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長安亂
第275章 西市鄭屠事

承玄皇帝似乎被她這句話所觸動,竟然忍不住再問道:「你,你說什麼?」
白鹿經世注中首條便寫了朝廷對謀反皇子的處置之法。太子李乾承陰謀做反,身死謀敗,著廢太子之名,改黜黔王,被送到黔州安葬,仍以國公之禮待之。
鄭屠夫年方四十,身肥嘴大,是西市中最浪蕩的一個人兒。但在今年這生意最好的日子里,他卻關了肉鋪,口中託辭整治幾份祭祖三牲,自己埋身在後院,在家中那顆大槐樹下立起了肉板,一柄屠刀晃動,巨大的肉板上,一隻看起來有些駭人的黃牛躺著。
高力士背負雙手,沒有回答他,只說道:「常隨當日所說的,白鷹洛家的死諜遍布六部各大官員身邊,這可是個大麻煩,你便守在此處,順藤摸瓜,這件事辦不好,你就沒有以後了!」
白小蠻緩緩落下身形,緩緩道:「蓮兒,你又不乖了,難道又想受罰不成!」
秦國公心中也是帶著極度的不甘心,他在掖庭局的大坑裡摸索了半日,至今未找到李道玄的蹤跡,若說少主不幸沒了,卻也實在有些不對之處。
他將光滑的牛肚內皮上的藏靈術收了,長出了一口氣,快速的在大槐樹下挖了一個大洞,將鄭屠夫的屍身埋了進去,然後恭敬的磕了一個頭。然後身影跳動,奔向了長安郊外。
那年輕人放下食盒,伸手彈彈袖子,慢慢說道:「在下高力士!」
高力士說完,身子後退,立時消失在大門外。來俊臣學著高力士的模樣背負雙手,在院子中緩緩走了幾步,忽然一撅嘴,自言自m•hetubook.com.com語道:「你玩你的,我玩我的,我去找媚娘姐姐去。」
西苗王不顧女兒掙扎的手,緩緩伸出手掌,在擊掌為誓前,他還是問了一句:「大皇帝,你要某家做什麼?」
來俊臣也走了,鄭家大院中只剩下那死去的鄭屠夫,以及肉板上同樣死去的大黃牛。
白小蠻推開後院一間木屋之門,走進去看著撅著嘴的蓮生,滿臉憂色的魚玄機,以及無精打採的鶯歌燕語,低聲道:「噓,剛才似有人闖了進來,咱們可得防著點,現在可不是吵鬧的時候!」
夜色漸漸深沉,鄭屠夫的血已凝固,那肉板上的黃牛肚子卻鼓動起來,一道微光自牛肚上閃動。慢慢的那牛皮被撐開,露出洛碧璣的身子。
鄭屠夫緩緩舉起了屠刀,依舊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表情,那屠刀卻閃出了道道波紋之光。
今日這齋中側房在夜色中閃著一燭燈火,白小蠻獨坐在桌前,手中拿著一本最新的《白鹿經世注》,小巧的眉頭皺著,正看著這冊子。
高力士環視了一圈,微笑道:「小來啊,以後你得學幾手新玩意了!」
魏王李泰免去雷州大都督,左相侯大將軍職位,魏王爵也改為了洛王,封到了東都洛陽,終生不得出洛陽。
高力士嘆了一口氣,伸指彈了一下:「鄭先生,你這裡是白鷹洛府的死諜情報彙集之處,洛碧璣的下落你定然是知道的。今日某帶足了人手,你是沒機會逃走的!」
蓮生倒抽一口冷氣,忽然乖乖的安靜下來。
高力士淡淡接著說道:「就hetubook.com.com算鄭先生骨頭硬,在下還有幾種絕妙功法,可以與鄭兄玩上一玩。」
西苗王露出了微笑,與承玄皇帝三擊掌心,轉身拉著阿幼黛雲,身影一閃而沒。
高力士的纏靈之術終究還是慢了一拍,那鄭屠夫手中帶著波紋的屠刀已揮向了自己的脖子,那刀好快,無聲無息之中一顆好大的頭顱便滾落到了地上。刀上波紋猶自纏著鄭屠夫的身子,砰然聲中,半空中響起了悶悶的聲響,就像一個悶雷般!
