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追岔路了？他走的並非是大路，而是條較難走的捷徑小道，山上岔道多，難免會錯過。不管它了，反正那少女的目的地是武林大會的會場，他只需趕到那兒，來個守株待兔就可以了——就她那一身惹眼的火焰，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我跟去瞧瞧！」水霄好奇心大起，拱手道，「各位，後會有期——」
四月十六。
「師兄……」光智疾步走近方丈，在他耳邊低語，「師兄怎麼出來了？不是……」
場下議論紛紛，光悟方丈接著說道：「老衲與各位掌門昨日已達成共識，認為一夜間滅了南宮世家，最具嫌疑的正是那下挑戰書的絕情門！」
水霄縱身過去察視，在樹根邊撿起那片樹葉，喃喃道：「還是欠缺些火候！卻不知何時我的功力才能收發自如呢？」
眼淚潸然而下，她看著郤煬離去的方向，心口一陣陣的抽搐。
紅衣少女往後疾退，撤回架在方丈頭頸上的戒刀自保，有團灰影閃過，抱起光悟方丈，跳到一邊。
一聽官府中人出現，光悟方丈當機立斷，馬上草草結束了武林大會，以避嫌疑。
謝君愷與李悅飛快地相互對望了眼。謝君愷拱手：「方丈大師恐怕是認錯人了。在下謝君愷，這位是李姑娘，並非郡主娘娘！」
「小妖女！你何來如此殘忍惡毒心腸？」他從來沒見過像她這樣，貌美如花，卻心如蛇蝎。
「可你最後心軟了，結果你什麼都沒做！」她氣惱地揮拳揍他，哽咽，「你沒良心，你早把姑姑給忘了！」
光悟禪師今年已經七十有餘了，無論他內功修為多高，也抵擋不住年老力衰。他已經三年未出少林寺門了，這三年來，他閉關潛心參禪，不問世事，寺內諸事皆交由師弟光相大師處理。
「沒錯！正是區區在下——黑炭子！」水霄咧嘴笑，露出一口潔白鋼牙，手指點中方丈身上幾處穴道。
「什麼——」
隨手摘下一片枝頭的嫩綠葉，兩指輕輕夾緊，手一揚，樹葉化為一道綠色光芒。十丈開外處的一棵小樹，突然「喀嚓」從樹榦處斷裂。
紅衣少女嗤笑了聲，將刀架在方丈頭頸間，薄薄的戒刀明晃晃地發出冰冷的光。
謝君愷忍不住要跳起來阻止她的暴行，卻不料背心一麻，李悅竟出手制住了他的穴道，教他動彈不得。
他瘦多了，鬍渣子也長出來了，整個人看上去顯得既憔悴又落拓，更添了份沉重的滄桑感。分手沒多久，他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阿彌陀佛——」
「……武林蒼生，生死維於一系……半月前六大門派先後收到一神秘幫派的挑戰書，本寺收到戰書後起先並不以為異。唉，唉……這實在是少林的疏忽！哪知三天後揚州便傳來消息，南宮世家一夜之間慘遭滅門！」
眾人都知道南宮擎正是邱掌門的小女婿，他的女兒、女婿同樣在慘案中喪生，他與絕情門自然是勢不兩立了。
「嘿！我向你打聽件事，少林寺可是在山上？」她的聲音像銀鈴般悅耳。
「你以為我不想殺他么？傻丫頭，哭什麼？」他溫柔地拭去她腮邊滾落的淚水，「我早在半個月前就到少林寺了……我原本是想殺光整座寺的和尚！」
「絕情門？那是什麼門派？」
「英珞！」郤煬笑了，笑容里透著幾分邪惡，像是惡魔在獰笑，「和尚們修功德，講求圓滿，你說……我們能順了他們的意hｔtｐs://ｗww.ｈｅｔuｂｏｏk.com•ｃoｍ嗎？」
奇怪歸奇怪，他仍舊默運內功，豎起耳朵細細聆聽。
她的眼睛會發光，水霄覺得自己快被融化掉了，心馳神搖，他脫口而出：「好哇！」
在鬱郁叢林中漫步，別有一番情致，水霄暗暗慶幸，幸虧今天出門時機靈，甩開了昭華郡主。想到那個煩人的郡主娘娘，他就忍不住頭疼。
「小心！」一雙強有力的胳膊及時摟住她的細腰，深沉的眼眸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謝君愷不屑地哼了句，剛想出手，突覺衣衿輕輕扯動，回首望時，李悅那雙黑漆黑漆的眸子，閃耀著幽然的光芒——她緊抿著唇，緩緩地搖了下螓首，髮髻上斜插的玉步搖也跟著左右晃動。
