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綬等將連忙出聲附和，琦善眯著眼睛看了看諸將，苦笑道：「也罷，也就不為難大傢伙了，老夫就親自走一趟揚州，督促和雨亭領兵南下吧。」

琦善咦了一聲，略略直起身子說道：「仲華可細說備至。」

得到琦善上奏保舉之後，榮祿和承恩打發其他的粘桿侍衛回去復命，兩人和扎布多那可便留在江北大營幫辦軍務。

陳金綬見無人應聲，清咳一聲又接著說道：「蘇松太道吳健章吳大人已經派人數次前來求援，松江府、蘇州府、常州府等地也是江蘇治下，江蘇巡撫許乃釗大人如今正死守蘇州，餘下不知是江蘇按察使吉爾杭阿大人領兵南征呢？還是江蘇布政使雷以諴大人領兵南下呢？」

陳金綬哦了一聲道：「和春大人在湘地、桂地和長毛賊鏖戰多時，知根知底，和春大人又驍勇善戰，領新軍到來定然銳不可當，不如就由和春大人領兵南征解上海、蘇杭之圍，不知諸公意下如何？」

帳內諸將心中都是惴惴不安，生怕琦善點自己領兵渡江南征，如今江北大營兵馬錢糧都不足，而且要面對號稱未嘗一敗的長毛偽西王這座凶神，這無異於給蘇南的偽西王送菜去。

諸將都到齊之後，陳金綬起身陰沉著臉說道：「據探子回報，長毛髮逆洪賊、楊賊等人已經領長毛賊大軍從湘地來到江寧，沿途洪楊二賊裹挾流民十余萬，號稱五十萬眾入主江寧，數日前洪楊二賊發偽詔號m.hetubook.com.com稱定都江寧。連日來，瓜洲、鎮江發逆都是厲兵秣馬，看來是準備要大舉渡江北進了。如今長毛賊偽西王提十萬大軍正猛攻蘇杭上海等地，皇上下旨要我等速速調兵渡江南下解上海、蘇杭之圍，蘇杭、上海乃我大清漕運根本，萬萬不容有失，但此刻江寧長毛髮逆又蠢蠢欲動，老中堂總領江北軍務，還要防備長毛髮逆渡江北上，諸公以為當如何防堵長毛北上？又該如何解圍？」

翌日早晨，用過早飯後，琦善差人來喚榮祿前去大營商議軍務。榮祿和承恩兩人留下扎布多那可看守行李，兩人穿戴整齊后急匆匆的趕到琦善的帥帳內。

琦善點點頭笑道：「發逆挑了一副扁擔？這個比喻倒也極像。是啊，要是沒有發逆在瓜洲駐兵，老夫也想調兵克服九江、武昌等地啊。仲華，你接著說。」

諸將紛亂一會兒之後，陳金綬抱拳向琦善說道：「老中堂，您看諸將都屬意和春大人領兵南渡應援，不知老中堂意下如何？」

陳金綬馬上說道：「老中堂且寬心，屬下可以馬上趕赴揚州接替和大人防務，他乃是新任的江南提督，治所在松江府，該管松江、蘇州、常州、鎮江四府軍務，也該過江去了，留在揚州算什麼事？」

琦善咳嗽兩聲，有氣無力的道：「常州、鎮江淪陷，蘇州、松江正被發逆圍攻甚急，他和雨亭是該南下了啊，老待在揚州真不和*圖*書算個事。」

眾將聽完都是面露難色，私下裡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但就是無人起身說話。琦善乃是欽差大臣，總領江北軍務，並非只限於江北大營一地是他的防區，安徽等地也是他的防地，千里江面上除了瓜洲之外，太平軍還佔據著武昌等地，也可以直接出兵威脅江北腹地，琦善手中可調之兵少之又少，一眼看去似乎哪裡都是漏洞，自己的防務都管不過來，還要組織兵馬南下解上海、蘇杭之圍，當真是難上加難之事。

雷以諴聞言面色大變，他精於錢穀布帛之事，但對軍事卻很不在行，聽聞陳金綬如此說，不禁很是擔憂，但又不知如何對答。吉爾杭阿卻悠然品茶，此人乃是滿洲鑲黃旗人，奇特拉氏，字雨山。初由工部主事遷郎中，以道員赴江蘇候補，曾署理按察使，江北大營成立后，便在此處幫辦軍務。

榮祿上前一步說道：「老中堂，晚輩以為和春大人單獨領兵南下勢單力薄，而且鎮江長毛賊水師猖獗，極有可能被斷後路，陷於蘇松之地。晚輩以為要解蘇杭、上海之圍不能只靠我江北大營出兵，而要各省一起發力才是。」

