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尚尚收徒弟

豹子可憐兮兮地看著我,說:「他好厲害,我能找他請教經驗么?」
「真的不怕?」
我的上衣已經被他抓壞了,如果褲子再被抓壞,這個臉就丟大了。
我摸摸豹子的腦袋,笑道:「它是我新認識的朋友,幫我領路,我答應它出來之後給它找個高人指導修鍊的經驗。尚尚,你就勉為其難收了它吧?好不?反正你們都是貓科動物,近親嘛!」
我對尚尚招手:「你過來一下!」
那到底是什麼?什麼呢?
過了好一會,尚尚才輕道:「金系家族的劍仙,好厲害,以前居然從未與他交過手。土麒麟這次出來帶著他,是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么?」
尚尚手裡拿著不知從什麼地方翻出來的醫藥箱,打開,裏面消毒水棉球紗布各色藥水酒精都十分齊全。
她柔聲道:「對了,嘉右,雷系長老有話要本座帶給你呢。他說血琉璃的事情,雖然說了是交給你辦,但如果一直拖著,那可不好。你一定明白了吧?」
他好像根本沒明白我的拒絕,爪子還在鉤:「上來上來!沒關係的,你一點也不重。」
「妖怪難道都是銅頭鐵骨?」我捂住鼻子,艱難地問他。
身上一下輕了,然後一團毛茸茸的東西貼著肋骨鑽過來,似乎是想鑽進我光溜溜的懷裡。
我本能地敲了他一下,然後渾身僵硬地轉身,穿好衣服,關燈,睡覺。
我昏,這麼多酒精,你是想痛死我呢?!
他一本正經地說著。
男的……男的!他居然是一隻雄性的豹子!我昏!我怎麼沒想到!妖怪和普通的動物是不一樣的!
微光從縫隙里透出來,我忍不住好奇,推開門往裡面打量,卻見含真的床邊飄浮著一個球狀的東西,緩緩轉動著,發出幽幽的深藍的光澤。
我看著他光溜溜的脊背,趕緊叫道:「含真!那個……你確定要這樣回去?」
我呆,滿頭泡沫地回頭傻傻看著它。
我動了一下,他卻依然動也不動,不會睡著了吧?
這……這個嘛……
尚尚皺眉看著豹子,它藍汪汪的眼珠殷勤地與他對望,很是誠懇謙卑。尚尚終於勉強點頭:「好……吧,不過我是答應了春春,可不是因為你有什麼潛質,明白么?」
他皺眉屏住呼吸,嘩啦一下,笨拙地倒了許多消毒酒精在棉球上,一面艱難的說道:「春春,把袍子脫了,我給你消毒。快!這味道真難聞!?」
「那好……春春……真的沒關係嗎?這個……在我面前洗澡?」
我隨口答應了一聲:「大家都這樣叫我,你不用客氣和-圖-書!」
我過去敲敲門:「含真,別把房子弄壞了啊!在這裏盡量別用妖術!」
這和重量沒聯繫的……我還想反駁,他卻不由分說一把將我扛在了背上。我的鼻子狠狠撞上他的後腦勺,痛得眼淚狂飆。他的腦袋簡直比鐵球還硬!
尚尚的臉黑了一下:「你……要我收這種小妖……?」
大花天藍色的眼睛很猶豫地看著我,小心地說道:「我是……男的啊。你真的不在乎?」
球裏面躺著狐十六,他還是縮成一團,動也不動。
不知道妖界和人界的時差是多少,我在妖界待了一天多,回來的時候妖界剛剛早上,可人界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
我好怕,怕他靈敏的耳朵聽見我激烈的心跳,那樣肯定很丟人。
我趕緊自己倒了酒精,齜牙咧嘴地沾在胳膊的傷口上。
嗯?
