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點頭,「好。」
薛問樞回來的那天我正在跟蔣歆逛街。
「管好你的眼,看好你的嘴!」
「多久?」
蔣歆注意到我的視線,也看過去,「咦,薛問樞沒變多少,以前比較瘦,現在長結實了,哦,變了!以前是苦瓜臉,現在是撲克臉。」
「你哥們沒約你?」
陳瀟寧約我吃飯是每次我回來必定的保留節目,自從上次他發過那樣的信息給我之後我們之間再無聯繫,倒是我這次回來主動找了他,約他去吃頓飯緩和一下我們的關係,也不至於把這樣尷尬弄到僵化,其實他若不表示,我倒寧願這麼糊塗下去。
他感嘆一聲,欣喜的摸摸我的頭髮,「哇噢!那你可要好好研究一下,暫時不懂沒關係,你有很長時間去研究。」
可是信息發出去卻是石沉大海,十分鐘都沒有人回復,一般薛問樞很少這樣,除非是打籃球去跑步,我又撥了他的電話,那個冷冰冰的女聲傳了出來,「對不起,您撥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
不是他學不會欺騙,而是他太驕傲了,根本不屑欺騙。
我接過來斂了斂笑容問他,「你下午去哪裡的?」
我還不解恨,伸了腿又想去再踢一腳,倒是腳剛伸出去就被薛問樞的兩條腿夾住了,他眉飛色舞,得意洋洋,力氣上鬥不過他我只好占口頭上的便宜,於是我忍不住猥瑣起來,「薛問樞,你夾我夾那麼緊很爽是吧?!」
於是大好氣氛被硬生生的破壞了。
我嫌隙的撇撇嘴,「你喜歡花瓶,等你要真的找到了花瓶,你又想她再多點學識多好,要是多了點學識,你又想要是有賺錢的本領就好了,等能賺錢了,你又會想要是能獨立不整天粘著我就好了,等獨立了,花瓶也不要你了。」
我也夾起來,嘗了嘗,果然被燙到嘴了,可是味道卻異常的好,又嫩又軟,入味三分,吃完還想吃,沒多一會兩個人就把一盤長魚消滅的乾乾淨淨的。
「那,咱開房去?」
「……打包,不要剩下來的。」
他很誠實,「不好看,那時候我正在看東成西就,壓根沒顧上小姐。」
薛問樞夾起一條,囑咐我,「很燙的,小心點。」
我有些不安了,店裡面來的人漸漸少了,走的人越來越多,原本悶熱的空間里也容得下一絲涼風,可那股涼風吹在我身上竟然有些刺骨,我想了想跟薛問樞在一起的男生,好在有我熟悉的人,於是發了信息給陳奕,他很快回到,「薛問樞不跟我們在一起,下午打和圖書完撞球他遇見了唐雪婧,兩人說了些話就一起走了。」
他一口水噴出來,「……靠!女流氓!」
等了半天沒有回復,我料想他肯定一股腦的沖了過來,便跟蔣歆說,「薛問樞回來了,說要過來。」
「啪」一聲,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這次真的毫不留情。
「按摩舒服不?」
「你們男人都不滿足嘛。」
我白白眼,起身準備站起來,蔣歆偷偷的笑,「你都成丫鬟了。」
薛問樞接過來,咧開嘴笑,「小翠真乖。」
真是喜歡一個人,越看越覺得好看。
我伸手就捏住了他的臉,眨眨眼,「不給!」
要是他當我的物理老師,不知道是什麼效果。
「……汪!」
「還是個沒薪水的丫鬟。」我認命的幫他買了份橙汁,推到他面前,「老爺請用。」
這頓飯兩個人吃的都有些不自在,末了我叫了一份辣湯和三丁包子打包,他有些奇怪,我解釋道,「給我弟弟帶的。」
她也笑,隨手推我一下,「你去看看我們畢業照,照片上薛問樞絕對是苦瓜臉,那時候雖然高考完了,但是他保送,可是那表情,比誰都痛苦。」
他又問我,「明天晚上去吃飯?」
陰影啊,都是物理的陰影,
