明。」忽然,主教開口,對著角落的少年這麼呼喚道。
不知為何,他的語氣在這時變得格外堅定,甚至還帶上了些許挑釁的意味,彷彿……主教在他的眼裡已經失去了原先的壓迫感。
格蘭特低下頭,像個仍舊處於叛逆期的倔強孩子,沒說話。
自從本傑明代替他上火刑架以來,他就再也沒有被人用「格蘭特」這個名字稱呼過。主教堅持,這是為了讓他習慣,不讓其他貴族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與此同時。
又這麼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主教放棄了無言的僵持,再次開口。
想了想,他問道:「如果是這樣,我們為什麼還要在伊科爾發動政變?」
「本傑明,你在想什麼?」主教見狀,卻沒有露出一絲不耐煩的情緒,反而心平氣和地說,「已經過去這麼久,你也該習慣這個名字了。」
又來了……
聞言,格蘭特猶豫了一會,還是選擇了點頭。
聞言,少年眼神閃爍,張嘴似乎準備爭辯些什麼,卻把話給咽了回去。
許久……
遠在瑞吉納千里之外的霍里王國,王都海汶萊特。
和*圖*書他會不斷製造意外,然後在自己製造出的意外中粉身碎骨。」他冷冰冰地答道,「或者……在某次意外中,撞上百分之一的幾率,一步登天。」
聞言,格蘭特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說:「國家平安,是個好消息。」
然而,主教轉過身,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了一個有些欣慰的微笑。
聽到這裏,格蘭特總算是抬起頭。
沒多久,神父似乎對著主教彙報完了信息,點點頭,又對著少年行了個禮,隨後,便轉身離開了這座教廳。
「老師……您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也因此,在壓迫感和逃避心理作用下,他感覺自己問出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他是來彙報克魯薩德大門的情況。」主教解釋道,「伊科爾的女王已經暗中退兵了,於是,我們重新佔領了大門,也不會再有大門失守的意外發生。」
「僅僅只有這些?」主教平靜語調中彷彿透出淡淡的失望,「敵人為什麼會退兵,我們為什麼可以輕鬆奪回大門,你是怎麼想的?」
聞言,主教微微眯起眼睛,平和的眼神彷彿在某一個瞬間變得銳利。
「……老師,這話您已經對我說過很多遍了。」半天,他才憋出這麼一句話來,似乎既想不到什麼反駁的方式,但又有點氣不過,不肯擺出虛心www.hetubook.com.com受教的姿態。
二人的目光穿過一束束玻璃窗折射出的光線,在教廳的中央交匯,像兒子從家中獨立出去后與父親的第一次平級對視。
雖然主教在說話的同時,語氣和表情還是一如往常的平和,但不知道為什麼,被這樣平靜的目光注視著,格蘭特心中卻莫名生出了一股壓迫感。
「因為,在成為棋手之前,你必須先了解遊戲的規則。」主教則沒有在意,而是轉過身,仰望著天穹上關於聖靈的壁畫,「總有一天,你會成為新一任的教皇。可是很遺憾,你依舊在逃避神賜予你的天賦。你的神術能力已經比我還要強大,卻還沒有學會如何使用它。」
聞言,格蘭特又沉默了一會,忽然道:「聽上去,似乎是我們的損失比較大。」
「這隻是表面上的故事。」主教卻搖了搖頭,說,「我教了你這麼久,你還是只能看到這些東西嗎?」
見狀,少年悻悻地移開目光,沒有說話。
半晌。
這間光線朦朧的教廳里,站著三個人。
格蘭特忽然感到一陣厭煩。
「伊科爾會撤兵,是因為他們一開始就不是衝著大門來的。」他像個極富耐心的教師,緩緩道,「五十年來,我們就一直在暗中滲透帝國,埋下棋子,為將來的顛覆作準備,和圖書伊科爾建立之後更是如此。伊科爾的女王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故意親自帶兵,離開都城,作出要攻打克魯薩德大門的樣子。但是其實從一開始,她就只是想把我們的棋子引出來,好讓她可以清理門戶,平息內憂。」
