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進有消息了，你們隊長還在失蹤。」
陸臻咬牙切齒地：「那也得讓他們付出代價。」
陸臻靜靜地逼視陳默，目光清朗。
消息一個比一個勁暴，陸臻的腦子幾乎接不上趟，條件反射式地追問道：「誰？多少人？」
「是自殺。」陳默很快檢查了現場，沒有打鬥的痕迹，沒有物品零落……秦若陽把這一切做得清凈而謹慎，就像他一直以來的對待工作的態度。
「他們有這麼厲害？」陸臻不信。
「那當然。」陸臻毫不猶豫地回答。
遠方傳來隱隱的槍炮聲，那支潰軍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吉布里列正追在他們的屁股上咬。佔領一個像南珈這樣的戰略要地是他們唯一的翻身機會，否則，在弱肉強食的南喀蘇尼亞，等待他們的……就只有滅亡了。
秦若陽盯著牆上的地圖，心不在焉地說道：「安東尼死了。」
當然，這樣一來油田的技術人員撤退一空，萬一遇上什麼意外，或者南珈不幸被對手佔領了的話……那個經濟損失也將是相當可觀的。
陸臻瞳孔收縮，正了正軍帽，利落地低吼：「是啊！」
「那當然。吉布里列會把地盤再搶回來的。不過就是再死點人……」秦若陽喃喃自語地：「你說他們為什麼不投降？也是，他們為什麼要投降……」
「準備撤吧，南珈守不住了。」秦若陽深吸了一口氣。
「真有你的。」陸臻拔腿就跑。211是當初拔給秦若陽他們用的保密室，只是這段時間秦若陽一直與陸臻在一起辦公，已經很久不回去了。
當太陽升到最高點時，天色驟然陰沉下去，疾風貼著地面流動，吹起細碎的砂石，打在軍靴上沙沙直響。
「組長！一號線，聶卓將軍電話！」陸臻聽到郝小順在值班室里大喊。
「你關心不過來的。」
「你他媽不早說。」陸臻顧不上罵秦若陽不知輕重，一邊往值班https://m.hetubook.com.com室跑，一邊吼道：「全區一級戰備！！」
「你，你別想這麼……你這也想太多了啊。」陸臻這會兒腦子裡也亂七八糟的，實在沒有餘力安慰這個心情沮喪的男人。
「我們隊長怎麼樣了？」陸臻馬上問道。
陸臻像是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了下去，怒火散得一乾二淨，倒是有些慌了起來：「師兄？」
「嗯？誰？」陸臻搜索枯腸也沒記起這個名字。
陳默將帶領絕大部分的麒麟隊員和海陸的迫擊炮連死守南珈，依託良好的工事與地雷陣形，相信足可以給來犯之敵以重擊。陸臻將護送車隊翻山越嶺，疾行兩百多公里，進入鄰國的難民營避難。而在一番討價還價之下，海默同意出一個六人小組幫陸臻守衛南珈，並且，在那六個人里包括查理和他的小鳥。
藉著昏暗的天光，陸臻看到秦若陽獨自坐在桌前，又是一付發獃的模樣。陸臻心裏一松，正想抱怨；陳默一手執槍從陸臻身後繞過來攔住他，一邊用後背蹭開了日光燈。明亮的燈光瞬間填滿了這屋子的每一個角度，秦若陽卻仍然一動不動的坐著，連抬頭看看都沒有，彷彿對周遭的一切變化渾然無知覺。
第一部分車隊緩緩開出，車斗里像沙丁魚罐頭似的擠著老弱婦孺，陸臻注意到有個胖胖的小手指向自己，定睛看過去，才發現正在早上遇見的那個孩子。孩子的母親充滿歉意地看向陸臻，謙卑得笑著，強行把孩子的臉轉了過去，抱進懷裡。
秦若陽緩緩轉過臉來看他，眼神空洞：「為什麼，我做了所有對的事情，結果還是這樣了。」
陸臻擦乾眼眶裡的淚水，手指顫抖著扶起秦若陽的臉。
陸臻感覺到視野又模糊了一些，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低聲說道：「我一直覺得他不對，但是我……沒有關心他。」
會議室里空蕩ｈｅtｕbooｋ•cｏm•ｃoｍ蕩的，陸臻站在空曠的走廊里大喊秦若陽的名字，回聲一層一層返回來，空空洞洞。
陸臻與陳默相互敬禮，相互下達任務指令。
