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童童的小嘴受傷地一癟,當即轉過臉去,抱住父親的大腿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江紫末知道是童自輝進來了,仍疑惑地盯著湖面,「那個湖——」
童童倚著父親的大腿,忽然喊道:「媽媽!」
那是個完全不顧世俗的傢伙,除了他那些一眼就能看見的鑲金鍍銀的外在條件外,吸引人便是他的才華,以及那冷傲自負、從不隨便讓人接近的神秘感。
與此同時,江紫末還在房間里對小惠忿然指控童童的頑皮,小惠是除江紫末以外最大的受害者,兩人的口逕自然是非常一致的——「那個小東西!」
都說人死前什麼都能放得開了,但他清楚地記得,准揚臨走時那嫉妒與不甘的神情。他知道自己對身後之事再無能為力,最好的朋友也再不甘心只是守候,所以,他才留下了這樣的囑託:只好把她交給你了,但百年過後,你要把她還給我。下一世,她還是我的。
江紫末好感動,拽著他的手臂把臉貼上去。
童自輝笑不可仰。
露營回來後頭樁大事就是搬房間。
自輝釋然地笑了,「你喜歡的當然不會是庸脂俗粉。」
她的臉上歡快的神情讓童自輝不敢逼視,准揚臨死前猶掛記的她,如今她卻已記不起那段刻骨銘心的戀情,亦記不起那個曾用盡全部生命和精力去愛她的人。更為諷刺的是,這正是他一直www.hetubook.com.com盼望的。
江紫末的臉霎時僵化,童童得意地沖她扮回一個鬼臉。
自輝好笑地看著她幾下就蹦到外面,過了一會兒,又揪著滿臉愁容的童童進來,衝著他擠眉弄眼道:「吃飯的時候,這小子輸了個腦筋急轉彎,所以今天晚上他要給你捶背。」
他和紫末,在生命末路時才相逢,這樣的形式未免太殘忍了,然而自輝仍相信,准揚認識紫末的那七個月中的每一天,都是人生中最為幸福的一天。
紫末第一次到家裡來,准揚出言不遜,他還擔心准揚會用刻薄的語言貶斥紫末,因為他確實對紫末已心生好感。然而,紫末走後,准揚一句話也沒說。
後來他們一起租房住。自輝交了一個女朋友,美麗時尚,家裡很有錢,個性張揚,開著一輛很炫的紅色跑車上學。每次他們約會回來,准揚便趴在欄杆上,捧著一罐啤酒,「她穿得真像只火雞。」
「嘩!」江紫末又一陣崇拜,「用了多長時間?」
自輝和他認識不久,談起女人來,准揚那句驚世駭俗的話仍言猶在耳,「不一定是要女人,自輝,你若讓我喜歡,我就不要女人了。」
「是沒什麼可說的,」他想了想,「爸媽明天就到了,房間你都收拾好了?」
「吃飯了,」童自輝打斷她,抓著她的手帶她去客廳hetubook.com.com。江紫末仍回過頭來,那湖漸漸地消失在視線中,天色漸暗,對面樓亮起了燈火,她也已離開卧室。
江紫末回過頭來,「什麼事?」
其實沒有他說的那麼糟糕,在學校里,她那樣的漂亮女人是很受歡迎的。但是經准揚這樣一通貶低,他也感到沒多大意思,再交往不下去。
一雙手從身後溫柔地抱住他,「在想什麼?想得飯也不好好吃。」
「還是想不通你怎麼淪落成我老公了。」
後來再結識到的女人,准揚總是能一針見血,把人貶得一無事處。
童自輝的卧室是最大的一個房間,一面是全景觀落地長窗,另一面連著寬闊的大露台,通向客廳。江紫末曾經趁他不在的時候,躺在他的卧榻上看書,對這個房間亦是垂涎已久。如今可以名正言順地佔據,她已原諒那晚童自輝對她的欲擒故縱了。
准揚在一個晚上這樣跟他提起紫末:她今天逼我吃了面,和記炒麵,她說沒有人不愛吃,除非我不是人。我摔了三次碗,她買了四次。
到了餐廳,童自輝才鬆開手。
隨手將手邊的醋遞給她,神色不大自然地說:「我吃飽了,還有些工作要做。」
「再給我捶捶腿,」他對童童說。
他嚇得從此再不敢和他來往。
他又說,如果我不吃,她還會再買。不是憐憫我,也不是關心我和圖書吃不吃東西,她只是要贏了我。真有趣!
