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那樣你會很快樂,快樂不一定會幸福,可是沒有快樂一定不會有幸福。」
「轉移了是不是就沒的救了?只能挨日子等死,是不是像我奶奶一樣?」
臨近八月的天,炎熱而焦躁,學校早就放假了,我卻依然住在宿舍里,沒事就去老闆的辦公室幫忙順便吹吹空調,在這樣的高溫下,小師弟的冷笑話顯然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於是我就開始打起了顧宗琪家空調的主意。
他抱著不說話,我的眼淚又悄悄的滴在他的白大褂上,淚漬陷進去,軟綿綿的。
如果我的生活,是海邊堆砌起來的沙堆,有關秦之文的那部分就是主心骨,當和他的回憶漸漸的隨生命的消失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分崩離析,整個天地都在我眼前悄然的暗去,沙堆,變成了一片平地,黯然的依偎著海岸。
「小蚊子,你能不能帶我走,你留下我一個人算什麼,你要我怎麼辦,這以後的日子,你要我怎麼辦?難道你要告訴我,因為你愛我,希望我幸福,所以你要讓我盡最大的努力活下去,這是什麼話,人都不在了,怎麼還能若無其事的活下去!你教我,你教我怎麼能活下去,你能不能給我點相信的理由!」
也許那個大雪紛飛的聖誕夜,他的身體在簌簌的雪花中,註定會煙消雲散,那時候他跟我說「夕夕,我們不能永遠在一起」,莫非就是暗示這樣的結局。
當我在黑暗裡醒來的時候,路燈街景的光芒被水色泛在天花板上,光芒若有若無。
「暫時不會醒來,你去守著也好吧。」
「夕夕,要是我走了,就把我的骨灰撒到海里,一點都不要留下。」
老屋子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潮濕的水汽鋪天蓋地的襲來,那時候的傢具和擺設,如今好像憑空消失一般,白色的光芒籠罩在古舊的屋子裡。
我已經淚流滿面,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可是我還是不停的說到,「我做不到,我怎麼可能把這一切忘記好好的活下去,秦之文,你要是說一句喻夕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一定毫不猶豫的陪你去,可是你卻叫我好好活著,你這樣算什麼,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讓我怎麼能接受怎麼能一個人承受……」
這樣相處方式輕鬆並且樂趣,慢慢的也開始有了情侶生活的模式,可是晚上互道晚安關上門的時候,又變成相互隔離的空間。
我忽然就來了興趣,「顧宗琪,你說什麼是癌症?腫瘤又是什麼,為什麼會得這樣治不好的病,癌症是不是都會死的?」
我的手機安然的躺在床邊,信號燈一閃一亮的,屏幕亮起來的一瞬間,我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卻照亮了顧宗琪的臉,那麼熟悉並且溫情。
「閉嘴!顧宗琪我讓你閉嘴,不許你說什麼死不死的東西,要死也是我先死,你別指望能讓我難受……」
「夕夕——」顧宗琪忽然叫住我,隨即肩膀上的力量沉重的傳來,是他的重量。
想太多?顧宗琪是在說些什麼,我搖搖頭,「我沒想什麼,只是……」
第一次,不是怕對不起自己,而是怕愧對另外一個人。
不好的預感頓時湧上心頭。
他一直沒有醒,我不知道我坐了多久,期間我乾爸來看過,和_圖_書還有顧宗琪,好像所有人都勸我,耳邊嗡嗡的吵雜一片,他們來了又走,而我只是機械的重複一句話,「讓我等他醒來。」
不知道怎麼的,我的眼淚就一發不可收拾的流下來,之前再痛苦的死別,無助的疲倦,都許久沒有觸動我已經麻木的神經,只是聽到顧宗琪的那一句「將來有一天,我也會離開」就不可抑制的恐懼。
所以他索取了我一輩子的眼淚。
只有嘩嘩的雨聲,我和他,安靜的依偎在一起,透亮的白光,連地面上都沒有我們倆的倒影,連帶哀傷一起蒸發。
