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刀身做杖，撐起身子，只覺得下腹隱隱作痛，她沒忍住，眼淚迎風落下。

她坐在地上，仰頭盯住他。

也幸而她體虛無力，且那是柄單刃的腰刀，不是雙刃的長劍，她若是劈頭砍斫，或是橫削，只怕這麼近的距離，他非死也已重傷。

面對她無聲的指責，他委實只剩下了心虛無力。

「你……說什麼？」她不笨，如今的她，自卑又敏感，所以根本不可能把剛才他說的那番話當成是隨口之言。

阿木沙禮開始顫慄，全身不可抑制的抖。

「還有誰？」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武爾古岱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用怎樣含蓄的字眼來形容，可當他發現自己的女兒對此一無所知后，馬上就閉上了嘴。

杏目猛睜，眸光在雪色反映下一片閃亮。

「我想過娶你……」

她噁心多過於驚嚇，拚命掙扎，強忍的淚水已是潸然而下。

「我在你家門口，守了大半個月。三姑不讓我進門，雖然言語辱m.hetubook.com.com罵，但說實話我那會兒心裏反而覺得鬆了口氣。其實我更害怕面對你，不讓我進門，對我而言其實是件好事，雖然我每天一得空兒就在你家門對面的街口傻站，但我心裏其實……自己都不敢承認，那是一種怯懦，對於逃避后的一種暗自慶幸。我既畏懼躲在家裡受良心的折磨，又沒有真正面對你的勇氣。如果就這樣站你家門口，挨一頓罵，換取良心上的稍安，騙自己已經儘力，也許一年半載后，連我自己都要覺得，我岳托……已經算是對得起你了。」

他語氣真誠，但目光閃爍，盡量避開她的目光，因為每次與她目光交接，那種刺入心底的恨意便會讓他慌張得語無倫次，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說了什麼。

他神情肅然。

他沒讓她掙扎開去，將她的手拽過來，右手將手中緊握的腰刀遞上，強行塞進她的手裡。

身前的岳托依舊單膝跪地。

長ｗwｗ.hｅｔubook.cｏm•coｍ刀離鞘，刀尖在她說話間已刺痛眼球的向他心口扎來。

岳托目光投向地面：「你起來說話，地上涼。」

「別碰我！」她聲音尖利，嘴唇發紫，微顫，「你剛才那話……什麼意思？」

可這會兒在她笨拙且毫無技巧的一刺下，所用的全部力道也不過是他肩上扎了個血洞，連穿透之力都沒有。

哪怕她撕心裂肺的喊著要報仇雪恨，不惜同歸於盡，武爾古岱和莽古濟自始至終的態度都是保持沉默。

她用牙齒死死的咬著唇，不吭聲，憋紅了一張臉。她怕她會忍不住在隨時可能有人出沒的街道上慟哭或者尖叫。

他心上壓著的千鈞重量，似乎也隨著手上的分量一併削減了去。甚好，只要她肯收，就預示著將來仍有挽回的餘地。

她被人侵犯了，還懷了身孕，現在打不了胎，還不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誰。無論她怎樣的哭鬧尋死，武爾古岱都沒說出那三個人是誰，哪和圖書怕莽古濟口口聲聲罵他們是畜生，可她還是很清晰的分辨出一個事實，那些惡人都還活著。

她不想哭的，心中沒有所謂的委屈，卻依舊感受到排山倒海般的憋悶，那種疼痛，不是任何人三言兩語能夠緩解得了的。

岳托深深嘆了口氣，神情複雜的慢慢矮下身去，單膝點地，在那消瘦嬌弱的身軀前，跪倒，垂首。

她揮刀毫不留情的砍向他的胳膊，他只得縮手。

二人一高一低，一站一坐的僵持。

她抬起頭，小臉煞白，即便是精心呵護的養了一個多月，仍是纖纖若竹，仿若一陣兒便刮飛般的柔弱。

他愕然抬頭，目光卻從驚訝猛地換為駭然。

淚水模糊了雙眼，她眨眼，使勁把眼淚眨掉。

她的聲音弱弱的消散在風中。

手上一輕，腰刀已是被她取去。

他抿著唇沉默，半晌，他站起身，退後一步。

他伸手欲扶她，手指堪堪碰到她的衣袖，便被她用力甩了開去。

站得筆直的岳托，從腰www.hetubook.com.com上解下那柄從不離身的腰刀，動作出奇的慢，但那雙手卻握的極其的穩。

刀尖離肉。

武爾古岱只在一開始漏出口風說是有三個男的曾經在密室內與她……赤身裸體的抱在了一起。

他唇角微翹，流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你肯定會覺得我這是在得了便宜賣乖。我原就配不起你，哪怕娶你做元妻都不夠格，你小時候那般……我都不敢奢想，更何況現在。」他左手伸出，抓過她的一隻手腕。

噗！

「鏘！」耳畔猝然響起熟悉的出鞘聲。

她拔了刀，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起身不穩時，岳托顧不得左肩流血，右手便想伸手去扶她。

記憶中，那個臉蛋兒圓潤，透著嬰兒肥的少女，斗轉星移間真像是完全換了個人。

驚駭間，他下意識的往右邊傾倒，那刀尖沒能刺中他心口，卻依舊刺中了他的左肩胛。頓時，血流如注。

從內到外，透著刻骨的陌生。

自己的父母居然沒有殺掉這三個畜生替她報wｗw.hｅtuｂｏoｋ•ｃom.cｏm仇雪恥！

她舉著腰刀，死死的頂住他的身體，充血的眼中噴火般的瞪著他：「說什麼不逃、不避……」她齜牙譏笑，齒縫間浸滿下唇滲出的絲絲血跡，「你們怎麼不去死？」

岳托只覺得那雙目刺得他口中發苦，竟不敢去直視她。

「我如果對你說，我願娶你，對你的清白負責……只怕我願意，你也會覺得是我在侮辱你。你原該憎惡我才對……我不逼你，是我對不起你，但我是誠心愿意承擔罪責。若你不願嫁，或者覺得嫁給我，對你是更大的侮辱，那麼，原諒我此刻暫時想不出能做些什麼，才能夠博得你的諒解。這柄刀算是信物，我岳托發誓，今生今世欠了你的，我不逃，不避，你但有所求，不論何時何地，都可來找我索取……」

她抖。

「不用以後，你現在就來抵命吧！」她握刀的手依舊在顫抖，可目光卻森冷得嚇人。

如同對待褚英一樣，除了在家中對其惡狠狠的幾聲痛罵之外，根本動搖不了那群惡人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