尚尚心不在焉地問著,鋼鞭似的尾巴一甩一甩,砸在地上邦邦響,嚇得豹子渾身僵硬,顫巍巍地回答:「我……我叫花大花……我娘一直這樣叫我,因為我身上花紋最漂亮而且排行老大……我……今年202歲了。」
狐十六呢、他把他放哪裡了?我想問他,卻被尚尚輕輕推了一下:「春春你去把身上稍微擦一下,弄乾凈點,出來我給你包紮。」
尚尚在旁邊拿著紗布,神情肅穆地等待著,好容易我清理完了胳膊和腿上的傷口,背後那個卻沒辦法,只能麻煩他了。
我爬爬濕漉漉的頭髮,只覺累得慌。莫明其妙去了妖界一趟,什麼都沒看明白,又被帶了回來。
我一個勁點頭。
「那你跟著我吧,你叫什麼名字?修鍊了多少年?」
我抱住他的脖子,把臉輕輕貼在他頭髮上。他乖覺地蹭過來,摩挲兩下,暖洋洋癢絲絲。
處決了風麒麟之後,土麒麟他們就走了,還是沿著那通向天空的台階慢慢上行,每上一層,下面的台階就紛紛塌下來,落在地上變成一團一團的泥土。
他不理我。估計他現在心情極度糟糕,算了我還是別惹他了,反正光著身子丟人的是他不是我。
「你出來啦出來啦!我就知道你不會騙我!你果然是好人!」
我趕緊從尚尚背上跳下來,顛著腳跑過去抱住它,愧疚地說道:「真抱歉讓你等那麼久。痛嗎?這死狐狸脾氣不好,你別和他計較。」
他又悶悶地嗯了一聲,過一會又道:「干你P事!你們先回去!冰箱里有前兩天的剩菜,廚房我剛刷過。誰要是敢在我回來之前弄髒,小心狗命。」
上樓,拐彎,正要推開和圖書自己的房門,忽見對面含真的房間,門下面的縫隙泄露出一絲一絲轉動的微光。
汗,花大花?這什麼鬼名字?比我錢大春的名字還要難聽!我有點同情它了。
我急忙回頭,尚尚卻已經抓住我的手腕,反手把門一關,說道:「他把狐十六的元神護住了,保證不會散開。我想過幾天他就會醒了。你別管這事,來,先回房間。」
「春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的本相?」
豹子跟著使勁點頭,差點把頭點掉下來。
他被我看得坐立不安,耳朵使勁搖,一面小聲問我:「春春?真的怕?」
花大花點點頭,突然篩糠似的抖了起來,抖一下就小一圈,最後變成普通的家貓大小,這才抬頭奶聲奶氣地問我:「現在這樣可以了嗎?」
「別,別找他啦。狐科動物和貓科動物不同類,學不好的。我給你找個新師父。」
話還沒說完,傷口就是一痛,我差點叫娘了,滿手的冷汗。
他低低嗯了一聲,稍微撐起來一點,忽然低頭在我背脊上輕輕一吻,溫軟的觸感,彷彿被蝴蝶的翅膀輕輕劃了一下。
「我自己來自己來!」
轟隆隆,天上有雷劈了下來。
「行了……別說了……」我沒精打采地打斷他,「你去找尚尚吧。我有點累,先上樓休息了。」
我正想上前看個仔細,尚尚突然在後面說道:「別進去,那是含真下的結界。」
我想到那個古銅色肌膚的高大男人,面無表情,劍光犀利,只揮一下便有金戈鐵馬的殺氣。一劍破風沙,再一劍,斬斷狐十六的九條尾巴。這種威力,讓人恐慌。
「這種程度都忍受不了,你還修鍊什麼?不如回去和你娘待著吧。」
在我心裏卻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了一下,又好像是炸彈炸開了一樣,手足無措。
走了一會,土麒麟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回頭對嘉右微笑,笑容十分甜蜜。
他笑了,唇邊露出兩個小酒窩,鬼怪的臉一瞬間變得喜悅而又天真,雖然一點也不好看,卻讓我的心頭砰地一跳。
「很好很好!這下咱們租書店有兩隻貓啦!嗯,還有兩隻狐狸。」可以做動物園了,我暗暗想著,撓了撓花大花的下巴。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變成貓和我一起睡,可是,這一次,我卻再也睡不著。
我看著他手上倒鋼鉤一樣的爪子,再看看背後鋼鞭一樣的尾巴,最後還是搖頭。
嘉右悶悶答應了一聲,土麒麟也不計較他的無禮,笑著走了。
