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宿世姻緣
第0132章 陽謀碰撞

薛紹是晚輩與屬下不好敞聲大笑但也是悶頭笑壞了,心說元萬頃啊元萬頃,你真是太迂了一點,你這是自取其辱啊!
這句一說出來,在座的裴行儉、李尚旦與張虔勖都同時心中一凜。
「臣領命。」薛紹拱手應諾。
裴行儉這話一說出來,在場的人發出一片哄堂大笑,就連武則天也忍不住哈哈的大笑起來。
武則天止住笑,說道:「本宮已經說了,人選務必是要裴尚書能夠滿意的。既然那個宋之問頗有才氣,那就讓他到崇文館來做個學士吧!」
武則天正了正顏色,說道:「今日所議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本宮將要在北衙開設一個隸屬於兵部選院南曹的臨時新衙門,名叫『講武院』,教習藍田秘碼的事情就在那裡開辦。」
眾人笑了一陣,元萬頃雖是難堪倒也淡定,大概是那一段流放的經歷讓練就了一顆「寵辱不驚」的大心臟。
裴行儉已是恍然大悟,因此沉默不語。天後假借藍田秘碼之名而設立的「講武院」這個臨時衙門,根本就是一個陽謀,一個籠絡羽林軍將士人心、架空羽林衛將軍的大陽謀!
「北衙講武?」李尚旦與張虔勖同時一怔,「天後娘娘,不是只有千牛講武嗎?」
「沒錯,以前只有千牛講武;但以後,凡北衙禁軍都要定期進行講武。」武則天正色道,「原本,北衙禁軍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銳士卒,由朝廷出資俸養。但是,北衙禁軍很少有機會像南衙府兵那樣親歷陣仗參与戰爭,和圖書再加上禁軍享有俸祿、衣食住行皆由朝廷供給。刀不磨則鈍,兵不戰則惰。軍士的生活如此安逸很容易就喪失了進取之心,北衙禁軍的戰鬥力定然會要下降。因此本宮要讓羽林軍與千騎一同效仿千牛講武,開展北衙講武。並且要把北衙講武當作定製寫進軍法之中,而不僅僅是一項軍中的慣例。」
眾人或大或小的吃了一驚並在心中開始醒悟,天後這是在拿藍田秘碼下一盤大棋。但究竟是一盤什麼樣的棋,一時間又沒人能夠想得明白。因此沒有人再提出什麼異議,因為這麼一點小事而與天後頂撞翻臉,未免太不划算。
「謝天後!」元萬頃拱手就拜,總算是沒那麼難堪了。
薛紹暗自搖了搖頭,這元萬頃也著實太迂腐了一點。我們這是點選用於軍事的人才,又不是在舉行宮中詩會!
早年元萬頃曾經擔任英國公李勣的行軍管記,隨同征伐高句麗。當時元萬頃寫了一篇檄文聲討高句麗,在檄文里嘲笑高句麗的軍隊居然連鴨綠江都不會守。高句麗統帥泉建男收到檄文直拍額頭,元萬頃,好人哪!真是高句麗人民的大救星!——於是高句麗軍隊馬上布防嚴守鴨綠江,唐軍死活也打不過去。
「這……」李尚旦猶疑的道,「天後,羽林軍偶爾也有進行過講武,只是沒有千牛講武那樣的正式與隆重。畢竟羽林衛沒有陛下頒賜的千牛御刀啊!」
最核心的問題在於,「北衙講武」和圖書的獎勵與晉陞的機會都是天後給的,那麼北衙禁軍將士、尤其是那些地位低下、晉陞極難的中下層小軍官與普通士卒,必然會心向武則天、擁戴武則天。
這時,武則天開腔了,「今日所議的第三件事情,就是關於北衙講武。」
元萬頃老臉通紅頓時無言以對,縮起了勃子低聲的嘟嚷,「罵人不揭短,裴尚書這是何苦呢?何苦呢?」
「元先生,老夫以為此人大為不可!」裴行儉突然出聲打斷,說得斬釘截鐵。
「天後,老臣要舉薦宋之問。」元萬頃抑揚頓挫的道,「此人儀錶表堂堂工於文詞草書,是當世有名的大才子。其佳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薛紹也有些愕然,武則天這一句話的信息量也太大了一點,都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然後,高句麗人民的好朋友元萬頃先生,就被朝廷流放到了嶺南。
薛紹平聲靜氣的坐著,表情淡然無比,心說你們這些大佬慢慢搶蛋糕吧,我只是一個教書先生,我礙不著你們,你們也礙不著我。
武則天平靜的看著在座幾人,「諸位愛卿有何想法,不妨直接說出來。」
元萬頃輪了一陣眼睛,一本正經的點頭道:「天後此舉,好!」
薛紹暗道,武則天此舉既給足了裴行儉面子又給了元萬頃台階來下,一碗水妥妥的擔平,高手!
「這……」眾人都在遲疑,因為還有一點掐不準天後的深層用意,哪能急於發表意見?
