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貴有些說不出話來，洪韻兒又接著說道：「上次來上海之時不知道你注意沒有，我們兵圍上海后，一直虎視眈眈垂涎于中國海關大權的英、美、法等國領事立即以租界嚴守中立為由，宣布清朝海關關員不得在外灘原址辦公。因此江海關的運行陷於停頓狀態。在我們和洋商人們大肆做買賣的那段時間里，阿禮國借口在本埠海關機構及合法當局尚付闕如的狀態之下，為了履行莊嚴條約、保障中國關稅的徵收，與美國駐滬副領事金能亨分別自行公布了《海關行政停頓期間船舶結關暫行條例》，規定英、美船貨出口的結關手續由英、美領事館辦理；准許貨運承辦人、進口商和航運商使用票據擔保，取代規定現銀完稅的辦法；所出票據於40天內在上海向滿清海關監督憑票付款；只要辦完這樣的手續，船舶就可以離口，這實際上已經是在干預海關之事了。我問過和我們交易的那些洋商人們，他們更喜歡這種貼近實際的辦事方法，而且我敢說他們沒有一個人去滿清海關監督那裡付稅款，但這筆錢我們可以追回來，只要我們繼續任用洋人管理海關。」

洪韻兒點頭道：「的確如此，我們就算理好了海關關稅細則，洋人們一樣可以提出反對意見，關稅談判本來就是扯皮官司，而且滿清之前和各國都有五口通商章程，他們完全可以拿這些來壓制我們，我們既然承認各國既得利益，他們一定會揪住這些不放ｍ.hetｕｂoｏｋ•ｃｏｍ•com。你說要自己理定關稅細則，各國領事們不出聲反對這本來就不正常，他們只是想讓你耗費時間在理定章程和後面的談判上，他們想讓上海海關這種無人管理的混亂狀態嚴續下去，一旦走私成風之後，我們要花百倍的力氣才能結束這種狀態，是極為得不償失的。」

洪韻兒微微一笑說道：「李泰國，英文名Horatia Nelson Lay，英國人，其父曾任英國駐廣州第一任領事。李泰國10歲來中國，在父親的培養下成為一名『中國通』，先後擔任過英國駐廣州、香港和上海等領事機構的翻譯秘書、代理副領事等職。歷史上22歲的李泰國在1855年6月出任江海關管理委員會的英方司稅。他上任以後，大刀闊斧進行改革，實施外洋船隻進出呈驗艙單，必須詳盡，否則處罰或沒收，各稅須照征照繳，掣發稅款收據，制訂了《各國商船進出起卸貨物完納鈔稅條款》等規章制度。上海道吳煦向朝廷奏稱，自李泰國經理夷稅徵收之後，稅鈔大有起色，按年比較，銀數倍增。1859年，江海關稅課收入高達263萬兩，是戶部定額的60倍，李泰國於是博得清政府的信任。」

洪韻兒俏臉微紅，低頭道：「誰和你是夫妻了？」但她的手沒有縮回，任由蕭雲貴握著。

洪韻兒玉手抱胸道：「他現在是英國領事館的翻譯秘書。」

洪韻兒笑了ｈｔｔｐs://ｗwｗ.ｈｅｔｕｂｏoｋ•com.cｏm笑說道：「滿清的舊海關制度，雖然獨立自主，但架構落後，官員無能，很難管理鴉片戰爭以後日益增長的進出口貿易。李泰國接手之後創建的新式海關制度，在接任他的英國人赫德手裡得到進一步改進和完善。赫德治下的中國海關，採用當時先進的西方行政管理制度，對各地分關實行垂直統一領導。進出口貨物按章徵稅，申報、查驗、估稅、審核、徵稅、交款，直至驗放等各個環節，都有制度保障，嚴防舞弊。李泰國提出的『誠實、高效、熱心公眾服務』的海關行業道德，赫德繼任以後得到廣泛宣傳。這個時期海關的高效廉潔，和清政府上下的顢頇腐敗形成鮮明對比。」

洪韻兒有些吃驚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似乎越來越成熟了，比自己想得更深了一層，或許這就是這個男人開始吸引她的地方吧。

兩人在大帳內竊竊私語，惹得帳內眾人不時望過來，蕭雲貴拉著洪韻兒往外走，口中說道：「我們出去走走，我有話跟你說。」

蕭雲貴沉默半晌后，緩緩說道：「韻兒，你說得對，我們自己管理海關目前來說的確是問題重重，我們沒功夫和精力在這件事上耽誤時間。」

洪韻兒反問道：「像滿清那樣每年海關繳稅十幾萬兩就叫有主權了么？我們自己管理海關，洋人們就不會幹預了么？1851年，由上海外國商人集體簽名的一份帖子送到上海道台衙和_圖_書門，強烈要求上海道委派外國人擔任海關港務長，9月間，上海的外國領事們宣布：英國人尼古拉斯·貝利斯已經得到上海道的委派擔任這個職務了。貝利斯果然走馬上任了，在他的主持之下，江海關公布了一套管理船舶和船員的港口章程。史書上說這是一個嚴重事件，不但承認外國領事有干預中國海關收稅的特權，而且開了中國海關任用外國人的先例。我不否認一個國家的海關要任用外國人是個極大的恥辱，但從實際效果來看，比自己人管要好。」

