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長安亂
第242章 晉王搏暗流

魏王眼中竟然帶上了一縷淚光:「舅舅,母後去前對你說過什麼,如今你卻幫著外人對付自己外甥,這是哪家子道理?」
魏王衣衫整潔,站在前面不住的指揮著奴僕動作快點。宅外禁衛殺氣陣陣,他卻這宅中有這等閒情逸緻?
杜玄風深深吸了一口氣:「他需要的是一個能掃蕩修士,平定九州亂流的繼位人。」
這一句話說出來,那一直微笑著舉著酒杯聽方玉伯誇讚的老官員便眯起了眼睛,手中的酒杯一顫,他卻側著耳朵,笑道:「老啦,老啦,這雙耳朵連大人的話都聽不清了。方大人說太子繼位,咳咳,咱們聖帝陛下春秋正盛,還需些日子呢。」
他對這驕傲的年輕人並無好感,但對身邊這些閑聊的官員更無好感,心中只惦著魏王今夜要做的大事,愈想愈是不安。
魏王仰天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無盡的嘲諷之意:「晉王,那個病秧子,你說他?不是本王看不起他,若是那樣,還不如李道玄來當這個皇帝呢。」
魏王臉上現出一片艷紅,暗暗收起了手中放出的一團墨綠毒氣。
杜玄風低頭咳嗽一聲,苦笑道:「泰兒,你說的太多了,也想的太多了,這些事情不是我想幫誰就能幫誰的。」
杜玄風轉身不忍看他,良久才說道:「昔年陛下曾對百官說道,四子泰深肖朕躬,可成大事。吾到今日還記得陛下歡喜的樣子。」
杜玄風卻像毫無所覺,繼續說道:「咱們承玄陛下是一個怎樣的人,難道他自己不知道么?殺兄弟,親手了結了最心愛的女子。他說你像他,那不是讚賞之和圖書意而是畏懼之情啊。」
方玉伯放下了酒杯,忽然一笑:「不老,竹翁,你怎麼就老了呢,前幾日與杜相在含元殿奏聞陛下,還誇了你幾句呢。竹翁老當益壯,等日後晉王登了大位,還需要你這樣的老臣子穩住形勢呢。」
魏王再轉身時已換了語氣:「舅舅啊,李道玄走後本王想了很久,往日附庸風雅,自漢郡取了這些草來,實在是勞民傷財的舉動。」
他說著微微一笑:「若是吳王和李道玄得了天下,你和太子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
杜玄風笑了。
杜玄風悚然而驚,但立刻鎮定下來,搖頭道:「不管誰做了皇帝,都會是一個好皇帝的。」
蕭德言眼皮一跳,心道這位方大人終於進入正題了。聽到這位老官員如此對答作態,不禁暗笑一聲:「錢竹翁不愧是兩朝名臣,雖然品階一直不高,但他故意說自己耳朵不好了,只說太子登基,聖帝春秋,輕輕巧巧就將方玉伯拋出的這個震撼的話題甩了回去,真是老狐狸!」
魏王放下了手,啪的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抱住杜玄風的腿,哽咽道:「泰兒不懂,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杜玄風十分肯定的說道:「沒有機會了,花朝節后便有旨意下來,這些都是內定之事。」
魏王這才完全放鬆下來,大步走出了草廬:「那本王還是回四象廣場,與百官同樂去了。」
魏王冷哼一聲,咬牙道:「若是我們能殺了那李道玄!」
杜玄風喘了一口氣,搖頭道:「你太衝動了,平日里妄自覺聰明。今日之事,就是那昏庸的太子,他m•hetubook•com.com也知道避諱在東宮中,以淫行浪事掩飾自己。你,你卻……」
魏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忽然道:「若是愁倦帝王身,那做一方賢王也未嘗不可。」
杜玄風搖頭道:「陛下在朝堂上說你很像他年輕的時候,對你也是愛護有加,但吾當時聽了這句話后就明白了,這可不是什麼好聽的話啊。」
不知已逃過一劫的蕭德言此時正坐在吏部尚書方玉伯的書房中,心神不定的聽著身邊的方玉伯不停說著四象廣場的盛世之景。
魏王霍然起身,搖頭大聲道:「這怎麼可能,修士乃是傳承下來的九州之主,怎麼可能說掃蕩便掃蕩。再說這九州亂流又從何說起呢。」
魏王眼中現出深思的表情,良久才沉聲道:「舅舅,我是否真的沒有機會了?」
杜玄風面上現出古怪的神色,還是沒有說話,魏王便將他請進了草廬之中。
杜玄風默默站在原地,良久才舒了一口氣,一直緊皺的眉頭慢慢鬆了開來。
杜玄風淡淡道:「若是太子僥倖繼位,無論是你還是吳王,也不用說那李道玄,都是難逃他的毒手。」
魏王眼中現出了一道異芒:「舅舅的意思是……」
魏王便指著箱子說道:「這裏面是本次花朝節的所有花銷記錄,此番籌辦花朝節之事,本王與長安商戶並海枯齋主合議過了,朝廷出三分,他們出七分,通共算下來,可為父皇省下三十萬貫有餘。」