郭元振目www•hetubook.com.com前是右武衛鎧曹參軍,小軍官並不打眼;但武攸歸與武懿宗這兩個人不僅是五品將軍,還是天後的侄兒。
思及此處,薛紹心中不由得暗自一喜,負責講武院的兵部員外郎元萬頃是個老迂腐,實權將要掌握在我的手上。如果御林軍心向講武院,那我是不是也會因此而受益?
好你個背時鬼!
薛紹也在心中嘆了一聲,李尚旦,這是主動跳進了武則天挖的坑裡啊!
「雖然羽林軍沒有千牛御刀,但完全可以有別的賞賜。」武則天說道,「昨日千牛講武會上,陛下不是給周季童官加一階,還破格提拔了兩名白身為軍官嗎?既然有前例可循,那麼北衙講武完全可以遵照行事。暫訂,北衙御林軍每三個月定期舉行一次北衙講武,就由講武院來主持,按兵部選院南曹的『五等三奇』的選才辦法,各取頭名優勝加以擢升,另取其他名次若干,予以賞賜。」
眾人扭頭一看,左羽林衛將軍李尚旦,都已經從坐榻上站起來了!
「元先生,你好不糊塗!」裴行儉看來並沒打算給元萬頃留什麼面子,正色道,「蘇味道作為行軍管記隨老夫北伐突厥,軍令文書皆是由他擬寫頒行,無一不妥當;鍾紹京與劉幽求都是好筆竿子,凡軍中大小事務他們無不瞭然于胸。宋之問雖有詩文才名,但老夫要他何用?難不成讓他閑來無事了就寫一篇檄文,告訴敵軍主將該要如何布防嗎?」
——而這些人,就是軍隊里的大多數和*圖*書
「天後,臣不同意推行北衙講武!」御書房裡突然響起一個高亢之音。
裴行儉和李尚旦、張虔勖不約而同的暗瞪了元萬頃一眼,臨時新衙門隸屬於你執掌的選院南曹,你當然說好了!
隨即,武則天趁熱打鐵又舉薦了三個年輕的官員來做學員,郭元振、武攸歸與武懿宗。
這話一放出來,現在所有人神情大變。羽林衛將軍李尚旦與張虔勖一下就坐直了身體,眼睛也瞪圓了。
既然元萬頃已經開了這個口,武則天也不好當眾駁了他這個「負責人」的面子,只好道,「你要舉薦何人?」
「為何不可?」元萬頃詫異且不服氣的道,「宋之問的才名並不在蘇味道和文章四友之下啊!」
「既然諸位愛卿沒有異議,那這件事情就先這麼定了。」武則天並沒有給眾人太多的思考時間,直接拍板道,「元萬頃,北衙那邊不缺館舍,成立講武院的事情你要趕緊操辦下來。務必儘快讓薛紹開始教習藍田秘碼,以備不時之需。」
「天後,老臣還想舉薦一人。」元萬頃突然道。
薛紹一聽,這話有道理。奉宸衛內部不就是因為一個「爭」字從而充滿活力,並使得每一名將士的個人素質都在蒸蒸日上嗎?如果北衙講武真的推行開來,豈不論那些錢帛與美女的賜賞是否誘人,對於很少有機會上陣斬獲軍功的北衙將士而言,想要晉陞一級階官可是需要四年的努力,那羽林軍將士誰還不想在講武之中奪得優勝,從而獲得晉陞與獎勵?
www.hetubook•com•com「好了,本宮就只舉薦了這四個人。」武則天神色松馳還帶著一絲微笑,說道,「選院南曹的十七名書令使,加上本宮與裴尚書舉薦的人手,加起來一共有二十四人。第一批學生的人數暫訂三十人,剩下的就由薛紹再去挑選吧!」
不是臨時的學堂么,怎麼就變成臨時的「衙門」了?取名『講武院』用意何在?院址設於北衙,跟御林軍會有什麼樣的有關係呢?
兩名羽林衛將軍李尚旦與張虔勖開始心裏打鼓,涉及到北衙了,卻仍然感覺不關我二人之事,天後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
「天後聖明!」元萬頃這下反應夠快,天後的話音剛落他就馬上大聲贊道,「兵部常以五等三奇來檢選天下軍府當中的軍武人才,五等分別是長垛、馬射、馬槍、步射與應對這五門武藝技巧;三奇分別是驍勇、材藝與統帥這三類統帥之才。若在北衙講武當中設科門獎賞優勝,必能擢選大量的軍武人才,並能極大的促進北衙禁軍的尚武之風,使得人人皆有奮進之心,日夜都會勤于精進。北衙禁軍的戰力與士氣,必然空前大漲啊!」
換句話說,一旦北衙講武推行開來,御林軍之軍心將盡歸講武院、盡歸天後!羽林軍將軍的權威將要大減,從此形同傀儡!
「老臣領命。」元萬頃美滋滋的應了諾。
眾人都轉頭看向他,心說元萬頃為何如此不識時務,天後方才的話意思已經很明顯,已經把剩餘的選人許可權交給薛紹了!
武則天一聽他這話,頓時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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