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攪了。」張其瑞點了點頭，他手裡還提著一個水果籃子，大概是來的路上順便買的。顧湘有點窘迫。這種客套其實透露出來的也是深刻的生疏。
顧湘長長舒了一口氣。靜了兩秒，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是被小小地戲弄了一下，有點難以置信地立刻抬頭看向張其瑞。這個從來都是一本正經的人，居然也會開別人的玩笑？
黑暗裡響起一聲悶哼。顧湘嚇一跳，急忙回頭。
男人的手總是比較熱，而且很意外。顧湘嚇得不輕，血液紛紛往頭上涌，雖然一碰就分開了，還是覺得像是被燙了一下。
張其瑞想叫她不用了，可是顧湘很快就走去廚房了，簡直像逃跑一樣。
「沒事。」張其瑞的聲音聽起來還好。
顧湘不得不把手攤了開來。
「這沒什麼。」顧湘搓了搓手，並不在乎，「因為大都是皮革和粗布，縫起來比較費勁，有時候不小心會扎到手。這些傷一兩天就好了的。」
黑暗有效地掩蓋了這點尷尬。張其瑞也什麼話都沒說。顧湘紅著和圖書臉，打開了家門，拉亮了燈。
「去年回國后，還回學校看望過老師們。」張其瑞說，「劉老師已經是校長了。陳老師調去英才高中教物理去了，何老師結了婚，女兒都有五歲了。你還記得那個很討厭的圖書室的張老師吧？」
「也死了？」顧湘吃驚地瞪大眼，她還挺喜歡馬老師的。
張其瑞正站在桌子邊，低頭翻看著那些未完工的小錢包，皺著眉頭。顧湘走過去，他便回過頭來，看到了顧湘手裡的玻璃茶杯。
顧湘朝張其瑞招了招手。他撐著傘慢慢走了過來。雨有點大，他的褲腳都濕了，不過他態度十分悠然，全然不在乎這點小事。
「是的。」顧湘點頭道，「量也不大，請別人做還要給工錢，不划算，所有都是自己來。」
她沖張其瑞招了招手，可是黑暗之中，張其瑞也看不到。顧湘下意識地去拉他，抓住了他的手。
張其瑞似乎也是知道顧湘的一言難盡。他終於端起了茶杯，試了試水溫，抿了一口。
昔日的同窗，今日一個和-圖-書小攤販，一個則是富家公子。好在當年張其瑞家的家境就比顧湘好很多，所以如今顧湘也沒感到很大的衝擊力。
顧湘慶幸自己前幾天恰好買了點菊花茶，雖然也不是什麼好茶，到到底是新鮮的。她出門接張其瑞的時候就把水放爐子上燒著，這時也正好水開了。她熟練地泡好茶，端了出來。
顧湘忽然想起張其瑞以前在高中的時候就有點潔癖，別人用了他的筆，他都要用手絹擦一下。這樣的人，怎麼會隨便喝別人的杯子泡的茶呢？
張其瑞又問：「你打算把這份生意一直做下去嗎？」
只是這麼多理由，真不知道怎麼對張其瑞講起。
顧湘恍然大悟。她雖然窮困，但是並不孤陋寡聞，她當然知道連鎖酒店是什麼意思。
這份生意，她做得下去就做下去，做不下去，就換別的繼續做。賣花，賣小吃，賣衣服，都可以。小本生意，不用操心得失，生活也過得逍遙自在。
張其瑞冷峻的表情有點鬆動，「很辛苦嗎？」
她現在過日子，基本可以算和_圖_書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一切只顧眼前，不去考慮將來，也考慮不了將來。她早就沒有什麼將來可言了。寧靜的生活就是她的追求，她孤身一人，也沒其他負擔。停留也好，漂泊也罷，不會有誰為她牽挂。
顧湘滿頭大汗，「太抱歉了。我家就在前面，你小心腳下。」
顧湘點了點頭。
顧湘不禁有點驚訝，又有點感動。張其瑞比以前要世故很多了。不過也是，他們都不是當年毛毛躁躁的高中生了。
更主要的是，自從經歷過那種生活以後，她實在是有點無法和融合到人群之中。她膽怯，她多疑，她從心底排斥。於是只有離群索居的生活才適合她。
張其瑞沒有伸手接的意思，也沒說話，只是低頭盯著顧湘手裡的杯子。他清俊的臉自從進入這房間后就一直掛著冷漠和嚴肅，整個人都和這間屋子格格不入。
「抱歉，家裡只有這個。」顧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對了，杯子很燙。我把茶放這裏好了。」給自己台階下，她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和圖書
「真不好意思，麻煩你跑這麼一趟。」顧湘沖他笑笑，「不介意的話，就來家裡坐坐吧。」
「很抱歉，屋裡只有這一張凳子。」顧湘窘迫地把凳子搬了過來，靠著床放著，「家裡簡陋，讓你見笑了。我這就泡茶去。」
「沒。」張其瑞看了顧湘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他現在是教導主任了。」
「我看你手上有傷。」
老房子里走廊的燈早就壞了，過道上還堆放著一些廢棄的桌椅、花草什麼的雜物。顧湘領著張其瑞小心翼翼地走著，時不時回頭提醒他小心腳下。張其瑞剛應了一聲，下一秒就踢到了一個花盆。
「我是陪朋友來度假的。」張其瑞說，「為我們還要呆上四天，下星期三的飛機回上海。」
「你……」張其瑞緩緩開口，顧湘忙抬頭看他。張其瑞瞟了一眼桌子上的小錢包，問：「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在黑暗裡走了那麼久，突然看到亮光，張其瑞過了一下才適應過來。
張其瑞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我都看見了。是因為做這個活嗎？」
顧heｔuｂｏｏk•cｏm.ｃom湘淺笑起來，「做熟了就不辛苦了。」
修長勻稱的手，指甲修理得短短的。從小做活的原因，骨節有些分明，皮膚也並不柔嫩，兩手的食指和大拇指上都有一些細小的傷口。顧湘皮膚白，那些傷口雖然小，但是看起來也比較明顯。
顧湘的房間比他想象的還要簡單很多，基本上除了必需品外，就沒有多餘的家居了。不過房間很整潔，所以並不顯得多寒酸。
「原來你現在在上海工作啊。」顧湘說，「真好，工作一定不錯吧？」
「在酒店裡工作。」張其瑞看到顧湘困惑的目光，又補充了一下，「我家原來的酒店生意，現在已經發展成為華東地區連鎖一家連鎖酒店。我就幫著我爸做點事。」
張其瑞伸出手，輕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他的鼻樑挺直，嘴唇很薄，線條秀氣。
「怎麼樣了？疼嗎？對不起，我這裏實在是……」
「死了。」張其瑞很平淡地說，「癌症。還有教歷史的馬老師。」
顧湘其實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啊？」顧湘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