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佳琿就躺在阿木沙禮邊上,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屋頂看,不由笑說:「這會兒再說認床鬧著要回家可不行哦。」
穆庫什見阿木沙禮有些意興闌珊地提不起勁,以為她在八阿哥屋裡玩累犯困,便收拾好了炕褥被子,親自侍弄她洗漱脫衣,把她塞進了被窩裡。
「哦,你說的是葛戴吧?」谷佳琿來了興緻,談興更佳,「那可不是普通奴才,說起來,那屋裡伺候人的都不是庶民。先不說八哥哥的兩個哈哈珠子,就說那個葛戴,出身那可是頂頂尊貴的??葛戴姓的是烏拉那拉,她阿瑪可是菜多……」
孟古姐姐過世的時候,她和現在谷佳琿一樣大,因為平時和孟古姐姐親近,所以即便額涅關照過不許她亂跑,她也偷偷去了靈堂想祭拜孟古姐姐,結果……回憶往事,穆庫什窩在被子里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想起時常拿糖果給她吃的海真,忍不住眼眶濕潤起來。
「你剛才沒見著?她晚上一般不出門呀。」
木槿談性正佳,可沒想到不僅穆庫什沒接她的話題,就連谷佳琿也沒了聲,轉頭一看,不禁好氣又好笑起來,原來谷佳琿抱著阿木沙禮,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竟然睡著了,臉貼在阿木沙禮的腦袋上,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咦,還有這淵源?」木槿好奇起來。
那稚嫩的話語說的谷佳琿特別有做長輩的感覺,於是從被子里伸出一條胳膊。輕輕拍著阿木沙禮,一下一下地哄著:「快睡,快hｔtps://ｗｗｗ.heｔuｂｏoｋ•ｃｏｍ•ｃoｍ睡,把眼睛閉上。」
阿木沙禮猛地睜開眼睛,烏黑水潤的大眼睛里有掩藏不住的驚嚇,但瞬間她又好奇起來,眸光熠熠地看著谷佳琿。
谷佳琿覺得這樣的氣氛太冷清,不禁往阿木沙禮那邊靠了靠,抱住了她。
「睡著了呢……」
阿木沙禮睡得極踏實,呼吸綿長,那張可愛的小臉讓人看了不禁心生暖意。真真是個漂亮的惹人喜愛的孩子。
谷佳琿「啊」了聲,顯然很驚訝:「三姐竟也會這般好心。」
「你又聽誰胡說一嘴了?」
「唔。」阿木沙禮口齒含糊地應了聲,過得許久也沒個動靜。
她笑得歡暢,完全不顧穆庫什讓她小聲點的警告。
「是嗎?」木槿問。
谷佳琿嚷道:「四姐你把燈滅了做什麼?好歹留一盞啊,這麼黑,回頭阿瑪來了怎麼辦?誰去開門?」
「哦……」阿木沙禮突然插了句嘴,口齒不是太清楚,似乎犯困得厲害,「五姨喜歡布占泰嗎?」
木槿吐舌:「我可不敢,二哥就算好性子,阿瑪可不是好惹的,那個濟蘭可是布喜婭瑪拉的妹妹。」
「別胡說,李佳氏在時,福晉就時常把岳托阿哥接到柵里來養,你小時候睡的那架悠車……原是八哥的,后來岳托來了,就又給了岳托睡。」
「這些不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們都知道,都過去了,總翻出來講有什麼意思。」
「哎呀,你們究竟要不要聽我說m.hetubook.com.com啊。」木槿有些惱羞,急了,伸手去咯吱谷佳琿。
穆庫什背著身子,悶悶地說:「這是二哥的家事,她隨便插|進去指手畫腳,這才是她名聲不好的原因,哪有出嫁的小姑子隨便插手兄長家的家務事的?也就是她仗著自己是個得寵的,二哥又是個好性兒的,換你……你倆敢嗎?」
「嗯。」穆庫什的鼻音沉重,不過木槿沒有聽出來。
只谷佳琿不懂,奇怪反問:「怎麼了?」
她只得嘆了口氣,扯著被子蓋好,闔眼安睡。
穆庫什嘆氣道:「我那會兒剛記事,常去孟古姐姐福晉那裡玩,也抱過岳托阿哥,那孩子……可惜了。」
「是呀,睡著了看也好可愛。她怎麼就是三姐的女兒呢?」
「嗯,她在屋裡,可我沒見著她,只見著了伺候她的貼身奴婢。」
谷佳琿掙扎輕笑。
谷佳琿摸了摸她的頭頂:「聽不懂嗎?我這樣說吧,簡單一句話,葛戴其實是你今天去見的阿巴亥大福晉的堂姑姑。是烏拉的格格呢,卻給葉赫那拉家的格格當使喚丫頭。」
「不是族妹,也不是堂妹,是一個阿瑪生的親妹妹。說是長得跟布喜婭瑪拉很像,就……和大福晉似的……」木槿最後一句話說的有點含糊,說完急忙轉移話題,繼續說道,「前頭的二嫂子過世后,濟蘭隨後進了門,家裡鬧的不像話,大家都說孟古姐姐福晉會把二哥的長子接進木柵來撫養,也是因為看不過去自己的堂侄女胡鬧和*圖*書……」