「我哪有？」他厲喝，激動地抓住她的手，「你不要隨便誣賴我，我哪有把姑姑忘了！」
今天，是武林大會召開的日子。
水霄暗暗點頭，他這次之所以會上少林寺，實乃奉了武太后的密旨而來。且不論武太后深居內宮，何以竟能知曉這些江湖草莽之事，就由此密旨亦不難看出，武太后已對少林寺產生了疑慮。雖說武太后勢力逐漸鞏固，但舉國上下，意在推翻武曌，保全大唐李氏子孫江山的人仍不在少數。起兵造反的叛黨，鎮壓了一批又一批，餘孽散落各地，蠢蠢欲動，大有隨時捲土重來之勢。
「我不懂！」英珞一臉迷惘，「我只知道是他讓姑姑他們受了許多苦，不殺他難平我心頭之恨，我發過誓，今生一定要殺光少林和尚替姑姑報仇！」
沒人應答。
「噯——」他幡然醒悟，頃刻間怒喝道：「妖女，竟敢用妖術來蠱惑我！」
驀地，場外響起一聲厲喝：「妖女！接招——」一把鐵藜子兜頭罩下。
「你這是做什麼？」李悅震動得不知該怎麼辦，眼前這個素來傲骨的老和尚竟然會被折磨成這般模樣，可想而知那紅衣少女加註在他身上的痛楚非同一般。
「謝謝！」她甜甜一笑，腮邊露出兩深深的醉人酒渦。
千餘人擠在了一齊，七嘴八舌，南腔北調地亂扯一通。會場正中，一幅巨大橫幅繫於兩棵大樹間，書曰：武林除魔大會。
「那我們走吧！」她回眸倩笑。
他「嗯」了聲，半天眼皮才掀開一條縫：「多謝施主贈葯！咳，如若老衲猜的不錯，施主可就是御前帶刀侍衛長，人稱『無影劍』的水霄水大人？這位……咳咳，這位女施主，想必定是昭華郡主了……老衲重創在身，無法……向郡主娘娘、水大人行禮，萬望恕罪！」
少林寺乃當今武林泰斗，又曾助李世民打過隋煬帝楊廣，這怎不令武太后將其視為心頭大患！武林大會，少林寺對外宣稱「除魔」，誰又能保證不是邀集黨羽，圖謀造反？
光悟方丈身子些微顫動，額頭沁出斗大的汗珠，臉色慘白，唇角溢出一點血絲，滴落在灰色的緇衣上。
「在東邊！」他毫不遲疑地往東邊發聲處奔去。打鬥聲愈來愈清晰，拐過一條長廊，水霄已然看見那一抹隨風舞動的火焰。
「你不過來嗎？」如果她肯乖乖地主動解了方丈的穴道，水霄也不想太為難她。
一甩長袍下擺，他發足向山上追了去！今天若不抓住那小妖女好好整治她，他也不用再在公門裡混了！
他抬頭伸長脖子，仔細打量。三年不見，光悟老方丈更顯蒼老了！
「ｈttｐs://m.ｈeｔuboｏｋ•cｏｍ•coｍ咳……阿彌陀佛，老衲罪孽深重，咳咳……」
水霄跳到一旁，冷眼旁觀。
水霄混在人群中，他身著粗布灰袍，俊俏的臉上塗了層鍋底灰，黑黝黝的，乍一看完全認不出來了。他不敢靠得太近，怕有人認出他來，特別是「蜀中四傑」昨天才見過他。
李悅的心抽緊了，他……又再見到他了！可是……他已經忘記她了嗎？為什麼瞧都不瞧她一眼呢？
誰知才跨進東廂禪院，就遭到那紅衣少女的偷襲……
這時，那五名僧人已逐漸處於下風，紅衣少女的攻勢十分凌厲，刀刀欲置人于死命。
謝君愷緊皺眉頭，有些不滿地睃了她一眼，紅衣少女揮刀指向他，傲然道：「這事與你們無關，識趣的就別亂插手！」
一雙腳不聽使喚，他抬步跟她走。她快步走在前頭，不再回頭，走了兩三步，腦袋突然一陣劇痛閃過，人跟著清醒了一大半。
「咳……阿彌陀佛！」
「那一劍，他根本連半點閃躲的意思也沒有……他根本就是想等死！英珞，我們若真的殺了他，反倒是成全了他。」
見她欲走，水霄忍不住張口喚住她：「姑娘也是去參加武林大會的嗎？」
光悟方丈看了幾招，神情一片黯然，輕嘆：「姑娘，刀下留人！」
「英珞……」他唇角扯出個勉強的笑容，「你是來找我的呢，還是來殺他的？」
「英珞……」他直起身，從李悅身旁走了過去。
她一柄戒刀舞得呼呼生風，得心應手，將圍攻她的四五名中年僧人逼得節節後退。
天剛蒙蒙亮，就見少室山頭人頭攢動，仔細瞧去，在青松翠柏間隙，到處可看到身著五顏六色各種服飾的男女老少，人流的方向基本是一致的，都是奔少林寺而去。
「呵……呵……」紅衣少女輕輕一個漂亮的旋身，玉手一錯，輕而易舉就抓過揮來的一柄戒刀，笑靨生花：「謝謝你的刀啦！小心——」
