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會議室里只在邊角上坐了一圈人，神色淡漠和氣，是經風歷雨後的淡漠，是從容不迫的和氣。
「二十四！」陸臻一個咯噔都沒打就蹦出了自己的年紀，可是視線卻落在嚴正手裡的東西上。
「當然可以。」嚴正微笑，神色間有淡淡驚訝。
「首長過獎了。」陸臻不自覺挺了挺胸。
「我想進行動隊。」陸臻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唯一的要求！」
陸臻腳跟相扣，以標準姿勢轉身，正步走出門外。
宮海星道：「選了去幹嗎？」
「還行吧。」夏明朗眯起眼：「就是體質差了，不知道撐不撐得住。」
「對。」
嚴正點頭。
「我看過你的本科論文，學的是電子對抗。」嚴正說話的聲音變得緩慢，帶著審慎的味道。
陸臻繼續問：「好，那麼我今後的工作重心是什麼？」
春日，午後，陽光明潤，漫漫散散地從大窗里落進來，給背光的影子都染上了一層毛邊。陸臻莫名其妙地多看了他一眼，那人側臉的輪廓，從額頭到下巴的那一條線，似曾相識。
「小宮同志，」陸臻拍著他後頸，「既來之則安之，啊！不過呢，內部機密啊！」陸臻眼珠子一轉，閃出一點星亮的笑意，和*圖*書勾了勾手指，宮海星俯耳過去，聽到陸臻壓低了嗓子湊在他耳邊說道：「聽說，是軍委直屬下來選人的，簡單來說，就是欽差。」
2006年4月3日下午3點17分，艦隊基地，晴。
陸臻敬完禮被眾人肩膀上那一水兒的星星晃得眼花，凝眸一個個看過去，一顆金星，一個四星，三個三星，還有個坐在最邊上的，肩頭上扛的倒不那麼嚇人，兩星！只是年歲上看起來有點特別，陸臻估摸著，這人撐死也就是個三十齣頭。
陸臻配合地笑出一副標準照，心裏咬著牙細細嘀咕，這銜，這氣場，能視而不見的大概都是瞎子。
「進來，到你了。」
少將呵呵地笑了一聲：「不錯不錯，還是你們年青人有幹勁啊！去吧。」
嚴正繼續，聲音不徐不急：「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並不滿足於你現在的工作，電子營的副營長，陸臻！」
麒麟，這個名字如雷貫耳，可是細究起來，一片空白。這是一個在軍報上找不到，軍務室里也看不到的名字，只在新老士兵中口耳相傳，像是傳說中的聖地，人們知道它的存在，知道它的榮光，可是光芒太盛掩去了真實的質感。https://www.hetubook.com.com
嚴正低頭，瞭然而笑，把文件夾豎起來：「這是你的檔案，很漂亮。」
「是的！確切地說是一種戰略構想。」陸臻的目光熾熱起來，細小的火星在黑亮的眸底閃耀：「然後我設計了整個系統，還有儀器的雛形，所以，我仍然從我的專業上畢業了。」
嚴正問道：「為什麼你會想到寫這個？」
陸臻用手刀在小宮脖子上比了一下，笑道：「宰來吃。」
「理由？」夏明朗挑了挑眉毛，笑。
傳說中的基地，傳說中的部隊，鬼魂一般的……
「行了行了，下一個了！老祁回你位子上去。」大校笑呵呵地把人拉回去，示意傳令官繼續叫號，明媚的春光中英姿勃發的軍官們進了又出……
嚴正笑容滿面：「好好，兄弟我心裡有數。」
嚴正轉頭看夏明朗：「不喜歡？」
嚴正笑起來：「你來了就知道。」
「坐。」中間坐主位的那位少將笑容明煦如春風。
夏明朗隨手翻了翻，笑容很誠懇：「在我看來，相當一般。」
「老祁，別這麼小心眼，大家都是為工作，再說又不是你家的，你心疼什麼？」
嚴正與身邊幾個同僚商量了一下，正式發出邀請ｈtｔps://ｗwｗ•hｅtｕbｏｏｋ•cｏｍ.ｃｏm：「陸臻少校，願意來麒麟基地嗎？這是一個可以讓你更快實現夢想的地方。」
