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兄弟才更要明算賬！」她忿忿的說，「二舅外事強幹，內事糊塗，他自家的事都是一團糟呢，哪裡顧得上你們？岳托成親迄今還住在家裡，不曾分家出去，聽說穆圖爾賀氣得回娘家生孩子，到現在還沒肯回來……」

她目光掃過那碗燕窩，猶豫道：「這血燕價值不菲，這樣浪費……」

阿木沙禮抬頭看著他嚅動的嘴角，面色訕然。

「阿木沙禮。」他抬起她的下巴，令她直直望入自己眼中，四目相對，「是五叔讓你來打聽的？」

「唉，什麼你家我家的，我家可不就是你家么？」

她些許一愣，瞬間醒悟過來，惱羞的甩開他的手，低頭叱道：「才不是。」

國歡看了她一眼，確定她沒說假話，而後順手將勺子送入自己口中。

國歡輕笑：「那可不一定，十二叔雖年幼，卻是極得瑪法寵愛的，再加上這會兒正被瑪法看做寶貝似的十五叔……說不定他們三兄弟就能破例佔了便宜去。」

不知不覺間，她已將小半碗燕窩喝下，待回過神后才發覺胃裡堵的慌，忙伸手擋住了勺子，搖頭道：「不要了。」

國歡正擁著她，滔滔不絕的說著話，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瘦削白皙的和圖書下巴。

「你什麼意思？」她惱羞成怒。

「八舅？」她沉吟，似在猶豫，又似在琢磨著要怎麼挑皇太極的錯處缺點，「八舅我不是太了解……」

國歡心中一動：「可是你阿瑪額涅與你說起了什麼？」

她急道：「你難道一點兒都不擔心嗎？」她伸手揪住他的胳膊，一不留神，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因為太過緊張，她使力過猛，指尖深深的掐到了他的肉里。

「即便他們真能得郭羅瑪法偏心，以他們的年紀和閱歷，你大哥就甘心受他們統領管轄？」

「那就只有七叔、八叔還有十叔、十二叔他們了……」

「你如此窮奢極欲，花錢如流水，將來可別連累我跟著你一塊兒餓肚子才好。」她意興闌珊，似有所指。

「七舅跟你一樣的想法，根本無心爭這些，你別扯十舅，說他和說五舅有什麼分別？十二舅……他今年才幾歲，哪裡輪得著他來爭份子？」

他喟嘆道：「今天大哥叫我回家也正是說起此事，大哥他……正白旗的旗主之位怕是保不住了。」頓了頓，撫著她的長發，安慰道，「不過你不用擔心，哪怕你每日里吃魚翅喝燕窩，我總也養得起你。」

國歡和*圖*書吃過那一勺后，並沒有將剩下的燕窩一併吃掉，反而將勺子扔在湯碗里，將碗挪開。隨後他拿起筷子，低頭笑問：「還想吃什麼，我夾給你。」

國歡卻像是極為理解的摸了摸她的發頂：「是呢是呢，以你的腦子，若是真能看懂八叔，倒真值得稱讚了。」

她窩在他懷中沒吱聲，半晌，披散著的長發微動，她微不可察的頷首。

「沒想到你對二叔家的人事倒真是如數家珍。」國歡的聲音冷淡下來，明明語氣依舊溫柔如水，可那張臉卻陰沉得可以擠出水來。

阿木沙禮聽他說的頭頭是道，心裏卻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可惜，這是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

「要真這麼分析，除了八叔外，所有人都被你否定了。難道你看好八叔？」

國歡笑道：「你不是不愛操心這些？」

這話說的太過敷衍，她真聽不懂了，忍不住從他懷裡掙開，因動作大了些，險些兒掀翻了面前炕桌。

「瞧你說的，瑪法這次借擴旗不外乎是提拔自己的幾個兒子，除了二叔、五叔之外，還有堂叔阿敏也是個能幹的……」

「眼看著碩托也到了適婚的年紀，看二舅的態度，怕又是不聞不問，任其自生自滅的。和_圖_書二舅對親子尚且如此，你能指望他對自己的侄子有幾分關愛？要我說，二舅看著溫厚純良，其實秉性最是涼薄，對任何人皆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便是妻兒都不曾放在心上，何況侄子？」