「你呀,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怕的!誰會怕一隻貓?」我抓著和*圖*書他的臉皮子,拉兩下。
我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來,只盼時間可以在這一刻多停留一會。無論他是貓,是帥哥,還是鬼怪,都不要緊。
大花差點哭出來,趕緊細聲細氣地辯解:「不要不要!師父我錯了!我再不叫辛苦!你可別放棄我!」
花大花低聲道:「他……他是不是討厭我……」
我憋出幾個字:「沒……沒事……你繼續……動作快點!」
「回去吧,先回去。」
我甚至盼望他乾脆不要醒過來。
事實證明,我之前的擔心都是無用功。尚尚他們不知從什麼地方走了捷徑,等我回神的時候,人已經在書局裡了。
尚尚嘆了一口氣,說道:「你這個樣子不能去人界,要麼變成人,要麼你把妖力壓縮,把身體變小一點。你自己看著辦。」
「我警告你啊,不許亂碰,不許亂看,擦完酒精貼好紗布就放手。」
尚尚的爪子縮了回去,小心迴避我大腿上的傷,後面的尾巴也伸長托住我,那感覺和坐靠背椅似的,穩當的很。
「和你沒關係,他今天心情不好。」尚尚淡淡說著,「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出事,他沒當場發飆已經夠冷靜了。」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飛快抓了大毛巾擋住身體,然後甩開門就把他踢了出去。
然而我現在再也不覺得她可愛了,這種笑容,讓我渾身雞皮疙瘩亂竄。
大花靠在門邊,好像有點扭捏,好半天才輕道:「春春……我能這樣叫你嗎?」
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他突然這樣問我,倒把我問住了。我勾著他的脖子,把臉往前湊,仔細看他。
我怔怔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說什麼,旁邊尚尚突然拉了拉我,在我面前彎腰。
怕?怎麼會!我笑著從後面用手捧住他的臉,揉兩下,硬梆梆的,硌著手指疼。
我匆匆洗完頭,隨便用毛巾擦了一下身上,換上家居睡袍垂頭喪氣地走出來。
欲哭無淚。被看光了,整個背部……
大花還沒問完,就被尚尚的冷眼嚇得卡住了。
「好了嗎?」我問他,他卻把臉貼在我背上,整個人如同貓一樣扒上來。
尚尚低聲道:「很疼嗎?」
我們都有些茫然,望著滿地瘡痍,不知該說什麼。
我回頭瞥一眼含真,他的臉比鍋底還黑,剛才沒一腳把豹子踹死都算客氣的了。找他等於死路一條。
「算了不用,謝謝你啦。我自己能走。」
狐十六的九條尾巴全斷,對狐妖來說,這是毀滅性的災難。尚尚說,他幾千年的法力等於全部被毀,能維持住元神不散和圖書,已經很難得了。
「尚尚?好了嗎?你很重,我快喘不過氣了。」
背上的每一寸皮膚好像都極度敏感,甚至連寒毛都能敏銳地感覺到他的存在。我能感覺到他怎麼塗酒精,怎麼貼紗布,慢慢地,好像也沒那麼疼了。
「可是這樣很辛苦……師父,難道我一直都要維持這樣……?」
尚尚貼在我懷裡,呼吸聲溫潤綿長。
這一刻的氣氛,尷尬卻讓我心跳,怎麼也抑制不了。
「上來吧,我背你走。」
他的臉貼在我肩胛上,睫毛刺在上面好癢,心裏也跟著癢起來,有點不平靜,卻又帶著一種祥和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我狂跳的心終於漸漸平穩下來,他趴在我背上,很重,挺難受的,但又很安心。
「當然不怕,反正都是尚尚么。」
他滿臉迷茫神情地走過來,順便看看那隻發抖的豹子,奇道:「你什麼時候認識這種小妖?它要做什麼?」
他現在蜷縮成一團,像一團雪白的毛球,窩在含真懷裡,動也不動,除了身體微微起伏,乍一看好像真的死了。
大花乖乖坐在門口等我,他身上還是濕的,地上一灘水跡。一看我出來急忙解釋:「春春,其實我什麼也沒看到。你不用在意的!人類的身體對我來說是……」