我靜靜的看著他,很久之後才有些覺得不對勁。
等我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幾時,睜開眼就看見輸液管懸在身邊,透明的液體一滴滴的順流而下,圓滑滴潤的液體中,白色的影子若隱若現。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顧宗琪來勸我,讓我吃飯,可是我吃什麼吐什麼,連飯都不能看,一看到就不住的嘔,所有的辦法和勸導都無濟於事。
這個秋天繁複而冗長的到了。
有些東西,在一瞬間天翻地覆,有些關係,註定用身體髮膚痴纏許久。
他的手搭在桌子上,一瞬間,又看著我恍惚的出神了,「好像天熱的我也有些不正常了。」然後他又笑笑,視線又拉了回來,專註的看著我,「這是關心我嗎?」
不是累及而睡著的疲態,是對人生毫無眷戀的靜態,在古舊的屋子裡,靜靜的等時光流逝,等成自己燃成塵埃,再隨風逝去。
什麼時候他已經成為了我身邊的唯一溫暖,讓我如此懼怕的失去。
我站起來,抹了抹眼淚沖他笑笑,然後走出去,剛出房門,腳下一軟,就暈倒過去。
我動了一下,好像也驚動了旁邊那個人,沙啞的聲音低沉的傳來,「夕夕,怎麼了?」
可是他卻堅持,「你別動,我給你拿葯去。」
只是顧宗琪這幾天變的有些奇怪,女人的直覺一定是天下最沒有邏輯卻最自我最敏感的,他也常常看著我微微笑,可是不經意間,眼神透露出的獃滯和恍惚,被我盡收眼底。
他看到我有一瞬間的詫異,還有更多複雜的情緒,我不知道他的表情是笑還是什麼的,那麼簡單的翹嘴角的動作,都顯得那麼吃力,流露的不是寬慰,是自嘲。
「那你幹嘛看關於肝癌的資料啊,那不是我乾爸搞的?」
我乾爸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已經到這個份上了,也就這幾天的事情吧。」
那一刻,就是空白,秋天原來來的那麼快,連夏季都要腐爛。
「夕夕,小說里都是騙人的伎倆,很多相愛的人,都結婚生子,一輩子在一起。」
我「哦」了一聲,慢慢的走上樓去,原本雪白的牆壁蒙上一層灰茫,角落裡我曾經頑皮的塗鴉,鉛筆的字跡模糊成水漬,驀地有些傷感起來。
剎那間,他又有短暫的恍惚,聲音還是那麼平靜,「沒什麼,有興趣就拿來看看了,有時候跟肝膽外科一起做手術,想更了解一點。」
仄逼的小院子里,許久沒有清理的荒草長成一片,水池裡的腐水被雨點激起,青色的苔蘚散發出頹靡的味道,處處飄灑泥土的腥濕氣味。
忽然,他放下和_圖_書手裡的碗筷,快步走到我面前,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他濃墨的頭髮近在咫尺,顧宗琪的手放在我的小腿上,眉頭鎖起來,「怎麼回事?」
雨還在嘩嘩的下著,空氣中漂浮著煙青色的薄霧。
「小蚊子,你要回哪裡去?」
「夕夕,你小說看多了吧,怎麼台詞都這麼耳熟!」
那天不知道怎麼的,兩個人都有玩鬧的心理,我衝著他扮了個鬼臉,他忽然笑了一下,屋外盛夏的陽光流水一般的鋪照在他的臉上,頑皮的像是滴漏的糖漿水,黏黏而甜蜜,我還未來得及回神,他伸手就要抓住我,本能的一閃,我哈哈大笑連鞋子都沒穿,就往樓上衝去。
我無奈的翻翻白眼,看他站起來,轉身的時候,我也從沙發上跳起來,「我回房間了,你要是找到葯的話,自己留著擦好了。」
這是我第一次問出來,用自己都覺得彆扭的關懷的口吻,然後我想想實在是很不自然,添了一句,「我只是隨便說說,你沒事就好。」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我覺得我快要離開了,所以他才擁抱的這樣痛徹。
好像睡著了一樣,我忘了告訴他,一直忘了告訴秦之文,他的眼角有一顆痣,叫做淚痣。
「為什麼?」
我不知道那是我的眼淚,還是雨水,還是顧宗琪的眼淚,落在我的脖頸間,順著身體的曲線沉默到蒸發。