黑暗中,木槿的聲音吃吃地笑了起來:「四姐,你昨晚上也這麼說,結果半夜阿瑪來敲門,把你給嚇的,居然從炕上跳了起來,大喊說有賊,哈哈哈……」
穆庫什突然開口:「若孟古姐姐福晉還在,也不至於會是如今這樣。好在福晉那會兒自知身體不行了,怕自己無力撫養,便給二哥又定了門親。為了這事,濟蘭和福晉鬧的很不痛快,福晉過世后,濟蘭作為娘家侄女過來幫忙料理喪事,結果她在喪禮上又是吐又是暈的,不過就是懷個身孕而已,本來喪禮就亂,她這哪裡是來幫忙的,根本就是……」
「嗯。」阿木沙禮果然聽話地把眼睛閉上了,只是嘴上卻沒停,「六姨,你見過八舅的表姐嗎?她長得有多美?」
木槿低喚了兩聲,穆庫什沒反應。
她小心翼翼地將谷佳琿和阿木沙禮分開,替兩人掖好被子,回身再看穆庫什,發現她側身背向,規規矩矩地窩在被子里,安靜得沒有一絲異動。
穆庫什終於動容,想起這門親事還是孟古姐姐為了岳托而一心安排下來的,不由更加傷感起來。
「那門親事怕是不成了,那個姑娘今年也十一了,本該是到了兩家履行婚約的時候。可就是前幾天,濟蘭在街上碰到了那姑娘,兩句話不合,差點打了起來,回去后那姑娘就絕食了,死活逼著達褚祜巴晏要退親。」
谷佳琿探過身子一看,湊著窗子上一層薄薄的暈光一看,這人早就呼呼睡過去了,剛才那聲m•ｈeｔubｏｏk.ｃｏm.cｏm「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說夢話。
「妹妹?族妹?」谷佳琿好奇地問。
海真是孟古姐姐的陪嫁丫頭,也是阿瑪的蘇拉格格,旁人不知,穆庫什卻是知道的,孟古姐姐一直想抬舉海真,給她討個名分,她卻連個名頭正臉的通房都沒要,只願陪在孟古姐姐身邊伺候。
木槿一愣,轉而也嘆了口氣,欷歔:「可憐的孩子。」
「放心,今天阿瑪去大福晉那過夜,不會上我們這來的。」
「是啊,烏拉那拉菜多,就是現在烏拉首領貝勒布占泰的叔叔,也就是去年在圖們江畔率一萬兵馬攔截我們建州士兵,結果在烏碣岩被你二舅一刀砍了腦袋的那個菜多。」
阿木沙禮聽得入了神,正要再問些什麼的時候,室內突然一暗,居然是穆庫什吹了燈:「別說話了,快睡吧。」
「布占泰?烏拉那拉布占泰?我喜歡他做什麼?他不是娶了三叔家的額實泰姐姐和娥恩哲姐姐,說起來也算是姐夫呢,我們家待他這麼好,養了他三年,還把兩個姐姐嫁給他,結果他回了烏拉當上了首領就翻臉,差點害死大哥和二哥……」木槿似乎對布占泰的為人十分不屑,說話絲毫不留半分情面。
「烏拉那拉菜多?」
「四姐你說的可是讓二哥娶已故二嫂妹妹的那門親事?」
木槿收斂了動作,把聲音也放低了:「你們知道二哥家的事嗎,頭一個二嫂子是李佳達褚祜巴晏的長女,早些年沒了,后來三娶的葉赫那拉濟蘭,是孟古姐姐福晉的堂https://www.hetubook.com.com侄女,聽說一進門就管了所有的家底,二娶的那個哈達那拉薩茵根本不中用……」
「瞧你這話說的。」穆庫什提醒妹妹,「你們出去可千萬別這麼說,要是被三姐聽見,可不得鬧騰死。」
「四姐姐。」木槿翻了個身,面向穆庫什,「我今天聽說了件事……」
穆庫什嘆了口氣,翻了個身,沒做聲,也不知道是睡了,還是緘默在聽。
穆庫什和木槿都沒有回答她,只是各自沉默著,一時幽暗的屋內顯得格外的凄冷起來。
那麼善良的海真,最後卻在孟古姐姐入殮的時候一頭撞死在棺木上。
木槿笑道:「三姐自小就是個護短的,她雖然性子跋扈些,卻也沒真的傷過我們什麼呀,就是嘴巴利害了點。」
阿木沙禮悶悶的「嗯」了聲,反應有點遲鈍,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我不吵,我和六姨睡。」
谷佳琿插嘴:「我不知道呀,我那會兒還小啊,我喜歡聽這個,五姐繼續講。」
谷佳琿偷笑:「她還能聽誰說?今兒個除了阿木沙禮,也只有黨奇哥哥來過。」
木槿繼續說:「其實那時候我也小,只隱隱約約記得一些事,那個二娶的薩茵是三姐夫的妹妹,三姐進門后才嫁給二哥的,性子綿軟,在家一直受那個濟蘭的氣。三姐可沒少為這個小姑子撐腰,只要薩茵一哭回娘家,三姐就捋著袖子衝到二哥家去,三姐的那些悍婦的名聲,一半兒都是打這起的。」
穆庫什勸道:「別鬧,小心把阿木沙禮給鬧醒了,回頭孝子哭起來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