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花的姿態(1)

「我當然希望在海外的精英同胞們都能夠回祖國效力啦。」和和打著哈哈試圖矇混過關。
鄭諧認為與一名女律師爭論一部拍給女人看的電影中的女性思維實在沒什麼意思,很配合地說:「好吧,他們從見面的第一眼就相愛了,只是從來沒發覺。」
鄭諧不以為然:「我還以為是新片呢,值得你這麼觀注。03年的片子,在家裡看DVD就是。」
法國菜吃起來瞎講究,程序極複雜,連鄭諧那麼規則秩序至上的人都吃到沒了耐性,決定放棄甜點。
岑世笑出聲來,但是不再說話,將車不緊不慢地開著。通往和和的小區有好幾條道,他選的是最擁擠最狹窄的那一條,經過集市和學校,走走停停。
「這不是你的問題。」和和的聲音低到幾乎令他聽不見,「我哥哥的朋友,也永遠只能是我的哥哥。這樣的想法,從很久以前,我就沒改變過。所以,絕不是你不好,而是因為我自己。」
以前她和岑世還有一大群人一起去郊遊,和和采了一堆野花回來,認真地編花籃。岑世順手拔幾棵狗尾草與幾朵花絞在一起團成一條手鐲給她套上,笑著說:「手銬,拴住你。」那時她感動到無以復加,恨不得時光立即飛到幾年後嫁給他。
「搞笑電影你也能看到哭,真是人才。」
吃過晚餐后,時霖送和和回家。
楊蔚琪嘴裏含著東西,低著頭:「還沒呢。你真要去?」
反正路再難行,一小時內也總能開到她家,她不急。
時霖微微地嘆了一下,不再說話。
我的花讓我開/我的花讓我自己開/你適合你的/我適合我的垂敗
時霖笑:「我不該跟你講那句話的,結果你現在一臉警惕,跟剛才的樣子完全不同了。」
和和下車時很認真地跟他說:「謝謝你。」這是她重逢岑世以來對他說過的最誠心的一句話。
她抬頭看看路,又轉頭看看岑世,心裏想著該如何跟他說才會順利地讓他放她走。還沒等她開口,岑世已經將車拐到另一條幽靜小路,三下五除二便開到了大路上,十分鐘之內將她送到了她說的那家飯店門口,將車停穩,替她打開車鎖。
他們去法式hetubook.com.com餐廳吃法國菜。楊蔚琪依然沉浸在電影的傷感氛圍里。
和和說:「去可以吃三頭青森鮑的地方,否則免談。」
鄭諧看了她一會兒,很淺地笑了笑。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在楊蔚琪重新低下頭之前說:「要不這樣好不好?我們也賭一把,如果我們在三個月之後,還能夠保持現在這樣,那麼我們就認真地考慮以後的事。時間就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算起吧。」
筱和和這回直接拉開車門坐到副駕座上,順手把他送她的手鏈連著盒子一起丟到他的車後座。「剛認識的人沒有送這麼貴東西的,收禮人會懷疑你居心不良,有侮辱之意。」
「沒有。」和和既沒有慌亂,也沒有羞惱,她眼神堅定地看向時霖,「真的沒有,我從來沒那樣想過。我只希望他與楊蔚琪小姐早一點結婚,幸福一輩子。」
岑世說:「好。」他加大油門,性能良好的車子瞬間加速,迅速開過了和和要求停車的地點。
「哪有特權?沒的事。只是等價交換而已。」
時霖突然有所頓悟。他遲疑著開口:「和和,你是不是喜歡鄭諧,而他卻不了解你的心思?」他說完這一句后急急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如果是真的,也許我能……至少我可以試著去讓他知道。」
——《花的姿態》
結果可容納近千人的偌大影院,只有他們兩個人。楊蔚琪感慨:「打倒特權階級。」
非常小的一個盒子,很輕,只用漂亮的紙簡單包著,沒署名字。
和和本來並不想吃,但見他停了車,於是點點頭:「這次讓我來請。」
和和小口地挖,但還是吃得很快。時霖只是看著她吃,等她吃完一份,把手中的另一份遞過去:「其實這東西吃多了對胃不好,你也應該少吃。」
和和沉默著,由著他去耍心機。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是她越生氣越抗議,他就越有成就感,她不會讓他如意。
她的手機卻在這時響起,和和從外屏上看到時霖的名字。他前些日子又去了外地,她有一段時間沒見過他了。
