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再然後,就是開頭的那幕了。
國師卻很大方,「沒關係的。我那帳篷很大,睡三個人都綽綽有餘。」
等我們倆終於不拉了,國師便提議帶我們去戈壁上玩。這附近似乎有一處景緻,遊人時常去那裡的綠洲遊玩住宿,早上起來看日出。
我轉頭看夏庭秋,這廝居然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看到我狠瞪他,夏庭秋急忙叫道:「我是才知道的。我剛才從他懷裡摸東西,摸到他的胸是平的。」
我看過去。只見一塊青絹里包著一方小巧的金色小印,正和當初我爹給我看的仿製品一模一樣。陽光照射在那小印上,小印折射出璀璨謠言的光芒來。
人妖笑嘻嘻,忽然又轉了女聲,道:「國師就是奴家我呀。」
真好看。我衷心地想。不過再好看,也就是個印而已。而我們的皇帝陛下,卻是相信這麼一個小玩意兒可以拯救國運。你說可笑不可笑?
這一路國師美人是如何和封崢卿卿我我,夏庭秋又是如何沾花惹草,我已不再想重複了。反正大家還算順利地抵達了丹朱城。
接下來的情景實在太亂了,我又被風沙吹得頭暈腦證,記得不大清了。只知道這和上次在草原里走丟差不多。上次是在追兵中狂奔,這次是在風沙里狂奔。所以我一邊奔著一邊擔心,怕和封崢他們又跑散了。迷失在草原里,和迷失在沙漠里,可有著天壤之別啊。
十五天前,我們離開京城,前往丹朱。
封崢也不勉強。待我們都上了馬,國師指路,封崢駕車,我們在後面緊緊跟著。
國師和夏庭秋頂著風走到我們這裏。那個侍衛慢了幾步,就要和*圖*書走到跟前的時候,峽谷頂上突然掉落一堆沙石,將他瞬間埋住了。
外面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靠國師給我們領路。那被埋著的侍衛已經救不得了,國師遺憾地念了幾句經,登上了馬車。
夏庭秋說:「起了風暴了。」
我搖頭,「我騎馬方便些。」
雖然說回城,可是我們幾個是萬萬不能回去的。夏庭秋已經把寶貝偷到手了,國師遲早會發現。回了城,那不是自投羅網。
封崢把自己的馬也套在了馬車上,跳上車把式的位子上,轉頭叫我:「阿雨,你也上來。」
記得那天傍晚的時候風就有點大了,到了晚上,我們就把火堆移到了矮樹叢後面。可風越來越大,吹得人還挺冷的。封崢這個老媽子就提議今天早點散了,回帳篷休息吧。
封崢帶著我又跑了一炷香的時候,馬兒終於跑進了一個峽谷了。
我一想到之前封崢和她(不,是他——或者還是她?總之是這麼一個變態)眉來眼去了半個月,我就泛胃酸。
饒是封崢這樣嚴肅鎮定的人,臉也一下轉綠了。
「別看。」他在我耳邊說。
我反應有點慢,「我們要去哪兒?」
這陣風暴又颳了一個多時辰,腿都站麻了,風才稍微轉小了點。
國師如此熱情辦招待,我們一邊謙虛一邊歡喜著同意了。於是國師帶著我們,後面跟了幾個僕從,第二天下午就出發了。
這峽谷不大,我們找了一處凹下去的地方避風。我擔心夏庭秋他們,好在過了沒多久,夏庭秋和國師也趕過來了。
「想睡的是你吧?」我斜睨他。
這大半夜的,誰分和*圖*書得清東南西北啊?我們只好抽著馬跟在他的馬車後面跑。沒想風沙越來越大,吹得人都快要從馬背上飛起來了。我根本張不開眼,更顧不上控馬,只能緊抱著馬脖子,由著它瞎跑了。
國師卻反對,說沒有讓客人睡下人的帳篷的道理,轉而提議讓我和他睡一起。
沙石還在不斷往下落,漫天塵土中我只聽到石頭墜落的咚咚聲。
國師十分爽快地把大部分僕役都遣走了,只留了十來個侍衛和下人。那些人遠遠地把帳篷扎在沙地里,並不過來打攪我們。
我們都傻了眼。
只聽封崢乾巴巴地說:「閣下第一次請在下飲酒那次,在下就認出來了。」
夏庭秋謙虛道:「我沒妄想能做她的入幕之賓。」
封崢看著我,露出一點愧疚的神色來,顯然是承認了。
就這樣走到下午,到了一處小綠洲。那裡茵茵綠草地中一汪清透的泉水,蘆葦幾從,野花幾片,十分別緻可愛。
沒想封崢突然跳出來表示反對,義正嚴詞道:「郡主擠了您的帳篷,礙著國師您休息,實在不妥。」
國師也是一臉嚴肅,轉頭和封崢說了幾句。封崢怔了一下,轉頭叫我:「阿雨,你快上馬!」
我冷到牙齒根都發疼,好不容易開口道:「封,封崢,你早就知道了?」
我忙說:「是我!封崢,是我!」我真覺得我從未見他如此親切可愛過,一顆懸著的心也立刻鬆了下來。
我和夏庭秋站在旁邊莫名其妙地看著。夏庭秋問我:「你說你封哥哥這一出,到底什麼意思?」
我又是無語又是佩服。這逃命的當口,他居然還有心從國師https://m•hetubook•com.com身上偷國寶。就不怕人家國師當他是登徒子,回頭對他下咒。
封崢固執道:「在下幾個是客。在咱們東齊,客人與主人同榻,是十分失禮的事。郡主大可睡在下的帳篷。在下一介武官,睡下人的帳篷也不礙事。」
