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長安亂
第260章 莫問相思意

阿幼黛雲哼了一聲,望著李道玄說道:「相思啊,你既然打定主意要做邏些王的女人,那面前這位有情有義的好弟弟該如何辦呢。」
過不多時,車聲扎扎,望仙閣的牡丹車行到了他們之側,也有一個攔車之人高舉著翠羽問道:「何為美人?」
莫相思一身大紅衣衫,繪有國色天香錦牡丹,素手輕攏在襄王巫雲袖中,一隻皓腕約著金環。
此時那前方的攔車之人緩緩走上前來,大聲問道:「卿可知何為美人?」他連念三聲,都是同一個問題。
李道玄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拿起毛筆在紙上輕輕寫起來。他讀文章經典不多,但對奇文小道涉獵較廣,心中想著身邊的那群女子,揮灑之下,便寫出了一段話。
莫相思優雅的攏了一下額上柔絲,緩聲道:「聽聞殿下乃是邏些王親封的公主,也是大王的乾妹妹,所以相思想問一些邏些大王的事兒。」
李道玄在莫相思一上車的時候就覺得有些異常,他此時一團團靈力不停的在莫相思身上試探著,但卻失望的發現,相思姐姐身上並無禁制之力,更不像是被控制了的模樣。
他本是隨口說了一句,但阿幼黛雲卻緩緩低下了頭,良久才道:「我沒有那般花容玉骨的美麗。」
那中年女子緩步走上前,每一步都是規規矩矩,口中卻問道:「何為女德?」
李道玄沉聲道:「現在開始,殿下得聽我的,這蠱蟲過了今夜就會消融。日後我自會向公主賠罪的。」
阿幼黛雲雖然也是讀書不多,但看到這裏不禁好奇起來:「天下哪有如此美麗女子,不過你這小賊懂得和*圖*書不少嘛。」
阿幼黛雲望著莫相思遠去的身影,撅嘴道:「好大的口氣,如果是冥魔要害你姐姐呢,你把冥魔打入十八層地獄,那不是將人家送到好地方了嘛。」
莫相思面色不變,只點頭道:「原來如此。」
望仙閣這一回答鏗鏘有力,引經據典。阿幼黛雲卻聽得稀里糊塗,忍不住轉頭問李道玄:「這是什麼意思?美人是君子?」
李道玄看著阿幼黛雲,看到面具下的水珠了,以為是她的淚水。
那清脆的聲音高聲繼續回答著這美人三問第一問,又雲:「故以珍寶為仁義,以水深雪氛為小人,以美人為君子!何為美人,貴如君子便為美人!」
阿幼黛雲接過翠羽,順手插在了髮髻之上,忽然將身子蜷縮起來,雙手藏在了袖中,抽出了一柄匕首,她的身子不動,但深白面具下一粒粒汗水不停流著,良久才嘶啞道:「李道玄,你是個人才,可惜你是冥王之子,實話告訴你,如今魔宗的長老們都要殺你呢。」
此次走出來的卻是一個中年女子,她雙手捧著一本書冊,那卻是一本大漢學者蔡邕所寫的《女訓》。
李道玄手握靈華,望著阿幼黛雲怒聲道:「你是要逼我對你動手么?」阿幼黛雲冷冷的看著他:「你是說那蠱蟲么,李道玄,你太小看我阿幼黛雲了。」
李道玄已無法可避,望著莫相思髮髻上晃動的三爵釵,細腰上佩帶的翠琅玕。心中忽然有些不安的感覺,這一身富貴妝態的相思姐姐,很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莫相思轉頭望了一眼李道玄,淡淡道:「道玄已經長大了hetubook.com•com,他自己的事自己就能辦好了。」
良久一個聲音回稟道:「公主殿下,望仙閣的莫相思姑娘想上車與您說話。」
阿幼黛雲沒有說話,果然乖乖的聽著李道玄的話。
李道玄眼中露出怒氣,他已被莫相思剛才的神態深深傷害了,現在只覺得面前的阿幼黛雲是如此可恨。
阿幼黛雲立時便有了興趣,瞥了一眼李道玄,轉身道:「喲,你想問我們邏些王什麼事啊。」
阿幼黛雲揮手讓馬車繼續前行,這才笑道:「我知道了,你這女人是知道自己要做和親公主了,現在是來問自己未來相公的事啦。」
李道玄實在不知她為何又傷心起來,但聽到阿幼黛雲說起這件事,便想到了在九骨馬車中曾與黃泉宗少女的一番對話。自然知道阿幼黛雲的意思,當年魔宗因為沒有及時救助自己這位冥界之子,如今都是擔驚受怕,想殺自己也是題中之義。
李道玄將手中的素紙遞了出去,聽到阿幼黛雲這一問,便笑道:「公主殿下的容顏,道玄從未看過,也許你便有如此美也說不定。」
李道玄微微一笑:「這是將美人比作仁義君子,望仙閣是教坊司屬下,這回答的中規中矩,也有討好士林名士的意思。」
李道玄聽她說的如此傷感,一時無話,便有些沉默起來。就在此時,行走的馬車忽然一頓,一個聲音怒道:「何人!」
莫相思低下了頭,但立刻抬了起來:「相思此來不為別的事,只想問問黛雲妹妹關於那邏些王的事兒。」
原來是有人攔車,李道玄皺起了眉頭,美女三問這第三問m.hetubook.com.com應該是到了朱雀門前才開始的啊。到底是誰突然攔車。
曼羅館贏了這一場,按照規矩,便行在瞭望仙閣馬車之前。承天門大街上緩緩行駛的櫻花車不多久又被攔了下來。
阿幼黛雲深吸一口氣:「一言為定!但你,你得答應我,不許害我。」這句話說的軟弱無力,但李道玄還是沉聲道:「剛才我說幫你是真的,只是怕殿下心性變的太快,所以才出此下策!」
