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幸福

習玉先是疑惑,然後沉思,最後恍然大悟,慢慢紅了臉,忍不住學習居生生的招牌動作——跺腳。要不是大街上人來人往,念香真想大笑出來,然後一親芳澤。
端木忽然沉聲道:「你大哥那裡怎麼說了?再沒見過他?泉容香跟著他么?」
念香明知他說的有道理,但畢竟此人是自己的二姐,難免偏袒一些,當下也不再說話,兩人默默喝著已經冷掉的茶水。
不出幾日,兩人來到了洛陽。時值盛夏,驕陽似火,習玉騎在馬上,用手擋住刺眼的日光,一面道:「如果我沒記錯,應該在前面左拐。端木的別府比較偏僻。」
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良久,習玉才嘆了一口氣,「我不是在做夢吧?念香,我真怕自己是在做夢,你在我這裏么?你是在和我說話么?」
念香笑道:「韓豫塵和端木容慧?他們要同行,只怕都是各懷心思吧?我想起來了,生生是不是喜歡穿紅衣服?」
念香摸了摸下巴,乾咳了一聲,不知如何介面,記憶裏面居生生的形象忽然鮮活起來,他忍不住想笑。韓豫塵走了過來,對他微微一笑,輕道:「終於求到佳人了?泉老爺子怎麼說?」
念香握住她的手,輕道:「喜歡一個人自然不需要理由。你別說了,我希望能自己想起來這一切,我一定能想起來的。就算十年八年,我都會努力。」
習玉抱著膝蓋,輕輕說著。火光映在她雪白的臉上,散發出一層溫暖的粉紅。她忽然抬頭看了一眼念香,有些害羞的笑,眼睛裏面亮晶晶的,「我只是覺得你很好,很好……好多人都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奇怪,喜歡一個人一定需要理由么?」
哄地一下,眾人都散開好遠,躲去屋子後面咬手指繼續看。居生生抱著習玉又是一頓蹭,忽然發覺一旁目瞪口呆的念香,她忍不住跳了起來,指和-圖-書著他的鼻子急道:「都是你不好!又傻又呆!你讓習玉吃了多少苦頭?!你看著我做什麼?小心我揍你喔!」
「接下來,打算去什麼地方?」韓豫塵喝了一口茶,淡淡問著。
等了半天,念香卻沒介面,習玉忍不住向他望去,卻見他面上暈紅,連耳朵也紅了,一見她望向自己,他更是低下頭,故作自然地讓開視線,還咳了一聲,正經地說道:「啊……對……你……方才說什麼?」
兩人緊緊擁抱著,誰也不想放手。不知過了多久,習玉忽然打了個噴嚏,她漲紅了臉,急忙推開他,「抱歉……」
念香只覺她吐氣如蘭,眼前那張紅潤的唇還在輕輕動著說話,那一瞬間,他真忍不住想要深深吻下去,想告訴她,他其實比她想象中的要在乎她一千倍。那不只是記憶,而是一種本能,甚至在還沒有見到她的時候,他就已經深深愛著這個女子了。
端木將已經冷掉的茶水一口喝乾,低聲道:「我與她,有一筆帳沒算清呢!」
韓豫塵愣了一下,「我再沒見過他二人……只盼容香小姐脾氣能改改。」
念香苦笑一下,他就知道,自己走火入魔那段期間的所作所為,一定會成為他們的笑柄。三個男子坐去另一桌上,要了一壺茶,也開始敘舊。
她轉身剛要走,卻被念香一把拉住袖子,「我沒事。」他輕輕說著,握住了她的手,望著她焦急的眼睛,他忽然笑道:「嘴唇也不痛,上次比這痛多了。」
「生生?」念香眯起眼睛開始仔細回想這個有些熟悉的名字,習玉輕道:「是我的好姐妹,我們一路從杭州同行。還有韓豫塵和端木容慧,黎景黎微,大家都是同行的夥伴。」
念香微微一笑,「有端木兄的金口,我還有什麼顧慮呢?我想在洛陽開一間私塾,教人彈古琴。錢財方面不成和-圖-書問題,只是官府那裡,還有地皮,大約是要仰仗端木兄了。」
「沒問題。」端木容慧一口答應下來,頓了頓,忽然輕道:「下個月,我要成親了。」
韓豫塵笑道:「說這些煞風景的做什麼?沒得破壞了好心情。還是說說咱們該給兩個新人備什麼禮吧!」
念香搖了搖頭,「我的事,與玉色峰沒有關係。我只追求自己想要的。」
