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你身上的桃花,都可以開滿整片山林了吧。」我說著,和他一起朝宅子走去,「這次是捉鬼還是除妖啊?」
我和夏庭秋猛地打住,然後不約而同地朝著飯堂撲過去。
大嫂給我診脈,滿意道:「天氣暖了,的確是好多了。再泡一個月就不用泡了,然後可以開始試著調息運氣了。」
我哇哇大叫,手舞足蹈,無奈打不過他,嘴皮合不攏,連話都說不順。我只好也使出我的必殺技,舌頭抵著門牙,沖他嗤嗤彈口水。
我氣不過,伸腳踢他。
夏庭秋溫柔無害的笑容逐漸擴大,臉也越挨越近。我心裏大叫不妙,不待抽身,一雙魔爪已經襲了過來,揪住我的臉皮。
我笑了好一陣,終於暢快了,躺在房頂上,枕著手看星星。
我扯了扯嘴角,「多奇怪,明明知道這個人我認識,可就是叫不出名字來。明明知道夢裡的一切都是我經歷過的,我都記得,偏偏不記得他了。」
那也不是普通的洗澡水,是專門為我準備的。大木桶里放進各種草藥,煮成暗褐色,再放溫了,然後我再跳進去浸上一個時辰。
「嗯。」我揉著眼睛坐起來。
「如今呀,你就好生伺候你這個小身子骨,能多活幾年就多活幾年吧。」大嫂把帕子丟給我,轉身出去了
夏庭秋伸出白皙修長的手,hetubook.com.com理了理鬢邊一縷散發,道:「師兄教訓師妹,怎麼使不得了?」
夏庭秋就地一個翻身站起來,我撲了個空,還把下巴磕得生疼。
好在我二師兄這人修長挺拔,肩寬腿長,這身衣服穿著,不至於太狼狽。
夕陽已經將整個山谷染成了暖黃色,太陽在山腰最後地燃燒著。我枕在一個人的腿上,身上蓋著他的衣衫。衣服很暖,散發著山裡白芷花那帶點甜苦的清香。
我怒,伸爪朝他俊秀的臉蛋抓過去。
「那你去看了,是什麼?」
「二師兄。」
因為下午睡覺去了,答應了小冬的粉絲魚丸讓大嫂代勞做了。小冬咬著筷子說娘做的沒有小姑姑做的好吃,被他爹在左邊頭上敲了一個包。這孩子今天功課沒做好,右邊頭上已經被敲了一個包,這下終於對稱了。
午後的水潭被太陽照射得碧綠剔透,宛如一塊上好的冰玉。
他一邊說,一邊把我臉皮朝兩邊拉扯去,就和拉麵團一樣。
氣息在胸腔里一陣翻湧,我猛地張開了眼睛。
我從懷裡掏出一隻翠玉短笛,湊到嘴邊,吸了一口氣正要吹。
我抹了抹嘴角,轉頭沖二師兄笑了笑,「謝謝二師兄。」
「你二師兄是什麼人?我可是金天師的嫡傳弟子,門下高徒。」
我說:「想和-圖-書我當年,千里走單騎,穿草原,過沙漠,縱橫萬里,所向披靡。如今啊,唉,如今……」
「小丫頭不學好呀,大白天不蓋被子睡外頭,吹風招病嗎?不想活了老子就把你一腳踹潭子里淹死好了。」
「好點了?」
我側耳一聽,果真四野寂靜。
「高徒。」我點頭,「平時也就畫點符,哄騙山下的小媳婦老媽子掏錢。」
「武藝退步到這個地步。」夏庭秋一臉惋惜地搖頭,「雖然你當初也不是什麼武林高手,可好歹比阿黃強一點。如今阿黃撲骨頭的姿勢,都比你優雅幾分。」
「上好的青玉笛,別弄壞了。」夏庭秋氣急敗壞地一把將笛子搶了過來。
「什麼?」
「張家人說小妾是生病死的。我看那鬼分明是被西堂花的枝葉毒死的。張家大太太就昏了過去了。」
我點頭。
他是……
「我下午又夢到他了。」
夏庭秋嘿嘿笑,手又賤賤地伸過來要掐我臉,給我躲過了。
同往常一樣,吃完飯,我洗碗,大師兄帶孩子,大嫂和二師兄去燒洗澡水。
夏庭秋咧嘴笑,「衝撞本師兄我,今晚給我倒洗腳水賠禮道歉!」
很溫暖,很愜意。
潭邊有棵大榕樹,樹下有張竹台。青山碧水,微風送爽,我吃飽喝足,躺在竹台上,翹著腳一晃一晃,閉上了眼和-圖-書
我張口想叫他的名字,那個聲音卻堵在了喉嚨里。
夏庭秋呵呵笑著閃到一邊。我這才看清他原來穿著一身道袍,不過並不是平日待客的那種做工精緻的束腰長衫,而是寬袍大袖,下面是條皺巴巴的燈籠褲。
