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嘉右的歸來

尚尚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一會聞聞顏料一會抓我衣服,我被他鬧得不能安生畫畫,丟下畫筆正要狠狠罵他一頓,他卻突然說道:「春春,我餓了。晚上吃什麼?」
嘉右把手裡的拖把狠狠一扔,暴吼起來:「你想問什麼?!痛快點!是我是遇到風碩了那又怎麼樣?!我還和他吃飯聊天,說的都是如何逮捕你!你滿意了吧?!」
我拿起手紙,上面薄薄一層血痕,和綠色的顏料混在一起,分外怵目,嚇了我一跳,趕緊按住他,這才發覺他掉毛的地方,露出的全是大片大片粉紅的嫩肉,上面甚至還有乾涸的小血痕。
所以,尚尚,不要讓我傷心。
他今天火氣怎麼這麼大?我看著他不停晃動的尾巴,忍不住輕輕抓了一把,想把這隻暴躁的貓抱在懷裡,誰知他反手就是一爪子,我手背上頓時多了幾道紅痕,鮮血一下子冐出來,痛得我叫了一聲。
他搖頭:「不,破點皮沒什麼。春春,師父,我以前其實沒受過傷,都靠我娘保護我。現在我明白了,只有吃苦流血才能真正成為強者。我會好好修鍊的,以後成為大妖怪保護我娘和我弟弟妹妹。」
尚尚坐在沙發上,目光冰冷,盯著嘉右的背影看了好半天,終於說道:「你遇到他了對不對?他怎麼沒跟過來?不是一直想抓我丟進天牢么?」
他沒說話,過一會,又說:「倘若我有天不得不離開……我是說……你會趕我走么?」
我的肩膀有點支持不住要垮下來,全身都疲憊。危險隨時都會來臨,是的,這次是仙人,我的新敵人。
我完全無視他柔弱的辯解,他簡直比尚尚還笨,撒謊都撒不好。
我有點不忍,然而尚尚說的也有道理,不吃苦,永遠也無法進步,雖然他嚴厲了一點,但對大花來說,這未嘗不是一個挑戰和機會。
他說的那樣嚴重,幾乎要貼上我的鼻子。
尚尚很得意,搖著尾巴笑道:「我?哼哼,我兩百年的時候,早就有人形啦!我們那是亂世,不強的妖只有死路一條,現在的新妖根本不能比。」
那又怎麼樣?我繼續瞪他。
不,我不願意相信這個,甚至不願去想它的可能性。尚尚不會騙我,或者說,就算騙我,我也認了。
我嘆氣:「尚尚你到底怎麼了?對我有什麼意見可以說出來。我這人比較遲鈍,你不說,我不明白的。我是不是得罪你了?」
尚尚從我肩膀上跳下來https://m•hetubook•com.com,還是嘆氣:「他什麼都好,就是死腦筋。真搞不明白,魔陀羅山上的妖怪應該一個比一個精明,偏他那麼笨。」
我知道了,尚尚。
他頗有一付現在的孩子怎麼怎麼不行的滄桑模樣,我又彈了好幾下他的耳朵。
我懶得理他,自顧自沾了酒精要擦傷口,他卻又軟軟地蹭過來,肉墊子按住我的手,小聲說道:「春春……我錯了。」
我昏,這哪裡是掉毛!分明是擦傷!
我呆。這才想起今天中午我們剛剛把嘉右留下的一冰箱的食物吃完。大概是知道我們都是一群懶豬,嘉右差點把冰箱塞爆了,估計還怕我們糟蹋了他收拾乾淨的廚房。含真和尚尚做飯就是打仗,每次做完廚房都和被群魔掃蕩過一樣。自從嘉右來了之後,書店的廚房就比卧室還乾淨,所以勤勞工作的嘉右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的工作成果,我們也樂得放手。
尚尚,你越來越神秘,越來越焦燥,是為了什麼?
「別看,外面的氣有點不對!」他沉聲說著,把我往後推。
這隻死貓,什麼時候又學會這些話?
