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西北生與死
第330章 三百年惡師未改,赤子心負千斤擔

「你究竟是誰?有何意圖?」不二冷聲問道。
「我叫楚執,也在降世營。」
他一邊說,一邊緊張的關注自家肉軀之內。
只要有片刻得閑,就全力以赴,待到方才終於練得如臂指使。
「況且,我還不知前輩尊姓大名呢。」
這正是盛放三年前航運記錄的抽屜。
這幾天,他只要一閉上眼睛,腦袋裡就會浮起一張慘兮兮的人臉來。
很有可能,對方已通過某種方式,鎖定自己的大概位置。
是啊,騙我有什麼用?我也很好奇呢。林安心裏想著。
識海中,一個環周均勻排布著六隻耳朵的心形物事忽然亮起赤芒。
未曾想到李雲憬橫插一道,硬將自己收作徒弟,還賜來一個嗜血定魂簪。
她一邊翻看記錄,一邊不解地問道,「這裏既不是最遠的,又不是最近的。而且,降世峰與我們同屬望鴿一系,倘若搞出些矛盾,只怕有傷和氣。」
「這裡有人么?」
提起此事,何靈心也有些鬱悶。
正瞧見滿天洶湧澎湃的紅色血海之中,一道白芒周身粘了污穢的血氣,艱難地向血海邊緣游去。
林安坐在臨窗的位置從東往西望去。
說著,他臉上露出少許唏噓神色,「不過,我沒有許過什麼誓言。」
透過聲音,不二彷彿可以瞧見一個玩世不恭、瀟洒不羈的男兒形象。
只是這裏的航運記錄因平日少為看管,放的稍有些雜亂。
兩人瞧著,俱是吃了一驚。
「坐下說。」
降世營的碼頭自然由常元宗附屬舟行運營,來此搜查倒也方便。
少許,裝作漫不經心地轉過頭。
像一個牢籠。他心想。
「二位辛苦了。」
他神情中滿是希冀,目光中又溢著慈愛。
「這裏事多,修為增進比往前的確慢了些。」
藍袍男子輕咳一聲,一掀底袍款款坐下。
白芒一陣狂閃,渾身急顫,掙扎一番,眼看將要從血手掙脫出來。
經過一番查驗,已經可以肯定,血夜當晚有六個舟行臨時增派了前往秦南的客運任務。
「未必,不要忘了在隴南飛舟碼頭髮生的事情。」何靈心臉上的神情卻依然平靜,「他能取走降世營的記錄,便能取走不動營、大威營、寶生營、金剛營的,甚至法華寺和獸人塔的也有可能被盜走了。我們的對手如此狡猾老辣,不會算不到這一層。」
「貴宗老一輩的人物我大多打過交道。」
「有點意思。」
隨後閉上雙眼,嘴裏喃喃說了什麼,吐出的卻是清麗悅耳的女子聲音。
https://www.hetubook.com.com其是店鋪的貨物名單里還有輪迴蠱血脈的魔角,更證明惡師在此布置了暗手。
這人身處必死之境,竟然還有這等洒脫的氣概,倒是叫他想起了逃入蠻荒的魁木峰。
腦海中旋即顯出一幅畫面。
「你的鎮海獸輪迴蠱十分罕見,可以承我衣缽。我行走修士界幾百年未曾得見,想來這便是緣分。」
從李雲憬道場出來的下一刻,就將簪子攢在袖口中,暗自著手煉化。
林安心裏想著。
自覺雙肩擔負千斤之重。
說話間,一陣溫潤又不可抗拒的氣息自手心潛入,像潮水一般湧向內海方向。
隨口嗯了一聲。
他從李雲憬手中拿到簪子的時候,便在琢磨此事。
藍袍男子聽了,微微笑道:
……
可能是太久的時間無人打理,灰塵撲撲的。
……
藍袍男子招呼船役端上一壺上好靈茶,給自己和林安各倒了一杯,笑著問道。
卻似乎發現了包裹在其外的紅色血光。
在飛舟碼頭外的叢林之中,一個身穿月林宗服飾的男子望著碼頭方向若有所思。
此刻,周全的殘魂已被他收於法器之內。
「不是個好兆頭。」
……
一陣怪風忽從洞內颳起,一道白芒順著男子手臂鑽入體內……
往窗外瞧去,飛舟已駛達那片灰濛濛混沌的天空,黑壓壓的密雲層越來越近。
天人境大修士肯將自己收作徒弟,已是天大的恩寵,怎好再打聽對方的事情。
「不知道,不過一直空著。」