櫻桃紅遍,綠葉催了流光,這一日已是四月初三,花朝節的痕迹幾乎已再也找不到了。東西兩市也再次開市了。如今已快到清明祭祖時候了,西市的鄭家老肉鋪前便忙了起來。
高力士臉色一變,手指伸出點出一道靈力,那來俊臣還笑道:「那是什麼人……」
阿幼黛雲轉身握住西苗王的手,面具下的眸子閃著晶光:「父王,黛兒若嫁也要嫁給李道玄。」西苗王英俊的臉沉了下來,他輕輕放開女兒的手,轉頭望著承玄皇帝,口中緩緩說道:「大皇帝,九皇子李道玄是不是已經死了?」
白小蠻看得不解,正自想著,忽然感覺到一陣靈力波動。她立刻放下冊子,身子閃了出去。遠方夜色如蒼,一道熟悉的人影卻閃向了涼夕齋深處。
高力士微微一笑,指著少年說道:「這是來俊臣,這孩子本事不大,但最會叫人聽話。昨日我還不信,便捉了一個在南華寺修行五十年的老和尚讓他試試。你猜怎麼著,這孩子硬是讓那老和尚吃了三斤肉,玩了兩個黃花閨女www.hetubook.com•com……」
花朝節終於過去,整個長安也自狂歡中恢復了平靜。本次花朝節暗流涌動,但真正感受到其中奧妙的,也不過就是那麼一小撮人。
高力士舔了舔嘴唇,對身邊發獃的來俊臣道:「他說的是死人!」
鄭屠夫家中這棵大槐樹與眾不同,也不知哪年,樹枝上生了幾株黑椒花。這槐樹黑椒便成了一景。
鄭屠夫摸著手中的刀,卻忍不住多看了那來俊臣幾眼。來俊臣尖聲道:「你骨頭硬不硬,比得上南華寺的鐵佛么!」
來俊臣默默感受著空氣中消散的魂魄,齜牙道:「狠,夠狠,連自己的三魂七魄都一刀兩斷了!」
秦國公緩緩退了出去,再次奔向了掖庭局。整個宮城就這樣慢慢被夜色吞噬,只有太極殿中還是燈火通明,那是群臣還在商議如何處置皇子謀反之事了……
白小蠻卻看著而最後一條,那吳王李恪被封到了渝州為大都督,雖然王位不保,但怎麼算也是高陞了。
鄭屠夫哈哈大笑,口中道:「原來是你!」嘴裏說著話,他卻再次提起了屠刀。
承玄皇帝微微一笑:「朕聽說邏些王身染重症,不用幾年就要公選下一任邏些之王,這四酋王之中,朕最看好的還是閣下呵。」
蓮生的聲音帶著不滿:「玄機,還有你們兩個丫頭,怎麼都這麼聽白小蠻的,跟著我走!」
承玄皇帝望著他們遠走,這才露出疲倦之態,雙目之中竟有些渾濁起來。秦國公自後走來,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皇帝,大是憂慮道:「陛下,臣看這位西苗王神采內斂,行事乖和-圖-書張。他本是個有雄心大志的人,這些年來多次侵佔渝州國土,陛下為何要選他,這豈不是養了一隻狼么?」
鄭屠夫看著這兩人一唱一和,翻了翻眼皮緩緩道:「嘿!你們能讓鐵佛犯戒,但這天下還有一種人,便是再狠毒的刑法,再奧妙的功法也不怕的!」
南華寺乃是律宗寺廟,最是看重佛家戒律,寺中修行的和尚曾被人稱為鐵佛。說的便是那裡和尚的戒律意志。能然一個修行五十年的老和尚犯這種大戒,那手段可想而知。
秦國公眉頭緊皺起來,聽得稀里糊塗。承玄皇帝臉色憂鬱下來,搖頭道:「秦兄,這些事朕來做,你再去掖庭局看一看,朕總覺得玄兒不會這般輕易就沒了。」
承玄皇帝沒有說話,邁步走了過來,他走到西苗王身前,伸出了手掌,沉聲道:「小兒吳王李之恪人才卓越,朕已準備讓他到渝州為大都督,可為君之良婿!」
長安郊外西南方萬年縣治下,有一方亭名為涼夕亭,亭子三裡外有一處小院,本是前朝宰相夏日納涼處。后被長安富豪轉手得之,取名涼夕齋,因為日子久了,漸漸就荒廢起來。
來俊臣念了幾句不生不死,不由笑道:「這可怎麼玩,以後高大哥你得教我!」
鄭屠夫恍惚抬頭,仔細打量著這個唇紅齒白的年輕人。他看得很認真,慢慢放下了手中屠刀,在肥大的衣衫上抹了抹一手的油膩,拱手笑道:「恕某眼生,不知閣下是?」
高力士用腳尖慢慢推開了食盒,露出了那木盒中四顆血肉模糊的腦袋,搖頭淡淡道:「鄭先生,現在說還來得及https://m.hetubook.com.com,洛碧璣在何處?」
鄭屠夫此時正忙著,便聽到院外門兒大開,腳步聲響,一個提著食盒的年輕後生迤邐走來。只一進門就笑道:「老鄭,這些日子沒見了,某帶一壺小酒來瞧瞧你,嫂子可在么?」
承玄皇帝似乎一瞬間老了許多,臉上深陷處一道眼紋,但這一刻眸子卻恢復了精神。他搖頭道:「秦兄啊,你看西苗王是只狼,朕看他卻是只狐,狡猾是有的,但你可知狐狸挖洞前還要聞一聞自己身上的燥氣,沒有食物時就丟出幼子。多變之狐可以在一個小圈子裡風生水起,若給他一片草原,他就不成了。」
鄭屠夫面露譏笑之色,高力士也跟著笑了起來,他的身後緩緩走出一個陰沉的少年,少年身上背著一個大盒子,砰然扔到鄭屠夫面前,大盒打開,裏面是尖刀黑叉鉤鎖釘掌等一排排閃著綠光的刑器。
白小蠻神色一變,身影跟著穿了出去,直奔齋中後院,她還未到後院就聽到了一個憤怒的女子聲音:「那臭小子是死是活還要問么,咱們就去宮中看一看又怎麼了!」
蓮生立刻跳了起來,雙手各閃出兩道木柳矢,只見門兒無風自開,洛碧璣晃著身子慢慢走了進來,擺手道:「別急別急,本少是來報喜的,李道玄那廝現在可是好好的呢!」
來俊臣側臉望著他,那高力士繼續說道:「你現在學會讓人生不如死啦,但讓人不生不死還不會呢!」
阿幼黛雲的話如黃鶯穿谷,甘露殿中迴響著她清脆的聲音,她只願嫁於九皇子李道玄為妻!
一個悠然的聲音自屋外傳來:「白小蠻,你說的可是本少么?」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