我點頭。
尚尚聽到門鈴立即跳起來,跑兩步就變成人形,順手抓過沙發上的褲子衣服,邊跑邊穿。
「結婚吧,結婚很好玩的!可以睡一起,吃一起,做什麼都在一起,不會寂寞啦!」
尚尚沒理他的怒氣,只是低頭在他身上聞了兩下,輕道:「你回仙界遇到誰了?好大的味道。」
門外傳來踹門的聲音,嘉右在外面怒吼:「TMD到底開不開門?!是不是把老子的廚房拆了?!」
「這是怎麼回事?你打架了?!」
剛上樓梯,他突然輕輕說道:「結婚,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春春,是一直,永遠。我就可以有理由一直陪著你了。」
他一個勁搖耳朵,嘆一口氣:「哦……如果還是封建社會那多好。春春,我也看過你……雖然是背部,不過也算吧?你放心我一定負責,和我結婚好不好?」
「讓他來,讓他來吧!乾脆讓他們看個仔細,告訴他們我根本不是血琉璃!不就是抽出魂魄么!」
我追上去,還沒開口問,尚尚突然說道:「春春,以後不要一個人出去。在家也最好和我待在一起。妖界那裡也算了,如果是仙界為難,事情就會很麻煩。」
我趕緊用手紙擦,一面問:「你身上是怎麼了?怎麼一和_圖_書塊一塊的?過敏掉毛么?」
「怎麼了?不開門么?」我走過去,就著貓眼往外面看,只來得及看到一片紅色的東西,就被尚尚一把拉回去。
我有點被嚇住,怔怔看著他,眼珠離得過近,他的面容看上去有點滑稽,可我卻笑不出來。
嘉右臉色微微一變,推開他徑自走了進來,先去他的寶貝廚房繞一圈,皺著眉頭出來吼:「地上怎麼有灰!我走的時候還沒有呢!你們這幫懶豬,就不會稍微打掃一下嗎?」
回頭看尚尚,他餓的眼睛都綠了,尾巴焦燥地甩著。我只好拉拉窗邊的小鈴鐺——那是呼喚老鼠精的用具。
你不會騙我。
嘉右登時大怒,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我真怕他動手傷人,那神情真是太恐怖了。
我相信你。
問題是,剩餘的飯菜都吃完了,晚上我不得不用那間寶貝廚房。
「來,大花,我給你消毒包紮。乖乖的,有點痛,不過一下子就好啦!」
「不要!那是特殊情況,不算數!」
尚尚打一個呵欠,說:「大花,有些東西不是死學就能會的,關鍵還是要動腦子考慮。你的根基不錯,就是腦子轉不過彎,與其修鍊那些靈巧的技術活,不如先把妖力煉上來,基本的格鬥學紮實。否則就是鑽牛角尖,煉再多也沒成果的。」
沒一會,上來兩隻老鼠精,嘰嘰咕咕地湊過來,鬍子一動一動,脆聲脆氣地問我們有什麼吩咐。
尚尚還是冷笑,嘉右急了,又吼:「管你相不相信!我幹嘛和你說這些!」
說著他脫了外套,立即就要戴上手套做清潔,我想勸也勸不了,只好由他去。
汗,我的傷口呢?我摸摸皮膚,除了有一點麻,就沒任何感覺了。太神奇了吧!我瞪他,他卻可憐兮兮地看著我,也不說話。
「你就知道吃!睡!」
趕他走?怎麼會!
我把紗布貼在傷口上,摸摸他的耳朵,輕聲說:「大花,修鍊都是很辛苦的,你能堅持下去么?要不休息幾天?」
含真走了有一個星期,我一直在小閣樓上創作自己的漫畫,也沒注意這事。
尚尚兩三步追上來,急道:「不行!春春不能這麼想!你的魂魄絕對不能讓他們碰到!你明白么?!絕對不能!」
尚尚突然變成貓,三步兩步跳上我肩膀,弱弱地說道:「既然被你看光……那個,男女授受不親……你是不是該負責?」
我該上樓補眠,養足了精神對付這幫怪力亂和_圖_書神的傢伙。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他也不說話,只是慢慢鬆開手,放我走。
我說過,錢大春要相信,就一定相信到底,可你這般姿態,讓我如何繼續信任下去?