「方丈大師！方丈大師……大師現在感覺如何？」謝君愷低聲問道。
風兒輕柔吹過，隱隱送來一陣打鬥聲。
她退後三步，冷笑：「我幹嘛要過去？」
此時，那紅衣少女已距離他約莫十五丈開外。她回頭瞥了他一眼，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隨即咯咯咯的笑聲響起一串，笑聲未完，人已飄去甚遠。
如他所願，她的腳步又緩了下來，扭過頭，咯咯嬌笑，臉上滿是柔媚：「是啊，不過我還想順便找個人！你願意陪我一起上去找么？」
那樣陰冷狠毒的口吻令李悅不寒而慄，像是掉進了冰窟里。
李悅臉色慘白，頭暈目眩，身子晃了兩晃，跌跌撞撞倒進謝君愷懷裡。以往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漸漸的，漸漸的，一點一點串聯起來，竟是那麼清晰，那麼刺痛！
光悟愣了愣，淡然垂眉：「冷香谷……唉，武林平靜了三年又起軒然大|波。冷香谷名聲雖不好，但老衲相信，他們還不至於那麼心狠手辣，毫無人性。這南宮世家滅門主凶，卻是另有其人。」
方丈擺擺手勢，全場逐漸安靜下來。水霄離得太遠，竟然沒能聽到他在講什麼，心中大為奇怪，光悟方丈武功何等了得，少林「獅子吼」乃其成名絕技，今日講話聲音怎會如此不濟？
「哦？」光悟方丈先前因服用了一顆他倆贈予的「水靈雪蓮丹」，便先入為主的認定眼前這對男女就是「蜀山四傑」所形容的兩個ｈttps://ｗww.hｅｔuｂｏok.com.cｏm人。
滿以為這一發狠追逐，肯定能在半山腰上截下她，哪知跑了老遠一段山路，快到山頂了，仍未見她絲毫蹤影。
光悟大師悶咳了幾聲，喉頭髮甜，吐出一大口淤血。他身負重傷，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你幹嗎不說話？你給我個不殺他的理由！」英珞怒沖沖地質問。
「光悟！」他半蹲下身子，邪氣的冷笑，「你死後是會下阿鼻地獄的！」
「英珞——」郤煬起身追出。
此時此刻，他什麼也看不見，腦袋好象被千萬匹馬踩過一樣，耳邊轟隆隆地響徹著一個凄厲、絕望的聲音：「你、你們怎麼這麼絕情？為什麼……他還只是個孩子……佛門不是講慈悲為懷的嗎？……你們見死不救……算是念的什麼經，拜的什麼佛？……你們不配做佛門弟子！」
「……絕情門崛起甚快，武林中竟然一點預兆也未曾顯露過。咳、咳！今日誠邀各位蒞臨少室山，實在是因為絕情門這一魔教來勢洶洶，想徵求一下各位的意思。」
到得巳時一刻，千余名武林豪傑紛紛湧上少室山頂，少林知客僧們忙得如流水跑馬。晌午時分，少林寺「光」字輩的三位高僧露面，擺下素齋款待眾人。有些身份的人物自上前與三位高僧行禮打招呼，寒暄。
紅衣少女避開水霄的攻勢，嘟著紅唇，抬頭看向屋頂，一臉憤岔：「你說什麼？」
「黑炭子——那是對你的懲罰！今日姑娘有事在身，暫且饒了你！下次如再無禮，定廢了你那雙賊眼——」
正蹲著想心事，耳畔忽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衣衫颯颯作響。他敏銳地抬起頭，略帶詫異地望向不遠處山腳。一團紅色火焰在遍山綠色中格外鮮艷，它就像陣風般快速往山上颳了上來。
紅衣少女出手快如風，點了他周身穴道：「才不會讓你死得那麼容易！」
「唷，幹嘛那麼凶？是你自己說的，我是妖女，妖女哪有好心腸？」
認識她的時候，她才不過十四歲，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卻整日鬧著要學武功。身為大內第一高手的他，礙於皇親國戚的面子，有時卻也不得不指點她一二。
火焰卷上來了，經過他站立的地方，猛地停住。水霄一見之下，不覺呆住了。
「沒用的，他被我獨門點穴手法點中，不痛足兩個時辰，是解不了的！」
一縱身，逾牆而去。
