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愛情的微光(上)

這一日莫靖則約了合作方在城北會談,工作之餘,也難免記掛起小妹來。
他心中千頭萬緒,卻不知道要和誰坐下來一一細說。
「那以前的事情呢,爸媽知道么?要告訴他們么?」
莫靖言回復:「我先來上班,家裡有點低氣壓。」
出來時雪花漫天飛舞,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學生們伸手接著雪花,歡欣雀躍,有人甚至計劃要出來堆雪人,又被北方的同學打擊,說這雪太薄,而且溫度不夠低,未必站得住。
梁忱微笑道:「如果一會兒下大了,晚上就不要窩在實驗室,都出來玩吧。」
夏小橘也不知如何勸慰,設身處地想了想,如果有一天她和方拓分開,無論什麼原因,如果他另娶他人,還生了孩子,自己還會和他有任何瓜葛么?他離婚後再來找自己,會接受嗎?念頭一動,就覺得連假想都不現實。她和方拓無憂無慮混在一起,怎麼可能分開呀。再說了,她根本想象不出方拓娶妻生子的樣子,別說和別人,就是和她自己,都覺得有點遙遠。
但是這幾個月來,他也見證了她舒心而幸福的笑容。
「總要說出這麼一句話的。」莫靖言輕嘆一聲,「我爸媽是有些不高興,覺得我們是刻意隱瞞,也懷疑少爺別有用心,想要哄騙我瞞著家裡。等要結婚了再和爸媽說,也就沒有回頭路了。所以他們連機票都改了,先留在北京不走了。」
這時莫靖則結賬回來,看各人依舊站在原地。他只當大家在等他,也沒在意,喊上眾人去停車場。他帶父母回家,邵聲則開車送莫靖言一家三口回去。
莫靖言把話攔下,嗔道:「媽,回頭和-圖-書坐下來再聊吧,你先讓他好好開車。」
之前的同事一副瞭然的神色,推了他一把:「問什麼問,看你就是專註單身三十年。」
真不知道前段時間自己緊張抗拒時,他心裏有多無奈。
莫靖言支吾應對。
昨天回家的路上,他也知道了結賬時發生的一切。莫靖則心知瞞不住,簡單說了邵莫二人的境況。父母難免埋怨了他幾句,說他不該鼓勵堂妹隱瞞家人,而且再怎樣都是叔叔的家事,讓他不要過多介入。
二人聊了一會兒,夏小橘大概了解了事情經過。
媽媽先是仔細端詳未來親家,評論道:「他媽媽眉眼挺慈祥,笑得也開心,看起來不難相處。」再看一眼,又問,「你在逗誰家小朋友,蠻可愛的。是他家親戚嗎?和邵聲還有點像。」
另一人插話:「你看不看新聞,豈止膝蓋,遇到暴風雪,車都被埋了,超市也被搶購空了。」
前一夜黃駿祝福的話一出,身後四位長輩都聽得一清二楚,面面相覷,俱是一愣。驚訝過後,莫靖言媽媽臉上帶了一絲喜色,問她:「剛才你那位朋友說的,是真的?」
同事們紛紛到達,她笑著和大家一一問候。
那時候的雪,真如永遠不會停歇一般;雖然沒能去往晴空艷陽的加勒比海島,但她擁有的,是人生另一段可遇不可求的假期。
另一位來接水,湊過來問:「對了,今天早晨怎麼看你從地鐵站出來?你家走路不就十多分鐘。」
梁忱莞爾,「你們也別在這上面耗費時間。是來和我學知識,還是研究八卦的?」
眾人歡呼。
「少爺說,早晚要面對,不如和圖書都講了。昨天太晚,今天他說有空就來我家。不過,我怕爸媽不肯見他。」
媽媽放心,「那就好。婆媳相處也和談戀愛似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有時候喜歡也是沒來由的喜歡。不過我家莫莫,又可愛又懂事,長輩肯定都喜歡。」
心中凌亂的思緒瞬間蟄伏,倏然平靜了許多。本來莫靖則應該跟著東向行駛的車流匯入四環,他忽然心念一動,向右擠了出來。繞了兩道彎,重新調整行駛方向。
莫靖言心一橫,翻出手機里的照片遞過去——秋天一家人去山中賞紅葉,野餐時她和邵一川在做遊戲,邵聲媽媽在旁邊微笑看著。
莫靖言點頭,「嗯,見過,阿姨很喜歡我。」
吃過早餐,漱口洗手,看著鏡中的自己,眉梢都是笑,唇角也一直向上彎著。夏小橘抿了抿嘴唇,想起夜裡纏綿的吻,心跳幾乎和當時一樣急促。她好像上癮了,一路都在想著方拓,想起他就想要吻他。嗯,不是最初那種禮節性的嘴唇碰嘴唇,是那種熱烈的讓人渾然忘我的吻。
有人心直口快,「您不用在乎BBS上怎麼說,哪兒都有那麼一兩個人,要不然是偏激,要不就是嘩眾取寵。」
坐在車裡,莫靖則似乎也嗅到了空氣中的清冷之氣。他降下車窗,只覺得涼寒的夜風中,帶著一種沁人心脾的熟悉氣息。
莫靖則點頭應允,卻不知要如何勸服叔叔嬸嬸。他知道,從感情上而言,莫靖言是死心塌地要和邵聲在一起;但從現實和理智出發,他認為對堂妹而言,這條路未免過於艱辛。
也有學生說,「梁老師沒時間去BBS吧,也不在意。」
hetubook•com•com不是……」夏小橘臉熱心跳,又不知如何解釋,畢竟人家也沒說什麼,她總不能此地無銀,只能尷尬地笑著擺手。