當然是你錯!我翻他一個白眼,甩開他的爪子。
等我追到樓下的時候,門鈴的女歌手已經唱完了一小段,尚尚站在門邊卻不開門,只是發獃。
他和尚尚對視了好久,終於冷道:「幹嘛?看什麼?老子的房租可是按時交了,沒你說話的份!」
他好像嘆了一口氣,我卻沒聽真切,其實也沒把這事往心裏去,只是進了小閣樓,花大花乖乖地趴在那裡不動,只是看到尚尚,越發縮成了毛球。
說著他皺皺鼻子,作出一付厭惡的表情。
尚尚先是動了動耳朵,一付我沒錯都是你錯的樣子,我真想揍他一拳。
人類的心很脆弱,很容易就會受傷流淚。
「都看到了,怎麼?」我隨手抓了一卷新紗布塞進醫藥箱,起身準備走人。
他到底是怎麼了?
真是夠了,一點點適當的刺|激是新鮮有趣,但過多的刺|激,神經會無法承受。我自認神經比較粗糙,但也吃不消了。
兩隻小妖精嚇得差點痛哭流涕,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提籃子買菜去了。
花大花倒是天天來我這裏報到,開始我沒注意,結果有天突然發現他背上的皮毛掉了好大一塊,眼睛里水汪汪的,好像剛剛哭過。
我沾了酒精在棉球上,對大花招手。他夾著尾巴縮著耳朵,小步湊過來,可憐兮兮地看著尚尚,過一會,突然輕聲叫一聲:「師父……」
他抓了抓耳朵,怔怔看著地板,過了好久,才低聲說道:「……是的,你得罪我了。」
這隻豹子比尚尚還像貓,唯一的喜好是喝牛奶和躺在我腳上睡覺。
他果然還惦記著廚房。我剛要說話,尚尚突然拉開門,冷著臉瞪他。
我輕輕彈他的耳朵:「你自己多聰明!你200年的時候,說不定比他還笨呢!」
「放開,讓我上藥。」我輕輕推開他,再拿起酒精棉球,誰知原本手背上的傷口居然全部消失了。
你若真的騙我,我不會憤怒,也不會大罵……不我什麼也不會做,可我會傷心。
我汗,敢情大花身上的傷口都是尚尚搞出來的呢!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尚尚這麼嚴厲?
尚尚頓了一會,輕聲說道:「我和含真去偷血琉璃的時候,仙界值班的人是嘉右和風碩。我們分開逃跑之m.hetubook.com.com後,嘉右去追含真,風碩來追的我。我就是被他打傷的。他是個很極端的仙人,對血琉璃的事情看得十分嚴重,一直盯著我不放。但他的身份在仙界十分卑微,沒有說話的權利,所以一直沒有出仙界為難我。」
「你別動,我去找葯。」
「那不需要結婚,咱們現在不就做什麼都在一起么?幹嘛非要結婚?」
我問得可能有點嚴厲,花大花更是縮成一團,用小白兔的眼神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就這樣。
他渾身都在抖,似乎柔軟的手紙擦在皮膚上都是劇痛,聲音都在微微顫抖:「不……沒事,不用春春擔心。」
天崩地裂了,我也會相信。
尚尚冷笑起來,說:「惱羞成怒?你知道我指什麼。」
這孩子真是淳樸,我再揉揉他的耳朵,他蹭了兩下,便乖乖站起來走向門口,一面說:「我繼續修鍊了。師父,晚上您一定要驗收我的成果。」
我沒好氣地說著,從抽屜里翻出醫藥箱。
「你要是真願意一直陪著我,不用結婚也行。不然就是結婚,也不過是一種無用的儀式罷了。」
他再纏上來,抱住我的手腕,一頓舔,舌頭擦過傷口,有點疼,麻麻的,可是卻很舒服。
一推門看到赤|裸的男人躺自己床上,我比較無語,只好從沙發上抄起毯子丟在他身上,蓋住重要部位。
我小心替他把傷口上的顏料擦乾淨,大花一直在抖,然而再也沒發出嗚咽的聲音。
我甩著醫藥箱,沒心沒肺地回他一句:「只要你別做對不起我的事,我這麼溫柔可愛善良的人怎麼會趕你?」
