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為今年開了全院的公選課，認識我的人比較多吧。」梁忱笑道，「這些展板都是學生做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忽然就成了候選人，『十一』之後正式投票。」
夏小橘忽然想起，上次和方拓一起吃西瓜吃到他險些水淹七軍，那天本來是想約梁忱的。雖然不算放她鴿子，但依舊莫名尷尬起來，連忙找話題打岔，「咱們先跑吧，要不然心率該降下來了。一會兒跑完了，喝點東西，慢慢聊啊。」
「那挺好的啊。」方拓笑道，「我也跟著沾沾光。」
「別耍賴了，我一撒手你該坐地上了。」方拓的聲音里隱隱透著笑意，「怎麼，還得我背你出去？」
想到他的那句邀約，夏小橘忽然有些後悔，為什麼不趁著假期，和他一起去一趟四姑娘呢？
夏小橘覺得梁忱說的無從反駁，但又覺得，如果人生真的如此，那還真是寂寞如雪啊。
「我可達不到梁老師的高度，她比咱們大不了幾歲，在我這個年紀，早都出了不少成果了。」
「還沒想好。如果能在國內讀個在職的，也可以考慮啊。」
「有方拓帶著你，完賽肯定沒問題。看他體型就知道，運動能力不錯。」
方拓降下車窗，伸出手來，「加油練習，等我回來，和你一起跑全程。」
梁忱看她不說話，笑道：「當然，機會還是可以人為主動創造的嘛。再說你現在身邊也有很多不錯的男生吧？」
「是啊。」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跑了二十公里，一直壓著速度，耗時兩個小時十分鐘。之後的十公里便不那麼輕鬆，夏小橘的雙腿越來越沉，大腿有些抬不起來，小腿和腳底也漸漸酸脹。她咬牙堅持，一邊跑一邊心中默念：加油，別泄氣，至少跑到和圖書下一個路燈再走……路燈到了，再跑到前面的路口吧……
方拓今天說了好幾次，「等我回來」。她最近沒有出行計劃，當然哪兒也不去，就待在北京。但是，要給逝去的每一天，加多一個等待的意義嗎？看著遠去的計程車，夏小橘心中一時甜蜜，一時悵惘。
「小看我，又不是沒背過，要不要試試？」
「如果，遇不到呢？」梁忱反問，語氣平靜，「有人說，you deserve someone better；可實際情況或許是，連一個足夠好的人，都不會出現。」
「有啊，完賽就是我的追求。」
夏小橘稍一遲疑，答道：「不去了，真的不想折騰了。」
梁忱一臉無辜，「關鍵是，我沒有什麼好說的啊。」
「梁老師，你怎麼一臉不相信啊。」夏小橘窘迫，「還有，別總說我了，說說你啊。」
夏小橘一字一句讀著個人簡介，「『溫柔而堅定，細膩卻通達』，寫得蠻到位哦。有筆么，我再給你添一行，即將參加北京馬拉松半程比賽。」
梁忱一走，夏小橘反而更加尷尬起來，總覺得無論面對她還是方拓，自己都不那麼磊落。方拓不以為意，跑在她旁邊，問道：「這位就是你說過的，從麻省回來的那位教授？」
過了幾日，夏小橘又約了梁忱跑步。在實驗樓的宣傳欄里，看到了學院「最受歡迎教師」候選人的介紹，梁忱赫然在列。
「是啊，他以前是攀岩隊的，後來總去爬雪山，沒事兒也要跑操場練體能。那天跑完LSD，就又出發去四姑娘了。」
夏小橘在台曆的日期格里寫下訓練計劃，10月24日用紅筆粗粗地描了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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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到路邊揉一揉。方拓比她跑得少，體能也充沛許多，但是也不催促，跑去小賣部又買了兩瓶水，一路上握著。夏小橘想幫他拿一瓶，方拓揮手格開，「還不如我自己拿，左右還平衡一些。」
方拓笑了笑，也不再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時值國慶，遊客眾多，俱樂部前後組織了兩支入門級別的隊伍去四姑娘附近徒步，攀登二峰；之後約了另一支隊伍去雪寶頂。想起來，那是她和方拓最初相遇的地方呢。
夏小橘感覺腳掌前側有些磨腳，不知是不是已經起了水泡。路過一片草坪，她嘆息道：「好想趴下來……還要走回家啊。」
「那你背我吧。」方拓說著，鬆開夏小橘的手。
「那個，你有男朋友嗎？」
方拓再三堅持，在大門口打了一輛出租，送夏小橘到宿舍區外。她下了車，同他揮手道別，「多謝你過來陪我跑步。回去早點睡，一路平安。」
「就知道你懶得走。」方拓攥住她手腕，「出門我打個車送你回去。」
不是他今天離得格外近，就是自己想太多。對，一定是自己想太多。
她的心一瞬間輕鬆下來，雖然多多少少有些失落，正悵然中，他的手臂便壓下來，環著她的背，小臂搭在她肩頭。夏小橘驟然間失去言語，全身僵硬。
夏小橘贊同，「我想著，能完賽就不錯了。不過的確，每次到了正式比賽，都比自己跑的成績要好。」
夏小橘想起上次翻閱的論壇和博客文章，繼續找出來，翻著大家的照片。方拓要照顧隊員，途中匆忙，自己很少更新。她只能從別人的照片上看到他的身影，在他們字裡行間的描述中，想象他的動作和表情。
