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醉貓

他眯起眼睛,笑得有點詭異,又說:「很多同類都喜歡和人一起生活,畢竟這裏比妖界好玩許多。妖界什麼東西都喜歡盜版人界的,可又沒人類那麼多慾望,搞得不倫不類,沒意思。」
陷害!典型的陷害!
可是,為什麼,它和我的設計又有那麼一點不同,更可怕的是,圖片下面的簽名,居然不是我!而是小趙!
我趕緊關門,把被子一掀,尚尚又變成了貓,使勁舔他的尾巴。
那天晚上,我們在飯館里狠狠吃了一頓,其實我很想喝點酒。沒聽過借酒消愁么?這種亢奮時刻,沒酒怎麼行?
我轉身就走,懶得再和這幫混蛋計較。
他回頭,橙色的頭髮有點凌亂,一雙眼沒啥表情地看著已經陷入呆傻狀態的我,然後有點困惑地說了一句:「我好像喝酒了?」
結果他發怒了,「喵」地一聲怒吼,爪子一揮,我手上登時光榮地多了幾道血痕,痛得我眼淚都快出來了。
大約是被我擺弄得很不舒服,他突然張開嘴,打一個酒嗝,然後爪子撥啊撥,硬是把我的手撥開。
它眼睛緊緊閉著,不過貓爪子抓著我的衣服,所以沒掉下去。
我打開車窗就要扔,結果嚇到了司機同志,一個勁說:「姑娘你不要它就給我吧!現在丟出去車速這樣快它肯定死!年紀輕輕,不可以作孽啊!」
然而,出事了。
事情的發生很突然,甚至沒讓我有一點心理準備。
一番語重心長,說得我開始慚愧,連回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同事們登時開始竊竊私語,我站起來,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丟出去:「厚顏無恥的人是你!去死!」
一大清早的,誰受的了這種刺|激?我差點沒跳起來,結果沒撐好,整個人往後一仰,從床上栽下去。
我把尚尚塞在皮包里,神態自然地開門進屋,結果老爸老媽早就睡了,沒人關心我為啥這麼遲回來。怒啊,就算女兒有「男朋友」了,也不該這麼放縱吧!難道不怕我遇到壞人?
然後,他抬頭很正經地看著我,開口說話:「我覺得這樣不錯,比變成人輕鬆。以後就這樣跟著你吧。」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小趙,她還是不看我,然而面上再也沒有方才的囂張。過了一會,她輕輕拉了拉副經理的袖子,他咳了一聲,開始打官腔:「大春啊,你也是老人了。設計師有時候沒靈感也不希奇,但把別人的東西當成自己的……這樣不太好啊。」
回頭一看,卻見尚尚不在了,桌子上那杯酒和*圖*書精飲料翻倒下來,流了一地。我以為他跑出去了,正想罵幾聲,誰知桌子下面突然有一團黑影動了動。
我突然明白他為什麼不肯喝酒,原來妖怪沾了酒精就恢複原身!回頭看看桌子,他的那杯茶已經喝乾了,難怪要喝我的果汁,我沒告訴他,那是有酒精含量的。
「不用批長假了!我回去就寫辭職信。謝謝經理的關愛。」
我過去隨意打招呼:「王經理好,小趙早啊。」
他猶豫了一下,抓抓耳朵,然而還是同意了:「……好吧。還有,你身上的味道還是很大,霉運還沒走,你多注意……」
「明天等你變成人咱們再算帳!」我抓著它耳朵扭兩下,趁它又想抓我,用被子一蓋,呼呼去也。
他的臉登時綠了,張口想罵回來,估計礙著我們經理又不好發作。我再也懶得聽經理說什麼,推開門就走出去了。
老媽很懷疑地往我房間里掃視一圈,一面說:「一大早乒乒乓乓的,我問你,昨天怎麼回來這麼遲?和小張去什麼地方了?我打他手機都沒人回。」
不,我不用看!我要怎麼給他們解釋,因為有次公司突然斷電,我的圖沒來的及保存,結果第二天我重新做了一份?差別恰好就在那一天!
