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一、山抹微雲——寫意

我這才后怕了起來,只得打了他電話,卻接不通了。
而翻過元旦的阿衍就二十四歲了。
可是,既然我幾年前就干過這事兒,如今都到半道上了也只能咬緊牙關繼續。
「好想你。」我有些哽咽。
我那一句「阿衍」還沒來得及出口,便已經泣不成聲地撲在他懷裡。在媽媽,寫晴和冬冬面前忍了許久的眼淚,再也關不住,頓時洶湧而出。
「恩?」
我氣急三步並兩地上去就想再摑她一掌。她上次吃過虧,這回學機靈了,提前捉住我的手腕。
這個時候國內應該快天亮了,那麼冷的海邊,他大概就這麼坐了一宿。
他任我抱著,讓出一點空隙合上大門。
我一直好奇,為什麼她們不押我呢?
阿衍,他不會的。
我這才看清楚是阿衍,也不知道是剛才眼睛也進水了,還是怎麼的,委屈地湧出淚水抱住他大哭起來。「可嚇死我了。」
從杜塞爾多夫新年倒計時回到海德堡后,阿衍就回國了。其實每年跨年的這幾天,他的心情都會跌倒谷底,並且喜歡一個人獨處。就像那一年元旦我離家出走去找他,而他卻一個人去了海邊呆了一天一樣。
他過來牽我的手,我退後一步,帶著哭腔哀求說:「你只要說不是,我只要你說兩個字——不是,快點說啊。」
寫晴眯起眼睛,「只要是男人都會選我,而不會選你。」
下午醒來,我發現身邊沒有人,慌張地下樓去找他。聞到他在廚房裡做飯發出的香味,我這才覺得肚子餓。
第二天,我趕了十二個小時航班回到國內。我說不清究竟是為了寫晴和冬冬的訂婚,還是為了阿衍口中那帶著濃濃思念的四個字:挺想你的。
「說你姐姐的訂婚儀式,被半夜離家出走的你搞糟了。」阿衍一句話概況了所有來電內容。
過了一會兒,阿衍說:「剛才你媽媽來電話。他們怎麼都找不到你,只好找到我的手機上。」
後來我才知道,冬冬為了找我竟然沒有去訂婚的酒店。
猥瑣,真猥瑣。
內卡河有幾處淺灘,很適合做露天的天然游泳場。突然熱起來的那幾天,很多人跳在裏面去取涼。
來機場接我的冬冬。
半響之後,他放開我的唇,見我還有下一步動作便說:「寫意,我們……不該這樣。」
「她怎麼說?」我警惕地問。
我原以為她並不在乎他。她也是一直這麼表現的。當時的我,也並不明白寫晴在我面前的自傲居然掩蓋她流露出的真實情感。
回家,媽媽看著我,淺淺地嘆氣。
架著游泳圈,我瞅著董小姐那雙咸豬手氣不打一處來,呼啦一下又跳到水裡。就這麼一跳,因為很用力,頭栽了下去,游泳圈太寬居然從屁股下面滑走了,於是再也沒有東西給我浮力。
我慌忙地在水裡撲騰了幾下,終究是徒勞,想喊出聲,嘴剛張開河水便灌了進來。只能任由自己緩緩往下沉,我睜著眼睛看到陽光折射到水中,幾乎能分辨河裡的浮遊物。
那阿衍呢?