唐雪婧——這個名字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
「約了啊,大魚大肉的吃膩了,想去吃辣湯包子。」
這時候我的手機響起來了,我拿起一看是薛問樞的,「我回來了,你在哪?」
我從未聽過薛問樞說什麼甜言蜜語,一來是我不喜歡聽,二來他根本不擅長講,第一次聽到這麼隱晦的許諾,不由的心裏甜滋滋的,我看著他那雙深黑的眼眸,剛想說些什麼,臉就被狠狠的拉了兩下,「……你好歹說我長得像量子場論這種大學物理吧,我沒那麼低級!」
「你是不悶啊,你只是很冷。」我總結,「移動的大液氮罐。」
她有些意外,「他來幹嘛?」
蔣歆笑得都趴在桌子上了,笑完之後頗為感慨,「薛問樞,你以前倒不是這樣的。」
吃完飯他提議說,「咱去轉轉,消化一下。」
我點點頭,「渾身上下布滿了我完全看不懂的力學、電學題目。」
我滿不在乎的回答,「男生使喚我我也翻臉啊,但是寵物使喚我我就很甘之如飴。」還未等蔣歆笑出來,我就笑眯眯的看著薛問樞,「薛貓貓,叫一聲給姑娘聽聽。」
我顧不得蔣歆還在耳邊喋喋不休,立即回復,「我在麥當勞,和蔣歆一起。」
剛才的和圖書一快一掃而空,我忍不住笑起來,他把一串鐵板魷魚遞給我,「好吃呢。」
「對了,他還穿紅格子襯衫,紅色啊!」
我反問道,「那你喜歡啥樣的?」
有時候人總是為了求一個明白,真相被揭露之後,總是更殘忍的現實在眼前,與其給自己徒增傷心和煩惱,不如裝一次糊塗,裝一輩子的糊塗。
他想了一會,「其實我不悶吧。」
他輕輕的咬著我的嘴唇,然後試探的親親的吻起來,那個吻倒十分的綿長,唇齒的相偎衍生出濃濃的香甜的滋味,我竟然偷偷的睜開眼,薛問樞閉起眼睛,長長的睫毛上微微顫動,一併的灑在其上的橘色燈光都微微的跳脫。
我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不點破也好。
他拽我頭髮,「我是行動上面的猥瑣,你是言語上面的猥瑣!」
「這裡是學校,你安分點。」
我讚不絕口,「太好吃了。」
「花瓶唄。」
那時候我就知道,薛問樞從來不會隱瞞我任何事情,他不會主動的說,但是我問起來,他也絕不會跟我隱瞞。
「那要幹嘛?」
他眼睛都亮了,「啊,好餓啊。」
忽然我在街角看到薛問樞的身影,他背了一個橙色白色相間的大包,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牛仔褲,看上去很普通的街頭裝扮,卻襯得他越發的硬朗,他專註著躲避街上的車輛,車輛駛過,他的身姿不斷的消失又重現,他的臉龐微微的向外側仰起,露出堅毅的下巴。
他努努嘴,樹林里果然有幾對情侶在親密,尺度倒是比我們倆之間大的多,我嗔道,「你過分了,這是人家學校,你個外校生湊什麼熱鬧。」
「真乖,等下帶你去吃肉。」
很久以後我把內心複雜的情緒跟薛問樞說了一下,他沉吟了半天問我,「我長得像高中的物理試卷嗎?」
「……你長得就是一隻巨大的半導體,行了吧!」
我掙扎了一下,薛問樞還不鬆手,於是我抬起手就朝他腦袋上拍過去,他終於鬆開手,眼眸里有股氤氳的水汽,「……我就摸一下而已。」
蔣歆向我抱怨前男朋友保了另一所學校的研究生,她知曉之後一怒跟他分了手,之後才覺得後悔,可再去挽回時候已經晚了,怎麼說也換不回男生的回頭。
「猥瑣!」
……
「老是板著死魚臉,好像人家欠你錢似的,跟陸婷婷在一起也沒見過你這樣逗趣的,現在看起來倒有個詞形容你——悶騷。」
這麼多年,我還是學不會,那麼無謂。
我已經習慣和圖書說這樣不痛不癢的謊言,不想多生無謂的事端和莫名其妙的揣測。
