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兒推門進來，面帶困惑地說：「郡主，封大人在院外求見……這麼晚了……」
「哦，這就去。」
我走了兩步，回頭看封崢。他正望著我，眼裡一片溫柔的清光。
夏庭秋不以為然，「特例罷了。」
五步之外，就是另外一個世界。晚晴他們在那個世界里，而我，就從來沒有走進去過。
「什麼事？」難道是想通了我傍晚說的話了
一時間我又激動，又後悔，又擔憂害怕，捧著茶杯渾身發抖。
「生氣了呀。」夏庭秋老皮老臉，把手一抬，「在下還有要事，先請告辭了。郡主保重。」
我們倆常年這樣唱作俱佳，開玩笑吐槽，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轉過頭去，就看到封崢站在我們身後，青黑著一張俊臉，美男子邊成了夜叉。
「喂……」我徒勞地伸手。
我凝望著他的背影，心一分一分涼了下來。先前燃燒的激|情轉眼被日暮時分的寒風吹散，只留一點灰燼飛舞。歸巢的老鴰應景似的在樹枝上呱呱叫了幾聲，彷彿在嘲笑我的痴心妄想。
「我知道了。」封崢不耐煩地打斷了我的話，「我知道他人很好，你很喜歡他。」
他還默默地望著我。
我就這樣三步一回頭地，被草兒拉到了嘉月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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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我為什麼要過來對他解釋這些漫無邊際的東西？
嘉月問我國師如何，湖光山色如何，我亂七八糟說一統，都不知道自己答的是什麼。
夜裡，四周都靜悄悄的，我豎著耳朵聽他說話。
過了半晌，我覺得這樣實在是太傻了，才扭扭捏捏地開口：「很晚了呢……」
我乾笑了兩聲，好聲好氣地說：「剛才……我和我師兄在開玩笑而已，你別當真了。」
「手怎麼這麼冰呀？」夏荷低呼了一聲，忙拉著我進屋去了。
封崢終於回頭，沉著聲問：「什麼事？」
「郡主！」草兒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硬著頭皮繼續說，「我和他打小就這樣，互相諷刺，其實都不是有意的。我師兄這人到底是來自江湖，也特別不羈，加上他有點持才傲物。但是他人其實很好的，善良又熱忱，人也很細心……」
封崢挺無辜地看著我，說：「我想你挺不高興我去見她的，於是覺得來和你說一聲為好。」
封崢的聲音輕得就想嘆息似的，「不要喜歡我……」
草兒走到跟前，焦急地對我說：「郡主原來在這裏，要婢子們一番好找呀。公主知道您回來了，要叫您過去了。」
滿腦子都ｈttps://ｍ•heｔｕｂｏoｋ.cｏｍ.com是剛才那一幕，我對著封崢說喜歡那一段走馬燈似的在腦子裡反覆回放，我越回想越冒冷汗。
我驚愕的回頭，只見封崢站在我身後，拉著我的手，直直看著我。他的眼睛前所未有地明亮，彷彿有火焰在燃燒，那股熱度撲到我的臉上，讓我的臉也發燙起來。
夏庭秋摸了摸下巴，「我認為，不論南北人，女子就得身段窈窕才好。抱在懷裡，摟在臂彎里，這才合適。再美的姑娘，若生得牛高馬大，都十分讓人掃興。」
這次，他沒有轉回身來看我。
我斜眼看他，「人家個子高，那是針對你而言的。我看在北遼人里，她那身高普通得很。你自己矮，就不準別人長了？」
靜默了片刻，封崢轉過身去，繼續朝前走。
我站住了，側著腦袋看他。
周圍的人都自動散了乾淨，留我們倆站在那裡發獃。
我啼笑皆非，「莫非我說了不高興，你就不去見她了？」
我埋頭又走了幾步，再度回頭看他。
我和封崢都像被敲了一棒子似的，猛地縮回了自己的手。草兒小步跑過來，我和封崢就僵站在原地，像兩個木樁子，埋著頭不去看對方。