習玉伸手去烤火,此刻雖然是盛夏,可是這山洞里卻非常陰寒,她打了個寒顫,才道:「什麼地方都好……不過,我想先去找生生他們,讓他們安心。」
因為不知道居生生他們會在什麼地方,習玉和念香只能選擇先去洛陽端木別府碰運氣。這兩人再沒有任何家世包袱拖累,一路悠閑而行,越聊越覺得投機。習玉本是官家千金,女紅刺繡不行,書卻讀得不少,念香也是個儒雅的人,兩人都對對方感到新奇而且喜愛,彷彿第一次認識對方一般,漸漸再也沒有任何顧慮,感情反而比以前更加深厚。
念香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可韓豫塵卻再不說話,只是微笑地看著習玉,眼底滿是憐惜疼愛。念香眯起眼睛,這樣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念香沉吟半晌,「我自然想過這些問題,其實很早以前,我就有一個願望了,如今脫離玉色峰,剛好可以實現這個願望,倒也是一樁美事。」
念香巴不得趕緊飛去端木別府,好讓他不要在這個時候尷尬害羞,他急忙要拒絕,誰知習玉早已跳下馬來,牽著他的馬頭朝路邊一家茶館走去。他一時無法,只好從馬背上跳下,牙齒不小心在唇上一磕,那種火辣辣的疼痛,與記憶中某個片段重合了。
唇齒交纏的甜蜜觸感,他記憶憂新,該死,為什麼他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來?沒氣氛沒情調的地方……正胡思m•hetubook•com.com亂想著,習玉的臉忽然湊來了眼前,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她盯著他的唇看,一面輕道:「怎麼出血了?撞去了什麼地方?」
鬧了半天,居生生終於不哭了,她親熱地挽著習玉的手,帶著黎景,三個女子跑去茶館裏面找了個角落說悄悄話去了。端木容慧看了一眼念香,輕道:「你還是這付模樣比較能看。」
端木面上微微一紅,輕聲道:「下個月初十是黃道吉日,我要回老家成親。帖子已經送了出去,至於你們倆,不要帖子,直接跟我回去吧。」
他面上忽然一紅,再說不出話來。習玉還沒發覺他的異樣,在笑他,「這話你說過啦!原來你始終是老樣子,油嘴滑舌。」
「啪」,韓豫塵手裡的茶杯翻倒,念香正打算塞去嘴裏的花生米掉去了地上,兩人驚訝地看著端木面無表情的臉,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這個冰塊……他終於打算成親了嗎?!雖然韓豫塵知道他與居生生情深意重,卻也沒想到他那麼快就要將人家娶回家,本以為還要等上數年的!看起來,端木卻成為三人中最早成親的人了。
三人感慨一番,杯中茶已冷,回頭望去,角落裡那三個女子還在低聲說笑,面上滿是幸福的紅暈。韓豫塵柔柔地看著黎景微笑斯文的神情,忍不住輕道:「也罷!便是火坑我也跳了,先備一份禮去湖南嶽陽,不知黎前輩是喜歡墨寶還是好酒?」
「你憑什麼去求?你現在已經不算玉色峰的人了吧?沒錢沒勢一個窮小子,要人家父親怎麼放心把女兒交給你?」韓豫塵有些犀利地問著。
習玉奇道:「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么?臉好紅,是不是中暑了?咱們先別趕路,去茶館里坐坐吧!」
念香輕道:「去杭州司馬府,我會請求司馬老爺將他的女兒許配給我。」
韓豫塵滿心感慨,「和*圖*書你二人真是……你可知她的父親也是如此頑固?對老人家,總要有個交代的,畢竟你把人家姑娘拐走了,就算我同意,她爹也不會同意。」
習玉跟著笑了起來,像個孩子,「我都能想象出來,生生看到你的時候,會多驚訝。」
「什麼願望?說一下,我可以幫忙。」甚少說話的端木終於開口,一開口便是許諾。
兩人急忙回頭,卻見茶館里出來了好幾個人,正中一個穿著嫣紅衣裙的嬌媚女子,不是居生生是誰?!她身後諸人正是端木容慧和韓豫塵,還有黎景,他們一見到念香二人,都呆住了,話也說不出來。
