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方進傻眼。

「難民營，搶、買……都可以，有些地方用一捧玉米都能換一個女人。」吉布里列不見得比夏明朗心理素質更過硬，只能說見慣不驚。

當然，為免炸彈暗算，夏明朗用一小塊定向爆破炸藥從遠處炸開了門栓。嘩啦一下子，集裝箱后側的大門洞開，無數女屍像死魚一樣從裏面湧出來，赤身裸體，皮膚有燙傷的痕迹，衣服都被扯得稀爛。

只有陳默。

安東尼看起來倒是很冷靜，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機警地掃來掃去，也不說話。

「默爺。」陸臻漸漸笑了起來：「怎麼了？」

陸臻收回視線，最後帶過幾筆，完成一張完整的地圖。陳默低頭看著，似乎在思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默忽然抬手按住陸臻的肩膀。陸臻詫異地轉頭，只看到陳默一雙眼睛在月下微微閃著光，明亮而濕潤，彷彿有很多話要說，卻倒不出來。

56扁刺鋒利的刃口沒入暗紅色的泥土裡，無聲而流暢地滑動著，陸臻坐在一截斷牆上，背後是寂靜的非洲的黑夜，月亮像銀盤那樣清澈耀眼。陸臻正在畫的是南喀蘇尼亞第五區的地圖，這張圖他每天都要看三遍以上，早就爛熟於心。雷特的主力暫時就駐紮m•ｈetubｏｏｋ.cｏm•ｃom在那裡，而他的先鋒已經滲透到南珈北部不到100公里的地方了。

一個黑人小夥子急匆匆跑來，似乎是被夏明朗臉上的煞氣嚇住了，猶豫了半天，才湊到吉布里列跟前說了幾句。原來那位安東尼?賽科已經被找出來了，黑哥們辦事兒粗糙，直接讓所有戰俘報了一通名字，回頭就把人提了出來。只是不明白老大要這人有什麼用，還麻利兒地多捆了幾道。

「默爺，如果小侯爺出事兒了，你會怎麼辦？」陸臻問道。

「我答應過隊長不會讓你死的。」陳默但凡有一點怒氣，那聲調都像一盆冰水似凍得死人。

陳默退了兩步：「我回值班室。」

那麼年輕，那麼柔弱……花還沒開就謝了。

「你認識路？」夏明朗眯起眼睛，看著那黑洞洞的大門。散落的豆子在燦爛的陽光下呈現出溫柔的金黃色，從車箱里瀉下來，像一個小小瀑布。

為了避人耳目，夏明朗一直把人拉進車子裏面才鬆綁，方進和徐知著都被剛才那場面給嚇著了，也不管這邊缺不缺人手都跑了回來，把清掃戰場的工作徹底丟給了吉布里列。

「回去？」夏明朗按住耳機，知道安東尼聽不和-圖-書懂中文，還是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

嗯？……啊！安東尼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當然。」安東尼有些莫名其妙。

陳默眼神冷冷地站了起來，陸臻苦著臉活動肩膀：「至於嘛，骨頭都讓你捏斷了……」

夏明朗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再怎麼鐵血，再怎麼鎮定，看屍山血海而不動色，也畢竟是男人。憐香惜玉是化在骨子裡的，在戰場上你死我活，斗得是力。所謂賭命，願賭服輸。可貿然看到這一車慘死的妙齡少女，夏明朗還是被徹底震住了。

「那當然。」陸臻連忙保證，用力拍一拍陳默的胸口。

「這也算物資？？」夏明朗怒吼：「他從哪兒搞來這麼多人？」

那居然是一集裝箱的女人，而且是年輕女人。有人把她們關進那隻鐵箱子里，當戰火漫延時，她們傾力全力也沒能撞開那扇門，被活生生烤死在裏面。

「有道理啊。」陸臻點點頭：「我以前一直在想，如果夏明朗出事了我會怎麼辦？曾經有一陣我是心裏很有底的，我想反正他走了，我也不活了，也就沒什麼可怕的……哇靠，默爺，你鬆手！」