等時辰到了,我又已經呵欠連天了。
我沖了個澡,換了衣服走到院子里。
「捉鬼。」二師兄冷哼了一下,「虹橋鎮上的張財主家死了個小妾,說是死後家裡就不太平,老太太和小少爺生病,大太太半夜總見鬼影在窗戶前飄。」
我抬起頭,看到一張被夕陽勾勒了金邊的清俊側臉。
夏庭秋一臉嫌惡地把手一松,我的臉皮又啪地一聲彈了回來,痛得我又嗷嗷叫。
我收了腿,笑問:「喲!今天怎麼這個打扮?你平時不是最愛俏的嗎?穿這樣,山下的大姑娘小媳婦見了,恐怕心都要碎了。」
我跳起來,指著他大叫:「姓夏的,你不要太囂張!」
做夢混亂的氣息還沒平復,動作一時有點急,我嗆咳起來。
我氣鼓鼓,「你就知道趁師父閉關,跑來欺負我。我告訴你,你別得意。等老子養好了傷,保管打得你神仙都認不出來!」
我絕倒了,拍著房瓦大笑,「高!我實在是高!無意間竟然練就了如此神功!」
夏庭秋撲過來抓我,我哈哈笑著躲開。和_圖_書我們倆追打著跑進了院子。
身下的馬慢慢地走在沙地上,我們跟著一搖一晃。
連日陰雨,今夜終於天空晴朗了,漫天星光璀璨,十分美麗動人。
「還真是毒死的?」我不由仰慕我二師兄。
碧空如洗,陽光燦爛。有人體貼地用白紗巾圍住我的臉。我握著韁繩,回頭沖他微笑。
夏庭秋笑嘻嘻地看著我,一雙桃花眼彎彎的,「知錯了不?」
大嫂正在收曬在院子里的花生,對周圍的雞飛狗跳視若無睹,只輕輕說了聲:「開飯了。」
這一身衣服,料子褪色,布料鬆軟,簡直不修邊幅到了極點,再配上夏庭秋那頭亂得尚且有幾分形狀的髮型,外人晃眼一看,肯定以為此人是山裡的土匪流氓。
我大喜。這藥水泡了四年,都快把我泡成一根皺皮木樁子了。想我當年皮膚多白皙的,這些年來總被二師兄嘲笑我是南越的黑村姑。
道觀並不大,除了正殿外,其他屋子都住了人,後院還有豬兩頭,雞六隻,鴨四隻,狗一條,菜地半畝,山澗一汪,魚一群。
我沒好氣地回過頭,「你煩不煩啊?技藝不好才要經常練習嘛,不然哪來的進步?大嫂都說了,我要練肺,讓我吹點樂器。」  夏庭秋爬到我身邊,「你什麼時候練不好,非要這時候。大半夜的,一道笛聲高不著調、低不就譜,時www.hetubook.com.com斷時續,陰魂不散的,鬼都怕你。你沒發覺自打你開始練笛子后,咱們這山谷里就聽不到鳥叫蟲鳴了?」
「二師兄。」
那人也回我一個溫柔地笑,面目卻像隔著千山萬水一般,看不真切。
夏庭秋頓了一下,轉過頭來。
滾燙的掌心貼著後背,一股熱流傳輸過來,將我混亂的氣息撫慰平靜下來。
背靠在一個溫熱堅實的胸膛上,腰被小心圈著,保護的姿態,真讓人安心。
夏庭秋也很是不悅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沒辦法,下山作法,穿漂亮了惹桃花。」
夏庭秋低聲說:「小雨兒,你是知道他的,我們都和你說過了。他叫封崢,你們一起出使北遼。你喜歡他,他不喜歡你。他帶兵來抄你家,你氣紅眼了給了他一刀。後來他傷好了,鎮守邊關去了。最近如何,我倒是不知道了。」
我多披了一件衣服,爬上屋頂坐著看星星。
夏庭秋低下頭,笑容溫柔似水。
一聲陰惻惻的聲音從後方飄了過來:「你要吹它,我就把你掐死了丟山裡喂野豬去。」
只要天氣好,山裡的星星,和沙漠里的,也沒什麼分別。風吹樹林,照樣發出悅耳的沙沙聲。
夏庭秋掏了掏耳朵,「這話聽得我生耳屎。四年過去了,你還是當初那個菜鳥樣。」
他是……
「美得你!」我拉著眼皮吐舌頭。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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