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生死與共
第十六章 生死與共(1)

夏明朗根據已經掃過的目標區,重新調整了各組的搜索範圍,兩兩分散,繼續搜索,然而前方是無窮無盡的密林。
於是,就這樣過下去吧!
微涼的血液從心頭滾過,屬於戰士,屬於勇士的豪情升騰起來。
真希望,生活中,只有單純和美好。可惜,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年底的新春晚會上,陸臻被方進拿刀逼著扔到台上去齣節目,那小子眼珠子一轉說送大家一首老歌。前奏起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喝倒彩,可是他一開口,整個食堂都笑翻了天。
夏明朗也挂彩了,大腿,很幸運,也不重。
夏明朗忽然閉目,在這生死莫測之際,放縱自己做這一秒的沉溺,把臉埋在陸臻的手掌里,在他的手套上擦去所有硌在眼睛里的苦澀異樣。
事實上他覺得像他這麼個談戀愛永遠從轟轟烈烈談到破破爛爛的男人,居然有人肯這樣上趕著追著撿也是件蠻神奇的事,可是當陸臻轉天站在他面前,一本正經地告訴他,我們現在開始的時候,他很想一頭撞死在哪裡,開始什麼?其實他是真的想說:停,不用再說什麼考驗了,真的不是你不夠好,是我對自己沒信心,是我不夠好!可以嗎?
風,唯有風,穿過荊棘,穿過槍林彈雨,穿過死神的鐮刀。
第二隊,鄭楷&徐知著
有風從面前拂過。
各組按編號確定指揮順序,如果上一級小組失聯,就由下一組擔任總指揮的任務。
4.如果不打算潛伏要速戰速決,則應始終保持壓制性火力不讓他們冒頭,層層推進,步步為營。
他還是那麼快樂,陽光燦爛,足以照亮所有的黑暗與陰影,任何人心的角落。
……
1.對方的武器十分精良,而且背景十分複雜,作戰風格疑似職業軍人而且有特種兵參与其中,似乎有恐怖分子參与其中,所以一定要注意,盡量確保小範圍的以多打少,不要貪功,不要冒進。
極淡的血腥氣,在風中似有若無。
但陸臻的眼睛,他的左手,手中的兇器,卻定在另一個方位。
風聲,挾著巨大的壓力而來,夏明朗本想用匕首去擋,想不到剛剛那個死者跌勢太沉,刃口卡到頸骨里拔不出來,倉促間只來得及側身偏過頭,泛著烏光的槍身沉重地砸到左肩上,夏明朗疼得面容扭曲,險些握不住手槍。但夏明朗畢竟是夏明朗,左臂幾乎不動,只是手腕換了個方向,一槍擊碎了來人的膝蓋,夏明朗棄刀,飛起一腳將那人暫時踢出戰局。
陸臻馬上擴大了自己的警戒範圍。
雖然情況緊急,但是夏明朗仍然將整個計劃安排得井井有條,鄭楷和陳默幾個把任務安排仔細地看了好幾遍,並在細節上小做完善,然後便是分組。
夏明朗看著他笑,於人群之中看台上,名正言順理直氣壯,陸臻沖他眨著眼,含著星光的大眼睛,極燦爛。
夏明朗喘了口氣,拔刀在手把四下躺倒的屍體檢查一遍,給還在喘氣的統統補上一刀。
整隊,夏明朗共挑了二十四人,從被窩裡拉出來,半小時準備,分發裝備,在空軍的運輸機上,夏明朗拿著剛剛收到的密電,向大家解釋這項任務:這是一個規模龐大的制售冰毒的窩點,正藏在中緬邊境的一片原始森林里,但是邊防武警去偵查時一去不回,一個小隊十八人,已經失聯24小時以上。
