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世界。」

腦子裡只剩下血夜當晚的屠殺場景，只剩下眼前劊子手一連串的陰謀與陷阱。

他的求生之欲過於龐大而堅毅，與他渺小的身軀和修為比起來，簡直就是螢火和烈陽的區別。

她猛地睜開眼睛，從夢中醒來。眼睛珠子由猩紅返黑。

就在不二身後不遠。

在他的身旁，一個形貌美艷的女子戰戰兢兢地倒在地上。

「體轉運動——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何無病甚至在猜測，遠在不動營的何靈心是不是也早就，或者即將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咔嚓的骨裂聲響起，叫人聽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身後背著一個包裹，裏面裝的是楚月叮囑的不可放入儲物袋中的裝置。

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李雲憬努力睜開眼睛——一雙猩紅的眼睛。

「該提醒鄭老大他們挪挪窩了，厲無影過來的時候，放走了一隻靈游鬼，到現在還沒尋到下落。今天又撞到鬼，不是好兆頭呢。」

像是肅清了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恩怨。

他心中晃有所悟，似乎觸碰到了自家大道的一絲真諦。

「我們去何靈心的屋子裡喝一杯茶吧，看看他給我編造了什麼罪狀。」不二說道，「順便為我這幾年的豐功偉績畫一個圓滿的句號。」

不二知道這是鬼豺的鎮海獸神通。

方沖了一丈。不二再次摁下機括。

他也終於拿到了匿身符。

「跟我走罷。」

何晶晶渾身不受控地劇烈顫抖，隨時要散架的樣子。

「不安分的因素太多了。」

想到這裏，他注入一道法力，猛力地將手中的符籙扔了出去，化作一道虛影，沖向林中的角落。

伸懶腰，弓步，踢腿，側轉身。

她很快|感受到了女子身上隱隱流溢的原始慾望——更接近某種異獸發春的氣息。

她嬌喘著伏下身子，想看得清楚一些。

「咻」的一聲響起。

她等得有些不安分。

他看見魏不二衝著自己伸出一隻手，面無表情地用力一握。

似乎是從虛空中生出一隻巨掌，將他整個人拿住。

如果hetubook.com.com這個猜測正確，那麼何晶晶就是把真相帶出去的唯一希望。

但他還想試一試。

「久等了。」

躍躍欲動著，凌亂著。

不二右手四周的空間已經開始虛化，【虛空之手】眼看就要催動。

半圓的月重新照耀大地。

在這一刻，何無病有些諷刺地想到了何靈心應該講得一句話，並替他說了出來：

往四周看去，尋過這個禿頭正在數尺之外，目瞪口呆瞧著自己。

「你以為真的有神經病，大半夜在這裏做廣播體操玩兒么。」

夜空中，擋著月亮的密雲緩緩飄走。

尋過很快回過神來，伏到地上，恭恭敬敬的。

就是不知道在匿身之後，何無病是被卷到了旋渦之中，還是全身而退，繼續隱藏在陣法牢籠里。

楚月曾說，一旦失敗，只剩毀滅一條路可走……

「還真有一點收尾的事情。」不二笑了笑，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案卷，遞到楚月手中。

她說著，丟給魏不二一個儲物袋，「我要的東西已經挑出來了。」

何無病再次消失不見。詭異極了。

忽然感受到有同類的氣息在四周遊盪。

「扮豬吃老虎是你的強項。」楚月抿嘴笑道。

連頭頂的月亮，灑下的也彷彿不是月光，而是清晨初升的日光。

何無病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地底傳來了異動。

她怎麼能逃得走？該往哪裡逃？

再次按下手中的機括按鈕。

可惜，他的位置離黑色旋渦實在太過接近，虛空之手很快將他抓進了黑色旋渦中——他的衣衫底角卻被彷彿利刃般的尖銳物割掉。

「要不然我會這麼悠閑？」楚月甩了甩胳膊：「你的動作太慢了。」

她想到。

何無病尖銳的聲音傳來。

「正義或許會遲到。」

言薇望著窗外浮動的密雲，還有足下的夜景，藏在陰影后的景色佔據了絕大多數。

「我有這麼大的本事，」不二好笑道，「還需要你來幫忙么。」

魏不二立在半空，右手平舉——托蘇纖幫助繪製燭二的福，繼而步入通靈境巔峰期值hetubook.com.com之後，他獲得了一樣頗為神妙的鎮海獸神通【虛空之手】——可以利用空間法則，讓比自己高一個境界的對手在空間中挪動位移，就像在虛空中生出一隻手。