長桌另一頭一個穿海軍常服的上校走過來拍嚴正的肩膀：「嗨嗨，你們這幫子缺德挖牆角的，美死了吧！」
會議室厚重的實木大門被無聲地推開，一個軍官探頭出來：「陸臻？」
這是一種穿心奪命的犀利！
「可是你的畢業論文是，怎麼說呢，一種戰略。」
中間坐主位的少將轉頭過去，對著嚴正說了幾句什麼，嚴正沒說話，只是衝著夏明朗攤開手簡簡單單地做了一個手勢。
「我能拒絕嗎？」陸臻問道。
「是！」陸臻不落痕迹地把手裡的東西順到褲袋，邁正步走進去，動作流暢，如流水行雲。
夏明朗終於第一次徹底地把注意力轉過來與嚴正對視了一眼，嚴正道：「是的。」
陸臻清了清嗓子：「可是現階段研究工作與實戰相脫節，理論架空無法貼近真實的戰場需要，也無法經歷實戰的檢驗，這是研究部門最大的障礙。」
陸臻道：「首長，容我猜測一下，你們是希望我去做技術支持。」
陸臻抬手指向一邊：「這位中校，是狙擊手嗎？」
「是！」陸臻直挺挺地坐下去，背脊上像是和_圖_書插了鋼條，鑄死了，不會彎折。
基地的大會議室外面坐了不少人，有些沒有撈到位子坐的則直挺挺地站著，有的緊張，有的放鬆，可是不約而同的，臉上都有些困惑。
陸臻眼前驀然一亮，視線不自覺地偏了偏，落到窗邊那位中校的臉上，側臉，從額頭到下巴的那一條折線，完全重合。
嚴正道：「我是指，為什麼你會有這種想法，要寫出這樣宏觀結構上充滿了軍事學意味的論文？」
陸臻抬手：「Discussion里全有。」
「我的所有軍事技能都是優秀。」
夏明朗無奈：「好吧，那你就來試試，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到時候不合格被踢回來，你別嫌丟人。」
「是。」陸臻乾脆利落地起立敬禮，笑容明亮：「不合格當然要被踢回來，這有什麼可丟人的？！」
「不知道，您這麼篤定？」宮海星不信。
陸臻眸光一閃，有些困惑。
陸臻仍然困惑，卻揚起了嘴角在笑：「首長好，我相信沒有人會完全滿足於自己的現狀，築夢踏實，我們的理想永遠在前方，而同時，做好腳下的事。」
宮海星眨巴了一下眼睛，沉默了。
「到！」陸臻雙腿一合，啪的一下筆直站立。
似曾相識，熟悉的感感，埋在ｈttps://wｗｗ.ｈｅｔｕｂｏok•ｃｏｍ•ｃom心底像藏了沾水的豆芽，悄悄地破土。
「呃？」陸臻有點走神，可是大腦隨即高速地運轉。
陸臻坐在靠窗邊的位置上，興緻勃勃地捧著他的PDA就著明媚的春光看小說，站在他身邊的宮海星緊張地敲著他胳膊：「副營長，你說這到底是啥事兒啊？」
陸臻注意到一直坐在最右邊偏頭看著窗外的那位中校，忽然轉頭看了他一眼，很簡單的一眼，純粹的審視的目光，陸臻卻驀然感到心口發涼，有如身為獵物被子彈穿過的錯覺。犀利的目光有很多種，比如正在提問的上校，嚴苛的目光像手術刀一樣的鋒利，一層層剝皮去骨，像是要從外向里掃描他的靈魂。可是那個中校卻不一樣，他的目光是直奔著要害而去的，胸前，第三顆紐扣的左邊，額頭，兩眉之間。
老祁明顯不賣賬：「什麼不是我家的？就他，旅長的心肝寶貝，本來說送到艦隊基地來鍛煉幾年，回去要挑大樑的。」
少將又笑了一下：「放鬆點兒，這是計劃外的任務，組織上想和你聊聊，有個事情呢，想要徵求一下你的意見。當然，你們慢慢聊，我只是陪客。」
陸臻挺戀戀不捨地移開眼：「啊？我也不知道啊。」
「陸臻，」嚴正合上手裡的文件夾，「幾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