八舅有千般萬般種好，但只與自己表姐通姦這一項，就已經令他在她心目中評分直接降到底。

可惜阿木沙禮始終不曾抬頭看他一眼，她這會兒滿腦子盤算的是要怎麼把話題繞回去。

「別生氣別生氣，我說錯話，你別生氣。」他軟聲細語的抱住她，呵哄，「八叔這人，確實值得與之結交。為友，極善，為敵，大惡。此人允文允武，愛憎分明，處事也算公道，又不易感情用事，瑪法重用提拔他那是板上釘釘的事。若大哥能主動將旗主之位讓給他，做了這一份順水人情，想來他也能對我們兄弟照拂一二，將來若能在他旗下建功立業，說不得還能求他替阿瑪說項一二……」

國歡難得見她伶牙俐齒，不由想起二人小時候拌嘴的美好時光來。

「好了，好了，你快別生氣了，這些事由得大哥去操心就是了……」

「阿敏再能幹，也是隔了一輩的，他能與你們兄弟有多少真情實意？」

杜度再和圖書怎樣，也當了兩年旗主了，怎能甘心情願讓毫無建樹的一群小屁孩子騎在自己頭上指手畫腳？

她盯著眼前上下滑動的喉結，在心底暗暗說了聲抱歉。

他笑意已是掩藏不住：「人可就住在咱們家隔壁，你居然說不了解？」

娶她進門后第一個月，他便讓松汀將他所有的財產造冊，一併送到了她的床頭，可惜她以身體不好為由，推諉婉拒，是以到現在為止，家裡的一應開銷，中饋操持，都是松汀帶著門瑩在代為負責。

國歡笑著低聲哄她：「我是說八叔是個不錯的，你頭腦聰明，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又糊弄我，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意思，正白旗你讓給杜度和尼堪了，跟你我可沒關係了。他倆日後愛跟誰跟誰去，但願他們能遇到個好旗主。」

「別生氣。」他很是無奈的抱緊了她，語氣中夾帶著淡淡的失意，「把旗主讓給五叔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早就說過，旗內的事務我一概不插手，所領牛錄皆歸我大哥和三弟所有。五叔與你親厚，或能看在你額涅的面上對你我稍許厚待，但若是讓大哥和三弟日後受五叔管轄，在他旗下領差事，怕是不易。」話說至此，見懷中阿木沙禮略有www.hetubook.com.com掙扎之意，忙抱緊了柔聲哄道，「我不是說五叔不好，你別多心，只是二叔畢竟與我阿瑪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你不用煩心這些瑣事，外頭的事一切由我，你只要開開心心過你想過的日子就行了。」

「我知道你哄我，拿我當小孩子看待，真以為我什麼都不懂么？別說二舅與五舅相比，是個更靠不住的，單說二舅手上還有正紅旗呢，這會兒他應該正絞盡腦汁不讓郭羅瑪法拆了他的一半牛錄去，哪裡還有心思管你家的正白旗。」

她仰起頭，看向國歡的目光中悄然帶出一抹憐憫。

「我出入的不過是內宅，與幾位八舅母倒是相熟的，偶爾遇見八舅，八舅……」說起皇太極，她不禁一陣恍惚，心裏隱隱覺得，好像她對這個八舅，真的不太了解。但是一想起皇太極身邊的那個侍衛敦達里，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頭沒來由的煩躁起來。「反正，我不知道八舅到底怎樣！」她心裏煩躁，說出的話不免也有些語氣不善。

她沒在意他後面那句話，只將注意力放在前一句上頭：「郭羅瑪法要建八旗，正白旗即便一分為二，也總要留一份給你們兄弟才是。」

她越說越激動，說到後來，身子竟微微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