「鄭老大今晚就行動。」

「五二三四，六二三四，七二三四，八二三四。」

女子聽到欲囊兩個字，嚇得面色慘白，轉身欲逃。

說著，他轉身，在黑夜中大步流星往前走，感到前所未有的從容。

衣衫一角被利刃割去。

只能感謝命運在這一刻站到自己這一邊。

魏不二這廝，把三個人儲物袋全給順走了……

他一手拿著一個木魚，一手機械地敲打著，梵音渺渺傳來。

不二認出這是何靈心的儲物袋。

不二愣了一下，旋即忽略過去。他已經有些習以為常了。

（五）

可惜，畢蜚被封鎖之後，他對危險的感應幾乎斷絕。只能靠猜測。

「何靈心解決了？」

眼前又出現一個三尺為徑的黑色旋渦，將鬼豺之爪吞噬了去。

衝破了光柱牢籠，向天外遁去。

當然，他也明白，這份人情也不是白給的。

又來？

所以，當何無病將那個符籙擲過來的時候，她彷彿在火海中看了一條逃生之門。

捲軸上一行小字來回閃爍，頭四個字寫的是：「虛空之手」，後面則是一串繁複的解釋的話。

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投入一場無法獲勝的戰局，結局或許只能是毀滅。

整個人從匿身的狀態退出，被撞到了接近第一個黑色旋渦的位置。

伸手向符籙抓了過去。

他的身體扭曲到極致，上半身與下半身倒折，快要貼在一起，就像合起來的一本書。

但已經晚了。

好聞的汗味，還有自己身上的體香。

一頭扎進了一個突然出現的，嶄新的黑色旋渦之中。

想化成千絲萬縷，想四面八方逃去。

可瞧魏不二布置的這一連串陷阱和後手，再想一想他之前平靜無瀾、若無其事的表現，真是叫人不寒而慄。

她在慾望的高峰處使勁兒往下看。

「這麼著急？」

他已做好最後的打算。

他m.hetubook.com.com的胳膊向外揚去，手掌不可控地鬆開，一個形貌類似符籙的東西掉了出去。

「這是我千辛萬苦為您尋來的『欲囊傀儡』啊……」

不二漸漸走近她，才聽清楚她口裡念得是什麼：

「謝謝。」他沒有推讓。因為在眼下，他真的很需要。

說來奇怪，對於這個極具神秘色彩的姑娘，他遠比對自己還要有信心。

「卻絕不缺席。」

鬼豺的爪子一把拍向不二。

又打贏了一場默默無聞的險戰。身上重如小山的擔子彷彿卸下不少。

更清楚自己絕不能遲疑半分。

一個人影陡然閃現。

何無病果然有後手。

魏不二精神一振，右手再次舉起，識海之中黑白捲軸嗡嗡而動。

又是一場難休難捨的欲夢啊。

卻未曾發現，一個虛影從某個類似瓦罐的裝置中，畏畏縮縮地探出了腦袋……

何無病人影不現，但刺耳的聲音卻在魏不二耳邊縈繞——索命的厲鬼露出了鋒銳的牙齒：

或許還可以助她逃走。

從容地拆解附近的法器、裝置，抹去爭鬥的痕迹。

何無病情知不妙，強忍著劇痛向匿身符抓去——匿身符還有一次激發的機會，足夠他安全撤離。

又是一個嶄新的詞彙。

爪子彷彿裹挾了一股攝人心魄的魔力，叫不二不自覺地卸去心防，只想束手就擒。

心魔犯起來，就是這樣可怕。

「撞到了什麼？」

穿著一襲長裙。下擺處，被撕掉一塊布，另一塊兒烙著【三花洞】的標誌。

她一時間忘記了自己是個地橋境修士，而對手只有區區通靈境。

路過一片曠野地的時候，不二遠遠看見楚月在等自己。

他獰笑著。

劇烈的衝撞，還有自己如同騎馬般的顛簸。

黑色漩渦旋即消失不見。

心裏想著：「倘使不出意外，楚月那邊的戰鬥也應該結束了罷。」

「人？」張庚將雙腿搭在操作台上抖動著，「動靜有點像。」

夜也過於寂靜。

「結束你的罪惡。」

赤|裸又線條分明的肉軀，還有自己如雪如玉的肌膚。

看到並未遺漏半點血跡，才安心下來。

面露欣喜之ｈｔtｐs://m.hｅtubｏoｋ•com•cｏｍ色。

他反手揮出【鬼豺之抓】，試圖摧毀虛空之手。

他只差一點，便要衝進旋渦。

如果是後者，那自己就危險了。

他原打算藉此手段將何無病送入深淵。

李雲璟卻一揮手，將她攝到掌中，仔細端詳起來。