但就今日情形看來，水霄認為武太后實是多慮了！他現在為朝廷做事，對武林諸事已較往年淡泊，一旦知曉武林大會的真相與皇室無關，便無心再逗留山頂，悄悄地離開人群，踏上下山的小徑。
「無妨！」他鬚眉皆白，一臉祥和之氣，只是神情有些委頓，「少林應盡地主之誼，不可失了禮數！」
身旁小沙彌明心，小心翼翼地扶光悟方丈走向群豪，光智緊隨其後。
她從頭到腳都裹在紅色下，吹彈欲破的雪嫩肌膚，小巧高挺的鼻子，紅嘟嘟的唇角略微翹起，一雙大大的杏元眼正好奇地、驕傲地、極賦個性地瞪著他——她的雙眸彷彿有團火焰，被她打量久了，會讓人覺得渾身燥熱，被燒著了似的。
「方丈大師，下毒手的可是冷香谷么？」人群中有人高呼。
她轉身就走，動作快得驚人。
英珞深吸一口氣：「我是來幫你的！」
「難道……郤煬，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不用報仇了嗎？」英珞迷茫不解，三年來拚命練武，始終www.hetubook.com.com就只要一個信念：報仇！但是，郤煬現在卻說了這樣一番話，她聽不懂，搖頭道，「我不聽你的，我要去問姑姑！我只聽姑姑的……」
水霄輕輕放下方丈，昂然道：「我會有辦法讓你願意！」
是誰？好高明的輕身功夫！水霄暗贊了句，直起身。
李悅掙扎欲追，卻只覺得四肢無力，雙膝顫抖著跪下地去。
再奔了會兒，才到山頂會場。一見之下，他頓時傻眼了——武林大會居然草草結束了，一干人等都走了乾乾淨淨。
「發生了什麼事？人都到哪裡去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廣闊的空地上，片刻工夫就只剩下七八個小和尚在打掃清理。
他眼望著方丈，後者正用慈愛平靜的淡淡目光祥和地回視著。
少林寺淡泊名利慣了，不願與朝廷樹敵，歷來這種庶民百姓大規模私自聚會，就極犯朝廷忌諱，何況少林寺本就是武曌心頭隱患。
轟隆——如同平地炸響驚雷！
聽他說得萬分激昂，大批豪傑紛紛高聲響應。
「就是這種眼神……」他指著光悟方丈嘶吼，「這種表情……當我一劍刺進他胸口，我滿臉濺滿他的鮮血，他竟然還用那種心滿意足的表情看著我！」
「知道，」她沒好氣地說，「我以為你是上山報仇的，所以馬不停蹄地兼程趕來。哼，沒想到……你現在卻反過來阻攔我！」
郤煬瞧了眼剛剛才緩過一口氣來的光悟方丈，神情矛盾，眼神複雜：「那天我一見他，二話沒說，就和現在的你一樣，憑著心中那股怨恨與衝勁，我撥出思情劍一劍刺了過去……」
嬌笑聲不斷，掃過方丈的眼神卻冷冽如冰霜，「你在向我求饒么？呵……我偏——不——」
原來武林大會才進行了一半，匆匆上山的「蜀中四傑」就帶來了一則驚人的消息——武太後身邊的貼身侍衛，大內第一高手水霄及昭華郡主昨日出現在少室山下的小鎮。
「原來是你！」她咬牙，眼裡要噴出火來。
他悄悄地隱起身，避開少林和尚們的視線，往少林寺廟門行去。更令人驚奇的是，少林寺大門竟是豁然敞開著的，門口連一個看守的和尚也沒有。水霄小心翼翼地跨進門檻，偌大個少林寺竟像是座空廟一樣，連人影子也不見一個。
午後，在眾人萬分期待與歡呼聲中，光悟方丈面帶笑容，緩緩步上會場。
「蓬」！「蓬」……五名僧人被她突下重手擊飛了出去，摔在地上，吐血不止。
他顯然已經神志不清了，瞳孔毫無焦距，只是一味的嘆息：「是老衲錯了！老衲錯了……錯了……」
黑炭子？賊眼？水霄摸了摸臉頰，看見掌心一片烏黑，這才想起臉上抹的黑灰。可同時想到剛才竟差點把持不住，被那小妖女迷了本性，不禁又氣又惱。
一切都是那麼和諧平靜，直至半月前……
「方丈大師出來啦！」身旁有人雀躍。
兩個人終於動手了，水霄僅憑一雙肉掌竟跟紅衣少女打得難分難捨。
「英珞，我們回去吧！」屋頂上的人影低沉地說。
「夠了……」一聲低微悵嘆，清清楚楚傳入每個人耳中，李悅更是渾身一顫。
光悟方丈就躺在李悅的腳邊，他的呻|吟聲愈來愈微弱，她用憐憫的目光瞅著老人。
「晚輩水霄，拜會少林！」
「你知道我在少林？」