相信上帝?他忽然笑了,不,他相信夏明朗。
「媽的。」陸臻難得罵了句髒話。
白光閃過,陸臻的肩頭傳來尖銳的激痛,下切的冰冷刀鋒卻猛地停住,陸臻看到那人的胸口只余刀柄,完全不假思索,拔刀,回身,揮手。
3.如果萬一讓人躲入了射擊死角,應該馬上停止射擊,轉移陣地繼續潛伏。
實力仍然懸殊。
面前稍空,後背已經有勁風襲來,這種時刻,思維早已不再重要,主宰一切的是生物的本能。夏明朗向前一翻,從骨頭裡把匕首撬出,根本等不及看清方向,憑直覺向人m.hetubook.com.com影劃去,刀尖划入肉體時會有一絲阻滯,卻同時感覺到後背尖銳的一痛,他就勢沉下身,為左手空出角度,一槍自下而上,沒入對方的小腹。
他們略作休息。繼續下一程。
「我想到了我第一次殺的那個人。」這句話放在這種時刻說,已經有點太長了,陸臻在緊張時總會有點話癆。
陸臻緩緩地搖頭,卻看清了夏明朗眉骨上獰猊的傷痕,血液與塵土混合,凝為深褐色。眼角,被血液刺|激出的淚水混合了鮮血的紅蜿蜒而下。陸臻抬手,擦去他臉上的血紅色液滴。
陸臻眼睜睜看著夏明朗滑行在草叢裡,迅疾而優雅,似一頭豹。
陸臻身上又多了一道傷,還好,不重。
太過酷烈的戰鬥令人喪失理智,夏明朗的手臂被束住,抬腿往後猛踢了好幾下,對方居然紋絲不動,只是不停地吼叫著,一聲聲嘶裂沙啞。而在此時,眼角余光中掃到一人拖著殘腿伏在草叢裡,對他舉起了槍……
陸臻被他拍得一個踉蹌,索性就沖了出去,不好意思回頭。
陸臻一直在搜索的間隙里努力操作儀器,試圖在空氣中捕捉對方的蹤跡,可結果仍然渺茫,這裏的空氣真是純凈得連一點電子訊號都沒有。
夏明朗的瞳孔急劇地收縮,伴著一聲怒吼,用力掙脫扭轉,幾乎將左臂生生扭脫,而右手,飛刀甩出……
「你吃過啊!」夏明朗持槍在手,只要在野外,他便會隨時警戒,就像是呼吸一樣地自然,陸臻白了他一眼,等夏明朗也吃完東西,又開始下一輪搜索。
是的,衝擊要比跟進危險得多。但是陸臻不能去搶這個任務,因為如果由夏明朗衝擊,很可能兩個人都能活,如果由他來衝擊,多半只有夏明朗能逃脫。
2.如果沒有狙擊手,應該分組做全方位的射擊封鎖,不留死角。
「不行。」夏明朗斬釘截鐵。
「最多還有兩天,就可以蕩平了。」夏明朗在電子地圖上劃了一個圈,順手拍一下陸臻肩膀,「小心點。」
夏明朗曾說過:我會把命交給你,幫我守著他。
風。
夏明朗又一次慶幸,他遇上的不是夏明朗。
子彈,穿透敵人的身體,帶著一蓬血沒入夏明朗的肋下,夏明朗一聲悶哼,將手中的人體踢到對方身體上。
「你同意把我帶出來……」陸臻神色躲閃。
假如這是一場演習,這樣的數字已經是勝利,但,現在,很可惜,不是!
在這種時候,伏擊者本應該要分一部分人繞到他們前方去重設伏擊線,但是同伴的血令他們憤怒而失去理智,所有人,一擁而上。
生死一發。
2.當地的地形十分複雜,原始森林危機四伏,而且待搜索的目標區域廣大。
時間緊迫,飛機飛到指定區域后,各小組直接跳傘進入自己的搜索地帶。
真是作孽啊!