「我不都解釋過嗎
ｈeｔｕbook.ｃｏｍ•ｃoｍ？你怎麼還念叨啊。」夏小橘踢他一腳，「怎麼這麼小肚雞腸！」
夏小橘失笑，「梁老師，你連這個都知道？」
「別說大話了，就算你比我少跑五公里，也該腿軟了。」
「我應該不算悲觀，只是我不把找到the one作為樂觀的一部分。」梁忱語氣舒緩，「想想從小到大，你遇到過幾個真正心動的人，其中有幾個天時地利，又有幾個彼此合適？這個概率很小的。而且客觀地說，過了一定年齡，的確會越來越小。怎麼能保證，這樣的人一定出現？我只不過，不抱著這種目標而已。它不是一項必修課。」
樓前樹影搖曳，梁忱原地跑跑跳跳，一邊熱身一邊等夏小橘過來。遠遠看到有兩個人轉過路口，其中一個正是夏小橘，她身邊還多了一個略微眼熟的青年男子。仔細回想，是上次吃飯時在餐廳偶遇的，當時莫靖言也在場。
「哦？那他是特意過來陪你跑三十公里的？」梁忱笑得別有深意，「小橘，這個男生還蠻好。」
他的語氣過於認真，夏小橘有些慌亂，依舊擺出一副強硬的態度，「我，我能跑到哪兒去啊？」
夏小橘自然而然想起方拓，支吾道：「還好吧。」
他的手掌大而溫暖，可是她剛剛跑了三十公里，手臂上汗津津的。夏小橘有些尷尬，使了個千斤墜，拖住腳步，想把手腕抽出來。方拓手中一滑，變成和她手掌相握。夏小橘覺得臉上愈發燥熱起來，好在剛剛跑成一個大紅臉，也看不出什麼差異。
夏小橘嗔道：「這你管得著嗎？」
「現在？沒有。」
「沒事，我就是坐了一天，想活動活動筋骨，剛才熱身的時候拉伸一下，已經好多了。」梁忱笑得狡黠，「我hetubook.com.com本來怕你后十公里堅持不下來，不過既然你們互相鼓勵，我也就放心了。正好，我還想備備課，就早點回家啦。」
「還好吧，回國之後有一兩個，但沒什麼值得說的。」梁忱眨了眨眼，「我就說我沒什麼好說的，很無聊吧？」
距離北京馬拉松的比賽日還有一個月，夏小橘也不再安排長距離拉練，計劃賽前跑一次二十公里，其他時候便以八公里、十公里的訓練為主。
二人打過招呼。方拓說：「我聽小橘說起過，經常來這邊找朋友一起跑步，我也來過，不過還是第一次遇見梁老師，幸會幸會。」
夏小橘說了三十公里LSD的用時。
最後兩公里夏小橘幾乎是跑跑走走才熬了過來，看了一眼時間，三十公里總耗時三小時二十五分鐘。她長吁一口氣，「關門時間六個小時，還有兩小時三十五分鐘來完成十二公里，走也走下來了。」
夏小橘讚歎道：「梁老師，你不僅科研做得好，在學生中的口碑也不錯哦。」
他清了清嗓子，「十一的時候，真不和我去四姑娘山了？」
「不過也是，一般男生也不敢追你吧。」夏小橘嘆氣，「但是很優秀的男生呢，大部分又都有女朋友了。不過我相信，你這麼好，一定會遇到一個各方面都和你很相配的人。」
「我還以為是個刻板的老學究呢。」方拓笑，「是你科研道路上的偶像么？」
跑到近前，夏小橘停下來為二人作介紹，「這是我的朋友，方拓，他今年也報了全程馬拉松，所以一起跑個LSD；這位就是我提到過的，未來的傑青，美貌與智慧並存的，梁忱老師。」
「我是怕你喝太多免費南瓜粥，以後人家不供應了。」
方拓揶揄道：「夏小橘，你有沒有點追求？」和圖書
「這……未來這麼長，這樣講有點悲觀呢。」
方拓放緩腳步，落在她身後，「那我現在就是，博、士、后呀。」
「那，你還打算讀博士么？」方拓問，「還想去國外讀？」
「那，等我回來。」方拓斂了笑容，「別四處亂跑。」
梁忱算了算，「前段時間你在草原，跑得不多，三個多小時也跑完了。再練二十多天，到了比賽，肯定比現在狀態更好，那麼全程四十二公里，四個半小時問題不大，最多也就四小時四十分鐘。」
「我哪知道，看個星星，看個月亮的。」 方拓撇了撇嘴，「沒時間帶我們騎馬，但是有時間和人家拍照。」
「那就不用了，等我什麼時候跑全程再說吧。」梁忱問她，「對了，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不用！」夏小橘心跳加速，果斷拒絕。
「一定有人追你吧？」
「分明是你先傷害了我們幼小的心靈的！」方拓佯怒，「還有，等我回來，才能去吃調味牛排！」
梁忱聳肩，「好，你說是，就是吧。」
「為什麼不知道？學生每天說的我都知道。」梁忱輕快地笑起來，「我看起來像個老古董嗎？」
夏小橘和他擊掌，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我只是說，遇不到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如果你遇到喜歡的人，也不必想太多呀。」梁忱微笑道，「去愛吧，像沒有受過傷一樣。」
「那，我們是鐵哥們嘛。」
二人以前也曾經心無旁騖，兄弟般勾肩搭背。但她總覺得，今日這個距離格外親昵，像是他將自己攬在懷中，隱約能感到他溫熱的氣息，還能嗅到T恤上殘留的一些皂香。
夏小橘奇道：「你怎麼沾光？」
夏小橘捉著他的手腕，嫌棄地丟開，「才背不動你，能吃能睡的，一回北京就長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