格蘭特像是想到了什麼,收回目光,忽然問道:「那……如果一枚失控的棋子,也想要加入到這個遊戲之中,他會怎麼做?」
微風從聖彼得大教堂的走廊中吹過,花草隨風擺動。和煦的陽光穿過穹頂,照在彩繪的玻璃窗,被折射成溫暖的光束,落進教堂深處的一間小型教廳,在教廳的地面,勾勒出各異的光斑。
少年似乎還在出神,沒有對主教作出回應。
「因為意外是出在我們的身上,這一切只是止損的措施。」他注視著格蘭特,眼神中像懷著某種期待,「但是,我們並不需要搭上所有力量發動政變。只要處理得當,伊科爾清理過後,我們只會損失一部分的棋子,他們甚至可能連一半的卧底都找不到。」
「因為你不可能殺光所有人。」主教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你需要他們,需要他們的擁戴,在民間散播你的好名聲;需要他們指揮佃農,為你奉上貢品;更需要他們的錢,維持軍隊和聖騎士的龐大開銷。強大的力量並不在於你能夠殺死和圖書多少人,而是,你能讓多少人為你服務。」
於是,整個教廳陷入死寂。
少年回過神來,看著主教,想了想,說:「什麼時候,我才能用回以前的名字?」
「因為我們得奪回克魯薩德大門。」主教繼續解釋道,「這是一場早就定好了的交易,如果我們想要拿回大門,就得有所犧牲。相應的,伊科爾可以清理我們的棋子,但也因此錯失了奪取大門的機會。」
聞言,格蘭特的嘴角,也浮現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
「他們退兵,是因為我們在伊科爾的首都引發了政變,他們不得不退兵。」不過,他還是深吸一口氣,若無其事地答道。
門被關上的響聲,在這個安靜的教廳內格外清晰。
頓了頓,他接著道:「事情的關鍵,並不在於政變或是攻打大門,而是在這場交易之中,如何在細處獲取更多細微的利益。想要一步登天是很困難的事情,只有在一次又一次的交換中,將優勢積累下來,才能保證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
「格蘭特。」忽然,主教開口,聲音像緩緩拉起的大提琴,「你想知道,他剛剛過來找我,是為了告訴我什麼消息嗎?」
「你學得很快。」他坦然地說著,「懷特主教是個好人,只是對於有些事情太偏執。他已經開始懷疑教皇閉關的消息,所以,為和圖書了維持教會的穩定,我只能藉機把他除掉。」
少年看上去有些不滿:「我已經擁有強大的力量了。全王都的所有貴族,我可以用神術把他們都毀滅掉,為什麼還要顧及他們的想法?」
聞言,格蘭特也陷入了漫長的沉默。像主教一樣,他抬起頭,仰望著那些繁複的壁畫,卻露出迷茫而又複雜的神色。
主教則是靜靜地注視著他,雙手抱著厚厚的《聖經》,彷彿在替代什麼人進行這一次的注視一樣。
主教穿著一塵不染的深紅衣袍,站在講台上。而在他的身邊,一個黑衣神父正對著他耳語些什麼。至於教廳的角落,則站著一個白衣的少年,倚在牆上,怔怔地出神。
某一個瞬間,格蘭特像是被水珠滴上了額頭,眼神忽然變得清明。他重新看向主教,靜靜地開口:「所以,這就是駐守大門的懷特主教,從法師的圍攻下逃走後,卻因為重傷不治,『遺憾』暴斃的緣故嗎?」
主教露出程序化的笑容,答道:「這都是你母親的苦心,為了能讓你不受干擾的成長。等到以後,你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不再畏懼貴族的冷箭,就可以使用任何你想要使用的名字。」
但在心中,他卻忽然感覺有些疑惑。
沉默了好一會。
某一個瞬間,他甚至感覺自己的呼吸都不順暢了。
主教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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