繼續,陸臻與夏明朗略一對視,分散開,向兩邊搜索,然後再匯合,又分散再匯合。像這樣的叢林雜草與灌木叢生,能見度非常低,幾乎很多地方都要走到面前才能看清,這種搜索非常耗費體力,可是偏又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一次死傷不明。
第一天的搜索完全沒有成果,陸臻在頻道里清點了一遍人數,大家暫時休整,輪流睡覺。到了第二天,搜索工作終於有了進展,有一個小組發現了戰鬥的痕迹,剛好在夏明朗的責任區內。夏明朗收到坐標趕過去,發現屍體都已經被處理過,現場只有武警戰士制服的殘片。他倆沿著枝葉折倒的痕迹檢查過去,在一處斷崖的下面發現了扭曲的屍體,夏明朗抽出匕首挑開傷口,把子彈取出來,陸臻湊過去看。
夏明朗向後空翻躍起,雙腿夾住那名瘋狂巨漢的脖子,然後擰身,利用雙腿的剪切力,將那人的頸椎絞斷。
陸臻會修改他的屏保程序,拿著他的電腦放歌,打擊他打遊戲的水準,鄙視他居然一把年紀還在聽小虎隊,嘲笑他果m.hetubook•com•com然祖國西部地區和東南沿海有地域上的代溝,然後在吃飯的路上雙手插在褲袋裡倒退著走,笑嘻嘻地對他唱星星的約會,平地起跳,做後空翻,像霹靂虎那樣落地,帥得一塌糊塗。
「幾個?」陸臻在射擊中無暇他顧,但他相信夏明朗一定可以。
這次任務的難點主要有兩個:
「等?」陸臻調整呼吸,讓心臟恢復正常。
在這種時刻,沒有成敗,只有生死。
所以第一階段的任務主要是搜索敵情,全隊人員分組分散搜索,一旦發現敵人的蹤跡盡量不要打草驚蛇,等待同伴支援。
陸臻迅速地拿出急救包為自己清理傷口,止血裹傷,這種時刻快點動手才是正理,那些推來推去說著我來你去你生我死的蠢材,只會出現在央視的軍旅情感電視劇里。陸臻用最快的速度包紮好傷口,抬槍,護住夏明朗的背面。
當手中的刃口割破頸動脈時,血液從傷口裡激射而出的聲音,像長風呼嘯。
夏明朗手指微動,指出下一個潛伏方位,然後,手掌一揮,出擊。
「幹嗎?」陸臻心情不太好,任何人在這麼大的壓力下,在這種又濕又悶的地方全副裝備地待了近四十個小時之後,心情多半好不到哪裡去。更何況,作為一個新人,他有他的表現欲,尤其是在夏明朗面前。
這一生,你曾與誰,真正生死與共?
這裏已經是密林的深處,陽光從樹梢的縫隙里透下來,落到身上時已經十分的微弱。陸臻常常會衝動地轉頭去找夏明朗,有時夏明朗也會剛好回頭。
那一瞬,千分之一秒的瞬間,時間像是定格了,夏明朗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看到陸臻眼底的光彩與堅定。
上帝保佑!
於是,陸臻會在一片顏色曖昧的混沌中看到一雙黑亮的眸,幽深,璨然,所有的浮躁都會化為堅定。
你才二十四歲,你的人生如此漫長而廣闊,繁花似錦,陽光明媚,而你卻想與我綁在一起,一起躲進黑暗中,這不值得。然而,值不值得這件事,從來不由一個人說了算,於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小兔子快樂地吹著口哨靠近他,若無其事地有恃無恐地待在他身邊,眼神與語言,偶爾會很挑逗。於是夏明朗不無悲哀地想,翻天了,翻天了,千年道行,陰溝里翻了船。
沒有一秒鐘的遲疑,也沒有一秒鐘的空閑,近身纏鬥,匕首、刺刀、拳聲、腿影由各個方向重重襲來,躲避致命的攻擊,扛下可以忍受的痛苦。
陸臻點頭,拿了一塊高蛋白壓縮餅乾出來啃,咬得面容扭曲:「像狗食一樣。」陸臻抱怨。
整個目標區域被分成四大塊,每隊六人,是一個完整的作戰分隊,進入指定區域后兩兩分散搜索。
這是他們第一步反擊,對方滅了五個,輕傷不計。
陸臻看著他的眼睛鄭重其事地說道:「對不起,隊長!」
不過這兩次反擊已經令敵人不自覺地縮小了包圍圈,似乎對方也沒人意識到,在一場以多對寡的伏擊中,他們本可以再退後一點,以保證自身的安全,也降低對方突圍的可能性。當然,可能即使意識到了,也沒人願意在這種時候退後,近半個排的兵力,伏擊兩人,居然被滅了三分之一,這樣的意外足以激起一個軍人所有的血氣與殺性。會在這種時刻選擇後退重設伏擊圈的,恐怕除了夏明朗這種冷血怪物,不作第二人想。
夏明朗看到後面的背景介紹有些想笑,冰毒制售窩點?南邊的毒販子都有這種水準,何確就別想活了。他與鄭楷相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這一刻,時間與空間都停止,陸臻甚至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因為心臟被某種東西充滿了,而那,並不是血液。
這算不算殺俘?
二!