和和把盒子蓋上,丟進抽屜里。她覺得心情很飄緲。
和和赧然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噯,我忘記你是不吃冷飲的了。」她隱約地記起時霖曾說過自己不吃冰淇淋。
筱和和與時霖見面的時候,鄭諧與楊蔚琪正在看電影。
楊蔚琪斟酌著字眼慢慢地說:「你這算承諾?表白?」
故事講一對青梅竹馬的男女,從小到大為了一句戲言打了一生的賭,逼著彼此冒無聊的險,做各種壞事糗事,逼對方與別人亂搞,逼對方與未婚妻悔婚,後來事情鬧大,於是相約十年不見,卻又在兩人都各自成家後為了又一個賭注拋夫(妻)棄子。一對神經病。
鄭諧就這麼輕易投了降,楊蔚琪有點勝之不武的感覺,沒辦法再乘勝追擊,乾脆埋頭吃飯。
岑世完全沒惱,臉上漸漸斂了笑意,眼睛卻笑得益發明顯了:「和和,你對鄭諧的了解,絕對比他了解你的程度深得多。」
「那怎麼可能一樣,影院中的感覺多好。而且這個廳的銀幕是全省最大的一塊。還是小時候好,那時電影都是在大影院里看,巨大的一張幕,我喜歡坐第一排,距離那樣近,好像自己也置身在電影場景中一樣。現在影院都改作小廳放映,都找不到看電影的感覺。大銀幕已經沒有幾塊了,更不會用來放文藝片。」
如今他隨隨便便送這樣貴的手鏈給她,她卻只覺得荒唐。
岑世作出一副認真的表情:「抱歉,這城市我不熟,剛才忘記換車道了。違反交通規則是不道德的行為。」
時霖默然了片刻,苦笑著說:「和和,其實你沒有必要這麼早就給我答案,你本來至少可以讓我有充分的理由過幾天有期盼的日子。」
「鄭諧,你的理解不對。中文譯名一向譯得怪怪的,英文名字才點題,Love Me If You Dare。所以說,他們明明是相愛的,只是不敢承認罷了。因此後來才……」
「你覺得是什麼,就算什麼。」
這條路的盡頭是一處小小的街角公園,他們停了車,拿了冰點到那邊去吃。
「你希望我回來嗎?」時霖認真地問。
和和淡然地說:「那就請送我回家吧,多謝。」
和和頓了一秒鐘:「好。但是應該由我來請你和圖書。」
和和輕聲地說:「時大哥,我一直將你當成大哥哥一般尊重和喜歡,就像對鄭諧哥哥一樣。」
「如果……和和,如果我不是……的話……你會不會……」和和那樣少見的無措模樣,令時霖生出一絲愧疚感。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口才原來很差,詞不達意。
楊蔚琪邊擦著眼角的淚邊說:「你都睡著了,哪裡看得明白?這是03年最經典的電影之一。」
岑世被她嗆到,愣了片刻后忍不住大笑起來。和和斜看了他一眼,他只作沒看見,輕輕地笑著說:「我敢打保票,你那親親的諧諧哥哥,從來沒見過你這副刁鑽無禮的模樣。想來我比他幸運多了。」
和和低頭看著捧在手中的冰點盒子,裏面的鮮奶與冰早在她手心的溫度里化掉,融作一團。她用更低的聲音說:「時霖哥,你是好人,非常好的人。如果我有姐妹,我會希望你是我姐夫。」
「拜託你別用那麼肉麻的字眼提他,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燈亮起,他們往外走時,楊蔚琪臉上還掛著淚。剛抹了去,又流下來。鄭諧覺得好笑:「這麼爛的電影有什麼好感動的?」
「我不要你現在就決定什麼,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如果……如果你一直沒有能夠讓你心動的交往對象,或者,你覺得跟我在一起不會特別悶,特別無聊,那麼,我希望你……可以試著與我……」
「當然。你都說了『交往過半』這麼鄭重的理由了,我怎麼能不配合?『過半』是什麼意思?」
岑世迅速發動了車子,邊笑邊說:「我不追女人很多年,沒弄明白現在的規矩,還請你原諒。你想去哪兒?」
鄭諧微抿著唇角半玩笑半認真地說:「你若有記錄可查,會發現我的信用一直不錯。還有,你的職業病真的太嚴重了。」
他們已經上了車,鄭諧邊開車邊說:「我沒覺得他們有什麼好可憐,這兩個人腦子有病。他們在一起只是一種習慣而已,與他們習慣性地打了一生的賭一樣。如果真的相愛,就不會十年不見又各自成家了。而且,成了家又拋棄家庭,實在沒有責任感。這片子就是用來騙女人跟小孩子的。」