我還是沒能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那時候,我真是單蠢,自以為對男女之間的事情瞭若指掌,其實我就是天下一大白。
尚尚開始還會賴在我身邊眯著眼睛裝睡,偶爾還會提一點意見,沒過幾天他大概覺得無聊,自己不知跑什麼地方玩去了。
我真是拿他沒辦法,貓的脾氣,忽陰忽晴,可是他作出討好的模樣,我又發不出脾氣,簡直和剋星似的。
花大花垂下腦袋,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個是,十分柔順聽話。
他埋頭拖地,再也不說話。尚尚也維持沉默,沒一會就自己上樓了。
「什麼意思?」我狐疑地看著他。
他深深吸一口氣,半晌才沉聲道:「我拒絕他了,血琉璃的事情上面是全權交給我的。我不會讓任何人插手!」
我汗,去了妖怪狐十六,這次又是仙界的人?我最近是不是被霉https://m.hetubook.com.com神看中了?怎麼纏住不放?
「沒事的……」
他沒話說了,只好垂頭喪氣地縮成一團。
他動了一下,估計是被我的動作驚醒了,迷茫地坐起來,喃喃問道:「怎麼?吃晚飯了嗎?」
我問他怎麼回事,他只是搖頭,然後變成大豹子的模樣,躺在我身邊,下巴擱在我腿上,看我畫畫。
我拍拍他的腦袋,下樓拿醫藥箱,尚尚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曬太陽,估計是睡得太舒服,變成人了也不知道,還在撓耳朵。
大花沉默了一會,似懂非懂,連連點頭地走了。
我翻他白眼:「用詞不當!男人的身體不值錢,看了也白看!何況現在是民主社會,誰和你玩封建那套!」
哼哼,這會開始玩純情?
沒走兩步,尚尚在後面說道:「春春,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一次也沒有。」
嘉右披散著滿頭紅髮,臉色十分難看,手裡還提了兩個大袋子,滿滿的全是菜。
「嗯……」
我什麼地方得罪他了?!我正要問個清楚,樓下門鈴卻突然大震。自從含真把門鈴音樂換成某個妖族民歌之後,每次來人我都要嚇一大跳。因為那個民歌一開頭就是一個女子尖銳的吼聲。在我聽來,那玩意足以拿去拍恐怖電影了,可尚尚和含真卻說那是藝術。
我承認自己是疲憊之極的發狠,說完甩手就走,都不知道該怪誰。
尚尚煩躁地說道:「還問什麼問?去買菜!買鱸魚!核桃酥!快去快去!」
我沒理他,這隻貓最近有點不對勁,總說一些奇怪的話做些奇怪的事情,大概是春天到了的緣故。
尚尚翻身要下床,毯子滑了下來,不等我提醒,他自己先遮住。這傢伙,居然還給我臉紅!居然還小聲問我:「你……看到了?」
尚尚又說:「血琉璃的事情,嘉右和風碩的分歧很大。你應該看出來了,嘉右是維和派的,主張溫和解決問題,所以一直沒有下狠手。但風碩不同,他是極端派的。你身體里可能有血琉璃的消息一定傳到了他耳朵里,不然他不會找嘉右。嘉右身上全是那傢伙的臭味。」
某天我不慎把顏料滴在他背上,剛好濺上他新裸的皮膚,花大花驚得跳起來,一個勁甩毛,喉嚨里發出可憐的嗚咽聲。
還是說,我身體里真有那個血琉璃?你真的騙了我?
尚尚「嗯」了一聲,聲音有點冷冽:「今天的份量修鍊完了么?如果受點小傷就哭訴,你永遠也不可能進步。」
我突然覺得頭疼,渾身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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