「我剛剛叫人用紅外掃了。」陳默解釋道。
不是守不住，而是死不起。現在畢竟不是什麼戰爭時期，如果一不小心在南珈死傷太多中國石油工人，那種強大的政治輿論壓力決不是任何一個高層人士願意看到的，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先把人撤出去。
房門虛掩，陸臻輕輕扣了兩下，門便自己滑開了。
秦若陽卻緊跟著說道：「現在，有一支隊伍正往南珈過來，說是要報仇。」
「是雷特弟弟手上的一支，大概有三千多人。」
秦若陽站在陸臻身後聽完命令，如釋重負地說道：「最後的戰役，看你們的了。」
「啊？」陸臻心頭一凜。
中國的資產，中國的人。
陸臻注意到秦若陽一直沒出現，他在無線里呼叫了幾聲，對方無人應答。一絲不祥的預感爬上心頭，陸臻忽然記起剛才離開時，秦若陽最後向他揮手，臉上有淡泊如煙的笑意，與這熱火朝天的戰鬥景象格格不入，分外的詭異。陸臻一時間心頭打鼓，抬眼看到陳默走近，連忙招手喊道：「默爺，陪我走一趟。」
氰化鉀入口即死，本是無藥可救。
陸臻回去時，秦若陽正在走道里抽煙，遠遠的看他過來，自煙雲瀰漫中招手：「你跟我過來。」
「主要是……都沒怎麼交流過。」陸臻有些抱歉地。
秦若陽拉了一張椅子過來坐下，眉目凝定著，一聲不吭。陸臻總覺得哪裡不對頭，試探著湊近安慰道：「干我們這行的你也知道，難免生離死別。」
陸臻沉默良久，嘆息道：「可能吧。」
或者曾經有過掙扎與苦痛，但現在的秦若陽看起來睡容安詳，臉上的皮膚透出一點血色的紅，唇邊有少量嘔吐的痕迹，散發出淡淡hｔtps://m•hｅｔｕboｏｋ•cｏm•ｃom的苦杏仁味道。陸臻下意識地想要幫他擦乾淨，被陳默迅速地握住了手腕。陸臻一愣，轉瞬間醒悟過來，收回了手指。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雲霄，南珈基地像是被人猛地抽了一鞭子，所有人都跳了起來，向自己的崗位狂奔。警戒力瞬間加了三倍，難民們跑回到自己的帳蓬里，米加尼帶著基地的保安們一個分區一個分區的清點計數，好控制難民的行動，不讓他們亂跑。無線電台的群通道里頓時擠進了很多人，各自七嘴八舌地問著：發生什麼事兒了？
陸臻把各項命令下達完才想起找秦若陽算帳。他怒氣沖沖地一腳踢開會議室大門，卻發現秦若陽還是那樣一動不動地坐著，眼睛直溝溝地盯著牆。
陸臻急促地呼吸著，恍然覺得這空間里的苦杏仁味兒濃烈之極，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他猛然撲到窗邊開窗，混夾著沙塵的狂風撞在他臉上，陸臻毫不顧忌的大口喘氣，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靜下來。
「你跟我過來，有很多消息。」秦若陽推開身邊的大門，會議室里空蕩蕩的，窗帘緊閉，只漏出一線陽光，塵埃在薄薄的光層里翻騰。
「可是為什麼？」陸臻捂住嘴，用力深呼吸，好讓發漲的頭腦更快地冷靜一下來。
陸臻想起聶卓曾經說過的，驀然一股心酸撞向胸口。彷彿心有靈犀似的，陳默伸手按到陸臻肩上。
陸臻的眼淚奪框而出：「怎麼會這樣？」他不知所措地看著陳默，眼神茫然。
陳默敲敲桌子，示意陸臻往上看。桌子上整整齊齊擺放著秦若陽的手提電腦、文件夾、筆記本……一層一層地摞好，像個金字塔一般。而最上層的鋼筆下面壓了一張紙，字跡清晰的寫著：終於能結束了。我走了，你珍重！
陳默沒有問什麼，安靜地跟在陸臻身後。
陳默想了一會兒，說道：「沒問題。」
「戰場綜合症hｔtｐs://m•ｈｅtubｏｏk.coｍ•com？」
李國峰忙著指揮技術人員上車，看到陸臻從旁走過，連忙拽住他問道：「我們還會回來的吧？」
