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夏明朗苦笑：「T.I.A.Huh?」
「你是故意的！」夏明朗低吼，火光照亮了他半張臉，令他的整個人被分割開，一邊燃燒如火焰，另一邊沉鬱如冰。
剛才被人用機槍壓制著的村民近乎崩潰地擁擠在一起，人們尖叫著，哭泣著，卻忘記了逃跑。
「嘿……我之前覺得你們像一群傻瓜。」托尼說道。
「出來！」夏明朗敏銳地注意到亂草堆里有人在發抖。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把我們帶到這裏，你知道這一切與我們無關，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你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他在說什麼？」
在生死面前，專業與業餘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看來不是對頭。」海默的語氣輕快了一些：「那老爺子在幫你說話呢。」
海默凝神聽了一會兒：「他說，別的都拿去，只要把這羊留給我。」
軍閥亂斗，各自爭搶地盤……夏明朗大概了解是怎麼一回事，只是心下惻然。
夏明朗心頭一凜，頓時緊張起來。他雖然與這位老漢素昧平生，但好歹救過他一命，不想眼睜睜看著他死……
托尼一愣，笑了：「是啊！」
「現在像一群訓練有素的傻瓜。」
所謂有前途的軍閥是看得出來的，從士兵的紀律到長官的態度，而更關鍵的是對待老百姓的方式。即使生在亂世，殺雞取卵的土匪做派也是混不久的。夏明朗冷眼旁觀，發現秦若陽的眼光的確值得肯定。
夏明朗收槍從隨身行囊找出一包壓縮乾糧，撕去所有包裝紙，塞到老漢手裡。老人家仰起臉，渾濁的雙眼正對著月光，滿是迷惑。夏明朗從他手裡扳下餅乾的一角，放進嘴裏慢慢咀嚼。老漢似乎是明白了，卻又不敢相信似地捏了一點食物拿在手上。小羊從他懷裡掙了出來，咩咩地叫著。
夏明朗有一瞬間的沉寂，隨後，放開她站了起來。
「得了，別以為我不會打女人。」夏明朗徹底壓制住海默的任何一點掙扎：「告訴我你的目的。」
夏明朗忽然出手，扼住她的喉嚨把人壓到地上。
夏明朗知道這下子想消沒聲兒地溜走算是沒門了，只能下令各單位保持警惕和圖書，小心撤退，自己先去會會這位不素之客。
白光一閃而逝，陸臻用手掌罩住托尼的強光手電筒，向他搖了搖頭。
夏明朗拔出軍刀，用盡全力把犬屍甩了出去，濃重的血腥味瞬間爆炸。狂奔中的狗群急剎車似地停了下來，好像前方升起一堵無形的牆，一個個徘徊猶豫，狂吠不止。
然而來人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得多，那些紅點在接近叢林邊緣時忽然爆發性超快速移動。夏明朗與海默還未及退走，一群獵犬已經從灌木叢里竄了出來。夏明朗登時愕然，在心頭罵了一句我操，拔腿就跑。可惜，無論是理論還是現實，人都是很難跑過狗的。打頭的猛犬發現陌生目標，狂吠著撲上來，夏明朗不得已側身讓過，風聲挾著腥氣從耳朵旁邊擦了過去。惡犬落地后又是一個反撲，夏明朗已經擺好架式，反手一刀從下顎往上直接貫穿了這頭獵犬的腦袋。
夏明朗側目一看，有小點鬱悶，海默長了一張典型的亞洲面孔，即使把臉塗黑，看起來也只會像蒙古人。夏明朗正猶豫著怎麼糊弄過去，吉布里列已經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們是QIN的人？」
「我以為他們是反對暴政的。」
「這些東西燒不掉，會留下身份。」海默解釋道。
夏明朗反問：「神能保佑誰？」
「咳，咳……你把我弄疼了。」
「另外，我們已經撤出來了。」陸臻補充道。
「等等。」夏明朗一時摸不清來人的路數，並不打算更多的樹敵，要是能悄悄地撤了更好。
「我想……你應該更喜歡鑽石吧。」夏明朗從一間倒坍的茅草棚上撕了半片牆下來扔到火堆里。
十五分鐘以後，戰鬥結束，這個原本熱火朝天的地方一片死寂，只聽得到風的呼喊與火柴燃燒暴裂時的脆響，還有重傷者垂死的呻|吟。夏明朗追著最後一個瘋狂逃命的游擊隊員衝進村子邊緣的羊圈，幾下乾淨利落的短點射，垂死的武裝分子在掙扎中扯亂了一個草堆……