阿幼黛雲好奇的看過去,只見素紙上寫道:「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文採為心,以翰墨為香,以松柏為德。故雲美人者,人心之美態也!」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公主不是最愛惜自己容貌么,為何自殘身軀。」
阿幼黛雲手掌捂著傷口,雙膝頂在胸前,懶懶說道:「原來你這女人知道本殿的身份,說罷,在這個時候你為何要來見我。」
李道玄送出素紙,等車子緩緩再行時才回過味來,不禁搖頭道:「原來殿下博覽群書,竟然連這個都知曉。」
李道玄看著阿幼黛雲面具一側的小耳朵微微豎了起來,心中好笑。過不多久就聽到那望仙閣車隊中一個清脆的聲音高聲道:「美人可為貴人乎,或尊以為貴,或華以為貴,或聖以為貴。昔聖賢思美人,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他立刻運轉五元道法,面前的阿幼黛雲身形略有些遲鈍,本來就黯淡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怪怪的:「是誰?」
她還想再說什麼,李道玄截口道:「姐姐,不管你今日說什麼和圖書,道玄都知道你是有苦衷的。」
莫相思一入馬車就看到了李道玄,她豐腴的身子微微一晃,便坐到了車座上。她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不去看面前的李道玄,卻轉身對阿幼黛雲福了一禮:「黛雲妹妹,相思有禮了。」
他說著伸手拉住莫相思的手:「我李道玄在這裏跟姐姐保證,這世間,不管是仙還是魔,是王還是將,誰想害你,我便要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阿幼黛雲俯身再看,口中嘟囔道:「這是南齊王融《永嘉長公主墓志銘》里的句子,你這混蛋竟然也知道。」
阿幼黛雲緩緩抽出匕首,將匕首尖上一粒小蟲晃著給他看了看。
李道玄身子一振,立刻道:「不許!現在不行!」
李道玄接過了那筆墨紙硯,放到身前,輕聲道:「這便是美人三問的第一問了,咱們先等一下,看望仙閣怎麼答。」
櫻花車緩緩停住,一張素紙再次送上,李道玄沉思了一會兒,揮手寫了八個字:「肅穆婦容,靜恭女德。」
阿幼黛雲托著腮,輕輕擦了一下,深白面具下的眸子有些黯淡道:「我可不是什麼博覽群書,只不過當年娘親尚在的時候,常念這句子,我小時候便纏著娘親問,是她告訴我的。」
她說著忽然伸手,扯開了櫻紅的外衫,解開了三色絲絛,露出月白小衣。
阿幼黛雲身子穩定下來,深白面具下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良久才嘶啞著說道:「李道玄,這次我認栽了,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阿幼黛雲哼了一聲:「你說中規中矩,本殿下卻覺得如同放屁,美人就是美人,又怎麼說起仁義m.hetubook.com•com道德了。」
李道玄沒想到她竟這樣說,心中頓覺十分古怪,車內的氣氛也有些尷尬起來。便在此時,那攔車問美人的男子們已商量出了這一問的結果,不多時便有一支翠羽自車外遞了過來。
李道玄被她這股狠勁兒震撼了,甚至忘了眼前的麻煩事,他聽到車門緩緩打開,又聽到腳步聲響,一個女子慢慢走上了馬車。
莫相思對阿幼黛雲笑了笑:「是啊,花朝節后就要在宮中受冊,還要學習禮儀等,以後再想與殿下說話兒,怕是沒有機會了。」
阿幼黛雲哼了一聲:「我用了三分力,那小傷口自有上百種處理法子,但我阿幼黛雲一生,從不受人威脅,就是你這冥王之子也不行的。」
道旁兩個年幼書童捧著一張素紙並筆墨紙硯走到車前。
莫相思面色蒼白,輕輕掙脫了他的手,不顧一切的奔下了車。
李道玄的怒火越來越濃,那阿幼黛雲卻有恃無恐的大聲道:「這女人就是個青樓……」
李道玄還未出聲阻止就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已看到了一柄細長的銀白匕首正插在阿幼黛雲的小腹處,月白小衣上一片血紅之暈蔓延開去。
阿幼黛雲轉頭望向車外不再理他。
阿幼黛雲哦了一聲,低頭怪笑了一聲,這才抬頭道:「你要嫁給咱們邏些王,首先就要準備好為神廟獻身呢,藏佛三喇嘛,個個都要先侍奉好了,那才是討好邏些大王的最好法子。」
李道玄終於被她激怒了,低吼一聲撲了上去!
阿幼黛雲身子慢慢蜷縮起來,口中卻沉聲道:「請相思姐姐上來吧!」
李道玄接過翠羽,交給阿幼黛雲道:「這一場是咱們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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