其實作為一位像我這般純潔、矜持的女性來說,覺得和戀人牽手接吻是世界上浪漫幸福的事情。可是,一旦上升到sex的高度,好像就有點不那麼美好了。
她們談論這些話題的時候,雖然象徵性地迴避了下作為阿衍「妹妹」的我。但是最後還是期待我來給她們做卧底。其實我也沒有把握,在阿衍先到海德堡我又留在C大的這一年,他有沒有找人做什麼不純潔的事情。
我藉助游泳圈,又浮了起來,再扒上岸,繼續跳。
我舉起顫顫巍巍的手,敲了https://m.hetubook.com.com敲門。
「不是,我……」
「我不放。」
還是沒動靜。
電話的那一頭沉默了下去,許久之後他緩緩地輕聲反問:「那寫意,你嫁給我好不好?」
德國是個對性很開放的地方,別說是付費電視,偶爾某些正常節目上露點都惺忪平常的事。雖然他從來不當著我的面看,但是越是迴避,我越覺得他這人虛偽。於是,我更確信阿衍不是好鳥。
「不要,我還驚魂未定呢。」我說。
但是這場攪得沸沸揚揚的賭局進行地非常隱秘,沒有人敢讓阿衍本人知道,我也不敢,不然我不確定他會不會把我扔回國內,然後一輩子剝奪我做跟班兒的權利。
「聽說你哥哥回國了?你一個人住有不方便的地方可以找我哦。」董小姐留下這席話,悠閑地離開。
那次我們去學校,有對年輕戀人小徑邊的椅子上忘我接吻,然後男人的手突然去摸女朋友的胸部,還揉來揉去,甚至還有伸入衣服內部去的架勢。
我差點當場吐血身亡,他究竟知不知道我在生氣啊。
「你喜歡她么?你明明就不愛她,為什麼還要和她結婚。」
「為什麼?我專程趕來就是為了這樣的。」我負氣地說。
我挺矛盾的,換台吧,好像顯得自己很心虛。不換台吧,這樣真尷尬。
「她不是我姐姐!」
冬冬半響才說:「寫意,有時候一個人和另一個人會不會在一起,豈止愛不愛那麼簡單。」
「寫意,你在哪兒?」
他捧起我的臉,皺著眉問:「你那游泳圈呢?」
有時候,我倆吃了飯晚上一起看電視。只要是愛情故事,難免一男一女說著說著就開始吻起來,然後折騰到床上去,甚至有的都不回卧室的,就在操作台、餐桌或者——沙發上。
我只願這一生她都不要出現在我眼前,不要和我有任何的瓜葛。即使這麼想,我仍舊是沈家的女兒,得規規矩矩地去看望我爸。
很多年後我才恍然覺悟,原來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搶她的東西。我搶走了她的父親,搶走她溫暖的家,還搶走她的詹東圳,而且一直贏的也是我。
晚上洗澡的時候,我一個人在浴室里將我的胸研究了半天以後,終於下了一個決心。第二天一早,大家約好了去爬山,我將那件低胸的弔帶套在身上,然後在內衣里墊了兩片墊子以後,好歹有了點溝壑的感覺。
「我在啊。」
我一直不覺得阿衍是什麼好鳥。
「……」
再毒的烈日也沒有這人的嘴毒!
我使勁敲了敲。
其實,我肯定比她大,但是她總是覺得要高我一級,千方百計地想讓我叫她姐姐。我跟阿衍抱怨過,他卻從來不受理。
我那時都成年很久了,又不是從火星來的,當然知道他們看的是什麼。可是阿衍從來沒正視過我的年齡。我發誓,在他眼中我依然是那個生理期第一次降臨,而自己毫不自知的小女生。
「寫意?你怎麼了?」他急忙問。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從爸爸的書房裡出去,寫晴早就在客廳里等著我。
「我不是過幾天就回去了么。」他異常溫柔地說出這句話,讓我覺得要是他就站在眼前的話,肯定在說完之後將我擁在懷裡,再揉揉我的頭。
「我終究還是比不上你的阿衍么?」他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
一般人多的地方,怎麼少的了我,那自然也少不了阿衍。
然後我只得萬般不情願地走開,他就這麼輕鬆地支開我,再拿過遙控器調小音量自己一個人認真欣賞。
不知道抱m.hetubook.com•com著他哭了多久,他終於失去耐性地說:「好了,好了,放手,我帶你上岸。」
「怎麼突然……突然跑來了?」他抬起我的臉,「怎麼來的?我不是說了我就回去么?還是昨天你給我電話的時候就在路上了?家裡出事了還是怎麼的?」
我開了卧室門走出去,阿衍正吃早飯。
海德堡的華人留學生不算多,但是幾乎都知道厲擇良有個跟班兒似的小妹。
我急急忙忙地撥電話給阿衍,可是在接通以後,聽見那聲熟悉的「喂」卻茫然了,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我心中非常不爽,套上游泳圈學著其他人選了個高度從石頭上跳下去。
原本就安靜的小城一入夜便更加沉默,晚上我一個人呆在家裡,聽見外面刮著的呼呼寒風,忽然就想他極了。
「我都命懸一線了,你還這麼拘小節。」我傷自尊了。