隨著水杯的碎裂聲,也結束了我在這家公司的工作生涯。雖然後來我是被公安「請」出大門的,但看到那個卑鄙小人血流披面的樣子,還是很快活。
我還處於亢奮狀態,聽他這樣說,真想撲上去狠狠揉揉他的耳朵。我就是怕爸媽知道這事為我擔心,所以填家庭電話的時候寫了尚尚家的電話。親愛的尚尚!你真是冰雪聰明!
我不想說話,她就自顧自說:「是不是業務部那個副經理給你找麻煩?前兩天我看他勾搭上了小趙,這下有了新人,就來報復老人了?」
我被問得懵住,趕緊問清楚:「等一下,您說的……是什麼事情?我做了什麼?」
出了大門,尚尚正蹲在路邊等我,一邊無聊地擺弄著他的貓耳朵,看我出來了,他站起來,淡淡說道:「我沒告訴你爸媽。」
那團黑影被我一砸,再也不動了。我的腦子被這一嚇,清醒不少,悄悄走過去,原來地上是一團衣服,尚尚的衣服!
卡拉OK提供帶酒精度的氣泡果汁,我趁他好奇地研究話筒的時候偷偷點了一杯,他也沒在意。
在我抱著話筒荒腔走板地狂吼「回家,回家,我需要你……」的時候,後面突然傳https://m.hetubook.com.com來咕咚一聲。我也有點喝高了,忘了和大家說,其實我是典型的不能喝酒的人,那杯摻了酒精的飲料酒精度居然出奇地高,喝了半杯我就開始頭昏腦脹,然而精神卻出奇地好起來。
老媽半信半疑地瞪我一眼,終於還是轉身走了,嘴裏還嘀咕:「喝什麼酒,男人喝酒准沒好事……」
我在車子上,捧著他的貓臉從上看到下,還是很驚奇,一隻貓竟然真能變成人!現在他無論怎麼看都是一隻貨真價實的貓,還是喝醉的貓。
我嘿嘿笑起來:「喂,今天沒事吧?陪我去大吃一頓!慶祝我辭職!」
哦,幸好他們沒問我,為什麼兩個人進去,出來的時候卻是一人一貓。我不知道怎麼解釋。
我停下來,一把勾住他的胳膊。顯然尚尚被我嚇了一跳,貓耳朵上的毛都豎了起來,瞪著一雙無辜的貓眼,好像在問我要做什麼。
「來了來了!」我只好用被子把他全身罩住,轉身開門,摸著脖子作出很痛的樣子:「老媽,我剛才做惡夢從床上摔下來,痛死了。」
我清楚地聽到後背砸在木地板上的巨大聲響,不過不是很痛,可還是驚動了門外做早飯的老媽,她光光過來敲門,一個勁問:「怎麼了?大春?開門!你怎麼了?」
小趙突然小聲說道:「我……我是覺得大春姐的風格很好,所以特地拿過來借鑒……」
如果我沒看錯,那應該是我的設計圖,我為那個香水品牌,廢寢忘食了近半個月,最後終於通過的設計圖。
正面,正面!正面!!
在司機同志一路的教訓下,好容易到家了,為了防止他真和我要尚尚,我遞了錢轉身就跑,找錢都沒要。
見了經理,一如我所料,他的臉比鍋底還黑,第一句話就是:「大春,這些年我也看著你走過來了,先前還一直想著提升你,怎麼這個節骨眼上你做這種事情?」
突然想起包里還塞著一隻貓,趕緊把它掏出來,好在尚尚睡得正香,爪子還猙獰地伸出來,隨時抵抗我的騷擾。
見我醒過來了,它很傲慢地站起來,在床上走兩步,然後弓腰,翹尾巴,伸了一個標準的貓式懶腰。
吃完飯尚尚很乖地就要回家,又被我強行拉去卡拉OK。都說了今天是發泄的,怎麼能這麼早回家!
不服氣,我非要擺弄,乾脆把他翻過來,露出毛茸茸的肚子,給他撓痒痒。
哦,如果你們看到一隻貓開口說話,千萬不要驚奇過度,千www.hetubook.com.com萬不要像我一樣由於摔倒閃了腰,千萬不要,因為太狼狽了!
