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怔住，他沒想到一向溫和的來茴會說出這種不留情面的話，但礙於周于謙，他也只能壓下火氣，聲音乾癟地說道：「這……哦……呵，我到樓下抽支煙！」

「想不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你看，你一天沒吃東西，一會兒連路都不動！」來茴見她望著手腕上的繃帶出神，忙找話岔開她的注意力。

謝家逸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自從上次兩人將話攤開來說后，因為怕肖鈺尷尬，他也沒去找過徐亞，只偶爾的從電話里得知他的工作還算穩定，和肖鈺仍是曖昧不清，也沒聽說他們正式交往。

「才十點鐘！」家逸說道。他實在不願意她回到周于謙的身邊，這就像往他心上戳了一刀，然後提醒他，她還是周于謙的女人。而他要真正地擁有她還得等上半年，這半年不但要忍受自己最愛的人睡在另一個男人床上，更要遵守來茴的約定，不能與她有任何親密的行為動作。

「跟歐陽沒關係？」程蘭不敢置信，來茴除了周于謙哪來的人際關係，更何況是外企，說進就能進的嗎？

他諷刺地冷哼，只覺得此時的自己無比可笑又愚蠢。從傍晚得知程蘭自殺的消息后，便推卻了所有的應酬，他太清楚程蘭的悲慘能給來茴造成什麼影響。以往只是些小事情，她都會失神哭上很久，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哀自怨。而這次程蘭自殺更是非同小可，只要想到來茴難過驚駭的樣子，他怎麼也無法安下心，尤其是到https://ｍ.ｈｅtｕbooｋ.ｃoｍ•cｏｍ醫院聽說她離開了，不知道有多恐懼她受了刺|激，而在外面出什麼事兒。

程蘭抬起打針的手，覆到來茴的手背上，無奈地說道：「同行業的很多人都知道我跟歐陽的關係，要進了那些公司，怕還沒開始工作就被別人戳穿脊梁骨了。而其他行業的，因為我年經太大，幾年沒有工作，也不會接收我這個沒經驗的！」

他知道，這半年來茴希望跟他無任何關係，她不想自己當個很不像話的女人，同時與兩個男人糾纏不清，而他也想完完全全地擁有她，所以寧願忍耐，哪怕每日每夜都得承受心如刀絞般的痛苦。

「是小手術，縫上針就應該沒事了。」歐陽偏頭，看了眼手術室前亮起的紅燈。

程蘭短短地吐個兩個字。「不疼！」

程蘭聽了一逕地搖頭。「周于謙是大公司，很多高層都認識我，人多嘴雜，算了，讓我自己再想想辦法！」

南嶺別墅的牆角陰影里，周于謙疲憊地倚著牆，陰沉地看著從跑車裡出來的來茴，再看著她進門，如鉛沉般的腿微微挪動。

來茴飛快地點點頭。「沒有關係，他是周于謙的客戶。」她見程蘭眼裡有了希望，忙又說道：「我還不知道行不行，但我試試看！」

真是沒良心的牲口！來茴在心裏罵了句，心疼地說道：「那就離開他吧，離開他了照樣能活！」

程蘭為他付出的感情是縫幾針就能補得回來的和圖書嗎？為他浪費的青春是縫幾針就補得回來的嗎？為他放棄了事業家人朋友是縫幾針就補得回來的嗎？

程蘭虛無苦澀地一笑。「不離開也不行了，你知道他是怎麼對我的嗎？開了張支票說是分手費，叫我拿了錢滾得越遠越好！」

歐陽移步到她面前，來茴不想看那張俗不可耐的臉，這讓她覺得噁心，她低頭望著鞋尖，在歐陽說出又一個借口前，煩悶地搶話道：「你要是怕面對阿蘭，就先走吧！況且，如果阿蘭手術結束，看到你也會影響她的康復！」

找了她一晚，擔心了一晚，原來是跟另一個男人約會了。

來茴放下心來，家逸握著她的手道：「別擔心，她養病這段時間我會教她些東西，好順利地通過面試！」

竟然還能說出縫上針就沒事了，竟然還能這麼地輕描淡寫，彷彿在手術室里被搶救的是大街上隨便一個女人。來茴不敢相信他竟淡漠到這種程度，她清清楚楚記得，三年前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與程蘭喝交杯酒，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他愛程蘭，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要珍惜程蘭，而現在，程蘭被他傷透了心，連寶貴的生命都放棄了，他怎麼能沒人性到說出縫幾針就沒事的話。

衝到盡頭的手術室，她才停下腳步，歐陽擎少嘴上叨了根沒點燃的香煙，和所有病患家屬一樣，蹙緊了眉頭，臉上寫滿不安。來茴手撫在胸口輕輕喘息，原來不是她看得清楚，而是她對醫院太熟悉，母親生病m.hetubook.com.com後，她彷彿就生活在醫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潔白的帘子，鐵架子鋼絲床，就像是她的另一個世界，她習慣了卻深惡痛絕的世界。