東面隴南一帶白雲晴日,碧空如洗。
在一間存滿航行記錄符的密室內,何靈心皺著眉頭查閱航運記錄,有些心神不寧。
草他娘的現在想想,真是天真可愛。
不過,此事應該很快便有答案了。
「放屁。」
「那是何緣故。」林安知道對方分明在引誘他發問。
礅荒下雨,隴南天晴。
可惜為時已晚。
當即發出一聲清鳴,生生止住沖勢,扭頭便往回返。
降世營外的小型飛舟碼頭外。
「我在西北,久不聞宗內的消息了。」林安面色平靜,但藏在袖中的手卻有些顫抖。
何靈心的思緒被她打斷,反倒覺得有些放鬆。重新把注意力轉移到案子本身上來,「木晚楓出自雲隱宗。雲隱宗在西北又歸屬降世營管轄。我自然要來這裏看看。」
但也陷入了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沒能提供半點有用的幫助。
按照他在幻境中瞧見的情形來看,這突襲而來的白hetubook.com•com芒應是類似於修士神魂一般的虛靈體。
他的話音頓了頓,但手上仍在翻找著什麼,「上次徹查之時,咱們的人只對雲隱宗本山動了秘法。動靜搞得天大,卻什麼都沒有查出來。現在回過頭想一想,隴南碼頭出了這等變故,西南軍營內才應是我等著力的重點。」
原本打算暫時放棄煉化安神魂珠,待尋到應對之策,再徐徐圖之。
林安心不在焉地答道。
從各大舟行昨晚調查之後,他便去了隴南城中的修士公墓。
何晶晶張了張嘴,卻不再反駁,繼續埋頭找尋。
「我也沒有徒弟。」
一面擔著【三花洞】弟子的血仇,擔著掌舵人、眾位族人的厚望。
「宗盟有些說法,我們這些低階弟子是不知詳情的。只盼院主能早日歸來,將流言洗清,為我苦舟院證明清白。」
林安苦笑,點了點頭。
何等的狠辣與惡毒,才能驅使兇徒如此肆無忌憚地殺害可憐無辜之人。
只見一處不知名的洞府內,一個身穿雲隱宗道服的男子盤腿坐在聚靈陣中央,一手握著散發血光的長簪,另一手握著珠形法器,滿臉嚴肅神色。
說著,神色一黯。
雖然又過一世,但這張可憎之極的面孔,即便化成齏粉,他都能認出來。
他此刻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
說罷,渾身一陣顫動,發出爽朗笑聲,似乎並無所懼。
林安心頭猛地一驚。
四個人的魂魄早已不在,只有天獅舟行的周全還殘存一縷。
林安聽罷,連忙站起身來,惶恐又恭敬地拱手。
因為運量不是很大,礅荒各營地的飛舟碼頭一般都是由某個舟行獨家承攬生意。
說著,他緩步走向何晶晶那邊的抽屜。
渾身上下,乃至自家神魂都彷彿被人通徹看透。
雨滴像老天用來遮掩真相的簾幕,讓大地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緣分未到吧。」藍袍男子手握茶杯,指尖捏著邊緣緩慢旋轉。
藍袍男子手中杯倏停,面色一正,雙目灼灼瞧著林安,「我想將你為門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方才的突變,是【禍至心靈】早先就預料到的情形。
在他不遠處站著的正是何晶晶。
溫潤氣息在他體內逛夠了,漸漸從腳底鑽了出去。
「李掌門可安好著。」
有些驚喜,有些惶恐,又有些茫然和手足無措。
一路上,他的眼皮一直在跳。
想到這裏,他長長呼了一口濁氣,彷彿是在千斤重擔下所作的自我解壓。
「騙你一個開門境的小子有何用。」和*圖*書
不二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攤開手掌,看了看掌心的簪子,心想這簪子來得如此及時,難不成李雲憬早就知道自己有難?