我不願去想找新工作的事情,希望今天揍人的興奮一直保留,回頭見尚尚獃獃地跟在後面,還在低頭舔他的爪子。
他果然是我十三年前救的那隻貓,脖子上的傷口都一模一樣。
我冷笑:「什麼新人老人!他真當自己是皇帝呢!我就是不屑和他這種人共事!難道我還找不到別的工作?!」
尚尚醉了,動也不動蜷縮在我懷裡。
下樓後設計部那幫沒心沒肺的同事還在起鬨,問我是不是升職。我被吵得心煩意亂,乾脆冷冷丟出去一句話:「我辭職了!升什麼職!」
「王經理說的對,我是老員工了,我的風格你們應該最清楚!這份圖到底是不是我的風格,知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種低級的栽贓陷害,我沒必要辯解!」
我的脖子好像僵硬了,只能獃獃點頭,然後獃獃地看著他翻身,正面對著我。
「同類?你是說妖怪?」不會吧!警察局裡面也有妖怪?難道妖怪們都喜歡混在人界嗎?
潔西卡安慰我:「你的設計那樣好,怕什麼?說不定是商量你提升的事情呢!喂,我可把話說前面,你要是升職了,一定得請咱們去大吃一頓!以後仰仗你來提攜咯!」
第二天我是被枕頭旁古怪的聲音弄醒的,一睜眼,就看到這隻神氣的黃貓坐在我腦袋旁邊,使勁舔爪子舔毛。
我一把抓起他的衣服,發覺事情完全在我理解範圍之外。他消失了!真的消失了!而且還是裸體消失的!只留了一堆衣服!
說完,就見王經理和小趙走進來,顯然我的話讓他下不了檯面,他綠著臉,給我放狠話:「你行!錢大春,我做了這麼多年,還沒見過比你更厚顏無恥的人!抄襲得毫不臉紅!你去找新工作吧!看看哪個公司會要抄襲者!」
我只有苦笑,悄悄把床用身子擋住:「我們……去吃了點東西,然後唱卡拉OK,喝了點酒,他可能睡著了沒聽見手機響吧。」
這下歌也唱不成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恢復人樣,我只好把他衣服打包一下,抱著他在卡拉OK工作人員懷疑的目光中匆匆打車回家。
大家都在笑,我也只好乾笑兩聲,胡亂說點一定一定的話,然後上樓找經理。
「這是我做的!我沒有抄襲!」我不得不為自己分辯,不能讓髒水這樣胡亂潑在自己身上。
王副經理顯然還不想放過我,笑道:「大春好大的火氣,說辭職就辭職,和m.hetubook.com.com你們經理鬧脾氣呢?倒個歉有那麼困難?何必大家都傷和氣!」
沒好氣地飛快寫了一封辭呈,正在寫封面,潔西卡悄悄坐到我身邊,輕聲說:「怎麼了?好好的怎麼辭職?」
尚尚呢?!我大叫,他的衣服怎麼會在這裏?!
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赤|裸的帥哥就這樣活色生香地出現在我床上,而且還是大清早。
兩個月前的那個香水廣告的case,我的一個方案終於通過了,本來還打算慶祝一番,誰知上面的經理突然把我叫過去。
走到電梯那裡的時候,突然遇到業務部副經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年輕女孩子。我見過她,是咱們設計部的新人,來了一個多月,不過沒怎麼說話。
他沒搭理我,這邊老媽已經開始砸門了:「大春!你搞什麼呢?!快開門!」
我根本不想聽他那些怪力亂神的言論,所以他後面說了什麼我都沒聽。現在想想,尚尚的警告雖然每次都不認真,卻都是真的。
他嘆了一口氣,把筆記本電腦轉過來:「你自己看看吧!」
借鑒?!我怒了,回頭就想狠狠指責這個騙子,經理突然嘆道:「算了,這事不要再說了。大春,事實就在眼前,你給小趙賠禮道歉吧,我明天會把這事解釋給對方公司聽。你做了這些年,確實也累了,我給你批個長假,和你男朋友出去旅遊一下,換換心情吧。」
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他們都這樣陰陽怪氣,我也只好裝啞巴。電梯很快上了27層,門一開,他倆先快步走出去,生怕我走前面似的。
我的腦子從來沒轉得這樣快過,一瞬間,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回我的小房間,換衣,洗澡,關燈上床。
我趕緊從地上跳起來,回頭看尚尚還懵懂地光著身子躺床上,急忙給他打手勢,壓低聲音說:「你快躲起來!快!」
賠禮?長假?!擺明了要給我加上罪名!想低調處理?不,我偏不!我錢大春做了這麼久的設計師,會為這種栽贓的臭事低頭?笑話!
