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長安亂
第185章 紙上雲雀變

泥娃娃說到這裏嘆息了一聲:「這事還是在高祖親自干預下,才在那《氏族志》中將隴西李氏列在了第一位,但山東士族崔王盧謝對皇室還是瞧不起的。」
卓書生卻沉下了臉,只搖著頭,大聲道:「這已不是雲珠碎片的事了,這一場不算,還有一場,我六藝門傳承夫子之道,怎麼可能輸給你們這些下九流之道。」
李道玄肩上的泥娃娃砸砸嘴:「以字化物,又不是靈力幻覺,這小子真有一手!」
李道玄想說幾句話,那卓書生卻黯然搖了搖頭,揮袖帶著六藝門的修士們轉身走了。
兩人正商量著,那場中六藝門出戰的最後一個年輕人緩緩取出了一支羊毫大筆,幾張雪白的宣紙,曼聲道:「在下陳郡謝玉樹,便以書法求教高賢,孰能為之書,唯有公孫舞!」
果然那紙上的雀字漸漸化作了一隻雲雀的模樣,漸漸的浮動起來,後來竟真的變作了一隻黑雀,爪子勾在紙上宛若真雀一般。
李道玄著急查探那玉石,也沒留心他話中隱藏之意,走到雲珠碎片之前就要去拿,卻聽到半空中一個霹靂般的聲音怒道:「崑崙宗的雲珠,哪個不要命的敢搶?」
謝玉樹恭敬的跪拜三次:「玉樹回去一定靜心修習書法之道,但有所成,再去拜訪老先生。」
謝玉樹茫然不解。
李道玄抬頭一看,半空人蓮花朵朵,站著幾十個年輕的道士,崑崙宗的修士們終於趕來了。
那老者便走了一步,隨手撿起謝玉樹扔到地上的一隻羊毫筆,自懷裡取出一個墨盒隨意沾了一點,再自地上抽出https://m.hetubook•com•com了墊底的白紙。他一手拿紙一手舉筆,片刻間也寫了一個雀字。
謝玉樹最後卻捧出了一方汝陽郡即墨侯的石虛硯,卻對著那石虛硯深躬一禮,口中稱道:「吾家即墨侯,朝暮染春秋。」他竟是先謝了一聲這硯台,這才研墨飽筆,對著薛濤箋長吸一口氣,轉身問道:「可有應戰者?卻是寫些什麼。」
他沉吟了一下,閉目想著那雲雀逗弄的場景,直想了半柱香時間,這才揮筆一點,繼而手腕輕轉,口中學著那雀兒的叫聲,身子怪異的起伏,竟是在模仿那雀兒一般,再用了一炷香時間才收了筆。
六藝門之人都是歡聲喝彩。
賀老爹大袖一翻,胳膊上的雲雀便消失不見,袖子再翻,那雀兒又現了出來。這老頭搖頭嬉笑道:「那謝玉樹三個月前為一女子曾在景陽坊間賣弄這『寫字化物』的神技兒,咱當時正在景陽坊間,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九流修士中這次走出的是一個衣衫破爛的老者,那老頭全身都散發著一股兒腐酸味,慢慢走上來,沉聲道:「便寫個『雀』字吧!」
李道玄聽他如此一說,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此時卓書生已走了過來,低聲道:「咱們六藝門輸了,這些雲珠碎片都是你們的了。」
圍觀諸人都是大笑起來,謝玉樹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只痴迷的望著那雀兒,良久忽然屈膝跪下,顫聲道:「老人家神仙般的功力,玉樹自愧不如。」
泥娃娃卻不說話,良久后才低聲道:「四大門第在怎麼驕傲和*圖*書,當年也曾吃過虧的,被一位天縱奇才的女子差點一手滅掉,這個裡面故事就長了,以後我會細細告訴公子的。」
老者輕輕放下筆,拍拍他的肩膀:「某姓竇名尼宛,就住在南城永安坊,你再練二十年,若到時老夫還活著,咱們可再切磋一番。」
諸人正在納悶,便聽到一隻雀兒低鳴,卻是一隻雲雀在老者胳膊上俏立著。
李道玄見他如此「老實」,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便低聲道:「卓兄,咱們這樣爭下去也沒有意思,不如我們只取兩塊,昆崙山那一塊玉石便留給你們如何?」
李道玄聽到這裏也是搖頭:「世家大族勢力如此大,為何還要開什麼海枯齋呢。」
那鮮墨在紙上尚在滾動,諸人只見濃墨勾畫一片糊塗,有人正想嘲笑,就見那勾畫糊塗的墨跡緩緩跳動,似乎就要跳起來一般,不多時墨跡紛紛舞動,竟然在紙上伸出了一隻黑色翅膀。
謝玉樹已是痴了,顫抖的伸出手指也彈了那雀兒一下,那雲雀兒抖動翅膀便拍了他手指一下,清脆的叫道:「該死,該死!」
李道玄見他如此說,只得嘆了一口氣,轉身對常隨道:「下一場是比試書法之道,對方可能要用上『六合千字經』功法,我曾在雲州見過這門功法,還是我出場吧。」
李道玄沉思的望著那老者,肩上的泥娃娃卻笑了起來:「竇尼宛,逗你玩,謝某真是個書獃子,這次可被騙慘了!」
