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旬
第五十章 婚前診孕(2)

阿木沙禮看她們的表情,心中愈發相信這消息不假。
那醫生也是個怕死的,要不然不會一開始被嚇出滿身汗來,可事到臨頭,一聽對方污衊他的醫術,不由犯了迂腐的倔脾氣,梗直了脖子嚷道:「不過是個喜脈,學醫之人若是連這個都診斷不出,那我這三十多年的醫不是白學了?我說是喜脈就是喜脈,雖然時日尚短,不過月余,可胎已坐實,不信再過上十天半月你找個巫醫或是接生的穩婆來,總能看出一二。」
「快!快去找福晉!」
烏吉嬤嬤恍過神來,惱羞成怒的朝著那醫生臉上啐了一口:「呸,你個庸醫!我們大格格還沒出閣,只是體虛身虧才病倒了,方才還吐了好幾口血。你個昏庸無能之輩,居然敢污衊我們大格格……」
漢醫的確囑咐過格格需要靜養,情緒不能太過起伏,可是……難道格格真的是喜歡洪匡阿哥勝過國歡阿哥?
色爾敏看著地上哭得可憐的訥莫顏,既憐惜她年紀小不懂事,又深恨這丫頭做事糊塗,害主害己。她觀莽古濟的臉色,這回怕是真會要了訥莫顏小命去,不由跺腳道:「這小婢犯了錯,不如按規矩,割其耳鼻,趕到外庄種地去。」
烏吉嬤嬤唉聲嘆息,無聲默認www.hetubook.com.com了莽古濟的話。
她心中焦急,一邊流淚一邊攪了濕帕子,戰戰兢兢的替阿木沙禮擦拭血跡。
她心中氣苦,不由氣血翻湧,張口剛要說話,沒想到一口血沫從喉嚨里衝出,噗的聲,嗆聲噴出。
莽古濟慘叫一聲,撲過去大哭。
烏吉嬤嬤不知道哪出了問題,一時不曉得怎麼回答才好。
為什麼格格一聽說新郎是國歡阿哥,竟會如此激動,以至於舊疾迸發?
說著便要伸手揮拳。
色爾敏欲言又止。
醫生臉色數遍,額頭竟微微出汗,他倉促的用衣袖擦了把汗:「我……我再換隻手把把脈……」
訥莫顏這才當真嚇哭了,痛哭流涕道:「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割我耳朵!不要割我鼻子……」
沒想到那醫生長長吁了口氣,挺直了脊背:「那我就直言不諱了,府上的大格格脈象雖淺,但脈跳流利而不澀滯,正是滑脈。敢問福晉,大格格這個月可是未曾行癸水?」
因醫生診脈的關係,諸人皆屏息不敢出聲,房內出奇的安靜。色爾敏一腳跨過門檻,不曾想房裡「砰」的聲巨響,抬頭一看,竟是那中年漢醫驚慌失措的猛然站了起來,把身下坐著的圓杌子給掀https://m•hetubook•com.com翻了。
色爾敏和訥莫顏早就嚇呆了,還是烏吉嬤嬤老道些,眼明手快的將阿木沙禮扶起,避免她仰天卧著被湧出的血嗆入氣管窒息。
國歡!國歡!