尚尚點頭:「當然有。」
王副經理還在咳嗽,陰陽怪氣地說:「你看看,這種脾氣什麼時候能改?知道你有才,但恃才傲物可不是好事啊!你自己看看這圖做的時間,再看看自己原稿的時間,當著你們設計部經理的面,自己說說哪個早?」
見我來了,副經理本來放在她腰上的手趕緊放下來,一本正經地把頭別過去。我真想笑,自從知道我有「男朋友」之後,副經理就沒好臉色了,簡直把我當作災和圖書難一般,大約因為我之前狠狠拒絕了他,結果找了個比他更丑的人,男人的自尊心受損吧,現在又勾搭上新人,看起來這個新人妹妹乖乖上鉤了。
「死貓!居然抓我!看我把你丟到垃圾堆里去!」
欺人太甚!當我是軟柿子?!我回頭指著他肥厚的鼻子,厲聲道:「你少說這些場面話!你那些齷齪事,當我忘了嗎?!把私人恩怨攪合在公事里,我認栽走人!因為我不想和你這種臭蟲待在一起!我就等著看你怎麼把公司變成你的後宮!」
新來的那個女孩子姓趙,白白凈凈,還沒脫離學生氣,然而鼻孔卻是朝天的,對我的招呼不理不睬,只是從鼻孔里微微發出一點哼的聲音,轉過頭不再看我。
尚尚變成貓了?!
他其實不是一個沉默的人,但很少願意主動開口說什麼,也很少有表情,沒事的時候就和大多數貓一樣,眯著眼睛躺在那裡,誰也不看,也不知在想什麼。老媽有次多了個心眼,去他說的那家醫院突擊偵查,看他是不是真的在那裡做醫生,結果他還真的穿著白大褂在給人看病,煞有其事。從此以後,老媽對他是再也沒有半點疑心,成天只催著我們結婚。
這種態度讓我詫異,我自問沒有得罪過她,一個新人罷了,怎麼這樣驕氣!
我正想發出第二聲沒意識的尖叫,衣服里突然掉出來一團軟綿綿沉甸甸的東西,滑在我胳膊上。我一驚,差點把這團東西甩出去,仔細一看竟然是一隻小黃貓!
原來如此!自從和尚尚認識之後,我對很多新事物的接受度高了很多,既然眼前能站著一個貨真價實的貓妖,那在其他地方有什麼狼妖狗妖花妖樹妖也不是什麼希奇事了。
經理從來也沒這樣正式地叫過我,電話里的語氣十分嚴肅,害我一直惴惴不安。
清晨的陽光照在它的絨毛上,一根根如金。它突然搖了搖頭,前爪向前使勁伸,一直伸一直伸……漸漸地,它的爪子變成了人的胳膊,跟著是頭臉,後背,腰,腿……
我嚇得大叫,反射性地把手裡的話筒砸過去。話筒開關沒關,發出巨大的聲響,然後就是長久的寂靜。
他舔舔手,又道:「好在這裏面有同類,不然就不好和你爸媽交代了。」
可惜尚尚死活不同意,我還沒見過他這麼固執的樣子,最後甚至冷了臉不理我。我猜妖怪一定很怕酒精,不然怎麼他會那麼慌亂?
在警察局被人以惡意傷害錄了口供,本來是要關我48小時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又把我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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