兩人離開大帳，親衛在身後十餘步外護衛，兩人登上營中望樓，一起遠眺整個上海城，上海城的硝煙已經散盡，陽光普照下，這座新興的老城正在恢復她往日的繁華。

蕭雲貴摸著絡腮鬍子道：「唔，聽起來是有些本事，他現在在哪裡？」

蕭雲貴呵呵笑著拉起洪韻兒的手道：「還是老話說得好，咱們這叫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洪韻兒口中念了幾句，打了個響指笑道：「你果然鬼主意多，這樣既能滿足那些洋人們想要插手海關的願望，又能解決我們當前的窘境，而且海關大權始終握在我們手中，其實還可以讓洋人們組成一個海關監管顧問團，讓他們監管海關的廉政，發現貪污舞弊可以直接報給我們處理，這樣就能極大限度的解決海關問題了。」

洪韻兒頓了頓接著說道：「赫德非常重視海關人員的素質操行考核，健全了人事、財務、統計、審計、緝私、和*圖*書員工管理等多項制度。赫德專門在倫敦設立中國海關辦事機構，為海關招聘洋員。赫德治下的海關，高級管理職位全部由洋人充任。歷史上到了1875年，海關的洋員為408人，華人職員為1417人，十年之後，分別增長為524人和2075人。聘用洋員較多的一個客觀原因是當時缺乏精通外語的華員，這也是赫德後來創辦稅務專門學堂的原因。但赫德對華員並不信任，直到安格聯（F.A.Aglen 1869—1932）繼任總稅務司以後，華員才開始擔任高級管理職位。赫德治下的海關由於制度健全，組織嚴密，經受住了國內政局的多次劇烈動蕩。這套機構和制度被歷屆民國政府全盤繼承，一直運行到1949年。說句不好聽的，咱們國家的近代海關還是洋人們幫我們一手建立的。我們太平天國初創，人才不多而且構架也不全，海關方面更是經驗欠缺，你我也不是學稅法出身的，很難制定有效的管理制度。不是說我杞人憂天，我擔心咱們派自己的人理定製度和管理海關，一來玩不過那些奸詐的洋商人們，二來也很可能會存在走上滿清舞弊腐朽的老路。所以我覺得洋人來為我們建立海關制度，甚至是幫我們管理海關是非常有效的。」

蕭雲貴沉吟不語，緩緩問道：「我是擔心這樣做會讓海關大權落入洋人手中，洋人會幹預海關稅收，從而喪失國家主權。」

蕭雲貴一拍大腿道：「我記起來了，前幾天文和圖書翰、密迪樂等人來這裏吵吵鬧鬧的時候，他們身旁跟著一個年青的英國人，好像是翻譯，名字就叫李泰國，只是當時沒留意。」跟著蕭雲貴眉頭皺起說道：「可是用洋人來搞海關真的合適嗎？」

大帳內蕭雲貴聽了洪韻兒的話后，有些疑惑的問道：「李泰國？英國人？他是什麼人？」

蕭雲貴輕嘆一聲說道：「韻兒，我懷疑之前壞了我們好事，把小刀會剷除的那個榮祿也是穿越而來之人，他很有可能是思玄或是清筠中的一個！」

兩人沉默了片刻后，蕭雲貴忽然睜開眼睛站起身來喜道：「我想到一個辦法，你說得對，洋人們可以幫我們制定和管理海關，但我們換一種方法，我們可以聘請各國菁英商人組成一個海關立法顧問團、一個海關管理顧問團，注意他們都是以顧問形式參与海關事務，只有建議權而沒有決定權。我們的海關中一些中下級職務中可以聘請洋人擔任職務，但上層完全由我們自行管理，你看這樣行嗎？」

蕭雲貴緩緩閉目說道：「韻兒，請李泰國這些洋人來幫我們理定關稅細則可以，甚至聘請洋人出任海關職務都可以，但我們太平天國上海海關的大權必須攥在我們自己手裡。我不是不務實，也不是放不下面子，更不是怕後人說我出賣主權，我現在只是個叛軍首領，何談國家主權？我只是想起一個諺語，你給狼一塊骨頭，明天它就會向你要一塊肉！對待列強，我們不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否則將來會越來越被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