天色早早就暗下來,彤雲密布,彷彿將傍晚城市的燈火收攏在巨大的穹廬下,天頂的雲層折射出暗暗的赭紅色,緩慢蠕動的車流讓人心煩氣躁,滿目都是紅色車燈的長龍。
「記不清了,下大雪的次數太多。」梁忱應道,「不過,有一年聖誕,航班取消。本來想去度假,也沒去成。」
安頓好父母,他又帶上打包的飯盒去探望張佳敏。她吃了葯,蜷在家中睡睡醒醒。見莫靖則心神不定,問他是否還有工作上的事要忙,說也不用花太多時間照顧她,自己傷風感冒,多休息就好。
剛好是晚飯時間。梁忱和實驗室里的幾位學生一起去了食堂,吃飯時話題又講到前不久的評獎,學生們講到網上有些人的酸葡萄言論,難免要為梁忱抱不平。
回到住處,她又借口明天要早起送機,催著邵聲離開。媽媽喜滋滋說等旅行回來,要約上邵聲的母親一起吃飯。
第二天天氣陰霾,深深淺淺的灰雲將天空遮了個嚴實,風裡也透出寒意。夏小橘心情卻不錯,昨夜睡下已經很晚,今天又一早起來,但依舊感覺神采奕奕。
「梁老師,那您印象中最大的一場雪,有多大?」
方拓送她去地鐵站,路上給她買了早餐,豆漿,雞蛋灌餅,外加兩個包子。她塞在背包里,到了單位有些涼,拿去休息室的微波爐加熱。
知道了他的煩心事,張佳敏感嘆道:「莫莫和少爺經過那麼多波折,能在一起不容易。換了我是莫莫,是怎樣都不會和_圖_書和少爺分開的。你還是幫幫他們吧。」
梁忱的學校,就在長路盡頭。
媽媽知道莫靖言此前另有男友,相處兩年也不見人影,本來已經頗有微詞;現在只當她和邵聲剛在一起不久,心中的喜歡大過驚訝,「知道你們忙。莫莫也是,電話里先和我們說一聲,我們早來兩天多好。」又忍不住低聲問女兒,「是不是才在一起,覺得太突然了?不過邵聲這個小夥子還不錯,又是你大哥的好朋友。怎麼不早些和家裡講?」
有人停下來,上下打量,「小橘今天看起來精神頭不錯呀,笑得這麼開心!」
「是,很大。」梁忱微仰著頭,臉上涼沁沁的,「學校會停課,清了雪,都不知道要堆到哪兒。」
聽到這兒,夏小橘不禁「啊」了一聲,深感憂慮,「這,突然不?你爸媽能接受么?」
媽媽不以為然,「不管結不結,見見面總是好的,也能知道他家人什麼樣,好不好相處。你見過他媽媽?」
莫靖言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他叫邵一川,是邵聲的兒子。」
在葉子落盡的懸鈴木下,熟悉的身影長身而立,站在風雪之中。藉著十余米外路燈淡淡的光暈,能看到他的頭髮和肩上都覆了雪花。還有更多的雪,隨風在他周遭飛舞,紛紛揚揚灑落。
「梁老師就是實至名歸,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人就是那麼嘴欠。」
忽然,車窗上多了一些晶晶發亮的小點兒,越來越多,越來越密,漸漸連成一片。天上的雲層像是被誰扯開的鴨絨被,車燈映照之處,雪花隨著夜風輕盈飄飛。
想到這兒,夏小橘發了一條消息,問她事情處理的如何。
邵聲連忙上前道歉:hetubook.com.com「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本來早就應該登門拜訪。」
開著車,不禁想起小妹說的那句話,感情未必是最重要的事,除非你遇到了那個重要的人。
一路上媽媽不再像前兩日那般客套地噓寒問暖,而是像看姑爺一樣問東問西,難免問起邵聲的家庭情況,父母做什麼,是否還有兄弟姐妹。幾次話到嘴邊,邵聲不知是否應當在這種情境下提起川川,一時有些猶豫。
這一上午她也無心工作,歡欣喜悅的心情恨不得和全世界分享,但讓人羞澀的小秘密又不知道說給誰聽。樂陶正在家晨昏顛倒的帶娃,莫靖言恐怕還在為了如何和家人解釋而發愁。
這樣飄雪的夜晚,給了他想要見到梁忱的期盼,似乎給了他鼓勵和勇氣。
莫靖言也低聲解釋,「你們這次停兩天就走。本來,打算等你們回來再詳細說的。」
走到實驗樓前,不遠處的路邊停了一輛SUV。在這大雪紛飛的夜裡,司機沒有等在車裡,而是安靜地站在一旁,沒半點動作。梁忱眼角餘光瞥到,下意識放緩腳步。學生們說說笑笑,湧入樓門,她跟著走上台階,略一踟躇,還是回過身來。
有學生問:「您以前在波士頓,冬天雪很大吧?會下到膝蓋嗎?」
她吸著豆漿,想起方拓拎了好幾隻小塑料袋從排隊的人群中擠出來,一一掛在她手上,認真叮囑她別在路上吃,免得戧風。他微笑的眼睛里滿是關心,在地鐵口還用力抱了抱她。想著想著,便忍不住一個人傻笑起來,雖然早晨剛分開,又迫不及待想見到他。
莫靖言無奈,點頭承認。
莫靖言頭疼,「不用那麼心急吧,我們又不是說,要馬上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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