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婚姻大事
第七節

蘇轍也道:「正是這個主意,倉促間也不可以定計。子明的主意,自然是想和桑家結親的,否則何必煩惱?」他是忠厚君子,因此沒聽出潘照臨話里含混的推脫之意,還只道他們也是真心想要設法成就此事。
潘照臨心裏也是這個想法,對王安石之女,作為把一切放到天秤上來衡量的他,是毫不感冒的。但是清河郡主,卻不能說不是一個比桑梓兒更為誘惑的存在。在他看來,娶了清河郡主,石越的地位就更加鞏固了,而又因為清河不是公主,石越還要少了很多顧忌。此時見司馬夢求先說出來,便立即點頭表示同意。
石越搖頭苦笑,還未說話,司馬夢求已笑道:「其實撇開王家女不論,若娶的是清河郡主,大人將來,必得一賢內助。」說著,便意味深長地看著石越,顯然剩下的話,他不便直說出來——娶了清河郡主,石越便等於與濮王一系建立了最親密的關係。皇帝對濮國公趙宗朴的禮敬與信任自不必說,清河更是自幼養于宮中,極得兩宮太后、皇后的寵愛,若石越能得她為妻,日後宮裡任何的風吹草動,只怕都能提前知道和*圖*書
但石越聽到他改口,卻已經滿面笑容地恭維道:「以潛光兄之智,必不難解決這個問題!」
潘照臨還想再說,司馬夢求卻是看出石越臉色不對,便先問了一句:「公子的心意,難道竟是心屬桑姑娘?」
二人一走,潘照臨就問道:「公子是何主意?」
他這番牢騷自是對司馬夢求發的,石越卻是心有戚戚焉,忍不住拍了拍陳良的肩膀,以示贊同。石越是打心眼裡反對把自己的婚姻政治化,對於他而言,他內心還是希望有一個自己真愛的人成為自己的妻子,然後兩個人能夠始終彼此信任,彼此理解,只是這樣的願望,實在是難以實現。在這個時代,他既沒有時間也沒有條件談戀愛,但退而求其次,他覺得起碼他與自己的妻子,還是要能夠彼此了解,彼此喜歡的。但就是這麼點要求,竟然也是難以做到的。
石越被他一口道破心意,不禁有些臉紅,竟囁嚅著道:「若在這兩人之中選,我還是情願娶梓兒。」
潘照臨看了他幾眼,終於不再堅持己見,果斷地決定改變觀點:「呃,純父,和桑家聯姻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是不錯的選擇……既然桑姑娘和公子情投意合的話……可是桑家的門戶,的確是個問題……」
石越在此之前,是做夢也料想不到官居三品,娶個老婆竟會如此麻煩,更料想不到的是皇帝做媒的執拗態度,心裏免不得懊惱。其實若平心而論三女,固然是桑梓兒最親近,但是清河也罷,王昉也罷,卻也未必就不是良配,只不過人的決心一下,難免會對決心以外的選擇加以排斥,尤其這兩人,他對柔嘉深懷戒意,對王昉又未免因為王安石的緣故多有偏見,因此竟是越想越覺得不如意。但皇帝又說得堅決,只能滿腹鬱悶地回到府中,程顥、蘇轍等還在吃茶等候,聽石越把面聖的事情一說,不由全都怔住了。