烏吉嬤嬤猶豫道:「福晉,也許……」
色爾敏見莽古濟氣得嘴唇都哆嗦了,忙安慰,卻被莽古濟狠狠瞪了一眼:「這小蹄子嘴賤,以至於使得阿木沙禮生出這等樣的誤會,如今這親事已定,哪裡還有轉圜的餘地?若是輕易退親,不是讓阿木沙禮再度被人恥笑?我的阿木沙禮已是這般可憐了,老天爺為什麼還要一再的折磨她啊!」
莽古濟看醫生臉色大變,心裏不由也跟著一緊,慌道:「怎麼了?我……我女兒她……」
她頭暈目眩的從色爾敏懷中掙扎站起,喘息著看了床上昏迷的女兒一眼,眼淚簌簌直落。待她轉向醫生時,面上凄然的神情已換成一抹果決:「用藥!把這胎拿掉!」
烏吉嬤嬤咬了咬牙,鼓足勇氣道:「醫師不防有話實說,我家福晉是個明理之人,不會胡亂怪罪,若是……若是……」
色爾敏一個勁的掐著莽古濟的人中,那醫生和烏吉嬤嬤死磕頂嘴時,莽古濟已悠悠轉醒,醫生後半段的話一字不落的儘和*圖*書速落入她耳中。
她痛苦的捂著嘴,沒想到淤黑色的鮮血又從鼻管中溢了出來。
莽古濟臉色陰沉,喝道:「拖出去!」
莽古濟狠厲道:「沒有也許,我賭不起這份也許,也沒人願意去賭!這胎必須拿掉!」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烏吉嬤嬤哪還有裝傻充愣的胡鬧的樣子,整個人如遭雷擊般,怔忡的喃喃:「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莽古濟滿目凄苦的轉向床榻,只覺得她竭盡全力呵護長大的孩子,命運跟她開了個極大的玩笑,如今已完全脫離掌控,滑向一個常人難以想象的深淵。
莽古濟聽到色爾敏稟告后,跌跌撞撞跑進女兒房裡時,見到的就是這副慘淡的情景。這大半月的將養彷彿一夕之間又重新回到了原點。躺在烏吉嬤嬤懷裡的阿木沙禮,面無血色,氣息微弱,就和那天從高牆中被武爾古岱抱回來時一樣,似乎隨時隨地都會夭折一般。
此話一出,房間里頓時一陣緘默。
訥莫顏慌亂道:「格格,是國歡阿哥不好嗎?」
阿木沙禮吐了幾口血后,原本僵硬的身子慢慢變軟,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似已陷入暈厥。烏吉嬤嬤摟著她,不住的掉淚:「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可千萬別再加重病情了。」
www•hetubook•com•com英的兒子!
反倒是訥莫顏第一個有了反應,又驚又喜的道:「國歡阿哥?是國歡阿哥?這些……這些聘禮是……」她捂住嘴,喜極而泣,「原來是國歡阿哥要娶格格?!」
見醫生抓了阿木沙禮另一隻手繼續把脈,莽古濟不敢打擾,話到嘴邊又重新咽了下去,只目光焦急的看著兩人。
天意弄人。
色爾敏找來兩個粗壯僕婦,架著大喊大叫的訥莫顏走了出去。色爾敏找了外管事俄勒,將訥莫顏轉交給俄勒后,方才急匆匆的回到大格格的房裡。
莽古濟眼前一陣金星亂撞,只覺得四肢無力,整個人軟軟的癱倒,色爾敏急忙上前扶住。
胸口如火烤炙般焦灼劇疼,疼得她在床上不住翻滾,偏偏神志清醒得不行,腦海里不住閃現著欣月慘若鬼魅般的笑容。
老天是真要毀了她的女兒嗎?
莽古濟「嚶」的一聲,一個字都沒有吐便直接暈倒在色爾敏懷中。
醫生額上的汗更密集了,空著的一隻手不停舉袖擦拭。
他說了一大堆,發現周遭的幾個婦人都是一臉的驚駭,沒人答他腔,不禁輕咳一聲:「找貼身侍女問一問即知。大格格身子雖弱,這胎倒還穩健,只是時日尚淺,也不便用藥,不如過個幾日,我再來請脈,確診一下m.hetubook.com.com如何?」
可不曾想,那醫生卻搖頭晃腦的嘆道:「使不得!用虎狼葯固然能拿掉胎兒,可如今母體過於羸弱,稍有不慎,只怕這一劑葯下去,不止胎兒沒了,便是大格格的這條命也沒了。」
褚英害她至此,她如何還能羊入虎口去做他兒媳?
她說了幾遍「若是」,正想說,若是格格當真不治,那也只能說是你這人的醫術不行,我們馬上另請高明。
這時候,那位這一個多月來給阿木沙禮看病的漢醫已經請了來,正坐在床上專心致志的診著脈。
漢醫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才趕來,這段時間內,莽古濟已把三個奴才審了又審。訥莫顏跪在地上,邊哭邊自己掌嘴,幾十個巴掌扇下來,她兩頰已腫起老高,莽古濟仍是不覺泄恨,指著她罵道:「你個小賤婢,整日里不幹正事,胡亂挑唆多嘴生事,在主子身邊興風作浪。洪匡?我呸!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要把女兒嫁給洪匡?阿木沙禮都已經落得這副樣子了,你……你……我恨不能生剮了你!」
阿木沙禮瀕死般掙扎著用手抓住烏吉嬤嬤的袖子,肌肉痙攣,她瞪著眼,瞳孔失了焦距,卻依舊不甘心的追問:「真……真是國歡?」
訥莫顏痛哭流涕的磕頭,額頭砰砰砸在地上:「奴才知錯了!奴才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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