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春宴殺
第二十四章 很多戲

直到錢伯開始介紹自家從揚州帶來的天下名茶「綺羅」,大有將茶樹的起源也說一說的架勢,燕開庭頂不住了,終於邁進了「集薈院」的院門。
然而不管這位少主是真純良還是假純良,燕開庭現在都沒興趣和他打交道。
燕開庭一臉無聊地支著頭,看韓鳳來用分茶器給自己杯中添到七分滿,很想直接問一問他,這麼當著自己的面說要挖牆腳,真的好嗎?
經過三、四處不同花木夾道的小徑后,一個黑檐白牆的雅緻小院出現在前方,敞開的院門裡站著個青衣老僕,正向外張望。
燕開庭一指前方,道:「集薈院。」
從韓鳳來彈奏的箜篌曲音中,燕開庭判斷,他的修為可能比付明軒略遜一籌,卻要高過自己兩到三個重位以上。
數丈開外,夏平生背對兩人負手而立,正微微側頭垂首,看著路邊一枝早開的青紫鳶尾。
「綺羅」確實是好茶,沸水接觸葉片剎那,滿室異香www.hetubook.com.com,燕開庭剎那覺得五官清明,就連體內真氣都活潑了一些。看來這還不是普通的茶,而是一種靈植。
韓鳳來抓著他手臂的動作並未刻意用力,然而燕開庭已經從他身上感覺到了不亞於付明軒的壓力。也就是說,兩人若當真較起勁來,燕開庭可能要輸。
但是燕開庭就在這動念的瞬間遇到了難題。
韓鳳來並未提「天工開物」與他接洽的大管事姓名,也沒說到具體細節,不過那都是稍稍一查就能知道的事情。
老僕顯是對韓鳳來的不認路已見怪不怪,看了燕開庭一眼,現出恍然之色,沖他一躬到地,「是這位爺送我家郎君回來的吧!」
孰料燕開庭只瞥了一眼,就繼續大步向前走去,扔下一句,「快點!」
他神識轉過,略一探查,就眉心緊蹙,站了起來,道:「我有點事情先走。」
燕開庭現出意外之色,深深看了韓鳳來m.hetubook.com.com一眼,沒再說什麼,就向外面走去。
於是燕開庭聽了一耳朵對韓鳳來的誇讚,什麼拙於言、慧於心、忠厚誠懇、勤勉敏思之類。
一曲終了,燕開庭忽然道:「你今天之前見過我吧?」
韓鳳來沒有再問燕開庭的身份,倒像是毫無戒心地把自己來玉京的緣由和盤托出。
錢伯聽音知意,立時幫自家郎君好言相勸。這老僕在韓家應是具有相當身份,也就是世族中可算年輕子弟半個長輩的那種老人。他話里說到韓鳳來的時候,就像在說自己小輩,自豪中帶著親昵和慈愛。
韓鳳來點點頭,攤開手掌,一件銀色法器從寸把長拉升到兩尺半,竟是把十三弦的豎箜篌。
韓鳳來有點不好意思,耳尖微微發紅,道:「本想隨便走走看看,結果迷了方向。」
韓鳳來並不是口才便給的人,敘事簡單平實,神情間還帶幾分靦腆羞澀。也不太好說他表現出來的是真性情hetubook.com.com還是表象,因為韓鳳來並沒有掩飾他身為強者的實力。
燕開庭連個一般意義上的互通姓名都不肯做,已經表示得再明顯不過,根本不想與他結交。韓鳳來本就不是外向殷勤、長袖善舞的性子,一時間都沒法再把對話繼續下去。
「冶天工坊」是修士工坊,門人子弟都是正兒八經的修士,與之相比,燕開庭這樣的出身也只能算在散修之流。
兩人接下來一路無話。
他遊學至北地,目標就是考察雍州匠府,並且伺機合作甚至收購成規模的普通品生產線,以填補「冶天工坊」在中低端領域的空白。
韓鳳來現出些許愕然,連忙收起箜篌,小跑了兩步,追在他身後。
到了這個時候,燕開庭才不信韓鳳來不知道自己身份。因為就算按常理,這類事情都不該對著一個在被收購方府中遇到的人說出來的。
韓鳳來躬了躬身,行的是後輩禮,恭敬道:「晚輩揚州韓簫韶,見過夏前輩https://www.hetubook•com•com。」
此時,院子里的青衣老僕快步迎了出來,向韓鳳來道:「郎君這是去哪裡了?」
韓鳳來引燕開庭到正廳坐定,然後擺出全套茶道器具,從煮水開始,一一悠然做來。
韓鳳來現出一絲求助的表情,道:「錢伯,我正想請道兄進去喝杯茶。」
韓鳳來誠實地回答道:「剛到玉京的時候,曾見你在西門入城大道上馭獸奔過。」
至此,兩人差不多快把天聊死了。大家都說大實話,這就很尷尬了。
已經束冠的少年應該算是成年人了,但仍保有一雙清澈的眼睛,猶如深山裡透明見底的溪水,給他疑問的表情格外抹上一層涉世未深的顏色。
除了拙於言這一條外,燕開庭聽到後來很想介紹韓鳳來和付明軒兩人認識,可見長輩眼中有出息的小輩形象都是差不多的。老實、勤奮、有能力。
韓鳳來沉靜地道:「合作或交易並不是一定要發生。」
燕開庭默然,道:「我不會是你的合作者或交易https://www.hetubook.com.com者。」
燕開庭道:「簫韶九變,致鳳皇儀。你是樂修?」
院子里的客人只有韓鳳來和錢伯主僕兩人,其餘的就是「燕府」安排在客院里供客人驅使的僕役了。
不過燕開庭心中還是很不想給他這個面子。短短兩天,身邊戲文猶如走馬燈般你來我往,徹底疲勞了他看戲的興緻,更不用說還要陪著演了。
韓鳳來一直將他送出「集薈院」的院門,又在青石板鋪地,兩邊花樹夾道的小路上走出十餘步,才站停身形。
說完,燕開庭就要轉身離去,卻被韓鳳來一把拉住。
正道名門子弟的號當然不能亂取,那就意味著,眼前這尤帶青澀的少年是一名上師。
韓鳳來看看燕開庭,又看看腳尖,有些局促地道:「請,請道兄進來喝杯茶吧!」他眼中流露出頗為真摯的懇切,至少看上去全無破綻。
韓鳳來起身相送,道:「今天雖是偶遇,但我這兩天也確實想見燕主一面。」
燕開庭突然伸手向虛空中一抓,掌中多了道傳訊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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