有一回我去找阿衍拿鑰匙的時候,正巧遇見他和Leonie迎面走來。Leonie當時穿著一件低胸緊身露背裙,就剩兩根細得快斷掉的帶子掛住重要部位。路過的男生不禁朝她吹口哨,眼珠幾乎都掉在了她暴露在外的雪白胸脯上。
我聽了以後愈發氣得厲害。
「……」
我哭得更厲害,一句也不想答,趁著他嘴對著自己說話的當口突然地親了他,接著環住他的脖子,上身緊貼著他的胸膛。
我翻出手袋裡僅剩的錢,上了去C城的車。我暈車暈得很厲害,幸好車上有洗手間,中途找得到吐的地方,可是吐到最後連胃裡的酸水都沒剩多少了。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又叫我:「寫意。」
正巧也坐在沙發上的我,是遙控器的主導者,於是換不換頻道的重擔大部分時間是落在我的身上。
我從沒有告訴過他關於媽媽和沈家的事,更不提冬冬和寫晴。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疑惑為什麼我從蘇寫意變成了沈寫意。他從來不問我這些,好像我改了個姓就如原本要吃豆漿卻突然改成喝牛奶那麼稀鬆平常。
我越描越黑。
「為什麼他們都要以為我是你妹妹,明明就不是。」我以前就不滿地問過阿衍。
我突然想起我倆接吻的情景,急忙擺手說:「我不是說他們接吻。而是說那男人很噁心。」
在C大他面不改色對一群男同學說關於安全套的笑話起,我才知道原來阿衍也是個正常的男生。猴子那群人,經常趁我不在時還在家裡放一些不讓我看的碟。
寫晴說連阿衍她也要贏過去,我直說他不會,當時那個語氣不知道是講給寫晴聽,還是講給自己聽。
我問:「那你信任爸爸嗎?」
我慌忙地傻笑:「我說你說我是什麼就是什麼了。」
「哦,我有事情通知你。」
他又去海邊了。
我鬆手,有些頹然,「阿衍他才不會。」
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想法的呢?
一定,絕對,百分之百。
「本想沒你啥事的,但是呢,我覺得好歹也該告訴你後天我和詹東圳訂婚,既然你倆感情這麼好,要不要回來觀禮?」
他用下巴點了點,示意我:還不快去。
「信。」
前後兩輛車在路上飛馳。在車裡,我跟厲擇良通了最後一個電話。
「你怎麼就知道你姐姐不喜歡東圳?」
「寫晴哪裡喜歡他了,她就是什麼都想要贏,故意氣我才一定要和他結婚的。」
人到他屋外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我幾乎吐得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快點。」他黑著臉下令。
可是,他卻警覺地撥了回來。
冬冬在那一頭半天沒有等到我的回復,便輕鬆和_圖_書地改口找了台階下:「開你玩笑的,我有事掛了。」
到了中途,我撐著發暈的腦袋突然想,萬一他中途離開了,萬一他不在我認為的哪個地方,那我這麼千里迢迢地趕過去撲了個空那又該怎麼辦。
我嫁給他?
媽媽摸了摸我的頭,「我信任他,可是他也有他的責任。一個人活著,不能全是為了愛。你任姨對他有恩,如果他背信棄義地不顧一切和我們在一起。那我同樣也會輕視他。」
「你倆一起長大感情好,我也知道。但是東圳是男孩子,他不能像你活得這麼隨性。你爸爸喜歡他,寫晴也喜歡他,兩家這麼要好,這事本來就是件喜事,怎麼就被你哭成這樣了。」
他們終於要結婚了么?
隱隱約約在負罪感下,我居然冒出一絲不近人情的快意。那種快意是建立在我絲毫沒有察覺寫晴對冬冬有感情的基礎上。
「腿放下去。」他說。
「啊,沒有。」
半夜裡,我打開阿衍的卧室,撲在他的床上,臉埋在枕間,深深地呼吸,努力讓他的味道充溢在我的胸膛內。最後,終於忍不住撥了他的手機,聽筒里能聽見他那邊呼呼的大風和海浪聲。
「其實,挺想你的。」他說。
「蘇寫意。」她用那種慣有的趾高氣昂對喊我以前的名字,「你在德國的日子過得愜意啊。」
我一看見他,便惱了。
他加快腳步,面色不善。
她說的並非不是實話。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在沈寫晴周圍沒有人會喜歡我。所有人里只有冬冬疼我,而對她的完美全然視而不見。可是如今就連他,也是她的了。
屏幕上的男女纏綿到忘我。
就在視線慢慢模糊的時候,兩隻手臂將我一把拉了起來。頭終於露出水面,那一瞬間我迫不及待地猛吸一口救命的空氣,然後開始劇烈的咳嗽。四肢攀附著手臂的主人,死死不放手。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迫不及待地斷了電話。
