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能判斷他是真心實意的笑了。
春節快到了，四次批課很快就過去了，薛問樞的GRE課程也結束了，他在賓館里收拾行李，散落在地上的都是那些讓人覺得礙眼的單詞句法書。
公車上擠滿了人，我跟何彥非都沒有說話，他到站的時候只是輕輕的朝我點了點頭，我揮揮手，就看見他湮沒在洶湧的人群中，我掏出手機給薛問樞發信息，「我坐公交車快到了，你還在打球？」
……
……
看我不吃他那套，薛問樞改口，「哎呀，喊聲薛先生我就告訴你。」
他發作不得，沮喪的一張臉，「施莐，你這個毒舌！」
真是一個危險而有趣的男生。
他艱難的潤了潤嗓子，「……盜版的了。」
總體來說這趟面試，收穫不少，不管春節之後我能不能過委員會，我都覺得心滿意足。
「我保證不說，他凶不凶？」
「恩！每個月一次！一次一個月！」
徐可林是個極其反覆的男人，他同我一起已然喪失了所有的安全感，我忽然想起好久以前他說他面對我和謝徽兩個人很無助，五月的廣州傾盆大雨，但是萬里陽光燦爛。
看著眼前的薛問樞，他那雙平時被我戲謔為「死魚娘們眼」的眸子，頃刻變得冷峻凌冽，我瞬間百感交集，永遠頭腦冷靜卻性格自私的男生，連一點點女生想要的關愛都吝嗇的不能給予，怕女朋友粘著，愛自由，永遠不會被束縛，更不可能感情用事，驕傲的和圖書
冷靜的可怕，我忽然很不明白，為什麼會有女孩子喜歡他。
他忍不住了，「靠，難道還喊夢郎嗎？」
「結果咋樣？」
夜裡的月亮一片皎潔，我的心，都差點沒了節拍。
離開的人越來越多，連負責老師都不好意思再用苛刻的言語打擊我們，這次批課，顯然每個人都輕鬆了不少，也少了很多抱怨。
也許是見我發獃的樣子，薛問樞認真的說到，「其實安全感並不會來自對方，真正的安全感來自自己，一個人能對他所做的負責，對他的人生負責，並不需要依賴別人提供，我覺得這才是安全感。」
「施莐，那什麼是安全感？」
那天的前夜，他還悄悄的跟我說，施莐，你知道嘛，我現在好想買一個戒指跟你求婚，你願不願意？
我尷尬的笑笑，「我想去復旦啊，可是不認識路，往哪個方向走？」
我下了車就看見頭上冒著蒸氣的薛問樞，他穿了件長袖T恤，大衣隨意的搭在肩膀上，袖子捲起來，露出緊實的胳膊，他正抱著一瓶可口可樂喝，我上去踢踢他，他連眼皮都沒抬，咕嘟嘟的又灌了大半瓶。
死小子！沒事跑那麼遠幹什麼，我在心裏又狠狠的咒罵，這時候那個男生開口，「我正好也要去五角場，對面有公交車，施老師你跟我一起吧。」
「好，這次講的不錯，下次批課加油。」
「車來了。」他跟我說，「走吧，我在五角場下，你要到下一站復旦大
https://m.hｅｔuboｏk.cｏm•ｃoｍ學下。」
第二次批課的時候，上次與我同期的女孩子已經退出了，上一期的也有一個女孩子找到了銀行的實習崗位而離開了這個殘酷而折磨的戰場。
「不會。」他斬釘截鐵的說的堅決。
我「哼」了一聲，「說的容易做的難。」
於是我就在他給我製造這樣忐忑不安的浪海中沉浮，直到疲倦。
「沒，是每個月才一次……」
他正好踩在電梯上，又爬上去一格，很欣喜的樣子，「哇噢，施莐我比你高好多啊，這樣我就有一米九了吧！」
於是薛老爺就拖著一箱，貌似是盜版的，但誰也無法考證的書回家了，我拖著一箱白痴的上海高考英語參考書回家了。
「現在變成了她每天必須要給我打五個電話，唉，怎麼這麼粘人啊。」
吃完飯薛問樞又拖我去逛街，我就奇怪啊，怎麼這人看上去跟爺們似的，內心還是挺柔軟的？然後我問他，「你怎麼那麼喜歡逛街？」
我靠在床沿翻開來看看，碰到有趣的數學題，也寫寫畫畫，忽然我被一道題目卡住了，連忙把薛問樞召喚過來，「喂，這道題怎麼沒答案啊。」
他很快就回到，「打完了，餓死了，我在車站等你。」
我搖搖頭，努力回想起和徐可林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所有他能給予我的就是放心的感覺，好像一想到他，一發信息給他，他就能立刻給我答覆，可是，那是安全感嗎？
他和*圖*書
也笑起來，他的笑容很風輕雲淡，彷彿帶著一絲的漫不經心，跟薛問樞不一樣，他的眼角不會飛起深深的笑紋，想必，也不會是那種性格太深刻的人。