夏明朗在一瞬間為他的敵人想出了四種格殺方案,不過幸運的是,對方的指揮官,不是夏明朗。
陸臻開始懷念演習,因為那時候人死了會冒煙,現在只聽到慘叫m•hetubook.com•com聲,但不知生死。
夏明朗笑著搖了搖頭,難得的兩個人,難得地遠離人世間在這密密層層的叢林里,陸臻從他眼睛里捕捉到一絲寵溺的溫柔,心裏嘭地一跳,低下頭去深呼吸兩次,把剛才的畫面暫時收進記憶的收藏夾。
「警戒!」夏明朗道。
當夏明朗聽到槍聲停下的同時居然伴隨著靠近的腳步聲時,幾乎喜形於色,陸臻狐疑地與他對視一眼,不過霎時間他們也都明白了:輕敵!
陸臻被地上的一具死屍抱住了左腿,自背後攻擊他的敵人正被他一掌切在頸部往後踉蹌著,而迎面那人手中的尖刀卻已近在咫尺。
槍聲響,夏明朗沒覺得疼,卻是那黑色的槍身猛地一顫,無力地垂落。
夏明朗沒有做手勢,只以眼神示意,陸臻心領神會地一眨眼睛,兩人同時從淺草窩中翻起,在翻滾中,槍聲驟響。
對方還有十五個或者更多,但慘的是,他們已經不再輕敵,而對於夏明朗和陸臻來說,唯一的改善只是現在的位置稍好了一些,尚有反擊的空間。
1.夏陸二人應該在進入伏擊圈的瞬間被狙擊手擊斃。
殺人者,恆被殺之。
這隻是一個照面的瞬間,槍聲驟起驟落,可是生命在這一瞬間顯得如此脆弱,死神的鐮刀又收割走了一群人。
夏明朗忽然睜大了眼睛,拉著陸臻往前一撲!
陸臻想:現在,我也把我的命交給你了,幫我守著他。
夏明朗的瞳孔收縮,這是最後的希望,或者說,絕望。
麒麟基地的任務分兩類,一類是可以預計的,一類是不可預計的。
當聽到槍聲再躲避那明顯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夏明朗幾乎一刻不停地在做大幅度的移動,或者利用敵人的身體掩護自己,當他看到黑洞洞的槍口時,已經沒有躲避的角度,只能沉肩一甩,把剛剛擊斃的屍體擋在自己面前。
「壞消息,我們的通訊斷了!」陸臻在第一時間開啟聯絡,卻悲哀地發現通訊全無,流彈損壞了儀器。
夏明朗看了他一會,終於還是忍不住一巴掌拍在陸臻的後腦勺上,罵道:「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你那個小腦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夏明朗臉上一僵,被一口清水嗆到,咳嗽不已,陸臻大笑,得意洋洋地逃開。
但是夏明朗莫名感覺到一絲寒意,是血,但似乎還有些別的味道,比如說,鐵!
「會不會已經轉移了。」等到第三天下午,陸臻終於有點沉不住氣了。
凌晨四點,緊急集合,夏明朗收到的密令是:中等烈度,排級火力。
夏明朗縱身躍起,子彈劃開他的皮膚,而同時,挾著他一撲之力的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到對方的眼睛上,那人頓時暈眩。夏明朗抱著人就勢一滾,在翻滾中扭斷了他的脖子。因為害怕誤殺同伴,近處的敵人遲疑了一下,不過是千分之一秒的遲疑,已經被夏明朗用藏在左手的手槍擊穿了腦袋。
「不管它,我警戒,你療傷。」夏明朗當機立斷,眼睛如鷹隼一般銳利。
「5.56mm銅製彈頭,北約制式,毒彈!」陸臻把子彈上的血跡抹乾凈,表情凝重。
敵人的機槍在掃射,陸臻打的是連發,夏明朗仍然單發。
「隊長,我們遇上毒王了吧!」陸臻道。
如果回到過去,坐在中隊的會議室里,他可能會說上一萬個字,從人性人權人類尊嚴等等各種角度來做反覆的比較與論證,可是這一刻,他只想吼一聲,為什麼要來到這裏,站在我們的土地上,殺我?