我差點吐血，苦笑道：「我怎麼就看上了和_圖_書你這麼一個獃子？」
我氣得跺腳，左右看了看，選擇追著封崢而去。
等我給嘉月見完禮，喝了兩口茶，這才慢慢回過神來，明白過來我剛才幹了什麼。這麼一清醒，臉就如火一般燒了起來。
我苦笑著搖搖頭。早就知道他是不會回應的。
我走出去，和他大眼瞪小眼，兩個人都沒說話。
我披上外衣走了出去。院門外，封崢穿著一身淺青色常服，披星戴月地站在那裡，就像一副畫一樣。
心不在焉地回了院子，還沒來得及休息，又被夏荷她們纏著問東問西。我想她們來了這北遼，平日里連院子都不能出，也怪可憐的，便耐著性子把下午的出遊仔細描繪了一番。
離去的腳步再度停住了。
看著他從一個稚氣的少年成長為一個俊朗的青年，看著他吟詩舞劍，看他皺眉或是輕笑。
「哦。」封崢應了一聲。
我在他身後開了口，輕聲說：「封崢，我喜歡的是你。」
居然還真說了！
暮色之中，封崢轉頭幽幽望了我一眼，眼神深沉如古井之水，藏著情緒。
「郡主？」夏荷她們終於出來尋我，「怎麼一個人站這裏？封大人走了？」
我尚未發話，他已經腳底抹油，丟下這一堆爛攤子逃走了。
我僵了一下，哦了一ｈｅtｕｂoｏｋ.cｏｍ•ｃｏｍ聲，忍不住把手握成拳頭，然後又趕緊鬆開，免得一不小心真的揮了過去。
結果聽封崢乾巴巴地說：「國師又請我去賞畫，我不得不去。」
「哦。」封崢似乎才回過神來，「我有點事和你說。」
我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麼。可那些話就像石頭一樣堵在喉嚨里，一個字地發不出來。我徒勞地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選擇了繼續沉默。
我也笑嘻嘻道：「二師兄，這天下男子，臉皮再厚再無恥，也都不及你的三分喲！」
我撓了撓頭，不明白我說錯了什麼，似乎讓他心情更不好了。
嘉月怪同情地看著我，「那國師真的如此美貌聰慧？看你這樣，我也頓時覺得壓力大了不少。也不知道將來如何應對呀。」
「當然還是要去的。」封崢一本正經地回答，「這是職責所在。」
我吐槽，「追不到美人，就嫌人家個子高。」
到了迎賓館，我們往裡走。走著走著，夏庭秋又忽然冒出一句：「我說，國師美人哪兒都美，就是身高不好，站著都和我一樣高了。」
沒走幾步，手被人一把拉住了。
封崢面無表情地盯了我片刻，一言不發，大步朝後院走去。
夏庭秋側頭，笑意溫柔地看著我，「小師妹，說句實話，這天下女子，再美再和*圖*書好，都不及你三分可愛喲！」
「你……」
封崢依舊靜靜地背對我站著。
其實我和他之間，也總隔這這麼一段距離，遠也不遠，卻也不能太近。他總背對著我，我只有在五步之外看著他。
「我出去見他！」我唰地站了起來，又忙克制住激動的聲音，「咳，去見一見……」
封崢在前面腳步沉穩地走著。他走快，我也走快，他慢下來，我也慢下來。他後來乾脆停了下來，我也急忙站住，總之一直和他保持著五步左右的距離。
我看不透他，那他看得透我嗎？
到底是說了。
「走了。」我苦笑。
他什麼時候走的，我不知道。月涼如水，如冰霜一樣籠罩著我。我哆嗦著，打了一個噴嚏。
我只好傻笑。
我說：「史書記載，人家惠宗皇帝有一個江貴妃，就身高七尺有多餘。人家皇帝還是照樣對她寵愛非常。」
我擦了一把冷汗，仰頭把杯子里的茶咕嘟咕嘟全喝了。
封崢聽了，緊抿著唇，似有不滿，卻說不出反駁的話，只有瞪著我。他眼睛真漂亮，像兩塊黑玉石。
我忽然覺得自己真是白痴，也不等他回答，轉身就就跑回院子里。
我轉身快步走開。
封崢在我身後輕微地叫了一聲：「阿雨。」
命中注定不是我的，就怎麼也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