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都噤聲，悄悄拿餘光看我。

眼見她抓著一個青玉花瓶就要朝我丟過來，我朝前一步，果斷地喝道：「且慢！」

公主的大侍女依舊不等我穿戴整齊就奔了進來，撲在我的腳下。她說的話，我也早就已經背得出來了。

「瑞雲郡主，公主又在發脾氣了！還請您趕快過去勸一下。」

我賠著笑臉，好生好氣道：「公主當心氣壞了身子。家父再有千萬不對，身子總是您自己的。」

我看嘉月整張臉都哭腫了，就像一個發酵不均勻的大饅頭。她本來也沒多漂亮，這一腫就更丑，簡直慘不忍睹。雖然說哭不哭是她的事，可是新娘子哭瞎了眼睛總不好。我想人家北梁皇帝也不大樂意娶一個瞎子做老婆的。和_圖_書

作為近侍，我理當過去安慰她的。可嘉月壓根不賣我的賬，還暴力相向。我還想再說，她嘩啦一下抓著手邊的茶杯就朝我扔了過來。

「公主您過慮了。您是新娘子，又不是犯人。」我啼笑皆非，「陛下命我為喜娘，一來京中女子里，只有我身份最合適。二來，我們路途坎坷，我也可以為您保航護駕。陛下真心疼愛您，才會這樣安排的。」

嘉月公主口裡的老賊，就是我親愛的爹魏王。也是屢次救過先帝的命，輔佐先帝登基，再擁立太子，先帝駕崩后又輔佐今上登基的魏王。

「公主覺得天太幹了。婢子們勸了一句，她又大哭起來，開始砸東西。」

「公主息怒。都說男大hetubook.com.com當婚，女大當嫁，您嫁給北梁皇帝，這也是樁好姻緣。陛下也的確是為您著想了的。」

男子一言不發地背對我站在身前，身形高大，巋然不動。

「當心別傷著公主。」我抹了一把汗，轉頭吩咐小太監去掃地。

嘉月丟了手上的青玉瓶，開始嚎啕大哭。哭的那些話，我也是倒背如流了。

我還未閃開，一個人影衝來擋在我面前。

嘉月愣了一下，左右侍女看準時機，撲過去將她拿下。

一輩子還長著呢，換我就不會這麼早就嚷嚷出來。

茶杯砸他手上，冒著白煙的滾燙茶水潑灑了一片。

嘉月哼道：「誰不知道你同皇帝哥哥交情好，小時候你就幫他打架。你們一個二個都有人疼https://m.hetubook.com.com，可惜就我娘死得早，沒人來疼我。」

嘉月指著我的鼻子罵：「陸棠雨，你別在這裏站著說話不腰疼。若不是你爹提議和親，我根本就不會落到這個田地。都是你害的我，我恨你一輩子！。」

嘉月又哭得死去活來，活像要被賣進土匪窩裡一樣。她才滿十六，生性敏感多疑，又嬌生慣養，吃不得半點苦。自打出京那一天起，一直哭鬧個不停，淚水一路從京城撒到了邊關。

嘉月叫累了，改成了嗚嗚哭泣：「他為我著想？他派你做喜娘來給我送嫁，還不就是為了管控著我嗎？誰不知道你陸棠雨打小在外拜師學藝，武藝高強。我要有什麼動靜，你就好制服我。」

我翻眼望了望天花板，「她和_圖_書今天又是為了什麼呀？」

同過去數日來一樣，嘉月公主在的地方，永遠是最熱鬧的。一踏進她下榻的屋子，就面對著滿地狼藉，侍女也早已躲得老遠。

天應四年的二月，春寒料峭的清晨，我如同往常一樣，被一陣喧鬧聲吵醒。

嘉月臉色鐵青，頭髮散亂，如同練功走火入魔一樣，揀著手邊什麼東西都往地上砸去。

躺在溫暖的被窩裡，我長長嘆了一口氣，也如往常一樣，慢慢爬起來，開始穿衣梳頭。

瞧這話說的。我功德圓滿，還會白日飛升不成？

我稍微走神，迎面一個碟子就飛了過來。我趕緊抽身一躲。青瓷碟子砸在柱子上，摔了個粉碎。我然後往右邊一閃，一個花瓶摔在我方才立足之地。我再朝左一跳，一hetubook.com.com個糖果盒子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天干是嗎？」我看了她一眼，「昨天是時蔬煮得太爛，前天是覺得羊肉腥臊，大前天是覺得乳酪臭，今天覺得天太干……吃不慣飯菜，大不了換個廚子。覺得天干，你們覺得我還會呼風喚雨不成？」大侍女哭喪著臉，道：「婢子知道郡主您也為難，可也只有您能勸得了公主了。能讓公主平平安安、開開心心地嫁去北朝，您就功德圓滿了。」

「我的命就是那麼苦呀！娘死得早，皇帝哥哥不待見，一聲令下就把我嫁去北邊那茹毛飲血的地方去！我們南梁輸了仗就要割地賠款，關我一個女人家什麼事？魏天康你個老賊，專權誤國！陸氏滿門都是貪官庸臣，那陸天康更是欺凌幼主，賣國求榮，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