第一次是吃飯後假裝熱暈了,吹了涼爽的空調就很理所當然的在他家的沙發上睡著了,醒來時候發現自己睡在床上,天已經大亮;第二次是借口拿東西,被炎熱折磨幾天失眠的我,又是貼到沙發上又睡著了;第三次,當陽光從窗外透過來時候,我終於拿起手機,「顧宗琪,熱死了,我,能不能去你家睡會,我一個晚上……都沒睡著……」
很怕,這道陽光會在我這塊陰霾的地面慢慢的枯萎,就像追逐陽光的向日葵,得不到太陽的愛,最後腐爛在陰暗的地面里。
疼痛是在所難免的成長的代價,那些拙劣的動作,紊亂的呼吸,空調的風緩緩的把我耳側的頭髮撩起,然後重重的放下,我側過臉看白茫茫的雨勢,一不小心,疼痛所及眼淚悄悄的滑落在柔軟的床褥之間。
顧宗琪的桌子上攤的都是亂七八糟的書,而且好多都是英文的,我找了一下,在厚厚的書里抽出同樣厚厚的書,然後我看到他的筆記本上,寫了一長串的關於肝癌和肝炎的摘抄,我有些奇怪,「顧宗琪,你要轉科么?」
秦之文去的那天,是八月最後一次的雨天。
巨大的玻璃窗上落滿了水滴,縱橫滿目,模糊一片,然後又被風吹得斜飛出去,根本沒有著陸點,就像我的眼淚,不知道從哪裡來,從何處流走。
我還記得我跟顧宗琪說,跟所有人說,「求求你,讓我去了算了,小蚊子都不在了,我活著幹什麼,求求你們……」
「幾點了?」
越來越深刻的麻痹感,扼住的窒息感,於是我眼前一黑,就再也什麼都不知道了。
於是我的寂靜流年,也緩緩的降臨。
我看了一下時間,半夜兩點多,合上手機,看著黑暗中顧宗琪的臉,就不知道說什麼。
原來天熱點和*圖*書新陳代謝會快點,思維也會更加敏銳些,我想矯情的否認我對顧宗琪的關心,到嘴邊卻又變成了實在的承認,「是啊,我關心你呢。」
他輕輕的撫摸我頭髮,「我寧可你什麼都不去想,繼續沒心沒肺的過日子。」
開始陪秦之文說話,每分每秒都不想停止,我告訴他我看過一本很白痴的書,那本書讓我流了好多眼淚,那麼年輕的人,怎麼會得絕症而去呢,他們明明還沒來得相愛,已經要分離。
「閉嘴!」
是失蹤了好久的秦之文的信息,說是要跟我回趟爺爺家的老屋,因為二老的去世,家裡已經搬空,只剩下小時候我們兩的物件,需要處理。
我和秦之文小時候的東西就堆在那裡,其實也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都是成箱的書本和作業本,零散的小玩具,一一的看完之後我下去找秦之文,卻發現他倚在天井的牆壁上,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一樣。
「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夕夕,想什麼呢?」
「小蚊子?小蚊子?」我試著喊他,他依然閉著眼睛,我去拉他,他的身體順著我的力道往一邊倒下,我嚇壞了,只是伸出手去試探他的鼻息,尚在。
「還能活多久?」
只有那天空,明晃晃的陽光忽然消失,透白的天空瞬間烏雲密布,然後雨點嘩嘩的落下來,而混亂城市安靜的一隅,屋子裡和屋外彷彿隔絕了兩個世界。
吃完晚飯後,我也不跑去網上刷帖子,只是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的看電視,他收拾好碗筷看到我這樣有些奇怪,「夕夕,怎麼突然看電視了?」
也許沒料到我會這麼直接,他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弧度,然後轉瞬即逝,「我沒事,可能工作有些忙吧,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我把電視的聲音關小,認真的看著他,「顧宗琪,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
卻沒有任何的意識。
那天一定有些不尋常,也許我的心底的預感早早的斷定了某些話的意義,所以那樣的擁抱才顯得那麼倉促和迫不及待,記憶中已經模糊了那些混亂的細節。
突然間我的眼淚就毫無預兆的流了下來。
「真是,小蚊子,我好失敗,一下子就被你看透,裝深情太失敗了。」