「所有的黑色勢力都是一家,販毒也可能是他們資金鏈的一環,不過這些與我們無關,我們的任務是找到他們,然後格殺。」夏明朗眼神專註:「現在相信了吧,這是一次非常危險的任務。」
第三隊,陳默&方進
當然,他不能,只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這麼說的話,陸臻就真的要失望了。好像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只要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他就必https://www.hetubook.com.com須要做到最好,在不可能站立的地方站立,屹立不倒。因為好像曾經答應過,絕不再讓他生氣,也不會令他失望,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何事。
陸臻茫然地抬頭看了看天,碧空如洗,血洗?
而在他背後,剛剛拔刀時激起的血幕,將他半邊身體染透。
不會吧!夏明朗腦中有剎那間的空白,卻下意識地轉頭去看陸臻。
包圍圈,被突破了一個口子。
剎時間,萬籟俱寂!
陸臻不自覺肅顏立正:「對不起!」
一個中等烈度的野戰排的火力密度是如何?
「突圍,我衝擊,你跟進。」這命令下得短促而清晰。
他用民歌唱法中式英語高唱《說句心裡話》,尾調上帶著陝北人民的悠長折轉,一本正經,氣定神閑,笑得嚴正一口茶水全噴出來,至於旁人,那就更別提了。
再過些年,那個孩子長大了,離開這裏,離開他,飛到更高的地方,於是夏明朗這個人會與麒麟封在一起成為他的回憶,相信,也是美好的。
第一隊的核心小組是夏明朗&陸臻
對二十,被伏擊!
這實在非常的幸運。
最後一聲嘶吼。
這一刻,他們在死劫中餘生,彼此相對,他的手放在他的發上,他的臉埋到他的掌心,只是一秒鐘的溫柔相對,卻足以銘記終生。
對十余!
陸臻腦袋裡鈍鈍的,卻又笑了,他們有什麼資格抓俘?
兩次反擊,足以讓對方所有的輕敵念頭全部打散,他們潛伏下來,等待機會,優勢仍然完完全全地倒向那一邊。
夏明朗把懷裡的屍體甩向最近的那個敵人,同時就勢一滾,縱身而起時,手中的匕首已經在對方的大腿上劃下深長的傷痕,然後沉肩橫肘,反手一刀沒入對方的喉間。
唯一的扭轉,所有的敵人都已經出現,而且在貼身的纏鬥中,對方的步槍無法開槍。
這群人雖然有專業軍隊的素質,但畢竟並不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特種兵,而且之前大敗武警的經歷令他們太過自信,以為對方已無還手之力。這是萬分之一的機會,然而生死之際,差的,不過是這萬分之一的機會。正所謂一線生機。
現身,誘敵開槍,還擊。
夏明朗有時候心想,如果他這個就算是邪行人的話,那麼陸臻的大腦頻率絕對是跟正常人不一樣的,比如說,考驗!
這是什麼概念?
于千軍萬馬中來去取敵首級的武功,更是玄幻式的誇張。
不,不要!
下台走過夏明朗身邊的時候陸臻壓低了嗓子輕聲道:Say a word in heart,I love you so much!
血,與火,很容易就會讓人生出豪情,忘生忘死。
陸臻迅速與夏明朗靠近,到了搏命的時候了。
沒有下一次了,敵人已經準備好,再來一次就是做活靶子。
陸臻迅速地跟進,並同時幫夏明朗清理他背後的敵人。
陸臻每隔半小時與各小組確定一次方位,並由夏明朗隨時調整各組的搜索範圍。
又是兩下槍聲響起,那人被撞得槍口一偏,子彈擦著夏明朗的眉角飛過去,卻在同時被一槍打碎了頭。夏明朗只覺得額頭上激痛,血流披面,眼前一片血紅,下意識地抬手去擦,背後忽地一緊,整個上半身已經被人鎖住。
「他們是錯的,我們,是對的!」夏明朗一字一字,有金戈之音。
陸臻眼前驟然一紅,一片血色,卻不假思索地表示了服從:「是!」
陸臻的眼睛瞬間染上了一層鐵色。
「你想太多了,陸臻少校,你把我當成是什麼人?」夏明朗壓低的聲音里有獨特的威嚴。
可是小鬼,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夏明朗把自己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沒掂出自己哪根骨頭看起來特別重,居然還能撐起來給那個誰那個誰一點什麼所謂的考驗?
在這密林深處聞到血腥味並不奇怪,上一次他們找到了半隻被啃得零零落落的野兔。
血腥氣。
「沒事吧?」
仍然是二!