潘照臨卻是一聽就知道他所說的附贈品指的是柔嘉,不禁苦笑了一下。他自然也不會喜歡柔嘉那樣的性情,但從政治上來考慮,柔嘉同樣是一位幼時被養于宮中,深得兩宮歡心的縣主,據說皇帝更是尤其喜愛這個小妹子,這才放縱得她無法無天。她的父親鄴國公趙宗漢是濮王幼子,雖然https://m•hetubook•com.com上面還有那麼多個哥哥,但瞭然趙宋皇室的人都知道,趙宗漢是英宗趙曙同母幼弟,幼時一直受到英宗的撫育教導,英宗與他幾乎是亦兄亦父的,所以他的地位即便是在濮王一系之中也很特殊,當今皇帝更是自幼便與這位小叔叔過往親密。若能通過柔嘉與他交好,肯定也會大有助益的,只是柔嘉那脾氣,確實讓人頭大。今後若是有她在,想要這麼安靜地商量事情,只怕是做夢,不過瑕不掩瑜,潘照臨依然覺得能娶清河真是上上之選。「雖說這柔嘉縣主是難纏了些,但夫妻間閨閣的事,也不是她能時時插足的。而且宗室女十七歲出閣,女兒家嫁人後脾性總會改改,聽說鄴國公最鍾愛這個女兒,嗯,一定……」
程顥心裏對皇帝頗不以為然,只是不便直說,唯有搖頭苦笑道:「好在要殿試之後,還可慢慢計議,不過子明你的章程是什麼?」
陳良見這二位碰到任何事情都不忘把政治利益的考量放在首位,心裏未免有點不舒服。對潘照臨倒還罷了,但是司馬夢求與他算是交情深厚的,以前一直覺得此人頗具正義感,不料自從投奔和*圖*書石越之後,竟然變成了一個自己幾乎都不認識的人。司馬夢求和潘照臨的言外之意,他如何聽不出來?此時忍不住略帶譏諷地說道:「早知道要娶清河郡主,倒不必急著把阿旺買回來了,到時當成嫁妝一併過來,豈不省事很多?」
他其實不是不知道很多事情並不以他石越的意念為轉移,但那種徹底將個人生活犧牲掉取得的政治上的成功,並不是他所追求的。雖然到了他這個身份,想要一場完全與政治無關的婚姻,也有點自欺欺人,但這超出底限的一步,他也無法再退讓。於是竟忍不住冷笑道:「清河的確不錯,而且若娶了清河,還有另外的一個附贈品過來,嘿嘿……」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石越的臉色已經是越變越難看了,眼看著潘照臨竟又開始接著算計通過柔嘉結交鄴國公趙宗漢的好處來,再也忍耐不住,低聲叫了起來:「無論如何,我不想天天見到柔嘉縣主!你沒聽說王駙馬一聽到她的名字就搖頭嘆息嗎?」他所說的王駙馬就是王詵,蜀國公主的夫君。這位駙馬天性的風流不羈,偏偏蜀國公主又是歷朝歷代公主中最賢惠的一位,竟將這位風流夫hetubook.com.com君的出格之事一一容忍。倒是柔嘉年紀雖小,卻大為不忿,三天兩頭的就找上門去將這位駙馬捉弄一次,以至王詵有一次向著蘇軾大倒苦水,連說了三遍:「不堪忍受!不堪忍受!不堪忍受!」
程顥想了一會兒,也無可奈何,只好告辭而去。蘇轍自從在置制三司條例司時被呂惠卿向王安石進讒言,被趕出中樞,就一直不太得意。這次因為石越的推薦,判工部事主持軍器監改革,雖然不是再入中樞,卻也是再次被皇帝重視了,他心裏便存著一點感激,對軍器監改革事無不盡心儘力,因為蔡卞還未到京,他就日日和唐棣計議。其他工部的郎官,如虞部郎范子淵,是個專門敲順風鑼的傢伙,當年對石越百般奉承,這時也不免跟著蘇轍搖旗吶喊。蘇轍這次來,本是和石越有事商量,這時見不是時候,也就隨著程顥告辭而去。
「附贈品?」司馬夢求一怔——又是個新名詞。不過他也聽出陳良和石越的諷刺之意,忍不住搖頭嘆息,把目光轉向潘照臨。
潘照臨和司馬夢求對望一眼,不待石越回答,搶先說道:「程先生放心,此事先容咱們慢慢計議,再尋個妥當的法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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