岑世見她出來,按www.hetubook•com.com下車窗,摘了墨鏡,朝她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筱小姐,又這麼巧?請讓我我送你一程。」
時霖沉吟了一會兒:「和和,像我這樣的年紀,不可能沒談過戀愛。但是跟你在一起我覺得舒服,你令我有想要安定下來的想法。」
時霖溫和地說:「我有些急事明天就得回美國去了,我請你吃個飯吧。我知道很倉促也很冒失,可我很希望你能出來。」
她下班走出大樓時,果然看見岑世的車子又在等著她。
和和冷笑道:「你怎知我沒見過?就算冷情冷麵,他也是光明磊落,敢作敢當,既沒欺騙,也沒失信,比某些愛耍陰謀詭計的壞人強多了。」
飯局很愉快,時霖待和和始終像親切的大哥哥。她隨口說的一句話,他都會認真對待。對於她不能理解的專業術語,他也會用最淺顯擬人的方式講解給她聽。他對她一向這樣耐心。
路上經過一家新開的冰點店,門頭有一堆大型的立體水果模型,非常鮮亮可愛,和和忍不住多看一眼。
原來大家的懷舊,並非懷念過去的事物與情景,只是懷念那時的自己,快樂的時光,單純的心境。
筱和和向窗外瞥了一眼一晃而過的候車亭:「你還是沒學會怎麼尊重女士嗎?」
筱和和第二天上班時,腫了一晚上的嘴唇已經好了。
「這哪是搞笑片?一對從小就相愛的人,繞了那麼多彎路最後才在一起,太可憐了。」
「你吃東西的時候顯得特別開心,看你的人心情也愉快,所以我替你留著這份,這樣可以再多看一回。」
「小資情調。」
拿上樓去打開看,她的心快跳了幾下。竟然是一條西瓜碧璽手鏈,靜靜地躺在白色絲絨盒子里,色澤鮮亮,質地勻細,極好的品質,正是昨日她在櫥窗模特手上看見的那一條。除了岑世當然不會有別人。
「這個理由好。」時霖停了停,遲疑著開口,「和和,有一句話,我知道冒昧,可是如果我現在不說,我只怕以後更沒勇氣,或者沒了機會。」
和和驀然將眼光投向他。雖然是晚上,但小公園裡的燈光很充足,時霖在那樣清亮目光的注視下無所遁形,這句話他竟然沒有辦法說完整。
「換話和*圖*書題,或者停車,請你二選一。」
電影名字是Jeux d'enfants,中文名字叫《兩小無猜》。
楊蔚琪這次抬起頭來,觀察了一下鄭諧的表情。他有點漫不經心,但是眼睛很亮。她慎重地開口:「那個意思是,我了解,並且服從你的遊戲規則。」
楊蔚琪一時間無法反駁:「你明明一直在閉目養神,怎麼可能把情節記得那麼清楚?」
「請允許我請你吃飯,以表達我對自己『不尊重女士』行為的歉意。你想吃什麼?去哪兒吃?」
「沒有如果。」和和終於抬起頭來,卻並不看他,而是看向不遠處的一處燈光。她又機械地重複了一遍,「沒有如果。」
和和繼續不說話。
他看著很專心吃著甜點的楊蔚琪問:「前陣子你說想放假時到外面玩兩天。你想好地方了嗎?」
和和說:「下一個公交車站點。」
楊蔚琪抹掉最後一滴淚:「總比你們這些沒情調的大資好多了。剛才那個故事我都以為是悲劇了,沒想到會柳暗花明。」
楊蔚琪也笑了,想了想說:「好。如果按合同法規定,你剛才那個『要約』已經具備法律效力,你已經沒辦法單方面撤回了。」
和和想了一會兒,說了個地名。
「可惜你卻不想嫁給我,所以我並不夠好。」
和和低頭不語。
「那就算是你請的,你來選地方。」
她專註地工作了一上午。接近中午時,保安室通知她簽收快遞包裹。
和和微微一笑,岔開話題:「你這一走,下次回來是什麼時間?」
法國電影向來悶,鄭諧看得快要打瞌睡。楊蔚琪卻投入極了,目不轉睛,不發一言。
前兩天楊蔚琪看著報紙廣告哀嘆她記錯了時間,以至於錯過在中心廣場影城舉辦的法國電影周。鄭諧說:「找他們再加映一場就是了,你想看哪一部?」所以今天他打電話約她出來。
岑世繼續笑:「你都這麼大了,還把他當天神一樣崇拜著哪。你以為他是純白天使?你肯定沒見過他冷情冷麵六親不認,惹得小姑娘要割脈,逼得對手想跳樓時的樣子。」
和和有一點不好意思,低下頭專心吃第二份,不說話。
時霖將車子停在幾米外,轉頭問她:「你想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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