很快秦之文被送到急診,再轉到ICU,第一時間我看到我乾爸站在電梯口,一臉凝重的看著我,那時候的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他聽聞,挑挑眉,「按照很通俗的說法,癌症就是惡性腫瘤,腫瘤就是俗稱的良性腫瘤。惡性腫瘤會破壞組織、器官的結構和功能,引起壞死出血合併感染,患者最終會由於器官功能衰竭而死亡。癌症的發病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過程,很難解釋清楚。當然癌症不是都會死的,比如乳腺癌,比如早期胃癌。」
我茫然的看著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麼,冰涼的空氣飄落在我裸|露的肩膀上,有些透骨的刺痛,他伸出手把我摟進懷裡,「不要去想太多。」
我這樣沒心沒肺的人,連走路都可以自己把自己絆倒,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
於是我就一路遊魂似的飄了過去。
之後就是涼爽的清晨,午後把窗子推開,可以聞到清涼的空氣,艷https://m.hetubook.com.com陽雖高,卻不再炙熱,處處透出沁人心脾的舒爽。
什麼時候,潛意識的里,秦之文變成了一片水漬,瞬間蒸騰,會立刻消失。
可是誰也解釋不清其中的緣由。
「我想你幸福,所以你要好好活著。」
這麼多天,從奶奶的去世到他的噩耗,巨大的傷痛,潮水一般的向我湧來,悲傷是溫柔殘忍的水,緊緊的掐住我的咽喉,麻痹我的心臟,整個人好像沉浸在虛妄的漩渦中。
「這個世界上縱然都會有生老病死,但是我們還是要努力的活著不是嗎?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希望你在記住的同時不要那麼難過,將來有一天,我也會離開……」
「他呢?小蚊子呢?」我輕輕的問,倔強的看著顧宗琪。
或者只是把他當作茫茫無邊際人生的一塊浮木,因為出現的那麼恰到好處,所以才奮不顧身的去抓住,去依賴。
彷彿時間,就此停止。
他手指觸碰的地方有大片的瘀青,但是我卻一點知覺都沒有,「咦,這裏怎麼會變成這樣,大概又是不小心磕到了哪裡了吧,過幾天就好了。」
那一瞬間,我想,我到底愛不愛顧宗琪。
至始至終,都是顧宗琪抱著我,我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棺木里的秦之文。
那麼,這一切都是夢,秦之文還躲在衣櫃里,我只是沒那麼多眼淚,可以讓他心軟的跑出來,想著想著,我就笑起來。
有那麼半刻我不能呼吸,心口痛的沒有半分念想,我輕輕的問他,「為什麼要這樣,難道一點念想都不給我留下嗎?骨灰也要撒了,那我的身邊還能有什麼,你走了,我本來就是一個人了,現在竟然連骨灰都要撒了,難道以後你都不要我了嗎?小蚊子,你帶我走吧,不然留下我,你要我怎麼辦?」
忽然聲音就變啞了,其實也不見得有多悲傷,只是想到物是人非,眼淚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奪眶而出,他的臉一下子好像變得影綽綽的,定了定神,我眨眨眼睛,細小的眼淚彈跳出去,「都過去那麼久了,我還提,我這個祥林嫂,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沒啊,。」他手裡不知道哪裡出現一瓶紅花油,幾根棉簽。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著說些什麼,好像只是喊秦之文的名字,我只覺得手心的麻痹感,震到腦袋裡,脈搏中的血液汩汩的下行,缺氧般的窒息。
我不知道怎麼還能擠出那樣勉強的笑容,定定的看著他,什麼話都不說。
可是終究沒有後悔,只是瞬間的感情複雜,而後就變成一片空白,他的眼睛寵愛滿滿,手臂緊緊的環著我,我忽然就心疼起來,好像我這樣陰暗的內心,如何配的上一畈的暖陽。