「哦……好像他工作挺忙的。」他只能含糊以對。

向來八面玲瓏的來茴只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繞到他身後才頓下步子，不摻雜任何情緒地背對他說道：「歐陽，你該關心的不是我怎麼想！」

「來茴，別小心翼翼的，我犯傻一次，不會有第二次。我要是還想死，就不會給他打電話要他送我來醫院了！」她虛弱的說著，眼神仍是空空洞洞，那裡面什麼都沒有，連眼淚都不找出來一滴。

「不會給你惹來什麼麻煩吧，萬一有人說你循私呢？」來茴擔憂地道。

但想到她曾經幫父親找到工作，來茴又忍不心看她自生自滅，咬了咬下唇，她猶猶疑疑地開口：「我找周于謙幫幫忙！」

「小手術？縫上針就沒事了？」來茴瞪著他，雙眼恨不得在他臉上灼出兩個洞，捏緊了雙拳，她大叫道：「她是割腕自殺！」

「離開他吧，程蘭！」她又說了一次。

而他，卻窩囊得像只老鼠躲在角落裡。

謝家逸正好缺了個助理，便爽快的答應下來，不過外企畢竟不像國內的企業，不是哪個人說進就能進的，面試考核的程序一樣不能少，由於程蘭是總經理親自引薦的，也是在他手下做事，想來也是一路暢通無阻，直接上任進入試用期。

「徐亞怎麼樣了？」來茴驀地想起A城和*圖*書還有個青梅竹馬的朋友，不覺慚愧，起初只顧著躲他，到現在也對他不聞不問，好像過份了些。

來茴想想也是不妥，要是周于謙把她甩了，又不給錢，她去謝家逸的公司也不會去當歐陽的手下。她眼睛一亮，忙握住程蘭的指頭說道：「我有辦法，我一個朋友是外企高層，晚點我去找他說說看！」

「程蘭怎麼樣了？啊？到底是怎麼回事？」來茴仰起臉急急地問走到她身前的歐陽。

是的，恐懼！一整晚心懸得老高，焦慮地滿世界找她，可笑的是，真的找到了，看到的卻是她神情自若地從另一個男人的車裡走出來。

那時就不關她的事了。來茴低頭攪著杯里咖啡，看著漾起的褐色旋渦，想著還了程蘭一份工作，算是報答了，以後還得靠她自己。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擔心，阿蘭會沒事的，肯定沒事！」歐陽急急地擺手澄清，一雙虎目睜得滾圓，揮動的手在空中劈來劈去，那樣子像是要劈開來茴的腦袋，好把他澄清的話灌進去。

等他閃人，來茴才抬起頭，望著手術室亮起的紅燈，眼睛里閃爍著淚光。怎麼那麼傻？為這樣一個人值得嗎？

來茴聞言神色一凜，程蘭已經快29歲了，沒有管理經驗，又搶不到年輕女孩兒的工作，在A城這個人才濟濟城市要找份工作比登天還難。她不禁暗自嘆息，程蘭跟歐陽在一起的時候年齡與她現在差不多，怎麼還會幼稚到以為愛可以戰勝一切，現在落得人財兩空，傷痕纍hetubook.com.com纍，結婚成家立業至關重要的三年白白蹉跎了去，直至被逼到絕路上。

「她要是在面試和筆試時取得好成績，不就沒人說閑話了！我只是引進門而已，她如果做不好，通不過試用期的考核，照樣是得離開的！」

程蘭的神色很是凄涼，她低聲道：「說來你不相信，跟他在一起這三年，除了生活費，我沒要過他什麼值錢的東西，而他用來侮辱我的錢，我更不會要。你想想，我該怎麼生存？我往後要怎麼過日子？」

可有人，還偏偏要把自己送進這裏。

走廊上許多排隊等候的人，問診處一扇扇門敞開著，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坐在白帘子前，准病患的臉色各異，緊張兮兮，來茴在喧鬧的走廊飛跑，「噠噠噠」連串的腳步聲，和病患或病患家屬擦肩而過，她跑的速度算是很快了，為什麼病患惶惶不安的神情還能看得那麼清楚？

來茴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年紀一大把了還把愛情當成唯一，傻得不存點錢給自己留條後路，到今天這步田地，只能怪她的假精明，腦袋裡裝的全是豆腐渣。

換她可沒這麼傻，來茴心想。但她也沒勸程蘭拿錢，只說道：「你可以找工作啊，以前你在歐陽的公司不是做得很出色？」

「只要他過得好就行！」她看看表，起身道：「我該回去了！」

因失血過多，手術完畢后程蘭被轉到普通病房繼續輸血，醒來時已是紅霞漫天傍晚。來茴看著眼神空洞，臉色慘白如紙的程蘭，柔聲問道：「還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