也許真的，他在我面前已經毫無保留的袒露所有的缺憾，而我竟然覺得絲絲寒意從腳底竄到手心裏來，這樣的男生，要用寵愛溺死他，談何容易。
他翻開書，指著那張印刷粗劣的紙跟我說，「印刷錯誤，這個應該是8，印成5了，所以就沒答案。」
他倒是急了，「別，喊聲薛教授我就告訴你。」
他滿不在乎的笑笑，「要是比我優秀的，當然祝福她，人往高處走，要是沒有我好，那也祝福她，這是她自己選擇的不是嘛？」
「缺乏鍛煉，懶蟲。」
這孩子！我氣不打一處來，哭笑不得，連忙收拾好書本和講義走出教學樓，剛走到天益賓館外面才發現自己原來根本不認識路，想打車過去實在又攔不到車，這時候我看見負責老師和那個男生一起走出來看到我跟我打招呼，「施老師，去哪？」
……
還有薛問樞這傢伙在身邊，真的，很好。
「然後呢？」
又開始自戀了，我白他一眼，「……你啊，每天自戀一點！」
我問他，「你打完了？」
我想了想認真的說，「大概就是老師和學生的檔次，我拿新西方的錢，你交給新西方錢……」
我們兩個人默默的走到公車站台，四平路那正在施工，路面也不太好走，一眼看去一片空曠，可是hｔtps://m•ｈｅtuｂｏoｋ.com.ｃｏｍ不遠處依然高廈林立，霓虹燈燈鮮艷，跳脫，讓人眼花繚亂。
他抱著一大堆書看了一眼，嬉皮笑臉的說，「喊聲薛老爺就告訴你。」
「恩，是啊！我是敏捷型的英雄！」
我啞口無言。
忽然薛問樞的電話響起來，他拿在手裡看了看，翻了翻白眼，等電話不響了，直接把電池板拔了出來扔在口袋裡，我心下瞭然，「怎麼？女朋友？」
我「噗哧」一笑，「我可不敢說，改明你就打小報告去了。」
我笑眯眯的把書放在他手邊。
「逛街好累的。」
他用很獃滯的表情想了一下，「……其實我是打算等會去買巧克力的，咦，你們女生不都是喜歡逛街的嗎？」
我斟酌了一下，「對待同志像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
「我是這樣想，也是這樣做的，你信不信。」他的眉峰高高的挑起來。
……我看著他沉默。
「如果她只是故意的賭氣想讓你生氣，你會挽留嘛？」
他在路上對著兩個箱子指手畫腳，「一個GRE，一個高考英語，檔次啊，英語啊，施莐你現在差了我多少檔次啊！」
我樂不可支，捶著床大笑，「薛問樞，你真……他媽的太可愛了。」
我看看那張扭曲的臉，只好無力的安慰他，「你要是大個子就不好看了……」
我笑起來，想了想跟他說，「人家女孩子沒有安全感唄。」
他眼神放空，慢條斯理的說，「……她規定我每天必須給她打一個電話。」
……
批課時間很和*圖*書長，等結束的時候薛問樞早已經下課了，他發信息給我，「施莐，我在復旦打球，你過來球場這邊找我。」
「恩，好，知道了。」
「如果你女朋友喜歡上別人怎麼辦？」
他輕輕的「哦」了一聲，又把臉轉向洶湧的人潮，「你們張老師批課罵人凶不凶？」
我也不反駁他，等電梯上到頂的時候，階梯慢慢的變平了，一米九的薛問樞又回歸了，我幸災樂禍的笑道，「Dream over！」
「施莐。」
我忙不迭的點頭，「好，那張老師我先走了。」
我白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把書合上。
負責老師指給我路，「一直往左邊走，過個馬路，往西走就是了，不過很遠的。」
我白了他一眼，「薛問樞，你幹嘛老拖我逛街。」
他對謝徽的念念不忘，所以我能守住的不過是一個空洞的軀殼，而他的心，在輾轉反側中已經失去了安全感，而我只是個孩子，永遠不可能用微薄的感情來填滿他永無止盡的空虛。
「恩。」
「……什麼破書，居然還印刷錯誤。」
他忽然開口，「我叫何彥非，你呢？」
他順手把可樂瓶子扔到垃圾桶里，憤憤的說，「被虐！我討厭大個子！……尤其是又高又肥體力無限的大個子！」
這下，何彥非眼睛一閃，看了我一眼，我清楚的看到那絲狡黠在他眼中晃動，他個子跟薛問樞差不多高，可是明顯比他清瘦了許多，臉的輪廓很清秀，帶著一副黑框眼鏡，有些留學生的那種特殊的潮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