「撲通——」一下,我像個秤砣一樣落到水裡,四下濺起水花,潑了董小姐一臉。她不但不生氣,還笑著對阿衍說:「寫意像個小孩子,真是挺可愛的。」
背地裡,有女孩兒們討論過關於阿衍還是不是處的問題,甚至還上升到阿衍要是已經被破或者即將被破的話,究竟是被哪位挨千刀的破掉的這麼一個高度了。
「是不是以前我們呆過的那棟海邊的房子,在C城近郊?」我問這話的時候,心中有了盤算。
所以,他能將回國的日期推遲到陪我去杜塞爾多夫以後,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我是說你親我的時候都不那樣,所以很噁心。」
耳邊嬉鬧的人聲似乎也漸漸遠去。
他冷冷地問:「你碗洗了么?」
「阿衍,你在哪兒,還在海邊么。」
「冬冬,你不要娶她好不好。她根本不是想嫁給你,她只是想氣我。」
從沈宅出來,不想回家,更不想讓媽媽知道我和寫晴的爭執,現下一想竟然不知道偌大的B市,哪裡才是我落腳的地方。每當這個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是冬冬那裡,我撥了冬冬的電話,響了一下又迅速地掐掉。
卻不想,是寫晴。
「但是他為什麼不要我們?」
我倒是被這伙噎住,頓時思維止住,怔了一怔。
他徑直走路,沒有理我。
最後這個話題成了背著阿衍的浩瀚賭局,連董小姐等人也成了裏面的選項,供人選擇下注。可惜,我偷偷地瞄了瞄,居然沒有我。
「是啊,你要來?」他淡淡笑著問,也並不知道我就在國內。
我當時不禁拉他離開,然後說:「真噁心。」
「阿衍。」我喊他。
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但是阿衍不會的。
「幹嘛?」他還是不肯回頭。
這話我是一點也不明白,只是沒想到很多年以後,自己居然有了同樣的感悟。
「沒有,就是你不在家裡,不太習慣。」我撒嬌。
「我有什麼不敢的,要不要試試?」
電話里沉默須臾。
他的神色第一次顯得比我錯亂,一口氣問了連串的問題。
多整她幾次,她也學乖了,說這裏人多玩兒不開,夥同他們去了遠處。看見她藉著搶球的當口,居然趁機碰他的手,我更生氣了。
經他提醒,我才發現自己跟個八爪魚似的纏住裸|露著上身的他,藉助水的浮力還正好將雙腿環在他的腰上,還挫來挫去……
「我不是說你吻我很噁心。」
我不應該找他了。
他看了我一眼說:「外面太陽這麼毒,穿成這樣夠你曬的,以後又黑又瘦更沒法看了。」他說瘦這個字的時候,還不經意地瞄了下我的胸。
裏面沒動靜。
其他人見我沒事,也就散去,各玩兒各的。
我一直堅信著這點。
從法蘭克福看球回來,第一次接吻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做出過任何越線的舉動。
見他神色不對,我乖乖松腿。這一松腿不要緊,居然墊一點腳尖就沾到地了。呃——,原來水這麼淺……
屋子裡的暖氣迎面撲來,然後我看到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他剛才似乎在洗澡,頭髮在滴水,下身急急忙忙地套了條褲子就來開門了。
雖然,他一直任外人誤會我是他妹妹,還對我又凶又壞,但是骨子裡是疼我的,容不得我受半點委屈。
「那你覺得你是什麼?」他反問。
然後嬌滴滴的董小姐嬌居然會水球,正好和阿衍打對手。我既不會游泳,也不會水球,當然就只有靠邊站。
他似乎察覺我的不滿,繫上圍裙低著頭問:「你一個人嘀咕什麼呢?」
但是後來有一段時期,我卻一直沉迷在歌德的那句話中。我不記得第一次聽到那句話是在國內的哪一本教科書上,但是真正將她震撼住是在開車送阿衍去法蘭克福的機場后獨自返回學校的路上。那塊海德堡的標誌牌上寫著歌德的名言。
「你不覺得我們姿勢有點……」他在關鍵地方打住。
「你敢!」
我敢肯定,他百分之百也盯著人家的胸脯看了,眼神至少還停頓了三秒鐘。為這事我真的生氣了,足足半天沒和他說話,就一直悶在屋子裡看書。
海德堡是個很奇怪的地方。內卡河的另一邊那些紅色的屋頂,狹窄雜亂的街道,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浪漫和靜謐。在來之前,我不知道海德堡是個這樣的小城。我選擇它的原因僅僅因為阿衍,那麼阿衍選擇它的原因呢。
阿衍回國的第二天,我接到了一個電話。當時已經很晚了,我在浴室里洗澡,出來就聽見手機響,沒多大遲疑就接了。
我頓時愴然一笑:「信任?我爸爸死了。我媽媽也跟著他去了。我問你為什麼,為什麼,你卻一個字也不想對我說,還叫我信任你?」
於是我繼續解釋:「我不是說他們的做法很噁心,而是接吻還摸來摸去的,真噁心。」
「恩,我想一個人在這兒靜靜。」
「寫意。」他輕輕喚我。
真是有點像繞口令了。