狗群馬上就發現了這個的新目標，幾隻獵狗掉頭奔了過去。夏明朗子彈上膛正要擊發……叢林里有人厲聲喊了一m.hetubook.com.com句，正在興奮中的獵狗迅速平靜下來。
「哦，你認識秦？」夏明朗一時捉摸不透，到底秦若陽與這些人是恩是仇，只能先試探著問問，回頭也好改口。
老頭兒走到他跟前，指手劃腳的又說了一通。男人吹了一聲口哨讓狗群散開，試著向夏明朗他們藏身的地方走過去，在他身後，越來越多的人從黑暗中湧出來。剛剛經歷過一場浩劫的村民開始收拾破碎的家園，哭聲震天。
「當然不。」陸臻答道。他回到屋裡把死者的槍背到背上，撿起地上的裹身布包住已然獃滯的少女，把她抱了出來。
「你又是誰？是朋友嗎？」夏明朗終於現身，同時毫不客氣地扯上了海默。
「進步了，不是嗎？」
「這個政府很爛，但革命軍更壞。」
「咳咳……上校，別開這種玩笑。」海默厲聲警告。
「QIN！」吉布里列揮舞著手臂比劃了一通：「中國人。」
「石油是大型工業，開採石油需要秩序，你別看現在打得熱鬧，但很快會停下來，因為資本需要他們停下。但是鑽石不用，鑽石需要混亂，所以鑽石永遠帶血。」
這個村莊在艱難地恢復著它的氣息，把倒下的草棚支撐起來，掃去沾血的塵土……幾個背槍的武裝人員在忙著給傷者分發藥品。很快的，有人發現了陸臻他們收集好留下的武器，吉布里列馬上把那些槍支彈藥現場分發了下去，幾個村民拿著槍即時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她很漂亮。」托尼吹了一聲口哨，移開夜視儀。
「他是個好人，他給了我們很多葯……」在暗處，吉布里列的整張臉就是一團黑影，只能看清閃閃發亮的眼白和兩排白牙。
夏明朗耳機里沙沙作響，陸臻的聲音聽起來很平和：「我問過師兄了，這個吉布里列他認識，靠得住。」
陸臻發現在這裏他唯一需要擔心的只有流彈，如果有人正在向你瞄準，那反而沒什麼可害怕的，因為……那一定是瞄不準的。他與托尼甚至只需要幾個最基本的戰術配合就足夠對彼此掩護，這些人什麼都不懂，他們只知道開槍。
戰事告下一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
段落，夏明朗與海默開始最後的清場工作，把游擊隊的屍體拖到火堆里焚燒。夏明朗注意到海默會把死者身上的皮帶與各種金屬裝飾物都挑出來。
「他們都這樣嗎？」夏明朗開始繼續他這令人噁心的工作，同時學著海默的樣子，把那些無法被燒毀的金屬製品扔到一邊。
沈鑫非常不滿地在駕駛室里抱怨：「你們又在幹嘛了？我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海默馬上一腳踹過去，夏明朗抬手格擋，被震得手臂一陣發酸，唉，這娘們果然有幾把小力氣。
「怎麼？」海默從夏明朗身後湊過來。
「唔？放棄？」托尼詫異地問道。
小皮卡車上的氣氛漸漸發生了一些變化，托尼敏感地問海默這話什麼意思，海默小聲翻譯給他聽，兩個人面面相覷。
「那我也警告你！這是非洲，T.I.A.這裡是非洲，不要拿你那一套來想象這裏，這不是你們銅牆鐵壁的中國，不是一個發生件槍擊案都要全城封鎖的城市！！你這樣會害死所有人！」
「走吧！離開這裏，去找你的家人……」陸臻溫柔地在女孩耳邊低語，為她指出一個方向，女孩驚疑不定地看了陸臻一眼，飛快地逃走了。
「我已經留力了。」
一個瘦得近乎乾枯的老人家哆哆嗦嗦地爬了出來，他埋頭蹲著，身體縮到儘可能小的一團，嘴裏反覆念叨著一連串夏明朗聽不懂的方言土話。
夏明朗心頭一塊大石放下，輕鬆了不少，終於有精力問及：「剛剛那些人是誰？」
「嗯？」夏明朗挑眉。
等夏明朗與海默脫身出來，兄弟們已經在藏車點等了多時。回程時一路寂靜，直到夏明朗忽然用中文說了一句：「歡迎回到人間。」
終於有幾個膽大的小夥子遠遠地繞過陸臻跑開，很快的，所有人像驚飛的鳥群一樣四散，丈夫拖著妻子，母親抱著孩子。
火焰騰空而起，熱浪滾滾，逼得人遠遠離開。
「你不明白的是非洲！別拿你那套老兵的姿態來教訓我，我六歲的時候就在給M16壓彈夾。」海默試著小範圍地活動手臂，噝噝呼痛：「你下手真狠。」
「不，他們反對heｔｕｂoｏｋ•coｍ.com的不是暴政，而是，被暴政。」海默抱著受傷的手臂，理直氣壯地決定不幹活：「知道最慘的是什麼嗎？」