他腦海中慘兮兮的人臉,正是檢驗周全殘魂后留下的具象。
這念頭在腦中一晃而過,便丟掉了。
又不由想起在常元宗魔角店鋪內發生的事情。
白芒聽聞此音,行跡微微停滯,發出一個爽利悅耳的男子聲音:
聽說上次青羊鎮的案子,這人就出了差錯,也不知掌舵人為何還要繼續用他。
「你也許聽過。」
說著,又問林安,「你何時到的西北。」
到了公墓,他逐一探訪五位死者的墓地。
藍袍修士微微一怔,少許笑著回道:
不二冷哼一聲,旋即睜開了雙眼。
「為什麼首先選擇到降世營來調查?」
抽屜內揚起的灰塵漸漸沉下,露出抽屜底部。
將對方繩之以法的執念卻愈加堅定。
隴南之行,惡師接連在此出手,分明意有所指。
忽而瞧見什麼,有些吃驚,伸手比劃了一下,「你過來看!」
他心頭狂跳,又不敢顯露自己的緊張。
若是林安未曾經歷上一世的苦難和折磨,一定會覺得對方是真心實意想收徒弟。
「難不成,兇徒果然出自降世營?」何晶晶精神一振,忍不住喜道,「否則,他為什麼要拿走這裏的記錄。」
不久,瞧見【三花洞】二人自碼頭走出來。
既然被對方找上門來,說謊就沒有意義了。
「那豈不是要陷入被動……」何晶晶說到一半打住,忽然覺得自己一直在漲對手士氣、滅自家威風。
耀眼白芒很快衝到他識海邊緣,眼看就要一頭撞入。
天人境修士的威壓淡淡散開,籠罩在林安的身上。
「兩三年了。」
說著,雙目直視林安,彷彿從眼中射出一道精光,「你大概還沒拜師罷?」
【血魂之手】和【噬魂】屬性對於虛靈體正有極大的克製作用。
「可惜後來他去追尋大道機緣,再也沒有回來。」
「西北軍務繁重,修行想來有些拖累罷。」
他不是一個喜歡抱怨過去的人,尤其不喜歡將抱怨掛在嘴上,「所以雲隱宗只能暗查,我的讀心術也要謹慎使用。」
「你很好。」藍袍男子說道。
「魏小兄,我只想借安魂神珠一用,對你並無半點惡意。咱們不打不相識,你還是將我放了罷。」
心中疑惑甚重,始終想不到自己究竟惹了哪一路神仙。
他忽然想起上一世,自己因為誠惶誠恐,甚至從未開口問過惡師的姓名。
如巨錘撞www.hetubook.com.com胸。
他嘴角微微翹起。
何靈心順著她手指處瞧去,是一個空蕩蕩的抽屜。
西面無盡遠處,密雲遮天,黑壓壓一片。
其中一隻耳朵微微顫動,散出一圈圈古怪密紋。
卻有一股燥熱氣息忽然從血掌中急涌而出。
「我出身苦舟院,院主黃宗裳。不知前輩是……」林安答道。
不知是否與此有關。
他頓了頓,「可以走此道的修士寥寥無幾。」
「步入地橋境之後,我曾收過一個徒弟。非常喜歡。」
這已足夠表現出一個開門境弟子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中的狀態。
「我曾聽聞黃道友早年發過誓言,門下不再收徒。」
抽屜底部積了厚厚一層灰,有人在上邊寫下清秀俊逸的五個字。
林安猶豫了片刻。
繞著海中央,一個黝黑色蠶繭一般的幼蟲輕柔地轉過一圈又一圈。
腦海中飛快閃過數道念頭,輕輕嘆了口氣。
藍袍男子臉上閃過一絲異色,少許輕輕搖了搖頭,「只怕難了,西南事發之時,在場的眼睛太多,證據已然坐實。」
男子冷靜躲去樹后,遠遠望著二人背影往降世營方向而去。
另一面則擔著幾個可憐人的不甘絕望,擔著自家所執著的公平正義。
他自認沒有露出什麼破綻。
聽到這裏,林安曉得要重頭戲要來了。
他這幾日遇到的事情雖多,但卻始終記掛著此事。
在尋到幻葉涅槃蝶的那一頁之後,他隨口問了價錢。
那道溫潤氣息已然抵達內海深處。
回思當時的一些細節。
「道友是雲隱宗弟子?」
之後,他又囑託所屬舟行,將倖存的馭船修士隱秘調去別處分號,免得再遭毒手。
「謹慎使用又不是不用,」何靈心卻不大在乎她怎麼看,雙目中似乎放著精光,「你要知道,抹除記憶的神通,不是那兇徒獨有的。」
紅色血光中飛快探出一道,旋即又化作血色手掌,一舉將那白芒擒在掌中。
「我修行的算是命運輪迴一道。你應該知道的。」
到底是誰盯上了自己?