吉布里列硬著頭皮上前看一會兒，湊到夏明朗耳邊說出一個詞：「營妓。」

「那m.hetubook.com.com當然。」吉布里列馬上說道。

安東尼心裡有數，遇襲時逃命當然更有效率。他的車停在戰區邊緣的地方，受損並不嚴重，只有碩大的箱體上嵌著幾個黑乎乎的彈孔。夏明朗拉開集裝箱後部的大門，裏面是一包包用粗麻布捆紮好的黃豆。

陳默眨了眨眼睛，顯然是困惑了。

陳默仍然一臉懵懂，盯著陸臻看了一會兒，低聲說道：「你不要亂來。」

「你將來可能會理解……沒準兒會。」陸臻發現他好像把陳默給嚇著了，其實按陳默同志的大腦還遠沒能進化到殉情這一節，隨便說句「我沒事兒」就能把人給打發了，他這純粹多餘表達。

夏明朗瞥了他一眼，用衛星頻道接通秦若陽，把電話遞了過去。安東尼警惕地餵了兩聲，馬上爆發出一大串夏明朗很難聽懂的土語。沒過太久，談話和緩下來。秦若陽的聲音出現在電台頻道里：「把他的車還給他，讓他回去。」

雷特一直與他的主力部隊呆在一起，要滲透到他身邊變成了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報部甚至已經開始秘密招募非洲裔殺手，不過……夏明朗還是搶在他們之前看到了機會。

一雙制式沙漠靴出現在陸臻的視野里，恰恰踩在地圖的ｍ•ｈｅｔｕboｏk.ｃｏm.cｏｍ邊沿，陸臻的視線從下往上走……那人卻忽然蹲了下來。陸臻不自覺樂了，雖然背光看不清來人的面目，但是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一個人，會在私下裡把一個下蹲的動作做得好像規範軍姿那樣標準。

「我運豆子。」

「嗯，我一會兒過去。」陸臻看著陳默在黑暗中消失，不自覺笑了起來。他下意識地低頭看，發現自己正站在地圖的中間，雷特主力駐紮的地方……不知道夏明朗是否已經到達了，會在什麼時候動手。

「他根本不是我的族人，他殺了我們半個村子的人。我不需要背叛他……」安東尼越說越是激動，鼻翼呼呼地擴張著，像一頭憤怒的公牛。

「這麼大一支車隊，逃掉幾輛車也不是不可能。安東尼願意冒險，我也不想斷了這條線。」

夏明朗放心不下他們辦事兒的水平，只能親自去接收戰俘，走開幾步又停下來，轉身指著吉布里列說道：「按你們的風俗，給她們……找個歸宿。」

「怎……怎麼回事？」夏明朗連舌頭都打結了，很少有什麼事能震得連他都說不上話來。

「哦，哦，我知道……」陸臻站起身，把56軍刺插回腿袋裡：「你放心。我發現當事情變得真正有可能的時候，我的感覺和原來完全不和圖書一樣。我感覺很安定，很平靜……一點也不害怕。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理解這種感受，但是，你放心，我這裏沒什麼需要你特別擔心的。我發現無論發生任何事，他會一直好好的……在我心裏！我永遠也不會失去他，永遠！」

夏明朗下午報告了他的最新計劃，寥寥幾句話而已，只說了去路沒有歸途。當然，因為歸途無法計劃。

不過放手去干吧，我的愛人，你將不老不死，沒有誰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眾人目瞪口呆，膽子小點兒的「阿」得一聲慘叫著跳起來，再小一點兒的，已經趴到一邊去吐了。

方進這輩子第一次見到活的線人，十分好奇，探頭探腦地湊過去問道：「你為什麼要背叛雷特？」

「這個……」夏明朗俯下身去看了看輪胎，把紅外掃描儀扔給徐知著：「不用怕，輪胎都燒化了，但凡有埋伏也見上帝去了。」

「報仇。」陳默蹦出兩個字。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夏明朗總覺得風險有些大，抬眸盯著安東尼問道：「你開哪輛車？」

豆子……嗯，豆子？夏明朗忽然皺起了眉。

陳默微微垂頭，又把視線投向了地面。

「那麼，不介意我搭個順風車吧！」夏明朗微笑著。

「我沒有背叛雷特。」安東尼斷然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