吉布里列咬牙報出一個繞舌的長名字，怒火衝天地吼道：「他們已經殺了我兩個村子了。」
陸臻飛快地繞到屋子背後，換手槍開了一槍，這種草牆像紙一樣薄，有如無物。
「不知道。」
「十有八九，嘿，上校，你不能把他們想得太高明，他們只是剛好手上有槍，而且不怕殺人。」
夜色已深，氣溫比起白天有所回落，這裏所有的屋子都由茅草搭成，從紅外夜視儀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屋內的情況。陸臻一踹開門，屋內的匪徒尖叫著讓人無法分辨的單詞，把一名赤身裸體的少女擋在胸前。
「呵，謝了！今天晚上的子彈我決定不請客了！」
「靠這麼小的羊？他怎麼活？」夏明朗一時震驚，物質的匱乏居然可以達到這種地步，如此貧瘠？
「清？」夏明朗用眼神詢問海默：你的人？海默微微搖頭，也是滿臉的困惑。
方進和刑搏追著逃走的那幾個進了樹林，陸臻他們的任務是搜索村子里還殘留的那部分，同時把四下散落的武器收集起來。
「嗯？」夏明朗含糊地應了一聲。
「見鬼！」海默揚起手，蝴蝶刀在指間閃爍，夏明朗側身躲過那一記直削，一拳打在海默腋下:「我說了，不要以為我不會打女人！」
「誰給你付這筆錢？」
夏明朗靈犀一點，腦子裡閃出一個名字：秦若陽！
夏明朗找了個借口解釋他們為什麼出現在這裏，把起因推給油田周邊村民的求助。這幾乎是個戳穿不了的謊言，甚至讓吉布里列由衷感激，自告奮勇地表示會幫忙注意周邊遊盪的陌生人。夏明朗又另外扯了一些理由讓他注意保密，儼然一派做好事不圖揚名的架式。當然，他們沒在現場留下任何東西，萬一真的鬧出來，一切也都是可以抵賴的。
或者，真的是雲泥！
「你們是誰，是朋友嗎？」一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從暗處走出來。
「撤。」夏明朗飛快地把地上剩餘的幾具屍體扔進火堆里。
「沒有！沒有目的！我知道他們在這裏，我想救他們，和圖書所以我帶你們過來，就這麼簡單！」
「嗯？」海默忽然捅了捅夏明朗。夏明朗轉頭一看，那位抱羊的老頭兒不知道為什麼跑了過來，用一種夏明朗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大喊大嚷著，捧著他白生生的小羊羔兒一步一步地走到火堆邊。
夏明朗只覺得心酸，匆匆忙忙地站起來就走。海默追上來說道：「那老頭兒說神會保佑你。」
「這個國家有成千上萬的人在死，你怎麼可能忽然想救他們？？」
「你不會明白的，我們在為什麼戰鬥。」夏明朗已經平靜下來。
夏明朗蹲下身去，就著月光勉強看清了老漢懷裡露出的那一小叢白毛，一隻小羊正在他懷裡蠕動著，羊嘴被捏得很死。老人家看到夏明朗蹲下來，慌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隊長，他們好像回來了。」徐知著看到紅外視鏡里一大片紅點在往回跑。
「你他媽瘋了！」海默咬牙切齒。
「希望他們都還活著！」陸臻輕聲自語。
夏明朗顧不上答話，先找個地方藏身是正經，雙方頓時僵持了下來。
「子彈錢回頭算給你，衣服就不還了。」夏明朗見海默仍然一臉猶疑，笑道：「你要覺得虧了，我也讓你打一拳還回來。」
「你們是誰？」在叢林的暗處，有人在問，用了好幾種語言。
「怎麼說？」
「你們中國也有成千上萬人在乞討，你有沒有可能在心情好的時候扔兩個硬幣？」海默怒吼：「你的士兵需要殺人，你的合伙人需要更多自信，上校，我是為你好！」
「我叫吉布里列。」對方爽快報上大名，指著海默問道：「中國人？」
陸臻沖他們大吼：「你們自由了！自由！」
「T.I.A.Yeah!T.I.A.其實這裏的人應該慶幸，這裏發現的是石油而不是鑽石。」
「如果我說我收了錢，你會不會舒服點兒？」
「上校！！」
「打嗎？隊長？」徐知著問道。雖然對方很注意隱蔽，可是在紅外視鏡里看過去，那一個一個的紅點簡直像明火執仗一樣分明。
「那現在呢？」
難怪從夜視儀里看起來這麼胖，陸臻迅速地閃開了。
「我沒有瘋！我警告你，不要拿你那一套來想象我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