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她老實承認，爸爸走了，她才鬆了口氣，感覺自在了很多。

外婆唉聲嘆氣，「真是家貧萬事哀。」

顧湘走到門口，還沒推門，就聽到裏面傳出熟悉的聲音。

他不免有點失望。顧湘的母親當年可是附近數一數二的美女，女兒顯然沒有繼承到她媽媽的美貌。原本想著從女兒身上找點亡妻的影子的，這下也什麼都不用指望了。

顧建國把對前任丈母娘的怒火咽了下去，也站了起來，「你好生掂量一下吧。我又不是你后爹，更不是壞人。要出頭，也只有把書讀好，學業才是最關鍵的。你爸我也不是什麼有錢人，但是給你個落腳的地方總是可以做到的。」

家在三樓，在這片居民區里，算是高層了。所以從廚房的小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鱗次櫛比的房頂，半新的煙囪，木條子釘出來的鴿子籠。就像電影里演的那樣，放了學的孩子們爬上屋頂，延著屋脊排著隊走。放鴿子的少年吹著哨子，下班的大人打著單車鈴鐺https://www.hetubook.com.com從小巷子里穿過。傍晚的夕陽猶如一個巨大的火球掛在天邊，一棵枯樹在她的襯托下，彷彿正在燃燒一般。

顧湘笑，「不要這麼悲觀嘛。學校免了學費，這不就是很好的事啊！」

「媽，你想到哪裡去了！」顧建國嚷嚷著，「我現在這份生意做得好好的，不缺錢用。我要小湘跟我住，只是為了她上學方便嘛。你看她如今考上了華躍，從這裏到學校快兩個小時，住校的話，又是一大筆支出。她媽媽留給她的那幾個錢夠用才怪！」

「好了！」顧湘尷尬地站了起來，「都別說了。爸，情況我都知道了，我想想，明天給你答覆，行不？」

正說著，門裡又走出來一個牛高馬大的少年，黑皮膚，寸板頭。他一邊掀帘子一邊嚷嚷：「媽，我的球鞋你怎麼還沒洗啊？我明天踢球要穿的……小湘？」

顧湘坐在舊沙發里，手擱在膝蓋上，低垂著頭，安靜地聽爸爸說教。

男人粗著嗓子的聲音，再熟m.hetubook.com.com悉不過，是爸爸。

顧建國轉過頭去，看到女兒推開門走了進來。大半年沒見，女孩子長高了一截，卻不見長肉，清湯掛麵的頭髮扎在腦袋后，弓著背，面容沉靜。

顧湘臉紅了，「阿姨，志超其實也挺不錯的，他體育很好啊。」

「有你這麼做爹的嗎？」外婆怒氣沖沖地站起來，「什麼食宿，什麼做工？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女兒是你親生的，你養她天經地義，居然還這麼斤斤計較！」

外婆家的屋子，兩室一廳，廚房小得只能容一人轉身。沒有抽油煙機，用的是排風扇，灶台也很陳舊了，每次都要擰個七八次才能打起火。水龍頭有點漏，老人家一直捨不得花錢換，於是顧湘就放了個盆子接水，可以用來沖廁所。

說著，也沒同外婆打招呼，開了門一陣風似的走了。

顧湘的母親去世得早，父親很快再婚，她基本是由外婆帶大的，和父親自然並不親近。況且顧建國性格強硬，對女兒說話從來都用命令式，難和-圖-書得和顏悅色，顧湘不免有點畏懼他。

顧湘擰著帕子，說：「其實學校老師和我說過，學校有獎學金，那數目交一個學期的住宿費還是夠的。所以只要我好好學習，也只用在爸爸那裡暫時住一個學期而已。」

外婆拍桌子，氣道：「這不用你操心，我還沒死，我還有一份退休工資呢！」

顧湘咽了一口唾沫，喉嚨里又苦又辣的。樓道里很悶熱，她一頭一臉的汗，狼狽且沮喪。她知道雖然爸爸的話不動聽，但是也句句在理。所以外婆也沒了迴音。

她去廁所里洗臉，外婆跟了過來，問她：「你是打算去你爸那裡住了？他們家那麼小個地方，后媽又難纏，加你就四個人，怎麼住？睡客廳，虧他想得出來。十五、六歲的大姑娘了，睡在人來人往的客廳里，他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

「所以我決定了，接你過去跟我住。」顧建國斬釘截鐵地說，「我已經把家裡客廳清理出來了，你就去住那裡。」外婆要插話，被顧建國一個手勢制止住，「你是我的女兒，和圖書食宿自然不收你的錢了。不過我和你林阿姨工作忙，你要幫著做家務，帶帶弟弟。從我那到你學校只需要十多分鐘，你就當省下來的一個小時做短工好了……」

顧建國不甘示弱地回擊道：「那個家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小林他是我媳婦，飛飛是我兒子。咱們家情況複雜，我有什麼辦法？我不照顧小湘你要說我，我這回要照顧她了，你又不滿意。媽，你說我該怎麼做？你說啊！」

「你回來了？也好，我正和你外婆商量你事，你也來聽聽吧。」顧建國招呼女兒。

「得啦！」黃嬸沒好氣地訓斥兒子，「瞧你那樣！」

顧湘靦腆地點了點頭

「下禮拜你就要開學了吧？華躍離這裏很遠，你也是知道的，要你走讀，這顯然不現實。可是如果寄宿，每個學期就是一大筆錢，學校食堂也不便宜。咱們家經濟條件你也清楚，不是嗎？」

屋子裡一下就安靜了。

「怎麼會呢？她可是我的女兒，我還能害了她不成？我這都是為了她好嘛。」

張志超看到了顧湘，一下站住，說話https://m.hetubook.com.com聲音放輕了幾分，「回來啦？吃了晚飯沒？」

顧湘不大自在，避開了他的目光，「還沒。外婆還在等我，我先回家了。」

顧湘踩著單車穿過狹窄的巷子，拐進了自家所在的小院子。中午才下過雨，石板地面有點滑，她下車時差點摔一交。鄰居家的大黃狗興緻勃勃地跑過來，圍著她搖尾巴。

。黃嬸羡慕地說：「我們小湘就是能幹啊，華躍可是省重點高中呢。你外婆肯定高興壞了吧？我家志超有你一半出息，我都要樂得燒高香了！」

女孩子三並做兩步，翩翩像蝴蝶一般，一下就消失在了樓梯口。張志超還有點戀戀不捨地望著不肯轉頭。

「那你也不想想她的大學學費怎麼辦!」

外婆氣呼呼地說：「你打什麼主意我還不清楚，你讓她跟你住，無非是想圖她媽留給她的那點錢！我告訴你，你想都不要想，那些錢是小湘的，和你沒關係。」

「小湘回來啦？」鄰居黃嬸出門倒垃圾，同她打招呼，「快開學了吧？聽說你考上了華躍？」

掏出鑰匙，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音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