「啊!不鬧了,我錯了,我錯了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撥通急救電話的,只記得等待救護聲音的警笛漸漸進了,我安靜的一片空白,就像是和顧宗琪纏綿的那個狀態,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那是怎麼樣的一個擁抱,挫骨揚灰樣的深刻,骨骼相撞發出金石般的哀鳴,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好像是那夜的雨霧,咫尺的彷彿永遠在另一個世界。
「有時候會想,人生要及時行樂,有時候會覺得人生了無生趣,我不知道,顧宗琪我真的不知道,我https://m.hetubook.com.com應該去想什麼,或者什麼多不去想?」
用我沒有想到的空白,覆蓋住過往,延遲性心因反應——PTSD,後來他們是這麼告訴我的。
「顧宗琪,是不是我總是不夠難過,所以上帝來懲罰我了,要讓我流光一輩子的眼淚?」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窗台上都激起了一層白氣,雨滴都被狂風扭曲的沒有了圓潤的形狀,支離破碎的像是一地的碎片,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我看到秦之文的眼睛輕輕的動了一下,那蝶翼般的睫毛顫動,我一下子站了起來。
去病房的路,好像很長,一條光帶,走廊盡頭的窗面好似消失一般,是不是人間和天堂之間的通道,病房裡靜悄悄的,各種儀器閃著微弱的光,秦之文安安靜靜的躺在病床上,我忽然就希望他這樣永遠閉著眼睛,不要活著也不要死去。
「夕夕……」
他鬆開了一點空隙,笑道,「你整天就會亂丟東西,好像在我桌子上,你去找找看。」
多久我已經不為自己流一滴眼淚,我的眼前,某種透明的液體嘗在嘴裏苦苦的,被他慢慢的擦去,顧宗琪安慰我,「好了,好了,不說了……」
可是,明明要離開的不是秦之文嘛,不是,一定是我在做夢,這一切一定是夢,秦之文是個壞傢伙,小時候他常常一個人躲在柜子裏面,等我因為找不到他而惶恐的大哭的時候,他才悄悄的拉開柜子門,探出一個腦袋笑道,「夕夕你這個小笨蛋。」
那時候我根本不懂怨恨他的惡作劇,只是覺得自己的眼淚,一定可以換回秦之文的笑臉。
他對我勉力的笑笑,「因為他們都有自己的世界,我也有我的,所以我要回去了。」
「小蚊子,你要回哪裡去?」
他的頭抵在我的耳畔,潮熱的呼吸紊亂的噴薄而來,我奮力的把頭扭過去,「我錯了,顧宗琪,我的那本諾頓文學的《現代愛爾蘭戲劇》是不是在你這裏?」
還是那麼清瘦的面龐,削尖的下巴,泛著青光淡淡的鬍渣,從我記憶開始,總是透出冷漠厭世的氣質,幾滴雨點從屋檐上滴落下來,透白的巨大光亮中,陳年浸染。
「不是有意瞞著你的,肝癌的終末期,肝性腦病,以中樞神經系統功能失調和代謝紊亂為特點,以智力減退、意識障礙、神經系統體征及肝臟損害為主要臨床現……」
一邊是狂風亂作的癲狂,一邊是倉促不安愛欲痴纏交織的初次。
這麼一賴就是一個月,說是同居生活倒是更像是兩個人合租一個屋子,開始時候互相不打擾,各自生活,後來慢慢的不知道誰開始侵入誰的生活,找不到杯子的時候發現在顧宗琪的房間里,他找不到醫藥英語大辭典的時候,發現被我當成枕頭墊在床上。
秦之文指指樓上,「我們以前的東西都在樓上你的房間里,你去看看有什麼可以拿的,我在樓下坐坐,以後可能沒機會了。」
身後還有他的腳步聲,躲閃不及處我跑進樓梯口第一個房間,剛想關上房門,我的手腕就被牢牢的抓住,然後就對上那雙滿滿笑意的眼睛,透出一絲的狡黠。
第二天和秦之文去老屋子,依然是下了很大的雨。
原來人,可以一次一次的流那麼多眼淚,哭幹了,還是會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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