它嗷地一叫,在地上滾兩圈,爬起來瑟瑟發抖地看著含真,話也不敢說了。
要怎麼說呢?從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類審美觀來看,現在尚尚的模樣絕對不會有人說帥,或者個性,只會覺得可怕。誰會覺得一個獠牙幾乎長到下巴的妖怪帥?更何況他的眼角後面還有深深的黑色紋路,映著慘綠的眼珠,簡直和鬼一樣。
做什麼?!我急忙要掙扎,他卻輕聲道:「春春,就一會好么?我心裏很難受,說不出的難受。」
我乾脆把它抱起來,它就乖乖地軟綿綿地倚在我懷裡,像一隻普通的花貓。
我忐忑不安,戰戰兢兢,然而這感覺卻又是那麼喜悅。
含真皺眉抱著狐十六,轉身就要出森林。
倘若尚尚和含真真的要和他對上了,豈不是死路一條?含真和狐十六也不過勉強打個平手還差那麼一點。人家可是一劍就解決了。
出了森林,遠遠地就聽見有人叫我,欣喜異常。
含真早就穿好了衣服,估計還洗了澡,頭髮濕漉漉地,坐在電腦發獃,音箱開的很大聲,放的是《蠟筆小X》。
花大花嚇得在我懷裡抖成一團,尚尚回頭嘆道:「含真,你不要隨便拿別人泄怒。」
沒人理我,而且我一敲之下,門自己開了,原來他沒鎖。
我看m.hetubook.com.com這情形,是他倆有什麼話要說。算了,男人間的事情,他們有自己發泄的方式,我還是別插手比較好。
以前他看這個的時候,能笑翻過去,然而現在卻面無表情,嘴角也沒動一下。
含真在前面終於等的不耐煩,暴吼起來:「TMD還有完沒完?!到底走不走?!不走老子就先回去了!」
含真乾脆不說話,掉臉先走了,雖然光著身子沒啥形象,倒也氣勢洶洶。
嘉右神色凝重地點燃一根香煙,吸一口,從鼻子里噴出來,才說:「沒與他交手是你們的狗屎運。劍仙是什麼身份?土麒麟能請動他,算她本事。」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渾身僵硬地躺在床上。
花大花縮著腦袋,聲音如同蚊吶:「我……我能變成人,但娘說很醜……一點也不像人。所以……」
好看不好看,都是我的尚尚,有點固執有點懶惰有點神秘的貓。
我臉朝下躺在床上,感覺他的手撫上背部,不由微微一顫,有點心猿意馬。我把臉埋在枕頭裡,悶悶地說道:「尚尚,快點塗酒精包紮,我很冷。」
嘉右愣了一會,突然往相反方向走去,尚尚問他:「你去哪裡?回仙界?」
「202歲?連人形也沒修鍊出來?」尚尚皺起眉頭,頗有嚴師的味道。
為什麼不早說?!!
尚尚說這是自發保護的昏迷,只怕要三四天才能醒過來。我一直想,他醒過來之後,會說什麼?知道風麒麟的事情之後,會怎麼難過?
娘的,等於再受一次傷啊!痛死了!
這隻貓怎麼了?
他又把我背在背上,往前走去,一面又說:「咱們馬上要飛了,春春抓緊我,很快就到了。」
我能理解它說的很醜是什麼意思,當時在永夜城的小酒館,看到一堆奇形怪狀的妖怪,沒一個像人的,想必大花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長長的台階層層崩潰,終於再也看不見一點痕迹,他們順著魔陀羅山這根天柱,回到了仙界。
「……哦,那你好好休息。」他乖乖地走了。
嗯?是誰?我抬頭,卻見一隻大花豹子滿眼淚光地朝我撲過來,沒跑幾步就被前面的含真一腳踹飛。
我一邊解帶子一面嚴厲告誡,尚尚沒說話,神情依然嚴肅。
我抱著花大花進了浴室,先把它好好洗個乾淨,這才放水洗頭,一邊抓著頭髮一邊回頭和它說話:「大花,以後就在書店住下來,別怕。含真脾氣比較暴燥,但其實心很軟,尚尚也是個和氣的人。以後可能還有一個仙人要來,更不用怕他。你好好跟著尚尚,以後一定能成為厲害的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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