端木的臉又是一紅,很想作出嚴肅的樣子,可是卻怎麼也掩不住嘴角那一絲笑,還有眼睛里閃爍的幸福光芒。
念香知他說的是容香刺傷居生生的事情,他也不好相勸,只得說道:「我二姐脾氣的確古怪了些,理應受點教訓。但她本性其實不壞,只是爹從小就給她灌輸弱者必死,強者永生的話語,令她對人命向來不看重,想殺就殺,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後來她下山之後惹了許多禍,爹才發覺自己培養出來的孩子自己也無法控制,於是才將她鎖去斷玉台,不許她再出來一步。我想,只要有一個人來給她正確的引導,她一定能成為一個好女子。」
「你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下人們差點就要把你埋了,後來我見你胸口還有起伏,才趕緊去叫了大夫……」
其情其景,頗像一個喊冤的被相公拋棄的婦人。習玉只得抓起自己的袖子替她擦眼淚,卻被她一把甩開,貼去她胸口把滿臉的鼻涕眼淚蹭上去,她還在嘰嘰咕咕,「你心裏只有念香念香!根本沒有生生!既然這樣,你幹嗎要來和我告別?!你知不知道我多少天沒睡好了?你根本是在折磨我!」
習玉見他怔怔發獃,不由有些著急,「念和圖書香,你是不是不舒服?不如我去找大夫……?」
端木抿起唇,良久,方道:「不知道不可以作為任意殺戮的借口,人總要為自己犯的錯誤付出代價,否則那些被她殺死的人,只怕魂魄在地下也難安。」
念香見她神色虛幻,眉宇間隱約還有凄苦之色,心中忍不住一痛,張開雙手將她緊緊摟去懷裡,貼著她的頭髮,用臉頰去摩挲,喃喃道:「我在這裏呢……習玉,我是那樣喜歡你……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我們一定要永遠在一起……我再也不想離開你了……」
居生生吸著鼻子抬頭,就見茶館門口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倒是一旁黎景他們見慣了她這般放肆模樣,都不甚在意。她瞪了一眼那些看熱鬧的人,「看什麼?沒見過美女啊?!」
念香笑著把自己的外衣披去她肩上,摸了摸她的頭髮,柔聲道:「等衣服幹了,咱們就離開這裏。你想去什麼地方?」
念香四處看了看,卻見護城河岸一排排楊柳被驕陽曬的幾乎垂下頭去,他心中一動,忍不住輕道:「三月河邊柳,十八女兒腰……」那一瞬間,又有許多陌生的畫面重新流入腦中,陽關三疊的僚亮,午後積雪的院落,唇上的疼痛……
習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生生,大家都看著吶。」
念香忍不住笑出了聲,拱手由衷說道:「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居生生反應最快,紅色的衣裙微微一擺,如同一隻火紅的蝴蝶,飛撲向習玉,一把抱住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叫道:「你說走就走!你這個沒良心的!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他摸了摸習玉的頭髮,正要柔聲說話,忽聽旁邊傳來一個女子清脆的叫聲,「我的天!我看到了誰?!天啊!我不是在做夢吧?!」
韓豫塵連連搖頭,「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冰山也有想通的一日!罷了,祝你二人琴瑟和諧,永結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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