杜玄風一甩袖子,搖頭沉聲道:「但這些不過是帝王心思,其實你並非沒有機會。你接了這花朝節之事,處處辦的精細和_圖_書,努力想表現出明君姿態。但你錯了,陛下現在需要的,不是一個會治理國家的明君。他需要的是……」
杜玄風嘆了一口氣,將他扶了起來。魏王便掙脫杜玄風的攙扶,指著車上的青草緩緩道:「杜相,上次李道玄來菊宅時曾說過,這些草兒本名青鸞草,產自漢郡鸚鵡洲,每株可抵十金。」
魏王大笑一聲,自懷裡摸出一張破破爛爛的紙卷,扔給了杜玄風:「都在這裏呢,早就準備好了。」
魏王說出這句話后似乎又恢復了精神,微笑道:「杜相,那四象廣場的事還未完成,花朝節更有兩場大比未曾進行。您看,我這主持大事者可一時半會不能隨您走呢。」
那老官員便陷入了當年的回憶之中,搖頭晃腦道:「老了,如今可老了,當年風流不足羞,如今已是畸零人。」
草廬蒲席上整齊的擺放著一隻大箱子,箱中放滿了文書手稿。
這寬敞的書房中坐滿了各部官員,更有一位紅衣宦官安靜的坐在下首,一言不發,驕傲的仰著腦袋。
杜玄風不懂他為何說起這個,只能默然無語。
不多時菊宅地面上的所有青草都被安放到了馬車上,奴僕捧上了一隻盛滿溫水的銅盆。他們兩人凈手完后,那魏王才俯身對著杜玄風行了一個大禮。
杜玄風騎著烏驢剛剛進了魏王的菊宅便是一愣。只見那本屹立在魏王宅前的雲晶屏石假山已被撤去。布滿小徑的青草一顆顆被挖了出來,整齊的擺放在數輛馬車上。
杜玄風擺手道:「這些不是臣子能議論的事。」
他交出了自己暗中布置的力量,身hetubook.com.com子似乎也輕快了許多,但還是嘆了一口氣,轉身定目望著杜玄風道:「杜相,蕭德言,那蕭德言能不能?對本王而言他不過是個參謀,對大唐而言,他卻是位國士。」
杜玄風手撫著木箱,終於點頭開口道:「泰兒,你做的實在是不錯。」
他說完不顧魏王難看的臉色繼續道:「暫時你還能留著性命,但以後就不好說了。」
草廬外一聲驚雷響過,紅雲散去,明月重歸大地。
魏王低頭抖動著身子,臉色更是紅的可怕。
杜玄風莞爾一笑,緩緩道:「那是自然。」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種疲態:「但你在魏郡封地暗自集結的六萬府兵要交出來,還有朝中三省六部暗中交好的官員也要……」
杜玄風催動驢兒走了幾步,便翻身下來。那魏王卻連招呼也不打,只望著杜玄風點了點頭。
杜玄風拍拍他的肩:「泰兒啊,只有晉王坐上了那個位子,才能保你一世平安呵。」
魏王鬆開手,一時愕然望著他。
杜玄風臉色不變,只淡淡道:「晉王確實有微恙在身,但只需將養身子,也不是好不起來。最主要的,他才是與你一母所生的親兄弟,更何況晉王這孩子心地純良,為人厚道。這裏面的事情,我不信你看不明白。」
魏王咬牙道:「舅舅這話是什麼意思?」
杜玄風緩聲道:「這些某自有打算,你可放心。吾也是如此想的,相信陛下也是這樣想的。」
魏王立刻轉身,身形挺立著,厲聲道:「太子不行,李道玄也不行!他們做不好這個位子的。」
杜玄風沉吟一下,便走過去,親手捧起一顆青草www.hetubook.com.com,遞給了身旁的奴僕。魏王動容,也親自動起手來。
杜玄風聽他這樣說,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疾走到他身前,甩手給了他一個耳光。清脆的耳光聲中,這位宰相大人厲聲道:「若是你們真的殺了李道玄,陛下定然不顧一切,立刻會將大位傳給吳王殿下,到時你和太子還是雲飛霧散,竹籃打水一場空。」
魏王轉身望著草廬外面,沉聲道:「舅舅,你說如果我真的做了皇帝,會是一個好皇帝么?」
杜玄風卻不再跟他解釋,聲音溫柔下來:「泰兒啊,不管怎麼說,你與帝王之位是永遠沒有機會了。」
杜玄風哦了一聲,那魏王便笑道:「如今本王取出這些草來,歸之百草鋪中,可得萬金有餘。聽說三哥未出事時,一直忙著周旋賑濟渝州水災的百姓,本王便將功贖罪,這筆金子便送到渝州去吧。」
方玉伯捻須微笑道:「某記得竹翁當年初為探花郎,那年花朝節親筆點了三甲花仙,如今想起來可算是風流之事了。」
魏王捂著臉,不能置信的望著杜玄風。
蕭德言以前曾在晉王府見過這名宦官,依稀記得他叫做高力士,如今好像已成了那內侍省總領太監的熱門人選。
此時那身邊的方玉伯剛剛說完四象廣場的遊街賞的比試結果,那中間坐著的一名穿著六品鶴衣的老官員便介面道:「方大人說的極是,今年花朝節比之往屆自然更為壯觀,但這結果卻大出意料,大出意料啊。算上那什麼金風細雨樓的桃花,芙蓉兩女,還有西域蠻子的曼羅館,總共才有四位花仙晉到下一場,這麼一說,可比往界又蕭條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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