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拿著結好的錢轉過身來，張其瑞已經走了，一張粉紅大鈔壓在碗下。
掌聲！是同學們的掌聲！
顧湘低垂著頭，張其瑞只看得到她弧度姣好的下巴和淺粉色的唇。
顧湘忐忑不安地看著他，「我不知道我十分能適應上海的生活。」
「那就把攤子轉給她吧，大不了再給點錢。」張其瑞趁熱打鐵，「這份小生意，兩個人分，收入也微薄得很，不如全讓給那個大姐算了。」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特別是隊友們，興奮得滿臉通紅，跑過來和她擁抱。她激動得直想哭，甚至大大方方地和男同學擁抱。
可是現世總是殘酷的，那一紙判書和五年牢獄生涯，就是她臉上一塊永遠都消不去的痕迹。她被排擠在社會邊緣，遊魂一樣度日。
大門砰地一聲關上了。隔壁的小夫妻又吵了幾句，然後沒了聲音，沒半晌，就傳來了木板床咯吱咯吱的聲音。原ｗｗw.ｈeｔuboｏｋ.cｏm.ｃoｍ來做起了夫妻功課。
這樣的日子，真的一直過下去嗎？這也是她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時常問自己的問題。
這天晚上，顧湘毫無懸念地失眠了。
就如同他們發過的誓：這輩子都不會分開。
「上海是繁華大都市。或許，你也該換一個環境了。我理解你現在很愛安靜，不過你還這麼年輕……什麼這輩子已經沒希望了這種話，不要說給我聽。」張其瑞話鋒一轉，增添一股凌厲，「你若是怪我多事，直接說。我就是這個意思，想帶你回上海。」
「我不能依靠老同學一輩子。」顧湘臉微紅。
顧湘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八年了，她是不是，也該重新站起來了呢？
顧湘的心裏波浪澎湃。
顧湘翻了個身，還是了無睡意。
「老闆，結賬！」有客人喊。
現在的日子的確不愁溫飽，可是一個人的一m.hｅtｕｂｏoｋ.ｃom.cｏm輩子，真的能就這樣過完嗎？
顧湘張開了眼。
「所以我給你一個好機會。」張其瑞換了一個姿勢坐，「我認識的顧湘，若是給了她機會，她會牢牢把握住的。有上進心，有抱負。顧湘我邀請你跟我回上海。」
張其瑞修長的手指交叉著，雙手放在膝上。路邊昏黃的燈光在他的臉上鍍了一層金邊，更凸顯輪廓的俊秀。金絲邊眼鏡下，一雙眸子閃爍著精明的光芒。
「可是，這邊的生意，我和李大姐一起做的。」顧湘猶猶豫豫。
「沒問題。」張其瑞很爽快地說，「我定了後天中午的飛機。這是我的酒店地址和手機，你隨時可以聯繫我。」
那嘩嘩聲越來越響，連成一片，潮水一般，帶著熱情，將她包圍了起來。
「神經病！」對門的女的過來拉老公回家，「別管了，回去睡吧。」
「我想過了，大家同學一場，我不能ｈtｔps://m.ｈｅｔｕｂｏｏｋ.ｃom•ｃoｍ看著你這樣。我的確覺得你過得不好，一個人飄零，沒保障，我又有能力幫你，那就一定要幫。我家經營酒店，你聰明勤快，外語又好，可以來我這裏管家部工作。別急，先聽我說完！這不是走後門，你有這個能力做好這份工作的。我們酒店待遇好，薪水也不錯，這份工作也有上升前途。你問問你自己，你就真的打算像現在這樣過下去？」
看來隔壁的小夫妻已經由吵架發展到了開打，正在屋子裡摔東西呢。
隔壁一對小夫妻在吵架，你說我多用了五十塊，我說你偷藏了一百元，真是貧賤夫妻百事哀。
「讓我考慮一下好嗎？」
對門那戶人家打開門大聲嚷嚷：「有完沒完啊？也不看看這是幾點了，要吵去樓下吵！」
顧湘失笑。她也不是純情小女生了，也用不著臉紅蒙腦袋。她仰面躺在床上，看著窗外偶爾一個閃電，照射得樹
和-圖-書影搖曳，宛如鬼魅。富貴跳上了床，縮在被子上，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幽黃的光芒。
她抱著鮮花和獎盃走回了後台，同學們圍著他們歡呼，連一向冷漠、對她愛理不理的張其瑞，也似乎是微笑了一下，說了一聲恭喜。
顧湘沉默半晌，長長嘆了口氣。
「我……從來沒做過……」
「你現在的工作，難道以前也做過嗎？」張其瑞張口就駁回了顧湘的話，「你放心，上崗前會有一個月的培訓。這份工作需要的就是細心和耐心，還有應變能力。你如果能回到你當年的狀態，那應付起來是遊刃有餘的。」
底下的同學們站起來高呼：「華躍！華躍！華躍……」
躺在床上，聽著窗戶外面北風呼嘯，樹枝被吹得嘩嘩作響，像是下著一場大雨。屋子裡偶爾傳來富貴刨貓砂的聲音，估計它也睡不著。
隔壁靜了片刻，男人粗聲粗氣地回了一句：「管你老子屁事！睡你的覺！」
m.hetubook.com.com一年一度的省高中生辯論大賽，就在這樣熱烈的氣氛下落下帷幕。華躍繼三連冠后，第四次拿下了勝利者的獎盃。而顧湘知道，作為領隊，她的名字會就此留在校冊上……
話說完，張其瑞盯著顧湘看。
還有那個人，站在她的身旁，在底下緊緊握住她的手。滾燙潮濕的手心，顯示出他先前有多緊張。他和她都站在人群里，沒有交談，沒有互相看一眼，可是十指是牢牢糾纏在一起的。
她也有過抱負，對未來有過無限的憧憬。其實在出獄的時候，也曾鼓起勇氣打算好好做一份工作，最好是能改變自己的社會地位。
老師們在點頭微笑，燈光全都打在他們幾個人身上。顧湘帶著隊友們走上前，向滿場的觀眾鞠躬致謝。
顧湘接過便條，仔細疊好，放進衣服口袋裡。
「這就來！」顧湘沖張其瑞抱歉地點了點頭，匆匆走過去給客人算錢。
咣啷——嘩啦！
張其瑞輕笑了一下，「上海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