「阿彌陀佛……咳，咳……」光悟方丈雙手在胸前合十，面帶微笑閉上了雙目。
群雄嘩然，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理解，有人不明白，罵罵咧咧中一轟而散。光悟方丈命三位師弟率同寺內所有弟子妥善安排眾人下山，自己只帶了五名親隨弟子回寺休息。
如果……如果，今日一死便能解脫自己過往所犯的過錯，那，死又何懼？
「有朝一日，我必會再來。到時，我要踏平少林寺……寸草不留！」
他不住的低喃，直至無聲無息。
「老衲錯了……錯了……」這是他生平唯一一件憾事，神志大亂下，充斥大腦的全是那件往事。
「郤煬你做什麼！」英珞冷眼旁觀，突然尖叫，「你這算什麼意思？」
他從屋頂上一躍而下，輕飄飄地站到方丈身邊，神情複雜地望著在地上不停抽搐的老和尚，許久……他突然伸手在老和尚腰間捏了幾下。
水霄隱在樹叢中，偷偷打量場中情形。只見少林寺方丈光悟禪師跌坐在地上閉目打坐，似乎周遭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方丈身旁站立著一男一女，男的沉著穩重，女的貌美無雙，竟是昨日在一品軒內遇見的那倆人，他二人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打坐調息的方丈。
「你可不是忘得一乾二淨了？給句痛快話，姑姑的仇你到底還要不要報？」
光悟方丈強忍痛苦，起初他還能運功使自己保持清醒，可苦撐到現在，他的忍耐力已達到極限。他表情扭曲，抽搐著伸出手來，扯住李悅的裙裾，啞聲：「是老衲錯了！還……還請施主……施主你……」
那是個少女，火一般明艷耀眼，似能燃燒掉世間萬物！
不管有沒有收到武林帖，凡是聽聞此消息的人，都不約而同的在這一天齊登少室山。少林住持光悟禪師在武林中甚具威望，天下群豪無不以其為馬首是瞻。
他無語，傻傻地點點頭。
才一晃眼功夫，他倆的身影就看不見了。
「方丈大師！」華山派掌門邱志榮拱手道：「各位武林同道朋友，在下不才，說兩句肺腑之言。除魔衛道乃我輩正道俠士所秉持，絕情門所做行為如此殘忍，令人髮指，南宮世家慘案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為了維護正義，我們應當聯合起來，同仇敵愾，堅決與邪魔歪道對抗到底……」
「想不到你也會有今天吧？死禿驢，早知今日，你何必當初？」
光悟方丈的一番話，如同在平靜的水面上投下塊大石頭。有關南宮世家滅門一案，江湖上傳言已久，大半以上的人都深信這神秘重現的冷香谷乃是主凶。哪料今日聽方丈言下之意，冷香谷竟是背了黑鍋！
李悅歉然地瞟了瞟他，低下了頭——她實在很討厭這些武林恩仇，打打殺殺，所以抱定了一個宗旨，不論發生了什麼事，她都不會再多管閑事。同樣，謝君愷是妹妹李彤看中的男人，他如要給彤兒帶來幸福安逸的生活，便不能再插手這些江湖恩怨。
穴道以及傷口周圍慢慢變得又麻又癢，如萬蟻鑽心。光悟表情痛苦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喉間發出困獸般的嘶吼，身子戰慄，蜷縮成團不停抽搐。
光悟微微露出一絲安詳的笑容，平和的目光在每個人身上逐一掃過。
「我不！」她倔道，一臉不妥協，「郤煬你瘋啦，這三年來我們拚命練武，到底是為了什麼！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我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嗬——嗬——」方丈的呼吸越來越混重，紅衣少女面無表情地目視著這一切。
眾人嘩然，竊竊私語。水霄皺著濃眉，冥思苦想，卻也想不出武林上何曾有個什麼絕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