窗外的廣播里一聲聲傳遞著口令，第二撥車隊正準備出發，引擎沉重地轟鳴。陸臻出神地看著窗外的天空，因為哀傷而變得柔軟的眼神再度堅硬起來。他反手握住陳默，說道：「幫個忙，讓他看起來像陣亡。」
「快了。」
中國太大了，有太多人，太多的需要，這個地球早已被瓜分殆盡。
「默爺，等我把人送到，馬上回來幫你。」陸臻的眼睛熠熠生輝，燃燒著戰意。
「嗯。」陳默乾脆利落地答道。
「謝了。」陸臻抬手敬禮，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房間，他沒有太多時間，沒有時間……
聶卓的命令很簡單：為防萬一，撤！
「怎麼了？」陸臻隨手開燈，感覺氣氛有些詭異。
廣場上依次排開沉默的十輪大卡車，人們匆匆忙忙地奔走其間。陸臻看到米加尼與他的妻兒們揮手道別，他將留下堅守崗位，剛剛做完手術的小女孩虛弱地依偎在母親懷裡，眼神茫然不知所措。
「秦若陽，你這算怎麼回事兒？」陸臻強行收斂了怒氣。
「林奎也死了。」秦若陽慢慢說道。
陳默忽然說道：「在211室。」
陸臻一愣。
不搶？哪裡的來地盤？
天色陰沉，遠方天際被滾滾的砂塵染作鉛灰色，細密的塵土飛揚在半空中，迷人眼目。
「你不記得他了吧？」秦若陽苦笑，有些凄愴的味道：「他還在我面前誇過你，說你在記者會上表現得很好。」
一絲極淡的苦杏仁的氣息飄浮在空氣里，陸臻感覺到血液上涌，血壓在急速的往上升，直衝得頭皮發炸，瞬間分泌的腎上腺素讓他的心臟劇烈的收縮。陳默走過去伸出兩指按在秦若陽頸邊，不一會兒，他看著陸臻輕輕搖了搖頭。
「怎麼會這樣？」陸臻喃喃自語，聲音已然哽咽。
戰略轉移的
和-圖-書方案是一早就做好的，車輪滾滾，一個龐大的車隊從庫房裡開出來，加油檢修。難民們嗅到了戰火臨近的氣息，漸漸騷亂起來。柳三變急中生智，開倉放糧，每個人發二十斤玉米，揣上逃難去，不過半天工夫，就散去了好幾百人。
陸臻站在南珈的大門口回望，遠遠近近的建築物都籠罩在一片灰中透黃的塵煙中，看起來蒼茫而渾重。就為了這些，這些地上的和地下的，為了替這個古老的民族在地球上爭取生存的空間，這一路走來他們付出了太多，即使小心謹慎，仍不免損兵折將。
「你說我是不是有哪裡搞錯了？為什麼是這樣子呢？」秦若陽痛苦地捧住頭。
「可是，上面的命令還沒下來……」陸臻仍然遲疑的，他為南珈付出了太多，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哦……哦。」陸臻的腦海里依稀浮起一個影子，極淺而淡的，面目模糊。
「是嘛。」陸臻著實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安東尼是誰。可一時間又搞不清楚秦若陽與這位線人的私交如何，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呃？那很好啊，吉布兄這次賺大了。」話題轉得太猛，陸臻幾乎有點噎到。
「你這裏難民太多，打起來控制不住，會有人反。」秦若陽又恢復了他面無表情的陰鬱郁的樣子，思路清晰而犀利：「他們呆在南珈不過是為了活命，誰給他們活命，他們就會聽誰的。這種人我見得多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信得過的人不多。」
「林奎，我的助手，你見過的，個兒比較高的那個。」
「雷特確定已經死了，屍體被他的部下帶走了。」秦若陽做了一個從中間一切兩半的手勢：「吉布里列把雷特的大營給沖了，沖得四分五裂的。」
大門口駐守著機槍哨位，一位麒麟隊員靜靜地站在那裡。他們會堅守，在國人不知道的角落裡，因為只有他們是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會上報紙的人，是這個國家秘而不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