嘴裏還在不停地念叨著什麼。

卻始終看不清自己當做馬兒騎著的男人的面容。

他很快整理好心緒，將地上掉落的東西撿起來。

兩團黑色旋渦彷彿冷血的異獸，對著不二張開了血盆大口。

他不相信自己可以在黑色旋渦中全身而退。

他不知道方才突然閃現的圓盤究竟是什麼，怎麼會好巧不巧地將何無病從隱匿的狀態撞出來。

大口地喘著氣，彷彿經歷了一場殊死搏鬥。

但這吸力的威能似乎遠比不上先前的旋渦，他面露諷笑，運轉法力，往上衝去。

下一刻，他從頭到腳地沒入旋渦。

尋過這才安下心來，再瞧女子衣衫斷處，心裏恨得牙痒痒。

他面露微笑，忍不住想到。

他此刻所在之處，就是楚月準備的葬身之所。

連何無病這樣的瘋子都折在了魏不二的手裡。

找死總比等死強一點啊。

……

但【身隨意動】使出來的下一瞬，他現身之處，便彷彿被無形的枷鎖縛住，一動也無法再動。

地橋境的威壓彷彿一座小山，將不二壓得喘不過氣。

楚月認真地活動著，抽口回了他一嘴，「廣播體操。第八套。」

「你在等我？」不二道。

粗重的男子喘氣聲，還有自己不受控的嬌叱呼喊。

卷進前的一瞬間，他腦海中掠過一個念頭——匿身符該怎麼辦。

她知道這是心魔在作祟，在摧毀她的反抗力和逃生意志。

緊接著，光柱牢籠中忽然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夜，重歸寂靜。

他咬破舌尖，強行清醒過來。

「師傅。」

他屋子裡留存的諸多案卷和證據或許也無法保住。

何無病猝不及防，被圓盤的邊緣擦到，發出了「咚」的一聲痛響。

泛銀又溫潤的月光照在魏不二平靜，鎮定又成熟的面孔上。

「你在做什麼？」不二問道。

（一）

何和-圖-書無病眉頭一皺，足底一陣扭曲，兩隻腳竟被一個新出現的小型旋渦捲入，巨大吸力湧上來，拽著他的身子往下落。

他不知道黑色旋渦裏面有什麼，帶著匿身符或許可以救他一命。

望著何無病消失的地方，他心頭一緊，以至於停在半空的右手都有些沉重。

何無病的頭頂瞬間出現了一個大型旋渦——竟然是連環陷阱。

（二）

很顯然，危險將至——致命的危險。

他的臉朝地，眼睛則向四周亂瞄著。

一個直徑約莫兩丈的圓盤突然從口子里閃出來。

楚月忽然想到什麼，問不二：「你把他們三個究竟送到了哪裡，該不會是虛空裂縫中吧？」

「【身隨意動】！」

但到底晚了一步。

在幾個月前插手這件事的時候，他絕未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把符籙留給何晶晶吧。

他披著淡銀的月波，如沐新生之光，獨自離開翠湖山。

在光柱幽茫的映照下，尤顯詭異難測。

空地里已是空空蕩蕩，先前的爭鬥、法術、碰撞通通不見。

不二正望著他消失之處，心頭忽然傳來孱弱的心悸，內查識海，畢蜚緊閉雙目，身子微晃，似在昏迷中掙扎。

高階匿身符？

看起來很青春，很健康，很向上。

（三）

（四）

「什麼人大半夜會跑到翠湖山裡？」

他連忙馭使遁法，掙扎著逃走，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

「唉，跟你說話真費勁，」楚月搖了搖頭，「現在怎麼辦，要是沒事兒，我就回去睡覺了。」

「她是誰？」李雲憬問道。

他默念一句，整個人出現在另一頭，往第二個出現的黑色旋渦方向狂遁而去——他放棄玉碎的打算，決心為了活命再拼一把。

百丈高空處，言薇透過飛船的玻璃窗，往下望去，夜林如瀾。

但這隻手的掌握之力，竟然蘊含著地橋境等階的空間法則之力，牢牢抓著他，往後拖去。

但她就是無法抗拒，渾身每一寸都似乎不由自己控制。

渾然不顧，跌跌撞撞地沖了過去。

不二看著她。有些茫然。

「神神秘秘的，」楚月撇了撇嘴，翻開來，看見了案卷主角的名字，「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