我聽了莞爾,並不勸慰評論,我早知道蔣歆的任性大小姐脾氣,只容得下別人把她當作太陽,不能容得別人視她為草芥。
我託了腮幫子,一直不停的看著門口,生怕漏了他的身影,看了半天都沒見著,心裏竟然隱隱的緊張起來,想起來我每次隔一段時間再見著薛問樞都覺得有些緊張,不知道怎麼回事,也不似情人之間的小鹿亂撞,感覺看了他的臉就想起了高中時候的物理試卷和考試,倒不至於很厭棄,就是害怕緊張,如臨大敵。
我心想能有那麼玄乎嘛,待他領我去了那家店,沒一會軟兜長魚就端上來了,香味鋪面而來,半點魚腥味都沒有,倒是一股香油和胡椒粉的濃郁香味勾的人食慾大動,再看長魚,全是長長寬寬黑溜溜的背面,沒有花花綠綠的配菜,只有白|嫩嫩的蒜頭點綴其間。
「手法太輕了,跟調情似的。」
他們曾經是初中同學,還是同桌,和薛問樞聊起過去的同學,他也只是淡淡的提了提唐雪婧,沒見的對她有多少情誼。
剩下來的菜就很普通,兩個人一邊慢慢的吃一邊閑聊,我把跟蔣歆說的那些都轉述給薛問樞,他笑道,「她那脾氣我可是受不了的。」
他嘴裏叼著筷子,想了一下,「恩,你說的太有道理了。」
我很順從的把頭倚在他的膀臂上,他又推搡我,「懶蟲……」
「沒什麼好資源,再說我現在覺得挺好的,當初人家跟我告白我是拒絕了的。」
「啊!等下我過去。」
「我先發個信息給他,正好等他放學了,要不你先走吧。」
我笑起來,手下勁也鬆了,他把我抱起來,撩起我一束頭髮在手指間卷了個圈,我看著他,他眼中只有我一個人,不知是昏暗的燈光把他臉襯的又有幾分的陰淡,可是眼眸里的情愫卻真真切切的透過肌膚和嘴唇傳遞了過來。
「……喵!」
薛問樞說的臉不紅心不調的,「過來,給我親一下。」
「唉呦,說到你痛楚了你就踢我。」
只是我心裏甜蜜蜜的,因為他說出來唐雪婧的時候心無芥蒂,因為他比我誠實。
蔣歆走後我跟薛問樞商量去哪吃飯,他提議,「去吃軟兜長魚,那家的招牌菜,其他都做得很一般,只有軟兜做的最棒,吃了你再也不想吃別家的了。」
我不由的被逗笑了,「高中同學畢竟有共同語言,談起來家裡也是知根知底的,我覺得挺好的,對了,你和_圖_書怎麼不去找一個我們那一屆的?」
他把玩著我的頭髮,示意我,「靠我這裏來。
可是越是這樣,我越是不安。
「不好意思啊,晚上我有約了,我EX請吃飯,辣湯包子哦。」
他「哦」了一聲,「我送你回去吧。」
「你才半導體,你全家都是半導體。」
那時候恰好是月亮剛爬上樹梢的時候,天邊還有些微光,在黑幕的掩蓋下越來越淡了,我和薛問樞坐在大學操場的看台上,看那些人一圈一圈的不停歇的奔跑著,鳳迎面吹來,把我的頭髮都吹亂了,一絲絲的散在薛問樞的肩膀上。
我笑起來,「你別這樣寒磣人家,人家也是有尊嚴的。」
前後不過二十分鐘,但我好像已經像是等待了漫長的一天。
其實我們那個小城市裡商場規模很小,轉來轉去覺得有點累了,也沒買到什麼東西,而且那天的太陽也有些毒辣,明晃晃的刺了眼睛都睜不開,身上更是被熱氣蒸的軟綿綿的,一點勁都使不上,兩個人都有些懨懨的,於是就找了麥當勞坐下來說說話。
她見我沒什麼反應又悠悠的嘆了一口氣,「陸婷婷她們也算是好事將近了,算起來我們那一屆找自家人的真是不少,這樣也好,省得包雙份禮金。」
「女人也不滿足啊。」薛問樞一本正經的看著我,「又要吃好吃的,又要保持苗條的體型,我說施莐,你又胖了吧?!」
蔣歆指著薛問樞,笑著跟我說,「要是有個男生這樣使喚我,我早就跟他翻臉了,施莐你脾氣真好。」
蔣歆笑道,「原來是個好吃鬼!」
