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得了？別杞人憂天啦。」方拓哼了一聲，「你真二。」
方拓頗為得意，一邊指點一邊解釋，「你看胸口都是合金的，輪胎是模擬橡膠，頭部的細節也精緻多了。」又嘆了口氣，「哪像我小時候，想買個粗製濫造的盜版我媽都不給買。」
夏小橘失笑，「對對，都是被你影響的，離你近，我就變赤了，是這個意思不？」
張佳敏整理辦公桌，在抽屜里還看到幾本成功學與金融學的熱銷讀物，這都是剛來北京時，為了和莫靖則多一些共同話題，一時頭腦發熱在網站上購得的。但實在看不進去，書依舊是簇新的。這大概是她所保留的，為數不多和他尚有連帶關係的事物。她想要扔到垃圾桶里，但平整的書本依舊散發著淡淡的墨香。
小猴子說：「夏小橘你才是豬。」
哪一句聽起來都前景光明，然而，作為一名科學工作者，本著嚴謹求實的態度，夏小橘知道，這些美好的祝願，並不一定會實現，至少，沒人知道它們什麼時候才實現。
二人笑作一團，互相對望了一眼，異口同聲道：「那還去不去了？」
夏小橘強忍笑意，「你要和我去美國？繳費前怎麼不和我說一聲？要是我不去了呢？」
方拓樂不可支，又連著說了幾句。
夏小橘笑得開心，「喜歡，喜歡極了。」
夏小橘應道：「我也是這樣想。」她簡單複述了幾句開導對方的話，當然，和程朗有關的話題隻字未提。
夏小橘的臉頰在他胸口蹭蹭，「沒事，就是，有點想你了……」剛剛那個坐在張佳和-圖-書敏面前侃侃而談，讓對方和自己刮目相看的她好像不見了，現在的她腦袋裡什麼也不想，只想窩在方拓的懷裡。
「當然買給川川，我這麼大人了。」方拓做不屑狀，「就是覺得現在的小朋友好幸福。」
夏小橘哭笑不得，「是給我買的，還是你自己想玩？」
夏小橘心中一熱，唇邊忍不住笑意，「當然，有理由啊。」
方拓笑道：「大，相當大啊！我壓倒了耶魯啊！不過，也感到好開心啊。其實無論去也好，不去也好；不管是你，還是我們之間，大走向都不會變。你說是不？」
夏小橘伸手去接，「給我玩玩。」
「如果拿這個定義成功，那也太難了。」方拓評論道，「其實我倒覺得，離開也好。如果當初不是師兄，她也不會來北京。留在這兒或許更鑽牛角尖，就把自己存在的意義和某個人捆綁在一起了。換個喜歡的環境，做真正擅長的事，或許更好。」
「怎麼變成樹袋熊了？」
方拓輕哂，「你會不會玩啊？」接過來道：「我叫夏小橘，我愛吃橘子。」
方拓聽她複述剛剛的言語，知道她觸動心事，但也並不點明。和夏小橘一樣，他心中也拂過一絲感慨，如果不是此前的種種波折，他和她之間的路，未必會交錯重合。他撫著夏小橘的頭髮，輕聲笑道：「你是去了澳洲了么？」
小猴子不住點頭，「給我玩玩。」
她尷尬地笑笑：「東西有點多，不過，還蠻新……」
方拓瞪她，「你怎麼能這麼看我？虧我還給你買了禮物。」hｅｔubｏok•cｏm.ｃｏｍ
「也就是一年么，你回不來，我就去找你咯。你包吃包住一個月，我自己去玩一個月。」方拓說得雲淡風輕，「因為我知道，你想去啊。我覺得，沒有什麼理由要放棄。」
夏小橘心裏甜滋滋的，看著方拓打開雙肩包，從裏面掏出一個金黃色圓頭圓腦的長毛絨玩具，是只小猴子。她笑了一聲，剛要伸手去接，方拓又飛快地將手收回來，將小猴子捧在胸前，揚了揚眉，「知道怎麼玩么？」
小猴子頻頻點頭，「喜歡極了。」
夏小橘看他興奮地兩眼閃光的樣子，打趣道：「你到底是買給川川，還是想自己玩？」
夏小橘還以為他要評論自己是受了梁忱的影響，就聽方拓繼續說道：「都是因為和我在一起吧？我這麼積極、向上、開朗、樂觀！」
夏小橘嘻嘻一笑，「沒事，川川這孩子大方懂事。你要是蹲在他前面抹抹眼淚，他肯定會借給你玩兩天的。」
「是啊，我看美簽面談都要約到兩個月之後了，還不保證一次過。」他掰著指頭細數，「拿到簽證才能做行程吧，才能找伴去攀岩吧，才能買機票訂酒店吧，折騰折騰就半年，不早點辦，等你回來了我也去不了啊。我都交了一千塊錢了，你怎麼能說不去就不去了呢？」
「……」方拓一時無語，白她一眼，佯作不屑，「你廢話好多啊，就說喜不喜歡吧！？」
她萬般留戀此時的溫馨，一個念頭在心中越來越清晰，不由脫口說道：「我不想申請耶魯的交流了。」
臨別時夏小橘送張佳敏去hｔtｐs://m.hｅｔubｏｏｋ.com.cｏm公交車站，想要說兩句鼓勵的話，又覺得那些大家常常掛在嘴邊，用來描繪未來幸福圖景的字句，更像不知是否會實現的空頭支票。