榮祿輕咳一聲，侃侃而言道：「晚輩在上海、揚州等地看過朝廷廷寄，于各處戰事均爛熟于胸，長毛賊如今布局沿長江而進，兩頭像兩個擔子，西面挑著湘地，東面便是蘇南之地，中間便是長江沿岸所掠之地，但這些地方過於狹長，官軍和-圖-書若是南北夾擊定會破其布局。發逆洪楊二賊領兵到了江寧之後，雖然號稱五十萬眾，但料想多半是老弱婦孺，能戰之兵應在十萬之數，晚輩料想長毛賊如今布兵如一副扁擔，洪楊二賊也怕朝廷大軍斷了他們的扁擔，定然會發兵攻掠贛省，鞏固他們的江南之地，暫且不會北上。贛省之地有江忠源江大人等將與長毛賊纏鬥，江大人韜略過人，料想長毛賊一時半會兒奈何他不得。」

到了帳內，只見琦善、直隸提督陳金綬、布政使雷以諴等人都在，榮祿和承恩上前問安行禮之後，琦善咳嗽著示意兩人坐到末座上。

榮祿在營中尚無軍職，按理說是沒有說話的面分，但他乃是琦善看中的人，又才獻了厘金之策，眾將都是不敢小看他，見琦善對榮祿的插話不以為忤便都不說話了。

榮祿接著說道：「晚輩以為，如今要救蘇杭、上海，當湘、贛、鄂、皖、閩諸省一起發兵。贛省的江忠源大人當揮兵北上，擊長毛賊腹地，逼迫江寧長毛不敢輕易過江。湘、鄂兩地官軍也該出隊攻打岳州、湘潭等地，以為牽制。福建兵馬當在寧波、舟山等地募集船隻，坐船跨過杭州灣，在海寧等地上岸。而我們江北大營當在廣東水師到來后，佔據崇明島，跨江攻佔寶山、吳淞等地，然後和海寧的福建援軍一道南北夾擊圍攻上海的偽西王！正所謂擒賊先擒王，既然偽西王在上海，那我們就領兵殺過去，只要能一m.hetubook.com.com舉殺了此獠，他所部長毛賊必然群龍無首。晚輩聽聞長毛賊幾個偽王爺一直都各有所統屬的軍馬，只要這偽西王一除，他手下兵馬必被其餘幾個長毛偽王瓜分，屆時長毛偽王們忙於瓜分兵馬必然無暇顧及我們，到那時我們便可揮兵反撲了！」

諸將聞言又紛紛附和起來，比剛才沉默不語又是另一幅光景，不少人起身吹噓和春如何英勇，又有人說和春乃是江南提督，該管蘇松太道兵事，由他領兵南征最為適合不過。

「老中堂且慢。」榮祿忽然起身抱拳朗聲說道：「且聽晚輩一言。」

榮祿說完之後，滿心歡喜的以為帳內諸人會一起叫好，想不到他說完之後，帳內卻是鴉雀無聲，諸將都是像看怪物似的看著他，就連琦善也獃獃的望著他，到讓榮祿一陣心慌意亂，難道自己班門弄斧說錯什麼了嗎？

此言一出諸將紛紛出言附和，清律官員守土有責，失土者死罪，松江府包括上海都是江蘇治下，巡撫大人守蘇州去了，這救援松江府的責任當然應該由布政使、按察使來承擔。陳金綬如此說來，是因為如今帳中諸將大多都是客將，乃是其餘省份調集的提督或是總兵，似乎諸將的責任都沒有江蘇地方官的責任大。

此人倒是比雷以諴更加圓滑些，聽完陳金綬的話后，淡淡一笑說道：「陳軍門此言差矣，下官和雷大人乃是幫辦江北軍務之人，籌措錢糧才是我等要務，至於領兵之事，以下官看來和_圖_書新任江南提督的和春大人最為合適，如今和春大人已經領三千兵到了揚州，想來由和春大人領兵南下最為妥貼。」

先不說西殿太平軍在蘇南地區有十余萬之眾，就是圍攻上海的西王蕭朝貴這個人就讓帳內將帥感到棘手。隨著太平軍和清軍交手日久，太平軍的各個王爺、將領開始為清軍知曉，倒也明白太平天國乃是天王洪秀全做主，手下分為東南西北翼五王，其中除了南王已經在全州戰死之外，其餘幾個王爺之中，東王是坐鎮中央指揮全局，而西王蕭朝貴便是太平軍中最能打的一員戰將。從金田起兵以來，此人似乎就一直擔任太平軍的先鋒，戰永安、攻桂林、下郴州、襲長沙、破岳州、奪武漢，最後一路殺到江寧城，江寧一戰硬是強破滿城，將滿城內抵抗的滿人殺了個一乾二淨，而且這偽西王一路打來，幹掉的總督、巡撫、提督一大把，至此偽西王便被滿清視為頭等悍賊，提起蕭朝貴之名有止滿人小孩夜啼之效。

琦善起初咳嗽了幾聲之後，就一直氣喘噓噓的靠在椅背上，半睡半醒的聽著諸將爭執，當聽到陳金綬問話時才哦了一聲，睜開眼睛緩緩說道：「和春？和春不是說他鎮守揚州的嗎？他肯南下嗎？」

榮祿暗暗搖頭，這些文武將官有好處的時候就個個爭著搶，遇到惡戰之時就個個推來推去，真不明白歷史上的太平天國是怎麼會敗給如此腐朽的朝廷。

琦善哦了一聲笑道：「仲華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