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旬
第三十三章 謀逆伏誅(3)

不可抑制的,回憶紛亂的湧進腦海里。
糜亂、渴求、灼熱、糾纏……她捂著胸口,一陣剜心剮肉般的劇痛,她眼前一暗,再也站立不穩,額頭砰的撞在窗子上,癱軟的栽倒在地。
入殮這日一大早,代善帶著岳托和碩托趕了來,在褚英靈前磕頭慟哭。彼時杜度已恢復了冷靜,而國歡也使噶祿代和哈宜呼暫時停止了內訌,避免出醜。只是阿木沙禮見了岳托,愈發從先前的發獃走神變成了精神不濟,就差沒稱病躺在床上不肯起來了。寧古希明知道阿木沙禮假模假樣裝病躲懶,可惜拿她沒轍,國歡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噶祿代和哈宜呼都吃他那套,所以即便寧古希拚命在兩位額莫克跟前上眼藥,對方也都像是完全聽不懂一樣聽之任之。
門瑩套上外套準備隨侍,被阿木沙禮揮手拒絕。她自夢中驚醒,心頭茫然,根本無法集中思想,只覺得胸口沉悶,需要到外頭走一走透口氣,她幾乎是秉著本能的往屋外走。
因褚英死的不祥,所以未曾停靈便匆匆出殯。出殯時人倒和圖書是來的比較全,連阿拜、湯古代等庶出阿哥皆到場相送。莽古濟心疼女兒女婿,又見代善數次扶棺流淚,一副依依不捨,傷心欲絕的模樣,不由譏言道:「這往後可得改口稱二哥為大阿哥了。」
莽古濟說話沒經腦子,這話說出口時,她便悔了,見碩托目露凶光的瞪向她時,她又不肯服軟的撇了撇嘴,將歉意一同咽了回去。
二人雖依舊不曾有肌膚之親,可夜裡卻是同榻而卧。國歡病了一個多月,久而久之,等他修養的差不多好了,阿木沙禮也已習慣成自然。而且,她發現大約正是因為晚上有國歡在身邊相伴,纏繞不去的夢魘竟然沒再發生。
等她恢復意識,看清楚周圍的環境時,自己已站在了南院書房的窗口。如果沒猜過,這扇窗后,正對著書房的那間碧紗櫥。
「福晉!」值夜的門瑩從炕上驚醒過來,匆忙掀開被子過來查看。
院子里很是冷清,外頭再熱鬧,內宅燈火卻是半明半暗的。因在喪期,半夜走動的奴才不多,整個宅子顯得死氣和圖書沉沉的。她頭頂著月光,高一腳低一腳的走到了一處空曠所在。
她害怕得全身發抖。
回應是一片含糊。
門瑩是知曉阿木沙禮有驚夜夢魘的毛病的,當下找來長袍侍弄著主子穿上,便問:「可要沏茶?」
若是在家時,主子夜夢后,總要沏上一盞釅釅的熱茶壓驚,但是現在這是暫居在老宅,多有不便,門瑩發現老宅的茶葉入口苦澀,主子的嘴早被養刁了,哪裡能吃的慣這些粗茶。
今夜的月色不錯,八月中秋的圓月到了閏八月依然圓潤皎潔得令人心慌意迷。
不等她撩起床帳,阿木沙禮已自行坐了起來。她一頭的冷汗,臉色慘白。門瑩點了燭台,才轉身發現主子已從床幃內出來,兩眼無神,像是受了不小的驚嚇。
床畔一片冷清。
「不用。」她有氣無力的拒絕,「我只想一個人出去走走。」
可是,今夜國歡不在。
「救我!救……國歡哥哥救我!」她大叫著從夢中掙扎驚醒。
家裡亂成一鍋粥,杜度先是憋著怨氣的,怒火中燒的與阿敦對峙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下,直到敦達里寬慰杜度,說褚英死前並沒遭罪,去的很快。又告知褚英臨終前留下遺言,說的是:「我沒錯,寧死不服!」
這之後,杜度緩了臉色,聽從努爾哈赤的召喚,跟著阿敦去了木柵,而敦達里卻主動留下來幫忙置辦喪事。
這幾日阿木沙禮雖沒幫什麼忙,到底住在老宅不如自己家裡舒服。眼看著褚英死了,她心情說不出是恨意得紓后的快|感,還是愧意加重后的忐忑,她連續幾夜失眠,在見到岳托的那一日夜裡,她捱不住滿身疲倦終是睡了過去,沒想到卻又沉在了恐怖的夢魘中,夢中又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她無處可逃,永墮鬼獄。
她空蕩蕩的腦海里猛然炸開,恍若閃過一大片刺目絢爛的煙花。
而此時,碧紗櫥內並不是一片寂靜。
寧古希知道敦達里只是個奴才,他這麼做背後肯定是皇太極的主意,寧古希感念皇太極的這份情,又深深覺得幸而當初家人選擇了皇太極接任旗主。
杜度聽后漲得臉色鐵青,當場捧著和圖書阿瑪的骨灰罈,無力的蹲在了地上,流淚不語。
「這可是你自找的……是你勾的我……嗯……真緊……」
寧古希見實在指望不上阿木沙禮,最後只能死了心,拉了妹妹烏日多克來幫手,只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這一舉動,會埋下那麼大的一禍根。
國歡已經連續好幾日未曾回來就寢了,他與杜度二人輪番主持喪禮,累了也不過在靈堂邊上的榻上合衣假寐,聊以解乏。
褚英的喪禮簡單而倉促,草草落葬后,杜度做東請諸位親戚好友吃飯。
褚英死在了地牢里,有說是被鴆殺的,也有說是被弓弦絞殺的,但究竟是怎麼死的,他們並不清楚。只是收到信息時,為了防著杜度衝動之餘做出不妥之舉,府里上下被阿敦圍了個水泄不通,直到第二日皇太極派了親信敦達里,將褚英的骨灰送了回來,方才解禁。
她的腦中,空白一片,偏此時那凌亂的喘息聲加重,有個聲音壓低聲嘶吼:「說!你是不是早就想讓爺這麼干你了?」
這話一脫口,代善臉色頓現灰敗,他雙唇哆嗦,良久無語,只m•hetubook•com.com紅腫了雙眼,仰天一聲悵嘆。
她記得夏天的時候,豪格病了一場之後,國歡終於熬不住也病了一場。劉濟良束手無策,最後請來了廖太醫。老太醫卻說是心病引得舊疾複發,開了方子臨去時深深對她投來一瞥,看得她特別心驚膽寒。國歡卧病不起,卻打壓了全府的奴才不許將消息走漏,所以老宅里沒一人知曉,也正是從那時候起阿木沙禮將國歡挪到了她的屋裡,代替松汀,親自侍疾。
褚英是被賜死的,這比「病死」更要有損體面。都說錦上添花不稀奇,難得的是雪中送炭。當年褚英風光的時候可沒少被人吹捧巴結,如今這麼不光彩的死了,眾人說不上落井下石,但也一個個避之不及,唯恐受到牽連。
不知是夢境還是虛幻,伴隨著那一陣陣曖昧的動靜,她的腦中快速閃過一截截的模糊不清的畫面。
隔著一扇紙糊的窗戶,看似一片漆黑的屋內,正傳出一陣陣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息呻|吟。
她對老宅院落構造其實是自幼便走熟的,只是她不曾想到,在懵懂茫然中自己習慣使然的竟會走到南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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