這時封崢上前一步,一臉見怪不怪道:「還要請教閣下如何稱呼。」
國師住的宮殿古樸莊嚴,卻也十分舒適。我們小住了兩日,裝模作樣地去聖殿里取了聖水。然後我和夏庭秋偷跑出去,滿大街吃小吃,結果吃得拉肚子,封崢唉聲嘆氣地幫我們抓藥熬藥。
只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我們走了小半個時辰,風又轉大。大家只好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跑起來。
人妖卻不介意被人輕薄了,反盈盈笑著,問道:「夏公子,你當真以為我沒察覺?你又確信偷到的可是真東西?」
封崢低沉著聲音,問道:「國師大人,想必這次迷路,正是出自你的策劃吧?你到底是何人?」
風立刻就小了很多,但是風聲依舊震耳欲聾。封崢打著手勢,讓我跟著他往峽谷里走。
人妖一怔,似有不甘地哼了一聲,點了點頭,「封公子果真睿智過人。」
那人妖又細著嗓子作女聲,扭捏道:「封郎,你昨日還和奴家溫情款款,今日就這麼凶神惡煞。奴家好生害怕。」
等到我們要歇息的時候,出了個小問題。因為風太大,吹倒了一個火把,把一個帳篷點著了。很不巧的,那是分給我的帳篷。
「閣下過獎。」
「不是嗎?」夏庭秋立刻把那東西掏了出來看。
我說:「這風本來就夠大了。」
突然一個管事和-圖-書模樣的中年男子衝過來,對著國師急匆匆地說了一串話。他說的北遼語,我聽不懂,夏庭秋卻神色一變。
我膽子再大,親眼見到別人被活埋,還是嚇得驚叫一聲。
我對夏庭秋說:「這回你終於可以妄想一下了。」
「或者他才想睡國師的帳篷?」
我們跳上了馬,國師也上了馬車,沖我們喊了一聲:「朝南走,進到峽谷里就沒事了。」
再然後。
那人妖嘴角輕挑,面帶一絲驚訝,笑得顛倒眾生,用男聲問道:「你是什麼時候認出來的?」
風沙已經有點迷人眼了。
我們南方人都是頭一次來到戈壁,覺得地貌奇特,怪石嶙峋,紛紛表示大開眼界。國師興緻挺高的,一直為我們做講解。他在這裏住了很多年,地形十分熟悉,很多石頭他都說得出故事來。
他們兩個就我到底睡哪個帳篷拉鋸了起來。
我說:「大概腦袋被驢踢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在轟隆的風沙中聽到了別的馬蹄聲。對方也聽到了我的聲音,大聲問:「是誰?」
天亮了,大家沒走散,卻是迷路了。然後國師突然又不是國師了,成了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
就在這個場面僵持住的時候,那股邪風颳得越來越大了,火把接連倒了兩支,轟地一聲把封崢和夏庭秋的帳篷都點燃了。
國師說:「隔壁里的這種沙暴,常常一刮就是數天的。這裏沒水也沒吃的,我們熬不了這麼久。現在趁風小了點,趕路回城吧。」
夏庭秋恍然覺悟,頓時臉色發青,打了一個冷顫。
夏庭秋鄙夷,「你知道什麼叫大風?」
我說:「原來你摸了男人的胸。」
封崢和夏庭秋不約和-圖-書而同將我拉過去。封崢力道大,把我拽過去抱住了。
我緊緊拽著他的衣襟,感覺到他摟著我的腰的胳膊堅實有力,心裏除了恐懼,還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在。耳邊風沙聲轟鳴如雷,感覺整個天地都要崩潰了,而抱著我的這個懷抱卻依舊堅實牢固。
我呸呸幾聲,把嘴巴里的沙子吐了出來,指著那個人妖,問:「你到底是誰?國師呢?」
我被雷電擊得差點站不穩。
「怎麼了?」
拜託,你早知道了,那你這些日子還和這人妖眉來眼去的,你誠心噁心人嗎?想到我竟然為了這麼一個人妖吃了半個月的醋,我更是鬱卒得很。
我們四個人擠做一堆。忽然我感覺到有人在我手背上輕敲了兩下。
丹東在西邊,遠離富饒的北遼內地,出門就是戈壁。但就這麼個荒涼之地,自古就是朝聖之地,地方不大,寺廟林立,路上來往的行人,一半是教民,一半是商人。
去你的,你怎麼不擔心人家妨礙到我休息?
那是夏庭秋給敲的暗號,表示他成功了。
夏庭秋拽著我就跑,「姑奶奶,先逃命吧!」
封崢就說這沒什麼,讓下人勻一個帳篷出來,他把自己的帳篷讓給我,他去睡下人的帳篷去。
先來的僕從已經紮好了帳篷,擺好了瓜果,羊也架在火上烤著。
然後,大家就吃飯喝酒,談天說笑。夏庭秋還十分顯擺地吟了幾句什麼「驚濤拍岸,落日長空」之類的絲毫不應景的酸詩。
諸位看官,你們要知道,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她」!我是女的,「她」也是個女的,睡一起也沒什麼,而且這又是個天賜的近「她」身搜寶的好機會。於是我立刻表示同意。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