過了一會兒,趁著阿衍轉身過去煎蛋,我小聲地抗議:「手也牽了,嘴巴也讓你親了,你說我是什麼?」
「阿衍。」我站在他身後叫他。
可愛你個頭。
他接著走,心情欠佳。
嘖嘖嘖,想當初那群女人下注居然都不押我,真沒眼光。
我也不問他為什麼要去海邊。他總覺和_圖_書得我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但是我明白,我早就長大了。我零零星星地聽說了厲家一些瑣碎,阿衍有個哥哥,比阿衍大許多歲,可惜很多年前就去世了,彷彿骨灰就撒在那片海中。
阿衍也隨之看了一眼。
「馬上就可以吃了。」他頭也不回地說。
而只要阿衍在,那麼董小姐就喜歡來。
阿衍的boss新帶了一位研究生Leonie,是德法的混血兒。Leonie不是那種典型的金髮美女,反而是一頭柔順的栗色直發,五官和皮膚都有種東方人的精緻,並且酥胸細腰,美得不似真人,而且智商也和阿衍有的一拼。
下午,我走在去圖書館的路上,突然遇到了那位董小姐。她遠遠看到我就喊:「寫意!」隨即走來甜甜地對我笑。
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停滯了一下。顯然他看到我,比我看到他要驚訝的多。
我小時候最煩的一篇作文題目便是《我最喜歡的一句名人名言》或者叫《我的座右銘》。我總覺得自己和偉人有那麼大的差距,怎麼可能理解他們的那些肺腑之言呢。
那些話,對兒時的我來說太深奧了。我不懂,永遠也不想懂。
他轉頭看向別處,默然不語。
我斜斜地冷瞥了她一眼。
人家都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他恰恰相反。
「我……」我辭窮。
很小的時候媽媽曾經告訴我,愛是信任。
我偷偷地瞅了瞅阿衍。他面不改色,彷彿看得就是德甲戰況一樣。我不禁又瞅了瞅。
後來,阿衍來德國對我說:「寫意,你以前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會相信我。」
「難得大小姐您還記得有我這號人。」
我甩開他的手,生平第一次像避瘟疫一樣躲開他。退到遠處站定后,我忍住眼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開門上車,踩著油門沖了出去,任他怎麼喊,再不回頭。
他凝視我,緩緩道:「寫意,如果你認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語罷,又過來牽我。
我有些絕望地靠在門邊,有些絕望地對著門踹了兩腳,就在準備踹第三下的時候,門倏地開了。
「別在我面前裝得多清高似的,我警告你,詹東圳早就是我的未婚夫,如今我們正式訂婚了,你要再來煩他,就是小三。」她冷嗤。「你媽媽就是專門勾引人家丈夫的,你可別來個女承母業。」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別過頭去沒有說話。
我的臉皺到一起,有點不服氣。
我吸了吸鼻子,「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
寫晴說:「我知道,你現在和那個姓厲的小子同居著。別以為有他給你撐腰,你就在這家裡無法無天了。我沈寫晴這輩子想得到的東西,還沒有拿不到手的。如今搶了你的詹東圳,若是哪天我心情好,把那小子也搶過來給你瞧瞧。」
「我……」
這下,他倒是迅速地回身,然後冷冷地橫了我一眼。
「托你的福。」我冷笑。
到C城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紛飛的小雪,讓這個清晨的光亮來得特別遲。車站周圍都是繁忙的市井氣息。因為遇到上班的高峰期,好不容易找了輛去郊區的車。
我倒是被他看得心虛起來,背上發毛,卻強裝鎮定地說:「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人家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然後背過身去,臉色已經通紅。
「恩?做噩夢了?」他低聲問。
他居然表揚我說:「看來上次你掛的那門,終於讓你想通了。你決定下心思學習了?」語氣很欣慰。
「我的心遺失在了海德堡。」
到了末尾,我說:「阿衍,在你的窗下守了九十九天的寫意累了,現在也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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