「送你一個最款新的跑車模型。」
「你戴上了——」江紫末一把抓回他的手,拉直他的手指,脫下那枚戒指放在掌心裏看。看似一枚式樣簡單亳不起眼的戒指,沿邊卻刻著相當精緻的花紋,「真好看,我一直想問你,我們的結婚戒指很貴嗎?」
「媽媽,你對欺負自己兒子的行為感到很自豪嗎?」童童仰著頭不服氣地說。
江紫末憤憤地指著童童,「你不是我生的,你是我撿來的。」
童自輝趴在沙發上,童童的小拳頭跟雨點似的打在他的背上,一陣酥酥麻麻的,心頭也彷彿更加柔軟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個房間可以看到那個湖,天氣晴朗時,寶藍色的湖面水平如鏡,每每看到便要心悸一次。
說完進了書房。自然沒有心思工作,站在窗前望著天邊的山巒,猶如連綿的黑色屏障,與天相接,將人間煙火籠罩在黑暗之中。
童自輝心頭一陣溫暖,感覺眼睛里微微有點濕潤。他佯作無事地撫摸著她的手背,「沒想什麼,只是覺得這樣真好。」
碗里的飯沒吃過幾口,紫末與童童在說些什麼他也沒有聽進去,鬱積在心中的哀傷無法排遣。童自輝不希望紫末看出來,撂下筷子,要去書房。
「說好只捶背的。」
無論如何,她失憶以後,這個家總是充滿歡樂的hetubook•com.com,他至少可以肯定,目前的她也是幸福而滿足的。如此,准揚那一頁即使還沒有真正地翻過去,他也不應該再去介懷。
自輝是個很能包容的人,那些女人原本引不起他太大的興趣,不過是因為不知道如何拒絕才交往,因而每次的不了了之他也不感到留戀。奇怪的是,每一個準揚鄙棄過的女人,事後都證實了的確不可深交。
紫末竟然符合他變態的喜好。自輝感到難以想像。但不管怎麼樣,那以後,他不挑食了,就是最討厭的麵食,只要是紫末買回來的,他都會拿起筷子。甚至有很多次,他都發現,准揚因為身體反應胃口不好,仍然會苦咽下去,哪怕是過後再去吐出來。
「狐狸精就要來了哦!」
江紫末如同被捕鼠夾子夾了一下,抽出手,就跳了起來,「哎呀,我馬上去!」
「三個月,做失敗了好幾對。」
江紫末被嚇到了,想過去安慰道歉,卻見童自輝仍笑著拍拍童童的頭,「少裝了,快過來給我捶背。」
「在看什麼?」
童自輝苦笑,她若能完完全全地記起准揚來,或許就不這麼想了。
在他的眼睛閉上時,自輝眼前忽然閃過籃球場上他抱著球奔跑過來的情景,彷彿還聽到他說——我等待的愛情,無論以什麼形式出現,我都接受。
「手工的,」童自輝淡然地說,「以前有空的時候學過一點珠寶設和*圖*書計,結婚戒指是我親手製做的。」
她感到奇怪,以往去了相關的地方,總能記起一些回憶來。假如這個湖也有回憶的話,為什麼看多少次,沒有回憶,只有心悸?
失去了靠山,童童只好抬起臉來,江紫末見他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才放了心,連白眼也不敢丟一個,就鬱悶地去收拾房間了。
「自輝,把醬油給我。」紫末從碗里抬起頭說道。
她把臉貼在他的背上,像貓一樣有一下沒一下地蹭著。
那個湖給她的感覺根本是害怕,只遠遠地看過去一眼,便仿若心臟抑或是更重要的東西被奪去了,她每次都強忍住頭暈目眩的不適堅定地盯著湖面,然而大腦中一片空白,但次數多了,恐懼感相對減輕了許多。
江紫末從鼻子里哼出一聲,「最討厭你這樣的,有什麼事總放在心裡,問了也不說。」
這是准揚第一次跟他閑聊起一個女人。
童童聞言很勢利地站到腳頭去,捏起拳頭,以他所能使出的最大力道捶著橫在沙發上的兩條腿。
有一天在籃球場碰到他,他抱著球迎上來說:「你躲什麼?我並沒有說喜歡你。」拽拽地扣了一個籃,又跑回他面前來,「我的意思是,我等待的愛情,無論以什麼形式出現,我都接受。」
江紫末彎下腰,對他扮了個鬼臉,「誰叫你是我兒子的?」說著轉身,「不跟你吵,我要去給爺爺奶奶收拾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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