這個雀字看起來粗陋難看,一筆一畫粗獷無鋒。
李道玄望著那五顏六色的紙鋪了開來,竟有十多種顏色m.hetubook.com.com。那杏紅、明黃、鵝黃、深青、淺青……每張紙都帶著芙蓉花香,鋪開來就如湖水一般柔軟,又如明鏡一般平滑。
李道玄的注意力已經轉向了場中,那謝玉樹已在王御之留下的車道綢板上鋪好了白紙,將那羊毫大筆在紙上抹來抹去,最後卻將那羊毫大筆扔到了一旁,微微一搖頭,又取出一支狼毫中筆。
那謝玉樹熱身好后,輕撫了白紙一下,自懷中小心的取出一疊五顏六色的紙卷,一一鋪到了那白紙上。
李道玄也是忍俊不止,對常隨說道:「九流之中果然多異人,你這金風細雨樓今日確實立下了大功勞。」
那賀老爹呵呵一笑,自懷中取出墨盒打開來跟屠夫說道:「這裏面啊是白礬酒墨,用這白礬墨寫出的字兒啊,只要隨風一抖,自然就揮灑消失了,小小技道而已。」
李道玄搖搖頭:「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在雲州時就能以五元靈力在手中生出火焰水冰,比他可厲害多了。」
常隨笑道:「師父您不用出場,咱們這雜門雖然都是九流修士,但若要講鬥法,他們不是對手的。」
老者輕輕放下白紙,逗弄那雲雀一番,這才舉著雲雀遞到謝玉樹眼前:「公子看我這隻雀兒寫的如何?」
但老者那淡定自若的表情卻震住了在場的人,只見他也像那謝玉樹一樣,手中舉著白紙,兩隻寬大的袖子低垂下來,忽然猛然一抖,大袖翻飛間,那紙上的雀字卻消失不見了。
他肩上的泥娃娃也是嗟嘆一聲:「這是以蜀中浣花溪百花潭畔的清水,以黃薜葉染紙的道理,和_圖_書再以芙蓉為原料,煮爛后加入花粉為法所製成的,乃是蜀中名妓薛濤所造,一張可抵千金啊!」
他說著已是有些忍不住想大笑了:「這謝玉樹一出場,老頭子就想出這招來啦,可嘆這位謝家公子,竟然連街頭小道都不認識。」
如此再抹了兩下,又扔掉了那狼毫,再取兔毫,紫毫,連換四支筆后,這謝玉樹才抬頭滿意道:「指間未曾揉開,這運筆的路子卻有了幾分意思。」
李道玄淡淡道:「紙都是如此了,那筆墨硯又當如何,道玄今日可真見識了謝家的財力了。」
謝玉樹自然沒有讓他失望,擺開薛濤箋后,一口氣拿出了湖郡顏宗真卿曾用過的多寶七塔筆,徽郡易水奚氏獨傳的新安香墨。
泥娃娃呵呵一笑:「公子啊,那崔王盧謝四大家族當年可是連咱們皇室都看不起呢,大唐初年咱們高祖命重臣修《氏族志》,那位大臣竟然無視皇室,將清河崔氏列為天下第一,還排在隴西李氏的頭裡。」
他曼聲低吟,李道玄肩上的泥娃娃便笑道:「看吧,咱們大唐四大門第,崔王盧謝,可都湊齊了。」
常隨得意的笑道:「師父,這還得多虧你傳的那子午端陽蠱啊!」
謝玉樹望著字面帶喜悅之色,搖頭晃腦顯然是極為滿意,好半天才拿起了手中的薛濤箋,面向諸人輕輕一抖。
謝玉樹有了前面兩位師兄的經驗,已是小心翼翼的不再驕橫,見這老頭雖然看起來像個乞丐,但那一雙手乾乾淨淨,右手虎口之上卻有几絲青墨之痕,便知道這也是個愛寫字的。
李道玄這才明白,感情這傢伙用了hetubook•com•com四支精緻貴重的毛筆,只是為了活動下手指,熟悉筆路。
泥娃娃在他肩上連連搖頭:「水火五元那是死物,修士若要幻化死物那是簡單的很,但要生出這生靈之物,那非得有仙人的修為才可以了,公子啊,這正是玄空境與天元境的區別,玄空境是悟生死,天元境卻是掌生死,這一個悟字,一個掌字,區別可大了。」
李道玄心中一動,這和于惜竹的六合千字經似有異曲同工之妙。
直到此時,那場中的老者才笑眯眯的摸著雲雀走了下來,人群中那提刀屠夫終是忍不住問道:「賀老爹,你,你這可玩的妙啊,往日里只見你在胡兒酒肆賣藝,可真沒看出來竟然還有這等神仙的手段。」
此時場中只有那衣衫破爛的老者面無表情,卻伸出手指輕輕一彈那紙上黑雀。謝玉樹薛濤箋上的黑雀便被他彈成了一堆濃墨,濺落到紙上。老者搖頭道:「還是個死物!」
他說到這裏,周邊之人已是笑倒了一片。
圍觀之中有識貨之人便低聲驚呼道:「蜀中浣花芙蓉紙!」
這些書生倒也走的乾脆,只一會兒就走的一乾二淨。
李道玄也是莞爾,想到了那夜殤曼羅館里看到的海枯齋主琅琊王,不禁問道:「我聽說山東(崤山以東)門第皆為九品之上上的名士大族,怎麼也好像做起了買賣?」
金風細雨樓的九流修士們都是面面相覷,雖然修士功法之中也有變幻之道,但那都是需要接近仙人般的天元境修為才可,這傢伙難道全憑精氣神就寫出了一隻活鳥。
屠夫睜大眼睛望著那雀兒問道:「這雀兒又是怎麼來的?」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