薛問樞這次回來是因為一個哥們馬上就要去日本留學了,幾個好朋友聚聚,去了地下商場的網吧玩一夜的魔獸,然後又馬不停蹄的去吃火鍋,吃完火鍋又去K歌,K完了去金碧輝煌洗浴中心玩樂,一個晚上洗澡睡覺打牌按摩捏腳,薛問樞那時候正看電影吃水果,跟我發信息彙報腐敗的生活,我問,「小姐好看不?」
我哭笑不得,「自己造孽怨不得別人。」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哦,那我先走了,你到家時候發給信息給我。」
我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都餓成這樣了,他居然還能想到「漂不漂亮」這個問題。
原來,等待一個人,是那麼心焦的事情。
而她,又會跟薛問樞有什麼關係。
內心的那種不安越來越濃厚,緊緊的把我包裹住,不能呼吸,直覺告訴我那些虛妄的猜想都是無稽之談,只是我仍然克制不住去想,直到一陣鈴和-圖-書聲喚回了我的注意力,是薛問樞的,「手機沒電了,剛回家充了電,你在哪,我快餓死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手從衣服的下擺處鑽進去,只覺得腰際被一雙發燙的掌心攏在其間,他的手也不安分,漸漸的滑到上面,一瞬間我竟然忘記了反抗,就覺得□逼人,欲罷不能的感覺折磨著自己,痛苦也是歡喜。
「我說要請他吃飯,讓他等我,結果他就忙不迭的跑過來了。」
我問去哪裡,薛問樞卻不告訴我,只是他用那狡黠的眼神看著我,嘴邊噙著半點輕薄的微笑,他漫不經心的擺弄我的頭髮,「人少的地方好。」
恰好薛問樞推門進來,我剛想問的話便硬生生的吞下去了,我只是有點疑惑,蔣歆怎麼能對那張畢業照記憶那麼深刻,或許不是畢業照,只是薛問樞這個人。
他猶豫了一下,拽拽我的頭髮,「一輩子?」
「沒有了,他們都在摸。」
「去唐雪婧她家的,哦,跟他們打完撞球,我在半路上看到她的,說了幾句她讓我去她家看看,哦,她要結婚了,她的新房。」薛問樞連臉都沒抬,兀自的說著,夾了包子送到嘴裏,又嘟囔起來,「她,長殘了,沒你好看了。」
「別鬧啊,乖。」他咬了咬嘴唇,有些委屈的樣子。
薛問樞家門口有一個小食街,待我趕到那裡時候他已經坐在露天的凳子上吃鐵板魷魚,他吃的津津有味,我把打包的辣湯和包子遞給他。
薛問樞深以為榮,和蔣歆簡單的聊了幾句,都是說些自己研究方向和待遇之類的話題,順便也回顧了一下以前的同學,然後蔣歆跟我們道別,走之前還朝我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薛問樞看到蔣歆打了個招呼就大大咧咧的坐在我旁邊,我看他滿頭是汗,掏出紙巾給他,他擦完后閑適的靠在椅背上吩咐我,「翠,給老爺要杯橙汁。」
「那是啥樣的?」
高中那時候唐雪婧跟我一個班,雖然只有一年同窗時間,可是怎麼也忘不了,她長得真漂亮,留著齊耳的短髮,明眸善睞,不見得有多驚艷,但是那股嫻靜的氣質讓人無法忽視,她總是微微的抿起嘴笑,溫婉的好像是靜靜的開在窗檯的鳶尾花,當時《金粉世家》熱播的時候,很多人都說,唐雪婧就是活脫脫的冷清秋。
她百無聊賴的用吸管撥弄冰塊,語氣有些憤然,「我又不是找不到好的男朋友的,平常都是他寵我順著我,我是有病了才會拉下臉皮苦苦去求他。」
我微微皺了眉頭,「你在哪?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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