陸臻忽然相和圖書信,他們會在一起,無論以何種方式,永遠,直到時間的盡頭,宇宙洪荒!
夏明朗舉起了右手,陸臻會意地伏低了身體,向前潛行。
陸臻決定不再做一個無神論者,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美軍都信教,因為生死關頭,我們總是需要一點信仰。
刺目的日光令他感到一陣眩暈,終於,身體晃了晃,單膝跪倒;鮮血浸透黑色的手套,一滴一滴,從指尖處凝聚出來,無聲落下。
陸臻點點頭,出境追擊代表著你的行為你的犧牲會全部被官方抹去,不存在。他意外地發現自己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居然並不緊張,是因為夏明朗嗎?只要站在他的身邊,就可以沒有恐懼。
夏明朗打開通話器向各隊通報對方的武器情況,並且特彆強調對方使用的是更具侵徹力的小口徑子彈,躲避時要尋找射擊死角,不要躲在植被後面,直徑在一米以內的樹木不能阻擋這樣的武器。
在正常的演習中,同等條件下的對攻,戰損比在一比十左右,已經是勝利,也就是說,可以死掉3個左右。而那是不可能的事,這是實戰,不是演習,他們不計算戰損,任何一個死去的,都是獨一無二不會再回來的生命,是用多少敵人的鮮血都彌補不了的殘缺。
一隻手,戴著妥貼的黑線手套,挾著濃濃的血腥氣,落到陸臻的頭髮上。
某些人恃寵而驕,某些人甘心縱容。而事實上,他喜歡這些,即使是再矯情的時刻,夏明朗也不能欺騙自己說他不迷戀這些單純快樂的美好,心中,一些曾經被禁錮的區域蠢蠢欲動。
夏明朗失笑。
「五個。」死!或者傷,重傷,暫時不再有行動能力。
風,唯有風,吹過林梢,嘶叫,極靜寂而激烈。
寂靜無聲!
原本像這樣的一場伏擊應該是沒有任何懸念的,如果對方的指揮者是夏明朗。
「我帶你出來,第一、因為你水平到了,第二、大範圍的通訊是你的專長,第三、你需要經歷這樣的戰鬥,理由充分了嗎?」夏明朗眯起眼睛用陸臻聽不到的聲音在心底說:我永遠都不會把你隔絕在危險和殺戮之外,因為你與我是同樣的戰士,然而我會保護你,因為,我愛你。
夏明朗聽到一聲嚎叫,那是垂死時猛獸的掙扎,避開已經失去準頭的重拳,轉身一肘,打碎了那人的喉骨,而同時,槍聲響起。
暫時鬆了一口氣,他們背靠著背,這是一個暫時穩定而安全的姿態,有力量從背後傳來,那就是支撐,對生命的支撐,用生命來支撐。
「就算是人出了境,也會有痕迹留下來,必要的話會出境追擊,當然最好不要。」夏明朗的表情很嚴肅。
這是一次艱難的任務,即使大部分隊員對敵人的來路懵懂未明,可是從指揮官反覆強調的謹慎里,他們明白,這次遇上的,是一群可以絞殺他們的對手。
己方,夏明朗擦傷不計,陸臻的左手被流彈劃過,但尚有活動能力。
槍聲又一次驟然響起,脫去束縛的夏明朗如夜風一般輕靈鬼魅。
夏明朗的直覺靈得出奇,但也只來得及在槍聲響起的剎那拉著陸臻趴進一個淺草窩裡,子彈擦著背就過去了,陸臻聽到背包里幾聲脆響,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被擊中了,不過在這十萬火急的時刻,沒誰有心思去想這種問題,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一劍無血的優雅,是只存在於武俠小說中的幻想。
這裡是叢林,不是沙漠,不是草原,不過若是沙漠與草原,他們也不會如此輕易中伏。
真實的戰場與搏殺,殘酷而血腥,生死一線。
他們是困獸,沒有支援,沒有前方沒有後方,拖得越久越不利,夏明朗忽然想起那些絕望地死在他槍下的亡魂們,不知在當時他們是怎樣的心情,希望?破滅?絕望?
夏明朗和陸臻滾進事先看好的另一個死角,乾淨利落地為自己換上彈夾。
或者就是如此吧,殺人者,恆被殺之。
夏明朗把自己背上的大包卸下來,將最重要的物品轉移到陸臻的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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