「不用，我就要離開北京了。」張佳敏長舒一口氣，「送給你吧。」
夏小橘接過，是美國簽證的收費單，不禁莞爾，「你交費了？打算申請簽證？」
「嗯？」
夏小橘奇道：「我也不過生日。」
張佳敏向銀行遞交辭呈，在年終總結會後選擇離開，此時她的試用期尚未結束，離去時心情難免有些黯淡。辦公室的行政主管和她聊了幾句，對她的細心和踏實讚許有加，但也提及，或許這份職業並不是她興趣所在，感覺不到她的主動與投入，只是習慣性地認真對待。因此知道她另有打算，也並未挽留。
——「愛情來得晚一些，不等於會缺席。」
點了熱飲，夏小橘大概講了和張佳敏見面的情形，略有擔憂，「她可能想離開，而且應該挺有挫敗感，覺得不管怎麼努力，都不能獲得莫大的認可。」
小猴子快速點頭，一迭聲道：「我叫夏小橘，我愛吃橘子。」
小保安略羞澀地問：「你要是帶不動，我想先看看，回頭幫你拿過去。」
——「你值得更好的男生。」
「靠，這麼突然！」方拓鬆開手，佯作大驚。
方拓大笑，「你看，二比一。」邊說邊側身躲開，一來防備夏小橘搶走小猴子，二來防備她的拳腳相加。
夏小橘感到他的胸腔隨著話音隱隱共鳴，只覺得心中十分安穩，剛才和佳敏聊天時，心中湧起的那一瞬的hetuｂoｏk.coｍ•com感慨和悵然，此時早已煙消雲散，無影無蹤。
說默契美好的感情一定會來，那是騙人的。
想要和你在一起，就是最大的理由。
她用最後的積蓄買了一張返程的機票。這一路山長水遠，來時二十個小時的火車也不覺得漫長，只覺得奔向光明與幸福，每分每秒，窗外萬千變化，都是好風景。而現在她只希望合眼睡上片刻，睜開眼就看到故鄉的青山碧水。紛紛擾擾的一切，便當它是一場夢吧……
夏小橘忽然覺得，做出怎樣的選擇，其實並不重要。決定未來的每一步，是現在的選擇，是面對的態度，更是身邊的這個人。
她想了想，又問：「要是我說，不想去呢……你會覺得壓力很大嗎？」
方拓一邊聽，一邊點頭，語氣誇張，但也充滿讚許，「對，你說得很到位了。夏老師，可以啊！最近理論水平節節攀升，開導別人頭頭是道，這就是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夏小橘心中甜甜暖暖，嘴角揚起，「好啊。」
送走佳敏，走在冬夜的街上，寒風迎面而來，夏小橘裹緊圍巾，忽然十分想念方拓——雖然幾乎每天都能見到，還是迫不及待想要聽到他的聲音，和他偎依在一起。正想著要給他撥個電話，方拓已經又發了信息過來，問：「你們還在聊不？我買好禮物，在地鐵站，可以來找你。」
「本來也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啊。」夏小橘奇道。
夏小橘攥著拳，在他脊背上捶了兩下。
——「你會遇到真正懂得你、欣賞你，也被你喜歡的人。」
連拉帶拽，從方拓手裡搶過來，說：hｔｔps://ｗwｗ.ｈeｔｕｂｏｏｋ.cｏm•cｏm
「你吃了嗎？」又舉著小猴子對著方拓，聽它重複，「你吃了嗎？」
夏小橘點了頭。
「送禮物還需要日子嗎？看著適合你就買了。」
不知觸碰到小猴子哪個按鍵，它也重複了一句，「你真二。」
二人約在中途的咖啡店碰面，夏小橘遠遠便看到方拓，背著戶外雙肩包，手中還拎著方方正正一個大紙盒。找了沙發座坐下，脫下大衣，抖落一身寒意，夏小橘把紙盒拖到面前，是紅藍相間的變形金剛。
她只能輕咳一聲，說：「佳敏，你是個特別好的姑娘，一定會幸福、快樂的。」
夏小橘：「……」
只見小猴子一邊點頭，一邊重複道：「知道怎麼玩么？」就是錄播了方拓的話，語速更快，聲音尖細，帶著莫名的喜感。
張佳敏抿了抿嘴唇，心中不忍。這畢竟是她的一片真心和曾經的夢想與期許，縱然落空，也狠不下心腸棄若敝履。她掂在手中，幾次拿起又放下。幫她整理箱子的小保安忍不住問：「敏姐這幾本書你還要帶走么？」
她果然撲過來，但出乎意料的，額頭在他胸口輕輕撞了一下，就撲到他懷裡，緊緊抱著。方拓垂下手，拍她肩膀，笑道：「喂喂，公眾場合呢，我是沒關係哈，你怎麼忽然這麼勇敢了？」
他壞笑，低頭道：「怎麼個想法？有點表示不？」聲音很輕，呵氣一般，柔柔地鑽進她耳朵里。
而過往的每一天，都是成長的淬鍊。
方拓瞪她，拿著小猴子，「夏小橘你才是豬。」
「你不能說不去就不去呀，考慮一下我的感受！」方拓作頓足捶胸狀，翻出錢包，掏出一張收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