人卻一動不動,仍是望著窗外陰暗的風景。
渾身斂著氣息,看不出修為,但顯然遠勝自己。
為了對付此刻的變故,他從隴南拍賣行出來之後,便開始籌劃對策。
「我們不必大張旗鼓,只在暗中調查,于降世營顏面無損就可以了。」
他哪裡敢喝杯中茶,只怕一不小心掉進坑裡。
對一整宗的人使用傷天害理的神魂秘術,何天仇的腦子是不是有病。
「你要查雲隱宗?」何晶晶顯然吃了一驚,手裡翻箱倒櫃https://m.hetubook.com.com的動作也不由地停住,連忙勸道,「雲隱宗現在可是個火藥桶。上次整宗被施秘術、折損壽元之後,他們已經不好再碰了。大威峰那裡盯得也緊,倘有處理不當,再被抓住把柄參一本……總之,【三花洞】再經不起折騰了。」
半晌才回道:「拜您為師,實乃晚輩榮耀。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此事關乎晚輩畢生大道,可否融我回去考慮考慮……」
但貿然走入常元宗的店鋪,顯然有些莽撞。
一個身穿藍色道袍的男子走過來,指著他對面的位置問道。
藍袍男子揭開杯蓋,喝了一口靈茶,「我看道友很面善,不知是哪一位院主門下弟子。」
最終受了一番奚落,滿臉不甘的離去。
從隴南城出來之後,林安乘著固定往返的飛舟,徑直往降世營返去。
飛舟由晴空駛向黑雲,老天在暗示著什麼?
唯一活著的那個,他去做了調查,並沒有發現可疑之處。
他心中不寒而慄。
藍袍男子放下茶杯,笑了笑,「原來貴院主是黃宗裳,聽說他幾月前因故在西南蠻荒失了蹤跡。」
「竟是大宗前輩,恕晚輩眼拙,有些失禮了。」
他冷哼一聲,當即驅使著大股血氣,向白芒蜂擁而去……
中間沒有明顯的分界線,是漸漸由藍轉為渾濁,由渾濁過度為灰,再由灰連上大片黑雲的過程。
眼前這人,方臉闊鼻,嘴唇豐厚,面相中正平和,目光中透著些友好。
再看抽屜外,用很小的一行字寫了時間。
烤得白芒散出一陣煙霧繚繞,下一刻便被血掌拉入紅色血光之中。
他想了想,「事實上,我一直很奇怪。木晚楓私下買賣魔角的事情已經有不少年頭了,但云隱宗卻無一人知曉,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么?所以,我此行重點是想到雲隱宗摸個底,飛舟碼頭自然也要查一查。」
「我出生常元宗,至於其他的,你往後也許會知道。」藍袍男子淡淡回道。
又裝作無力承擔的樣子,討價還價一番。
當然,對方說的話,不二卻是半個字也不肯相信。
其中五位馭船修士因各種意外,在其後三年陸續離世。
而嗜血定魂簪乃是三階魂器,自帶【嗜血】【安魂】【噬魂】三種屬性,嵌入兩樣名為【血魂之手】【固魂之牆】的法術。
這隻是叛族的委婉說法。林安自然曉得,卻只回道:
濃郁的茶香溢滿了整個船艙,叫乘舟的修士大感神清氣爽。
「前輩此言可當真?」
這般想著,向簪中遣入一道神識,順著簪尖而出,循著血光便到了識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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